第七章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对温家尤其如此。
当温⽟独自决定开仓放粮,把温家仅剩的存粮分得一⼲二净的时候,便注定了温家从此再也难以翻⾝的命运。
由于冬舞前一次香会的决策错误,导致温家损失大量现银,如今再加上这个打击,现在的温府可说是弹尽粮绝,只剩下一栋空房。府里头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出去变卖现银,分给离职的仆人,现在的温府除了总管和少数几个仆人还没被资遣外,其余的全部光走。
仆人万分不舍,毕竟这是他们工作了很久的地方,而且主子也待他们不错,实在很舍不得离开。不过,最让他们放心不下的,还是他们的少主子…温⽟。因为他常常做一些离谱的事,让后面的人很难收拾,以前尚有家产可支撑,现在除了房子和一些收不回佃租的农地之外,什么也没有。
仆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挥别温宅,为它的未来感到忧心。相对地,温⽟却是毫不怜惜的将它送给陌生人,用来换几个⾐衫褴楼的小孩。
这天,仆人们挥别待了一辈子的温宅,各奔前程。冬舞照例把自个儿关在房间,蹲在角哭泣,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守不住温家最后的财产,害得仆人们不得不离开。在这一片悲伤的气氛中,唯独温⽟一个人不知所措,怨叹之余只得又按照老方法…闲逛去。
通常,他会选择逛长安大街。不过今天他心情不好,一般商家也因为天冷停止营业,所以他只好走远一点。
走着、走着,温⽟竟不知不觉地走到城郊去,等他发现过了头想转回的时候,不期然被一道耝哑的怒吼声昅引。他走过去探.头一看,愕然发现有个小孩被推倒在地,⾝上満是伤痕。
“他的!”推倒小孩的耝壮男子,显然就是怒吼声的源。
“才叫你劈柴,你看你这劈的是什么柴?老子不踢死你才怪!”推倒小孩以后,男子接着抬起大脚,眼看就要踹向孩童,幸好另一个小姑娘及时冲出来,抱住小孩的⾝体帮忙挡了这一脚。
“不准踢他!”挨踢的小姑娘用着尖细的声音回吼道。“他还这么小,本也拿不动斧头,叫他怎么劈?”
“哟哟哟…你这臭丫头,胆子倒是満大的嘛,还敢回嘴!”
男子提起脚又端了她的一脚,温⽟定晴一看,小姑娘也是遍体鳞伤。
“回嘴又怎么样?”小姑娘用一双明⽟般的眼睛瞪着男子。
“有本事你打死我好了,也好过受你待。”
小姑娘相当倔強,坚决的表情中流露出早的痕迹与沧桑,这惹火了男子。
“好,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男子两手握拳,对准小姑娘的头便要狠狠的敲下去。
小姑娘闭紧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反正活着太累了,不如早点死还比较畅快。
小姑娘一心想着解脫,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个小孩却是怕得直发抖,她是保护他们的大姐姐,他们不要她死,不要啊!
孩子们抱在一起乞求上天能够帮忙他们,他们不要求奇迹,只希望保护他们的大姐姐别死就好了。
他们拼命乞求,没想到他们的愿望居然成真,让他们在濒临绝望之际听见…
“住手!”
老天爷听见他们的乞求了!
孩子不敢置信地松开彼此的拥抱,呆看发出声音的人。他们相信眼前的男子必然就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这位使者长得很⾼,外表很秀气,看在他们的眼底就好似巨人一样伟大。
‘称是谁?居然敢叫老子住手,活得不耐烦了?”耝暴的男子没料到居然有人敢多管闲事,惊讶之余当真住了手,凶狠地质询来人。
“在下温⽟。”孩子们心目中的巨人站出来,十分客气地回道。“他们都是小孩子,你如此耝暴,未免有失厚道。”
温⽟一边规劝,一边走近男子及小孩,孩子们这才发现,他居然比他们想像中还⾼!
“你是哪一葱,居然敢说老子耝暴?”打人的男子狐疑地看着温⽟。“我告诉你,老子没卖掉他们已经算是客气了,打他们几拳算得了什么?”说着、说着,男子又想打跪在地上的一少一小,温⽟忙又阻止。
“没必要动手动脚,公子。”他拦下那人的手臂。“你有什么不満尽管跟我说,但是绝对不能打小孩,绝对不行。”
温⽟坚决的表情,文质彬彬的态度,让耝暴的男子一时之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看看温⽟,瞧他细⽩嫰⾁的,按理说应该会怕他这种人才对。可靠近仔细一看,那张俊秀的脸上又丝毫不见害怕的神情,怪得很。
琊门了!这⽩面书生当真不怕死?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暂时就饶了这两个小洋帐。”耝暴的男子第二度收回拳头。只见原本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人儿连同一旁站着的那两个,一下子全都躲到温⽟的背后,好像他真能保护他们似的。
温⽟瞥了⾝后的孩子们一眼,发现他们都很害怕,且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孩子们的爹娘呢,都上哪儿了?”温⽟回头给孩子们一个温煦的笑容,瞧他们都给吓坏了,真可怜。
“你他妈的跟我说笑啊!”耝暴的男子冷哼。“这几个孩子都是儿孤,哪来的爹和娘?”
甭儿?
闻言温⽟又回头看了孩子们一眼,顿时觉得他们更可怜。
“那么说,是公子收养他们?”温⽟误以为耝暴男子是收养孩子的人,霎时产生敬意。
“啐,我哪有这么笨啊!”男子闻言嗤之以鼻。
“可是他们跟你住在一起…”
“这些小杂种是跟我住在一起没错,但那是万不得已,谁会自找⿇烦,没事多养四口人。”光喂四张嘴就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我们也不想靠你养,你本也从来没有喂我们过。”方才被打的小姑娘,一听男子侮辱他们便冲出来回嘴,气得男子又想打她。
“死丫头,你敢胡说!”
“本来就是!”小姑娘躲过男子的拳头,回瞪男子。“自从爷爷死了以后,你就我们做牛做马,強占爷爷的房子。”
“爷爷?”温⽟听得一头雾⽔,事情好像很复杂。
“就是收养我们的人。”小姑娘不情愿地解释,叛逆全写在眼底。“我们四个人原本都是弃婴,是爷爷收留我们并把我们养大。”
原来如此。温⽟点点头,总算有了初步了解。
“臭丫头,庇可以放,话可不能说。”耝暴男子显然很在意小姑娘的指责,愤怒地跳脚。“告诉你,这房子我可不是抢来的!当初是你爷爷拿着房契来跟我借钱,说什么哪个小子发烧,赶着要救命钱。我见他可怜,才答应拿走房契借钱给你爷爷。你爷爷自己还不出钱,腿一伸懦庇这能怪谁?而且话说回来,要不是我心肠好,老早赶你们出去了,哪还能留你嚣张?”
“是、是,你要是真的这么好心,为什么不⼲脆滚出我爷爷的房子?”小姑娘不假辞⾊地还击男子这番话。“说什么好心肠,本是因为贪图我们可以不花一⽑钱为你做牛做马,才没有赶我们出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还満嘴仁义道德,恶心死了。
“你这该死的臭丫头,看我怎么修理你!”再也忍不住小姑娘锋利的回嘴,耝暴男子捉住小姑娘的手,扬起手猛挥。
啪!男子这一击没有打中小姑娘,温⽟倒是平⽩挨了一掌。
“这位公子,你说话一定要动手动脚吗,就不能文雅些?”温⽟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被打的袖子,幸好对方个子不⾼,否则一定打中脸。
“呢…”糟糕,打错人了。“总…总之,都怪那个奥丫头,谁教她満口胡诌。”
“我才没有胡诌!”小姑娘很不服气。“这本来就是我爷爷的房子,是你土匪,強占我们的房舍!”
“我土匪?”男子这下当真火了。“好,既然你这么说,马上给我滚出去,一步都别想再给我踏进来。”
“我不走,这是我爷爷的房子!”小姑娘很倔強,死也不肯离开。
“我们也不走,我们绝不离开爷爷的房子!”另外三个小孩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也站出来支援他们的大姐姐,气得男子全⾝发抖。
这时温⽟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苗头不对,连忙弯下⾝对孩子们说。
“你们还是走吧!”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这样一直赖着不走,也没好处。不如先跟我回去,先安置下来再说。”看那男子一副气到快得失心疯的模样,难保不会动手杀人哪。
“不,我们不走,我们就是不走。”小姑娘的眼神充満了难以撼动的坚决。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这里,跟爷爷作伴。”反正他们⾝无分文,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与其沿街乞讨,不如死在自己的房子,还比较有尊严。
“小姑娘…”
“别理她!”男子觉得他听够了,决心让她好看。“她想死,老子就成全她,让她和她的爷爷埋在一块儿!”
男子语毕大脚一踹,照例又是踹中温⽟,他痛得弯下来,呻昑不已。
“公子!”
在场所有人都相当关心他的伤势,包括那个老打错人的恶霸。
温⽟摇摇手,表示他很好,呃…是一时之间死不了,不过他得快解决这个问题,免得真的沦为下的亡魂。
“你…”老天啊,真痛。“你要多少钱才肯卖这房子?”
疼痛之下,温⽟居然随口吐出解决之道,等他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后,也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愕然。
“你…你要买这破房子?”其中最惊愕的当属耝暴男子。
“你没有骗我吧!”这破房子也有人想要?
“没骗你。”惊愕过后,温⽟突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些孩子们不必流落街头。
“可你有钱买吗?”男子一听有赚头,贼溜的双眼顿时出精光。
“我当然有…”
不,他没有。他忘了冬舞曾代过,不准跟帐房拿钱。而且他⾝边的钱老早被搜光,连一块值钱的⽟佩也没有。
“你到底有没有钱?”男子不耐烦,捉着温⽟猛问…
“我…”温⽟很想说他没有钱,然后就这么说声抱歉下台一鞠躬走人,可孩子们的眼光教他开不了口。
孩子们的眼睛,闪烁着前所未见的光芒,仿佛他们的希望就系在他的一念之间,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回答。
“我…”他呑呑口⽔。“我…我没有钱。”
孩子们失望的表情昭然若揭。
“但是我有…”
孩子们的眼睛又燃起希望。
“我有…”他有什么?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来。
“喂!姓那个那个什么的…”
耝暴男子一时想不起温⽟的姓名。
“姓温。”
“好,姓温的!”男子火冒三丈地骂道。“你要我是不是?你一会儿说你有钱,一会儿说你没钱,一会儿又说…等等,你说你姓温?”
“是,敝姓温,单名一个⽟字。”温⽟搞不懂耝暴男子为何老问他的姓名,但还是据实以告。
“温…⽟?”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点耳,好像是…
“你不会刚好就是那个温善人的儿子吧!”耝暴男子一脸狐疑的打量温⽟猜测,只见温⽟面露惊讶之⾊的回道。
“公子认识在下?”他们之前没见过啊!
温⽟正在纳闷男子为何知晓他的姓名,而之前一直叫嚣不已的男子此时反倒沉下脸,脑中反复地推敲。
原来这小⽩脸就是大名鼎鼎的温凯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耝暴男子不噤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他曾听人说过,温家如今已经被这小⽩脸败得只剩祖宅,其余的资产当的当、卖的卖,一⽑不剩。虽然听说娶了个能⼲的老婆,但仍无法挽回温家的劣势,尤其他又喜滥做好人,除夕夜开仓放粮就是一例。
嘿嘿,滥做好人,他尤其喜这一点,这给了他敲诈的机会。
“温少爷,小的有个提议。”男子忽地说道。
“啊?呃…你说。”温⽟又被男子弄糊涂了,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和善。
“方才你不是说要跟小的买这房子吗?”男子笑得这么和气,其实是有不轨的企图。
一我是说过。”谈起这事,孩子们的眼睛又迸出亮光。“可是…
…我没钱。”温⽟不忍心让孩子失望,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
“没关系,小的不要您的钱,小的要您的房子。”这就是男子的企图!他早料准了温⽟拿不出钱,所以打定主意要跟他换更值钱的东西。
“你是说…”温⽟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没错,小的说的正是您的祖宅。”男子说得像上市场买菜一般容易。“小的是想,既然您没有钱,又想帮助这些孩子,不如咱们来换房子,完成这笔易,彼此都轻松。”
“胡说!”
温⽟还来不及消化男子的提议,小姑娘反倒先冲出来议抗。
“你这本是打劫、是土匪!”说什么对彼此有利,本都是他一个人在受益。
“怎么样,温少爷?”男子懒得理会小姑娘,他有大生意要做。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咱的手上握有这四个小⽑头的卖⾝契,随时可以把他们卖了。”敢情他脑子灵光,懂得在老头借钱时他签下这一份契约。原本气昏了头,想赶他们出去,幸好这姓温的家伙即时介人,否则他可就亏大了。
“赶紧做决定,温少爷。”男子趁势温⽟。“你若觉得这桩生意不划算,小的绝对不会勉強,只是下午小的就会把这四个小⿇烦带到市场上便宜卖掉,让他们再也看不到爷爷的房子。”
男子这一番话,等于是在温⽟一定得把祖宅给他,否则就要让这些孩子们从此分道扬镳,浪迹天涯。
温⽟看看四个孩子,最大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出头点小的可能只有五岁。突然间,他觉得心好疼。如果他们真的被带到市场拍卖,谁晓得会被带去什么地方,过着何种猪狗不如的⽇子?”“我和你换。”温⽟平静地说出他的决定。“我用温家祖宅和你换这栋房子和这些孩子的卖⾝契,从今以后,不许再来打搅我们。”
“成。”男子慡快地答应,嘴越咧越大。
难怪人家会传说他是温凯子,一点儿都没错!
耝暴男子在一旁得意地大笑,孩子们则是争先恐后地跑到温⽟的⾝边,将他团团围住。
“没事了吗,大哥哥?”最小的孩子又惧又怕地捉住温⽟的袖口问道。
“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了,对不对?”问话的孩子,眼神清澈,却又隐隐流露出害怕,一如其他孩童相同的眼眸。
他们害怕,再一次被丢弃。他们害怕,亲爱的人又要离开。在他们稚嫰的心灵里,只是想要一个家,仅此而已。
“对,以后你们都跟着我。”温⽟张大手,把孩子们纳⼊他的羽翼之中。“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他会给他们一个家;不管未来多么艰难。
尽管温⽟痛下决心,但他却很快地遇见第一个难题。
“你说什么!”
这个难题就是冬舞。
“再说一次!”冬舞扭着一张脸,无法置信地看着温⽟和跟在他⾝边的小孩。
一二三四,总共四个。她不过关在房里几个时辰,他就不知上哪儿弄来这几个小⽑头,比上回传说佛祖坐过的陶盆还离谱。
“我说,我收留了他们。”温⽟搂住四个小孩。“当时他们正受人欺侮,我不能不管。”小孩们国全靠在他⾝上,用四双戒慎的大眼瞪着冬舞,好像她是噴火的怪物。
“你真好心。”冬舞也不服输的反瞪回去。“但是现在欺侮他们的人已经走了,你可以送他们回去了。”
说真格儿的,她并不特别喜小孩,尤其他们浑⾝脏兮兮,⾝上臭得不得了,而且每个人都在瞪她。
对,他们都在瞪她,其中又以那个最年长的小姑娘,瞪得最用力。
“呃,那个欺侮他们的人并没有走…”温⽟不晓得冬舞和孩子们铆上了,只是担心她的眼睛膛疼了。
“他还留在那栋破屋子里?”冬舞不屈不挠,坚持战到底,发誓非瞪得这些顽劣的小孩低头不可。
“不,”温⽟忙头摇。“他没再住那儿…”接着他又清清喉咙。“事实上…咳咳…他待会儿就要搬来这里。”
“你请那恶霸前来做客?”冬舞怀疑他头壳坏了,可两眼还在和孩子对瞪,没空回头理他。
“不是。”她听到哪里去了。“是他要搬到这儿来住,我用温府和他换那栋房子和四个小孩。”
“嗯,我了解了。”可恶,这些小孩死不投降。“你用温府和他换那栋破房子和四个小…等等!”冬舞猛然回神。“你用温府和他换那栋破房子和这四个小孩!”
彼不得是否败战,冬舞的脑袋此刻可说是被温⽟这番话打醒了。原本她以为他只是捡了四个小⽑头回来,没想到竟连祖宅都送给别人。
“你…你⽩痴呀!”冬舞简直想扯光自己所有的头发。“我们现在只剩下这栋房子,其余什么都没有,你居然还把房子送给人家!”
“我们…只剩下这栋房子?”这是温⽟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惊讶之外还是惊讶。
“废话!”冬舞怒吼。“难道你都没有发现仆人一个一个全走掉了吗?”
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他不该敏感的时候哭得像下雨,该敏锐的时候又像木头人一样迟钝,连仆人们光走了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温⽟呆愣,他以为那些仆人只是回老家探亲。“你从没告诉过我。”
她是没告诉过他,因为她认为说了也是⽩说,他不会理解,也不会关心。
“你应该把家里的情形告诉我的,冬舞。”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情形有多糟。
“我现在告诉你了。”冬舞疲倦地回答。“你马上送走这些小孩,跟那个人说我们不换房子了。”
“不行!”
冬舞万万没想到温⽟会回绝得这么⼲脆。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坚持收留他们。”温⽟又把孩子们紧9搂住。“我答应过他们,从此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能赶走霎人。”他相信只要努力,总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们是家人,我就不是吗?”冬舞真想一巴掌打醒温⽟。“你把房子换掉,叫我以后住哪儿啊?”只会一味的做滥好人,完全不为自己的子着想。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呀,冬舞。”他早想好了,一家六口住在一起,和乐融融。
“谁要去住那栋破房子?”想都别想。“你马上给我把这些小孩送回去,把他们送回去…”
冬舞又一次推挤温⽟,她很用力,可这次温⽟却没像往常一样被她推倒,反而站得的,垂看冬舞。
“我不会把这些孩子送回去,我说过了,他们是我的家人,你也是。”温⽟坚决地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我笨、我傻,家里都已经搞成这个样子了,我还坚持要留他们。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冬舞,爱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冷漠。我或许是一个愚笨的人,但我绝不冷漠。”
语毕,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冬舞,仿佛所有天真全在一夕间褪去,蜕变出一个全新的温⽟。
冬舞张着嘴,言又止的回望他。是她错了吗?是她太冷漠吗?他那认真的眼神,祥和的表情,可是在指责她,说她没有爱心?
“我受够了!”
不,她才不是坏心肠,她只是务实。
“我要回娘家去,我要回家!”
她好想念总管,好想念她的爹娘。
“冬舞…”温⽟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过她会离开。
“别碰我,也别拦我!”冬舞挥开温⽟伸过来的手,恨声说道。“反正你现在已经有新的家人了,再也不需要我,我马上就走。”亏她为温家尽心尽力,到头来却不如外人。
“冬舞,别孩子气了,你当然还是我的家人。”温⽟收回手,不明⽩她为什么就是想不通。
“以前是,现在不是。”他才任咧,居然敢说她孩子气。“从现在开始,我要休夫,还要回‘羽梦馆’,你就和你的新家人搬去那栋破房子住,谁也管不了谁。”哼!
“喂,我警告你,不准再说我爷爷的房子是破房子,要不然我就跟你拼了。”最看不顺眼冬舞的小姑娘,再也受不了冬舞批评她爷爷的房子,冲出来说话。
“我就偏要说。”冬舞不信琊,正好她也看她不慡。“破房子.破房子,你爷爷的房子是破房子!”谅她也不敢怎么样。
“你这个讨厌的女人…”小姑娘当真冲过去要打冬舞。
“住手,喜儿!”温⽟连忙拦住小姑娘。“不可以没礼貌。”
“⽟哥哥!”名叫喜儿的小姑娘一副委屈的模样。
“⽟哥哥、⽟哥哥,你都不觉得恶心啊?她是我丈夫耶,还叫得这么亲热。”冬舞一听这个甜腻的称呼,心里顿时烧起一把火,醋意横飞。
“以前是,现在不是。”喜儿也学起冬舞的说词。“你自己刚刚才说要休掉⽟哥哥回娘家,还管我怎么叫⽟哥哥。”显然喜儿时常挨打是有原因的,嘴巴利得跟箭头没两样。
冬舞气呼呼地瞪着喜儿,没想到走了一个夏染,来了一个喜儿,她倒要看看谁的嘴巴比较厉害。
“我…”
“够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再说了。”温⽟适时介人两个小女人之中,柔声地调停“冬舞,我心意已决,绝不会送走他们。”
换句话说,她战败,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连一个小丫头都不如。
“好,那我走。”強忍住泪⽔,她也决定输人不输阵,回娘家去。
温⽟闻言叹气。
“随你,我不勉強。”她要走,他也不能硬要她留。“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去城郊的房子找我们,我们会永远在那儿等你。”
说完话,看了她最后一眼,温⽟当真带着孩子们离去。
冬舞不可思议地看着温⽟远扬的背影,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他真的抛下她,真的让她回娘家去,亏她为了温家那么努力打算盘,结果也是⽩打。
“哇!”死温⽟、臭温⽟,诅咒他在那破屋子里待到发霉。
想起自个儿有多委屈,冬舞忍不住一面嚎陶大哭,一面收拾包袱,冲回“羽梦馆”发誓一辈子再也不理温⽟那混蛋。
当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一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家变成糕饼铺,偌大的招牌上写着“和记饼铺”四个大字。
她愣愣地站在漆着黑漆的大门口,心想她是不是走错地方,弯错巷弄,可她记得她家明明是在这个位置,而且隔壁的房子都没变,唯一变的是她家的招牌。
这真是怪了,难道…难道她撞琊了?
冬舞十分不解,想不透她家怎么换招牌,恰巧隔壁家卖胭脂的大婶正好出来,眼尖瞧见她。
“唉呀呀,这不是冬舞吗!”隔壁大婶,声嗓一向戒大。
冬舞缓缓地回头,茫茫然的答道:“是我,张大婶。”然后又掉头研究突然更换的招牌。
“我说冬舞啊,你是回来探望娘家的吗?”张大婶不只声音大,耳朵也尖,早听说温家的事。
“算是吧。”冬舞不置可否地耸肩,懒得理会张大婶这种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既然是回来探望娘家,怎么没瞧见你家相公?”张大婶不死心,进一步追问。
“他忙。”忙着照顾一群不认识的小表。
“对了,张大婶,我们家的招牌怎么给换了?还有,你可知道,总管和仆人都到哪里去了?”冬舞掉头问张大婶。原本池打算自个儿进去瞧仔细,但既然遇见人,直接问就成了,不必⿇烦。
“咦,你不知道呀?”张大娘有些惊讶。“你家的仆人早就被你爹娘遣走了,铺子也老早就顶给别人,现在是糕饼铺了。”
“我爹娘?”冬舞呆愣了一下。‘哦…我爹娘回来了?”她好⾼兴!
“是呀!”张大婶点头。“不过,你爹娘也没有停留太久,只是把房子卖了,安置好仆人,然后又拎起包袱云游去了。我就不晓得你爹娘在赶什么,走得这么急,害得我连句再见都没法说,唉!”
张大婶这些话,无疑是将冬舞从亢奋的顶峰打人失望的深渊。她张大嘴,无言的接受这一切。
来无影,去无踪,这的确是很像她爹娘的作风。只不过这回他俩老也太狠了一点吧!把她的后路都给切了,教她这个刚休夫的女儿,该往何处去?
‘涨大婶,我爹娘有没有说他们会上哪里去?”虽然希望渺茫,但还得要问问看。
“没听他们提过。”张大婶回道。
果然。
“那我走了,张大婶,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冬舞眼神空洞的向故人道别?鲜邓担覆灰朗率担茄辽倩贡S邢晕约喝羰芰耸裁次褂懈瞿锛铱苫兀械锟梢钥匏摺?br>
可是,如今一切都没了。
她没有家,没有钱,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服以外,她连一双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去城郊的房子找我们,我们会永远在那儿等你。
温⽟宽容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提醒她,事情并非如此绝望。
从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她又记起他坚定的眼神,认真的态度;那时她也很认真,决心和他分道扬镳。
怎么办?她真的要去和那几个小表挤在一个屋檐下,和他们每天瞪个不停?
冬舞很没志气的考虑着。想着、想着,眼前突然浮现喜儿那张嚣张的脸,得意洋洋地拉着温⽟的手,恶心巴拉的喊他⽟哥哥。
⽟哥哥?她是他老婆都还没这样喊过他咧,怎么可以让那小混蛋得逞?
不行,她要回去;回去跟那些小表挤那间破屋子,跟那叫喜儿的臭丫头,争她那不中用的老公!
三个时辰后,城郊的一间破房子前站了一位拎着包袱的姑娘。
“冬舞!”
那位姑娘的相公,带着四个孩子冲出门外,抱着她又跳又笑。
“快叫冬舞姐姐。”姑娘的相公吩咐底下的小孩。“从今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温⽟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