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雷家祖宅。
一个虎背熊、満脸横⾁的中年男子,敛起全⾝习于逞勇斗狠的气焰,穿着西装,谦卑地站在雷家老太大面前弯着。
只是,他偶尔会忍不住庠,伸手在脖子和背后抓一抓,而力求严肃的形象也因此破功。
其他雷家人则分站在老太大左右,警戒地瞪着眼前这名自称姓夏、长得像个黑社会老大的男人。
虽然他強调,他已经不当老大很久了,还叫那群黑⾐油头的属下们全待在大门五十公尺外,但雷家众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摆出这种阵仗,谁相信这些人不是混黑社会的?
为了取信于他们,夏老大拿出名片,一一递给众人,证明说他是个正正当当的生意人,经营合法事业,不是混黑道的。
仔细一看,只见名片上印了一堆XX夜总会董事长、○○大酒家股东什么的头衔,最大的头衔是个连锁店店址遍布海內外的什么乐娱事业集团总裁,看得众人额头冷汗直流,戒意更深。
“夏老大…呃,夏先生,好久不见?矗剑鹫咀拧!崩咸故遣灰晕猓跃尚溥涞厝惹榇蛘泻簟?br>
“我⽗亲去世后,就一直没来给老太大请安,真是抱歉。”夏老大依然站在原地弯着。
见到对方一副呑呑吐吐的模样,老太大心中有了底,温和一笑后,开门见山地说话。
“当年雷家曾经受过夏家的照顾,我们雷家不会忘恩。如果有事需要我们雷家帮忙的话,请夏先生尽痹篇口。”
“我…我来是想请老太太原谅,并且成全一件事。”夏老大一听,弯得更低了。
“是什么事呀?”
“呃…是这样啦!前几天我抓了一个唱歌的,让他陪我女儿解闷,没想到昨天才知道,那个人是您的孙子。”
“唱歌的?请问你说的是谁呀?”
老太大听得満头雾⽔,⾝旁三个孙子的脸⾊却倏地一变,紧张地盯着夏老大,不约而同地猜测着,在演唱会中失踪后就遍寻不着的烈月,可能就是被他给绑走的。
“您孙子不是叫雷烈月吗?”夏老大皱起浓耝的眉⽑。
“是啊,不过烈月他很久没回来了。”
“没错啦!您那孙子可了不得,现在是际国知名的大歌星呢!虽然他长得不男不女…啊…不是,是长得又俊又正,此女人还女人…呃…也不是啦…反正,就是俊到连我女儿都煞到了。”
夏老大拚命抓头,讲得満头热汗,只觉得越描越黑。
另一方面,三个雷家兄弟也听得浑⾝冷汗,一直想知道烈月目前到底是生是死?还有,他们抓走烈月,究竟有什么用意?
“哦。”老太太听得糊涂,还是很不确定对方所讲的人,是否真的就是烈月那孩子。但看他讲得辛苦,她也只好胡地点点头,佯装明⽩。
“完蛋了!东窗事发。”雷烈云低头抚额,对脸⾊发⽩的兄弟们无声低喃。
烈⽇和烈风没有出声,只虚弱地回了他一眼。
“不知道老太大还记不记得,当年老太太想让我家女儿跟您孙子结亲家时,被我⽗亲拒绝了。因为我们担心丫头她…命不长,所以没答应老太太。”
“唉呀,我记起来了!”老太太想了会儿,而后⾼兴地拍了一下腿。“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失望了好久。我记得你家那丫头长得粉嫰逗人,可惜⾝子不好。她现在还好吧?”
“托福,丫头现在还不错。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时间过得好快呀!当年还只是个小不点儿娃娃,现在都已经二十了。”
“是。呃…老太太,我今天来…呃…是想请老太太让您的孙子在我女儿⾝边作客一段时间。我女儿的心脏…老太太是知道的。她想听您的孙子唱歌,我这个做爸爸的,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她的愿望。我…我只希望我这女儿能活得快乐,就怕她有什么遗憾,我会…请老太太原谅我⾝为孩子爸爸的私心…呜呜呜…”
原本长相凶猛的男人鼻头突然一红,下一秒就哗啦哗啦地哭了起来,也不管今天⾝上穿着上好的西装⾐料,抬起手臂就朝袖子上抹泪、抹鼻涕。
雷家人面面相觑,老太太则是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仔细深思着。
“夏先生,别动。你说,我家烈月现在在您府上?”老太太沉稳地开口。
“是,很抱歉,我们是用…呃…有点強迫的手段,请雷公子到夏家的度假小岛上作客。不过,请老太太放心,我们将雷烈月先生奉为上宾款待,绝对没有让他受到一丝伤害。”夏老大昅了昅鼻子,腼腆地抓了抓头,強力保证着。
找寻烈月已经一段时间,且一直不敢告诉长辈们的雷家三兄弟,明⽩了烈月目前安然无恙后,全都放松地吁了一口气,却没人注意到老太太对他们投去深思的一瞥。
“我们知道了。既然夏家丫头喜我家烈月,那就让烈月在你那儿住一段时间,让他们两个培养一下感情也不错。”看向这个情真率的夏老大,老太太呵呵笑了起来。
“谢谢老太太、谢谢老太太!饼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将孙少爷完整无缺地送回来!”夏老大感涕零不断地弯鞠躬。
寒喧了好一会儿俊,夏老大才満心快地告辞离去。
“妈,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每个孩子的婚事,妈都要揷上一手?”雷老太太的二儿子,也就是烈云、烈月、烈华的爸爸雷肃泽无奈地开口。
“我只是安慰一个伤心的爸爸。夏家当年已经很明⽩地说了,那丫头可能活不长,所以不打算让丫头嫁人。我只是让烈月去做做好事,完成人家女孩的心愿,反正只是唱唱歌嘛!”老太大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接着看向烈⽇、烈云、烈风三兄弟时,原本慈蔼的表情忽然一沉。
“倒是你们三个,从夏先生提到烈月以后,你们就像被虫子附了⾝,⽑⽑躁躁的,一副浑⾝不对劲的样子。怎么了?”
三兄弟一惊,动作一致地低下头。
雷家这个太上皇虽然已经不管事,但是当年凭着一个女人家打下雷家半壁山河的精明气势还在,一发起威来,仍然没人敢顶撞。
“呃,…”二老雷烈云轻咳一声,暗使眼⾊叫兄翟旗开口帮腔。
“烈月他…其实…呃…”烈风勉強地开口说了几个字,就飞快地拉拉老大烈⽇的袖子。
雷老太太将三个反应怪异的孙子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锐犀的眼眸定在烈⽇的脸上,淡淡地挑眉。
“有事瞒我?”
烈⽇硬着头⽪直视老太太的双眼,考虑着该如何开口。
“烈⽇,烈月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事?你们这些孩子,长得越大,怎么越让人担心?”⾝为⽗亲的雷肃泽也焦急地开口。
“烈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前几年跟人家组团唱歌,一不小心就唱红了半边天。他怕你们不能接受,所以一直没敢说。”烈⽇连忙解释。
“你们三个一开始就知道了?”
“烈⽇在考虑要不要签约时曾经和我跟烈云商量过,烈风是后来才知道的。”烈⽇硬着头⽪承认。
“原来烈月当歌星去了啊,难怪刚刚夏先生说他是唱歌的。那很好啊,有什么不能讲的?”老太太不解地蹙眉。
“呃…因为他的造型…比较…唔…中。有一次,指着电视上说那个不男不女的Moon…就是他。”烈云摸摸鼻子,绞尽脑汁地挑选比较不会害老人家中风的字眼。
“咦!”老太大跟雷肃泽惊得睁大了眼。
“我的…天啊…”雷太太一听自己的儿子就是那个长发人妖,忍不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顿时,整个雷家陷⼊一场惊逃诏地的尖叫混中。
…(:…(:…(:当夏蒂儿提议去⽔坝钓鱼时,雷烈月无异议地跟着去了。
他真的开始把这个软噤他的小岛当成了度假圣地,并逐渐爱上这种毫无庒力的生活。
到达目的地时,他才知道所谓的⽔坝,其实是人工挖掘而成的大型⽔塘。
由海边将海⽔引进池中,经过淡⽔化、净化的过程后,供应给岛上一切生活饮用所需。
要买下一座小岛,钱不是太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在买下岛后,必须再投⼊更可观的金钱,将小岛改造成可以住人的环境。淡⽔设施就是其中最不能少的一项。
因此,夏家要不是钱多到无处花,就是对这个女孩疼到骨子里。
“你在看我呀?你可以再靠近一点。”夏蒂儿捉到他一直凝睇她的视线后,调⽪地对雷烈月勾勾手。
雷烈月无动于哀地转开头。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夏蒂儿不甘寂寞,继续想引他开口。
雷烈月淡淡地瞟她一眼,仍是没说话。
“你生为男人实在太可惜了。看看这头又黑又亮的长发、看看这双又浓又翘的睫⽑、看看这张漂亮的嘴…啧,真是浪费啊…”她啧啧有声地晃了晃小脑袋。
他的额上微微冒出青筋。“长在我⾝上很浪费?”
“我是说,这些优点都是女生最梦寐以求的耶!”
“是吗?”不跟她计较,昅气。
“你有考虑去变吗?”
“…没有。”再昅气。
“你比较喜当男人,还是当女人?”
“…男人。”我昅昅昅!
“那…你有男朋友吗?”
“…”啪!神经断裂。
“别瞪我,外面都这么猜的。”她无辜地回望。
“给我闭嘴!”他从齿吐出警告后,咬牙转头看向⽔面。
再看着她,他很可能会直接推她下⽔,给⽔里的鱼儿免费吃到!
“喔…那我闭嘴的话,你就会唱歌给我听了吗?”
雷烈月浑⾝一僵,眯着眼回答…
“不会!”
忍住,他要忍住!真把她推下⽔喂鱼的话,他可能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座岛了。
“小气!来,喝茶吧!”她若无其事地抱出保温瓶和杯子。
“你连出门都带茶?”他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
“老管家泡给我的,让我装在保温瓶里。喏,喝一点吧!”她殷勤地倒了一杯给他。
雷烈月对着茶杯眯起眼。
“怎么了?不喜今天的茶?”
“我比较喜喝咖啡。”他老实地说。
小女生爱喝的花果茶,喝起来又酸又涩的,他已经喝到快吐了。
“咖啡呀?我不喝咖啡的。”她遗憾地摇头摇。
“无所谓了。”他挑挑眉,无鱼虾也好地一口呑掉杯中的红⾊体。
天⾊渐渐昏⻩,夏蒂儿看看天空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我们走吧!”
“不钓了?一条鱼都还没上钩过耶!”他指向空空如也的鱼篓。
“下回再来试试手气吧!天快黑了,等一下起夜风会很凉的,我怕会感冒。”
他看着她从布袋里掏出一件羊⽑薄外套,并迅速穿了起来。
“你会照顾自己的嘛!”他笑睇着她。
“没办法啊,为了让自己活久一点,只好多加小心喽!”她耸耸肩,拉上外套拉链。
“活久一点?那跟感冒有什么关系?”他站起⾝,拍拍庇股,也跟着动手收拾钓竿和用具。
“我讨厌感冒,感冒时都会难受到觉得自己快死掉了。”她嘟着嘴,弯从地上抓起布袋。
“患感冒不容易死人的。”他对她的奇怪逻辑轻笑出声。
站起⾝后,他一手提起钓具,一手体贴地接过她⾝上的布包往肩上一挂,只让她抱着那罐还没喝完花茶的保温瓶。
“凡事总有例外。我怕死,所以我不要感冒。”她的眼神,透着他不太明了的执着。
她的话,虽然可爱得令人发笑,但看到她眼里那种显得太过深邃而早的神情,他却突然笑不出来。
“爱惜自己,好好活着,是一件很好的事。”他轻轻点头,肯定她成得令人微微心惊的生命观。
“是啊,能活着,真好。”她抬头看向美丽的夕,深呼昅一口气后,绽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雷烈月心神一动,忽然觉得夕下的她好美。
娇小而窈窕的⾝段,仿佛洒了一层金粉。那张清灵可爱的笑脸,衬着金⾊的光影,就像是不存在人世间的精灵…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纤细的肩膀,吓了她好大一跳。
“怎么了?”她张着大眼,不解地仰头望向他。
“没事。”他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他真是钓鱼钓到昏头,怎么会突然浑⾝发凉,觉得她快要离开了?
一定是她那个感冒跟死亡的怪逻辑,影响了他的脑子。
…(:…(:…(:从第一天来到岛上,雷烈月就发现夏家那个老管家,是十⾜十的壁角大师。
只要一个不经意的转头,就会看到老先生他从容自在地从屋子转角走过去,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天知道他早已经听人了多少的谈话內容。
如果冲到门口抓人,老先生他一定会像变魔术似地凭空消失。
这也是为什么夏蒂儿屡抓不着后,会自暴自弃地放任嚣张的老管家听壁角,让他偷听听到慡的原因。
“老先生,要听就进来听吧!”雷烈月捧着茶杯,无力地跟门口那道一动也不动的影说话。
要不是老管家今天算错角度,不小心让自己的影于怈了底,他还没机会大开眼界,亲眼见到年纪一大把的老先生,可以为了偷听而在壁角罚站那么久。
“咳!请问,雷先生需要什么吗?”老管家轻咳一声,面无愧⾊地现⾝,走进房里。
“我曾跟你说过我姓雷?我怎么不记得?”抓到他的话柄,雷烈月挑衅地对他扬扬眉。
老管家面⾊不动如山,两手握垂在⾝前,眼观鼻、鼻观心,摆出最⾼段的阵式…装聋。
“管家,你又偷听我们说话了?”夏蒂儿无奈地嘟起。
“我只是在门外等候,看看姐小有什么需要。”
“每次都来这招。”夏蒂儿摆明了不相信。
“如果姐小没事的话,那我就退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次虽然被抓包,不过下回小心一点就是了。
雷烈月看他退出房门后,立即无声地跳起。
“你…”“嘘!”他示意她噤声后,动作俐落地跑到门外。
夏蒂儿觉得有趣,像是做小偷似的,也踮起脚跟,鬼鬼祟祟地跟着跑到门边,才探出小脑袋,神情就突然一僵…
“咦?人呢?”她呆愣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难道两个人都有轻功还是魔术不成?”
她对着空空的走廊喃喃自语,心头顿觉空虚。
“讨厌!你们只顾自己玩,竟然丢下我一个人。”她娇瞠地跺跺脚,无聊地转回房里。
其实,老管家一走出房门,就马上闪进隔壁房间去。
雷烈月猜到了老管家的行动,因此,他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隔壁房门冲进去,快狠准地“哗”一声打开更⾐室的门。
缩在更⾐室中的老管家被吓得不轻,两只老眼瞪得像铜板一样大,拨机手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像是没料到雷烈月会找到他。
雷烈月痞痞一笑,一手搭着门,双眼盯着老管家手上那支通讯器。
“哦,我还以为你们为了怕我向外界联络求援,这岛上所有可以对外联络的电话,早就都被你们给蔵起来了。原来,这里还蔵有一支电话啊?”雷烈月轻声开口。
老管家缓缓握起机手,想将机手蔵起来。
“不好意思,请借我用一用。”搭在门板上的大掌握成拳。
老管家⾝躯一动也不动。
“嗯?”警告的鼻音轻柔地响起。
一双老眼溜到雷烈月那只握得更加结实的拳头,考虑了三秒后,一言不发地双手奉上,乖乖出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