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真假寒鸦

　　且说那小伙计对着钱多多卑躬屈膝，极尽献媚之能事，把个钱多多乐得心花怒放。

　　钱多多不知道那小伙计的心思，在她看来，这小伙计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是因为模范市民包大成亲自莅临汇宝斋，给汇宝斋造成了‮大巨‬的震撼力！模范市民这个光辉头衔，发挥了‮大巨‬的作用。

　　钱多多永远也不知道，模范市民这个头衔，老百姓看着极为神圣，可在达官贵人眼里，一钱不值！

　　因为，不管是什么模范，都是达官贵人手里的工具，相当于卫生纸或者扳手之类的，用过了，随手一扔，下次再用的时候，翻箱倒柜也找不到，没关系，反正卫生纸或者扳手都是低值易耗品，再买一个就是。卫生纸和扳手可以再买，模范也可以再树立，都是一句话的事，容易。

　　所以，包大成这位模范市民的光辉形象刚刚在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来，而达官贵人们早就把他忘得一⼲二净，包括这位给达官贵人当走狗的小伙计，也记不住包大成这位模范市民，把包大成这位模范市民，认成了文物走私集团老大。

　　这位小伙计对钱多多的态度大变，钱多多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出气筒子，冲着那小伙计一声娇喝：“狗眼看人低！”说罢，浑⾝气⾎畅通，无比通泰，并向包大成投以无限崇拜的目光。

　　大厅中的达官贵人以及达官贵人的走狗们，原本就怀疑包大成一伙来头不小，现在，那小伙计的卑躬屈膝加上钱多多的趾⾼气扬，愈发肯定了他们的判断。所有的人都向包大成投以崇敬的目光，不少人甚至瑟瑟发抖。

　　各位看官，这就是现实。如果，包大成等人给人的印象是一伙守法公民，他们绝对得不到这些达官贵人如此崇⾼的敬意！因为，达官贵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守法公民，在他们眼里，守法公民都是先天脑残。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哪个舅子才守法。

　　钱多多一声喝斥，吓得那小伙计浑⾝抖成了骰子，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愈发证明，这伙人来头不小，得罪了这伙人，后果不堪设想！

　　那小伙计脸⾊苍⽩，眼泪差点掉下来，苦苦哀求：“大哥，大叔，大爷、，小的有眼无珠、狗眼看人、嫌贫爱富、仗势欺人、破坏‮谐和‬、扰治安…”就差下跪了。

　　就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一位三十上下的年青人，此人脸型尖瘦，⽪肤⽩净，戴着一副宽边黑眼镜，像是青蛙头上的两只大眼，上⾝一件⽩⾊绸子对襟，下⾝一条黑⾊绸子长，脚蹬一双布鞋，手里捧着一把紫砂壶，来到包大成面前，冲着那小伙计一瞪眼：“不长眼的家伙，还不快滚，丢人现眼！”

　　那小伙计如蒙大赦，冲着那黑边眼镜叫声“少爷”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那黑边眼镜这才冲着包大成一拱手：“伙计眼拙，不知贵客光临，失了礼数，在下雷大眼，给各位贵客赔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各位⾼抬贵脚，跟在下到后面说话。”

　　这位雷大眼，正是汇宝斋大掌柜雷好古的公子。

　　那雷家是一个当铺世家，从他爷爷那一辈起，就开始做当铺生意，汇宝斋原本只是个小当铺，到了雷好古这一辈，与时俱进，把汇宝斋的业务拓展到了收蔵行业，字画、珠宝、青铜器、陶瓷什么的，什么值钱就卖什么。恰逢太平盛世，常言道盛世收蔵，民间收蔵之风⽇盛，价格疯长，雷好古的汇宝斋生意兴隆，不仅在上江城首屈一指，在‮国全‬也是大名鼎鼎。

　　搞收蔵，靠的是眼力和阅历，没有眼力，必然打眼，收一堆废铜烂铁，赔钱又丢人；没有阅历，就算你能认出宝物，也搞不到手。

　　一般人，要么眼力好，要么阅历好，手段⾼，兼备这两样技能的，可谓凤⽑麟角。

　　那雷好古偏偏两者兼备，眼力好，阅历深，手段⾼，在收蔵界，是一位响当当的泰斗级人物，做人做的他那个份上，就算他眼拙，也没人敢往他那里送假东西。所以，雷好古的汇宝斋，俨然成了文物鉴定的终极裁判。

　　只是，这几年，雷好古年事已⾼，懒于俗务，把生意都给了儿子雷大眼，自己菗⾝出来，品茶钓鱼下棋，轻易不见人。雷大眼遇上重大疑难问题，就把东西送到雷好古那里，让他把把关。其实，就是把关的事也是少之又少，因为，雷大眼也是个厉害角⾊，在他那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疑难问题。

　　那雷大眼原名不叫雷大眼，而叫雷小強，这雷大眼，是业內送给他的尊称，就是说他有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东西到了他眼底下，只要他扫一眼，就能说个**不离十。

　　雷大眼从小就跟着雷好古在圈里混，东西看得多了，经验极为丰富，更为难得的是，他还是某名牌大学考古专业毕业的博士生，曾经师从我国著名考古学家，在故宮里⼲过几年，是学院派与民间派杂的产物，不仅理论⽔平⾼，市井坊间下三滥的勾当也烂于。

　　雷大眼刚出道，就做出一件令业內人士瞠目结⾆的光辉业绩。

　　三年前，雷好古以三百万的⾼价，收购了一张八大山人的寒鸦图，此图虽不见于记载，但笔意冷峻，从风格、提拔、落款到纸张，证明八大山人真迹无疑。

　　然而，几天后，另一家古玩店也收了一幅寒鸦图，与雷好古所收之图一模一样。

　　两幅一模一样的寒鸦图，必有一张为假，双方各执一词，指责对方看走了眼。两家把各自的画拿来当面印证，可是，那雷好古号称古玩泰斗，却也分辨不出真假，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

　　在收蔵这个行业里，花了几百万买了张假画，钱倒是次要的，要命的是，坏了名声。

　　试想，如果那店铺的老板真假不分，以后，谁还敢上门买东西，要知道，买古玩可不是买⽩菜，动则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要是在他店里买到假货，那可亏大发了。

　　所以，为了自家声誉，两家争执不休，互相指责对方打了眼，自己的才是真的。双方的掌门人亲自出面，各自花重金请了一批业內行家，组成強大的专家团队进行鉴定。

　　那八大山人朱耷乃是号称画界怪才，以笔意冷峻著称，他是前明遗民，満怀故国忧愤，一辈子不仕清，虽然是一代宗师，可其作品大多散落民间，见于记载作品很少，这幅寒鸦图就不见于记载。所以，包括双方掌门人在內的专家团队一番研究后，也是莫衷一是，谁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是真迹。

　　雷好古无可奈何，只得把在‮京北‬故宮实习的雷大眼叫了回来，其实，他对雷大眼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那雷大眼还没出道，那么多专家都搞不明⽩，雷大眼年纪轻轻，能有多大作为？

　　只是，此事事关雷好古一世英名，雷好古被到了墙角，有儿子在⾝边，凡事也好有个商量。

　　那雷大眼回到上江城，把两幅画看了三天三夜，然后，把两家所有的专家全部召集来，当众宣布，两幅画都是八大山人的真迹。

　　雷大眼给出的鉴定结果，让在场所有人都笑掉了大牙，心说那雷好古聪明一世，怎么养了个槌儿子，一幅画哪里会有两幅真迹！

　　只是，众人碍于雷好古的面子，不好当面说穿，只得耐着子听那雷大眼解释。

　　雷大眼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雷大眼的说法是，这两幅画，是从同一幅画剖开来的！

　　那八大山人朱耷本是明室后人，明亡后，朱耷将一腔悲愤寄予画作之中，下笔苍劲有力，笔墨往往⼊纸三分，于荒寂境界中透出雄健简朴之气。

　　这幅寒鸦图正是朱耷在昂苍凉的心境下所作，不仅画意苍凉，而且，笔墨⼊纸不仅仅是三分，而是墨透纸背，如利剑穿，乃是朱耷的登峰造极之作，是精品中的精品。

　　此画流落民间，不知到了何人之手，竟然看出此画的精妙之处，将一张宣纸剖开，一幅画变成了两幅画，所以，这两幅画几乎毫无二致，只是墨迹有浓淡之分，原画纸面上的墨迹浓，而剖出来的纸背上的一幅，墨迹稍淡。

　　那剖画之人将剖出来的两幅画分别卖给两个买家，一幅画赚了两幅画的钱。此人品低劣，但是，他必是一方绝代⾼手，有眼力也有功力，胆大心细，功夫老到，敢把一张国宝级的画剖开，又不损害原画，这样的人，恐怕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要知道，稍有不慎，损坏了画，这剖画之人不仅赚不到钱，恐怕会⾎本无归。

　　经雷大眼如此一番解说，众人顺着雷大眼的思路仔细品鉴，这才发现，两幅画的纸张很薄，合起来，恰好是一张宣纸的厚度，再一仔细查验，两张宣纸的细微之处，确有一脉相承的种种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