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基于愧咎感,李红漾搬进了雷家在市区那间坪数不少的大公寓,负起照顾雷烈云腿伤的责任。
雷烈云从头到尾都抱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表情一直显得莫测⾼深,仅是被动地让雷烈⽇全程安排,从医院移进公寓去。
休养了三天,雷烈云开始上班,李红漾也跟着早起准备早餐,迭他上下班,生新活很快地步人f轨道。
⽩天,她像妈妈送小孩上下学,像管家整理家务;晚上⼊睡前,她又变成临时看护,坐在边,照着医生和护士的代,帮打⼊骨钉的伤口四周消毒上葯。
“这个…痛不痛啊!”她好奇地摸摸他腿上那两凸出肌肤的骨钉。
“哇…”坐在上的雷烈云突然大叫,吓得她马上缩回手。
“很痛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慌张地道歉,小手对着他的伤口处拼命煽,像是小朋友要把痛痛挥开的直觉反应。
“吓到你啦?哈哈,你还是好可爱哦!”他伸出双手捏住她的脸。
“你很坏耶!”她不吃他那一套,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砰”地合上葯箱就要起⾝离开。
“我道歉,你别走嘛!”他突然无赖地抱住她的。
“喂,你放开啦!”李红漾脸红脸,不自在地扭着⾝体,想要脫离被他那双铁臂圈箝住的亲密感。
雷烈云不动如山,甚至将脸颊贴时间她柔软纤细的背。
他闭上眼轻轻磨蹭。
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背后方还是被他的摩掌动作出一阵阵⿇庠暖热的感觉,原本要拉开间那道铁臂的手也软化下来,手指触摸着他手臂上暖热结实的肌肤,不再急于拨开箝制。
“我好想你,我想你想了五年了。直到现在,依然不太敢相信你就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摸到你。可惜,你的心里已经有人代替我的位置住进去了。”他叹息低喃。
他的受伤,或许让他因祸得福,得到了一个亲近她的机会。虽然明知她⾝边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他还是低劣又自私地想将她留在⾝边。
“你说什么?”她听不清楚,转头想看他的脸,看他说话的形。
他抱着她不肯让她转过⾝来,一会儿后才在她⾝后提⾼音量,再次开口,但语调却变得滑头不正经。
“我说,你的好像比以前耝了一点》”说完,手指还验证似的在她际两侧抓抓抓。
“喂!你手在⼲么?”她抱着葯箱,忿忿地扭开。这人真讨厌!
“唔,为什么你的部却好像缩了一点⽔?”两只黝黑的⾊⾊魔掌越过她的际,冷不防地袭上她圆浑的前,⾝后还伴随一声惋惜的浅叹…
咚!好大一声击撞声立即在他头顶上爆开。
“噢呜!”他哀嚎一声,含泪抱头,努力控制突然在眼前窜的小星星。
不一会儿,手指便摸到开始长大的肿块。
宝宝是一眠大一寸,肿包是一秒大一寸…
“你变得好凶残…”他抱着头低呜。
呜呜呜,五年前那个温柔似⽔,总是任他捉弄的红漾哪里去了?
“你才变得好下流!我要去喂红乐,有事叫我,没事别吵我。”李红漾凉凉地瞟他一眼,抱着手上沉甸甸的“凶器”从容离开行凶现场。
哼,没有⾎溅五步算他幸运!
谁叫他犯了女人家的大忌,这叫死有余辜!
***
雷烈云发现自己的生活,陷⼊前所未有的可怕境地。
红漾所养的那只叫“红乐”的猫咪,从第-天差点被他-庇股庒成沙发上的猫⽪坐垫开始,就与他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对盘!
接着又发生一些意外事故,像是推轮椅时不小心辗过猫尾巴、拄拐杖时不小心扫了猫头重重一拐子、拉开被子时不小心把猫抖到地板上…使两人,厄…”人-猫之间的嫌隙加深。
现在,猫咪的攻击指数好比⾼⾎庒患者的⾎庒指数,一受到轻微的刺,就会相抓狂地迅速飙升-见到他,浑⾝的⽑就会马上“立正站好”脚尖的利爪也会“蹭”的一声全部伸出来,隐隐还能见到尖爪上闪闪发亮的反光…
“红漾…猫怎么又叮着我不放?”他儿乎快哭出来。
客厅一角坐着脂粉末施的美丽女子,她头上戴着耳机听歌,隔绝男人与⺟猫对立叫嚣的噪音,膝上摊着一本她从客厅茶几下挖出来的古物收蔵杂志,兀自细细研究着上千年的古物纹饰。
对于他的求救声、她充耳不闻。
“喵…”
“红漾!快把你的猫抱走!”惨烈的求救声在公寓中响起。
“喵…喵…”不友善的猫叫声,掺杂在男人的吼叫声中,隐隐听得出有抓狂的迹象,仿佛随时都可能失控。
“小祖宗,你是不是便秘所以发火了?我喂过你化⽑喜了,猫砂就在那边,去那边-上个大号好不好?上完六号包准你轻松自在。”他缩在沙发边缘,对着猫咪双手合十,好言相劝。
老天,他怕死了那对猫爪!可恨他跛着一条腿,无法矫健地逃命。
“当哇!”愤怒议抗声好像在吼说…谁跟你说我便秘?
它在跟他对话吗?雷烈云傻眼。
听到雷烈云和猫咪打商量,李红漾情不自噤地笑了出来。她猜得到最后结果会如何。
谤据好几次活生生、⾎淋淋的经验,猫咪通常会涸漆地对他的威胁利完全无动于衷,只会冷冷地用猫眼瞪他。
接着是…
“喂!我说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喵…呋坊拂、呋坊拂!”当声之凶狠,仔细听还真像是“乎你死、乎你死”的音。
“啊…”“喵…”
人猫大战,只过一招,胜败立见分晓。
“呜呜…红漾…它又抓花了我的脸啦!”雷烈云捂着脸,衰怨地将头埋在沙发一角,呜呜地哭;而猫咪则⾼⾼耸起尾巴,优雅如卫冕者般,轻巧地踱到红漾⾝边。
李红漾抖着肩、忍住笑,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猫咪的头,然后搔搔它的脖子。
猫咪眯眼仰起头,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细微喉音。
原本她还暗自担心,搬来照顾雷烈云,在生活起居上可能会有很多的⿇烦和尴尬。
毕竟分开五年,两人之间早都该生疏了。
然而,令人讶异的是,不只是她,达雷烈云也一下子就适应了彼此的存在,五年的隔阑好像不曾存在过似的。
不只在生活上有默契,就连面对敏感话题的态度,电如出一辙。
他们像是一对识已久的老友般互相谈笑,聊他在商场上见过的惊险和风浪、聊她在世界各地旅游的见闻,唯独不提过去分手的事,也不提这五年之间的感情状态。
逃避了五年,到现在,他们还是在逃避…
“你在看什么?”雷烈云不知何时移到她⾝边坐下,并伸手摘掉她的耳机,打断她的思绪,有些过于靠近地将头颅贴在她的肩头上,一同看着她滕上的杂志。
“我发觉这些古董上的纹饰很有趣。你看,这个青铜器上而的花纹,猛一看像是兽脸,这叫作暨餮,仔细再看,其实是两只面对面的小龙组成的。两千多年前的祖先就会玩这种视觉游戏的图案了,真好玩。”
“你不说,我还没发觉呢。咦,你看,这张兽面则是两只凤凰组成的。”他也看出了趣兴,奋兴地加⼊老祖宗的图案游戏。
“好聪明!”她开玩笑地拍拍他的头。“那你再看看这个。”她指了一件东周的古物。
“全是曲线嘛!”他歪头瞄了一下。
“你再看仔细,这个起凸来的圆圈是眼睛,然后前面上卷比较长的是上颚和鼻子,下面的小贝卷是下巴,中间有一个伸出来的⾆头,然后后面长长的是龙的⾝体…”她慢慢地引导地辨视图案。
“这些全是龙?好恶心啊!越看越像一团蚯蚓在一起。”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李红漾大笑。“我还看过一块舂秋时代的⽟牌,上头刻的全是在一起的浮雕龙纹,嗯心到令人赞叹的地步。”
“这几年,你都在做些什么?”他边场着笑,好奇地偏头看她。
“我因缘巧合认识了一位首饰设计师,后来拜他为师,这儿年一直跟着他学习首饰设计。”
“可是首饰设计跟国中古董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前阵子,我从这类纹饰得到灵感,想构思一组有国中风味的银饰,刚好老师有一个朋友从事古物研究,所以曾向那位朋友请教过一点点。”
看着他充満自信神采的表情,他觉得她美丽得令他怦然心动。
李红漾没有察觉他的凝视,开心地接续着话题。
“你呢?这几年都在忙此件么?有没有什么新的嗜好?”
“有。”他看着她的笑容,再次疑惑自己当年为什么会想从她⾝边逃开。
“真的?快告诉我,是什么?”她张大眼眸看着他,没注意到两人太过接近的距离。
“我忙着想你。新嗜好是不停地思念一个名叫红漾的女人。”他的就靠在她边,几不可闻的嗓音,低哑深沉得救人心慌。
她的笑容倏地消失,无法呼昅。
下一秒,她忽地跳起,膝上的杂志掉落満地。躺在她脚边的猫咪红乐被其中一本砸中头,吃痛地狂喵一声后,跑得不见踪影。
她无暇顾及杂志和爱猫,惊慌失措地立即冲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雷烈云挫败地抹抹股。
那声关门声是否代表她的心也一并将他拒于门外?
一转头,就看到猫咪余悸犹存地半伏在音响柜上,怨气冲天地瞪着他。
“喂,小祖宗!冤有头、债有主,人不是我杀的喱!”他一脸凝重地举手发誓。
***
“哈啾!”
清脆的噴嚏声,很不优雅地在优雅的咖啡厅中响起。
“喔喔…红漾姐,有人在想你哩!”桌子对而的人笑嘻嘻地调侃着。
“你想太多,我是因为对冷气有点不适应。”红漾昅了昅鼻子后,喝口热咖啡暖和⾝子。
“说说而已嘛!”韩晓琥耸耸肩,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果茶。
周前韩晓琥在炙热的街头和出门闲逛的地巧遇时,开心地挥手叫住她,且不由分说地挽住她,像好姐妹似地并肩走到这间咖啡屋喝茶,顺便躲一下头顶的大太。
她的热情,让李红漾有些不自在,也有些感动。
“你跟烈⽇不是要去⽇本出差吗?怎么还在这里?”
惨了!她忘了她和烈⽇为了骗她去照顾烈云,而联手编造借口眶她的事了。她在心中暗自吐⾆。
“呃…哦,烈⽇先过去了,我还要准备一些资料,明天也要搭机飞走了。”韩晓琥镇定地回答,一只手悄悄在背后打叉叉?咸煸滤庑┤巧埔獾幕蜒匝?
“你跟烈云住在一起还好吧?”
“嗯。”李红漾点点头。
除了人猫不合的问题和雷烈书出人意表的话会让她偶尔心烦意外,其他一切都好。
聊没多久,韩晓琥的机手突然响起来,她马上接起机手。
“老公!”一瞬间,她的双眼迅速发亮。“你一定猜不到我现在正在跟谁喝茶。”她顽⽪地瞧向红漾。
红漾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窗外。
讲了儿句话后,韩晓琥甜甜藌藌地切掉电话。
“你嫁给烈⽇,觉得幸福吗?”
“当然啊!”韩晓琥露出羞怯的情怀。
“你觉得什么是幸福?”李红漾托腮看她。
“幸福?嗯…有个包容我、我也包容他的爱人在⾝边,两人互许承诺、互相扶持,共同经历风浪,这就是幸福吧。”韩晓琥抓抓头,努力想抓住对这两个字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幸福?”她忍不住向韩晓琥问出放在心底好久的疑问。
“我不知道耶!有时候是一种心情,一种感觉,在生活中,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件小事,或是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就会觉得好幸福”韩晓琥努力回想幸福的感觉是什么,却又觉得讲得很虚无缥缈。
“是吗?”李红漾深思地靠向椅背。
没人知道幸福是什么吗?
红漾陷⼊了自己的思绪中,越想越混。
“我再想想…”韩晓琥抱住双臂,很用力地皱眉深思。
凝重的气氛降临在两个咬沉思的女人四周。
旁边的客人瞄了她们一眼后,都不由自主地降低音量,服务生走过时还踮着脚,而音乐不知道何时也被切小声,就怕打搅了她们“攸关增进人类全体之生活、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的重要思考…
“红漾姐,我越想越耶!”韩晓琥首先投降。
“呃,我也是。真是的,我怎么拖着你想这种伤神的事情?”红漾也叹了一口气,接着对她抱歉一笑。
但是,她还是不懂,明明看似很简易的问题,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回答?
就连像韩晓琥这个明显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也无法给她明确的答案。
“对了,我送你的那只小猫还好吧?”红漾立即改变话题。
“你说小红吗?自从它来雷家以后,一下子肥了不少。现在全家人都叫它胖红。”
家人。红漾微微笑起来。
韩晓琥比手划脚地叙述,而她则是着地听着,不知是对红乐的后代子孙感趣兴,还是听到小猫咪被-群家人喜爱而⾼兴。
“小红的妈妈是只杂种流浪猫,小红的⾎统更杂,你们明明买得起更纯种、更娇贵的猫来饲养,为什么会对一只种虎斑猫这么疼爱?”当晓琥的叙述告一段落后,红漾问出她心中的另一个疑问。
“我们疼小红又不是为子⾎统才疼它的。”
“那是为了什么原因?”
“就是很自然而然地疼地啊!如果我们只疼有⾎统的小猫,那本就不是真心的疼爱,而是虚荣。”
“那倒是。”红漾附和地-笑。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否也是这么清楚简单呢?
红漾静默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想起了那天晚上,雷烈云发神经讲的那些话。
她不明⽩,当年是他从他们的爱情中逃开的,既已如愿,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却又说他一直想念着她?
多年之后,又是他米搅她心中那池舂⽔,漾蒙得令人发慌。
雷烈云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在思考?反反覆覆得教人生气。
李红漾拿起叉子,把盘子里的蛋糕当成雷烈云的头,狠狠戳了一下。
同时之间,正在公司开会的雷烈云,突然打了一个大噴嚏。
“呃,抱歉,大概有人在想我。”他笑着鼻子,示意台上的业务组长继续报告。
他的话引起一阵笑声,也冲淡了一些严肃的会议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