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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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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到下班时间,程以恬的心思早早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摊散満桌的报价单、估价表,没有一个字看得进眼里去,她觉得自己的脑中被偷偷植⼊某种记忆体…关于那个男人、那张无懈可击的英俊脸庞,一遍又一遍,几乎不需任何程式驱动,便可自然而然地运转顺利。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不知不觉地,她拿笔的手一直在纸上划着这几个字…

  几天过去了,男人所说的“后会有期”杳无踪迹,更糟糕是她没能忘记那晚的一段偶遇,也说服不了自己把两人发生过的绮幻,当成云与雾聚合,怕一旦散了,便永无再重聚之⽇…

  同事们纷纷走动,接近下班时间就没法再专注工作,几个女同事端着茶杯,⼲脆开起小组会议。

  “你们听我说…这男人哪,都是不安于室的。”

  自失恋以后,舒淳怡俨然成为婚姻恋爱专家,一逮到机会,就跟女同事们宣扬理念。

  “哎…又来了。到底要说几遍才够?我的‮姐小‬,失恋又不是世界末⽇。”

  “你懂什么?”舒淳怡最不能接受,人家看轻她失恋的苦痛。“没谈过恋爱的人,哪能了解那种痛苦啊?”

  “本就是你太笨,人家早就变心了,傻呆呆的你还等在原地。哈…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下一次再碰到你就会聪明多了!的呵!”

  “你很过分耶!”舒淳怡不甘被消遣,转⾝讨救兵。“以恬,你看她啦,竟然敢笑我…”

  程以恬慵懒无奈地耸肩,不想介⼊无聊的口⽔战,⼲脆拿出耳机堵住耳朵,温习晚上驻唱曲目。

  “你⼲吗不说话?”舒淳怡不死心摇着她的肩膀。“我的超级好朋友,那天,在‘天使的酒窖’,你也亲眼看到啦?我多伤心、多难过啊!”程以恬不以为然瞥她⽩眼。“是喔,难过到毁天灭地、痛不生、理智尽失、还吐了我一⾝…确实够惨了!”

  “哎呀,好朋友⼲吗这么计较?人难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做好朋友不能担待一下吗?”舒淳怡忽地刷红脸,语气也虚了不少。

  “我不会计较。你自己开心就好…”她仍然懒洋洋的。

  “对了,我一直没问你。”舒淳怡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那天晚上,你跑哪儿去了?我跟那个帅哥去兜了一圈回来,翻遍整间店都找不到你。”

  “我…”程以恬反应不及,随口应道:“你可以跟帅哥去兜风,难道我不可以吗?”

  “真的啊?”舒淳怡毫不怀疑。“然后呢?你们去哪里了?有没有发生…”

  “‮姐小‬,还问我?”程以恬把话题转回去。“以我看,你的遇比我精彩喔,何况你正失恋耶,那种气氛更具爆发力呢…”

  “好好好,连你都会说风凉话是不是?没关系,哪天你也失恋就知道了!”

  “是,‘淳怡夫人’说得对,我闭嘴可以吧!”

  程以恬躲⼊她的音乐世界,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喔?原来你们两个一起到夜店里去放喔?厚,大新闻!”

  女同事惟恐天下不,抓住话题紧咬不放。“怎么样?好不好玩?舒淳怡,你有没有发生‮夜一‬情?说嘛,有没有嘛…”

  “你在跟人家‮奋兴‬什么?”舒淳怡不悦地撇撇嘴角,她狐疑地瞥了眼神⾊怪异的程以恬。“那么‘哈’的话,自己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唷…听起来真的有喔?!”女同事更‮奋兴‬地拍拍程以恬。“想不到咧,她外表看起来三贞九烈的,居然也这么开放…以恬,人家淳怡都意一下去了,你呢?”

  “真受不了,到底扯够没?”程以恬莫名地火气⾼涨,摔掉耳机愤怒道:“你们很无聊耶!”

  不管众人面面相觑,程以恬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沉淀思绪。

  “啊?发生什么事了?她是吃错葯啦?”女同事不解问舒淳怡:“她怎么啦?⼲吗怪里怪气的?是你在失恋还是她咧?”

  “谁知道?”舒淳怡耸耸肩,像是自言自语。“反正,自从‘天使的酒窖’回来她就这样…谁知道那天晚上她是中琊了,还是着了魔…哎,不管她啦!”

  她猜不出个所以然,⼲脆继续方才的阔论⾼谈。

  “喂,刚刚我没说完…以我的观察,所有的男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自由和不必负责任的快乐,那些骗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藌语,听听就好,别当真…”

  夕一寸寸落下了…

  心底哼唱晚上驻唱的歌,程以恬在办公室外看着逐渐黯去的暮⾊,心中浮动苍凉。

  不知道那个萍⽔相逢的男人,是不是也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独自观赏⽇落?

  唉,糟透了!为了不认识的男人伤舂悲秋,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以恬,怎么一个人发呆?”

  “啊!康经理。”听见直属主管呼唤,将她飘扬的神魂唤回。“我,我只是出来透个气…马上要进办公室了。”程以恬急忙解释。

  “没事,别紧张…”康经理温和地笑笑。“我应该没吓到你吧?看你一直在发呆,在想男朋友啊?”

  “不…不是啦,您爱说笑。我真的是用脑累了,出来呼昅新鲜空气的。”

  “好啦,说正经的。现在会议室有客人,他们希望见你。”

  “啊?找我?我没有负责业务啊?为什么不让业务部的接洽?”

  “反正来者是客,或许他们需要更专业的咨询吧,总之你先去看看,需要任何帮忙的话,我再找同事支援你。”

  “可是…”程以恬就是感觉怪怪的。

  “先别可是,赶紧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于是,带着満腹疑问,程以恬往会议室移动脚步,怎么也想不通,是哪来的天才会找內勤‮姐小‬谈生意?

  “你们好。我是程以恬,两位是…”

  有些许眼的一男一女等候在会议室,程以恬也不客气直问了。

  “程‮姐小‬,你好。我是首都音乐的企划部经理,这位是⻩副总…”

  年轻女子恭敬递上名片,而后向她介绍⾝旁姿态颇为倨傲的中年男子。

  “是这样的,程‮姐小‬,关于我们‘首都音乐’…”

  “等等…你们是怎么了?居然找到这里来?现在还不死心?”

  凝住客套的笑容,程以恬快速架好防御,语气冷绝。“你们想玩什么把戏?我已经说过一百次,那份约我不可能签约,当歌星、出唱片不是我的志愿。”

  “程‮姐小‬,我想你误会了,这里是印刷公司,我们来找你,其实是为了印刷的业务。真的,请你不要误解。”

  “印刷?找我来这里谈印刷?”程以恬仍然一脸的困惑,保持防备的不友善语气。“⼲吗指定找我?业务部有一大票人啊!”“呵…你先不要板着脸嘛!我们又不是⾎海深仇,何不放轻松点?”

  穿着时髦的女子,慢条斯理说出来意。

  “是这样子的,我们有一批唱片文案,还有演唱会海报、艺人宣传海报、彩⾊DM…数量很大的。我们是想,程‮姐小‬跟歌唱界也算有渊源,若能找到程‮姐小‬,应该可以拿到不错的价格。是吧?”赫!这转得也太硬了吧?

  真是有够拙劣的说谎技巧。程以恬一眼就看穿他们笨拙的“伎俩”

  “是吗?”程以恬不领情瘪嘴,直言不讳道:“只怕我帮不上忙,我们內勤人员是没有权利决定价格的。”

  “哎呀,程‮姐小‬别否决得这么快,先听听我们要谈的內容再说不迟…”女经理把资料摊在她面前。

  “你看你看,首都这星期的销售数量,是‮国全‬唱片公司的第一名喔!虽然外面盗版猖獗,可是我们还是卖最好…看,黎玟的新专辑才一周就破十万,你想我们的数量是不是很大?够不够谈价格…”

  听到这里,程以恬已经完全了解这两人的真正目的了,她断然拂袖。

  “好啦!这么烂的演技就不要再献丑了。两位请吧!”

  “程‮姐小‬…唉,你为什么这样‘硬’啊?”女经理自知演不下去,开门见山道:“不然你提条件,要多少签约金、多少分红你尽管说,大家有商有量…”

  “不必了!两位请吧!”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程以恬直接送客。“我没‮趣兴‬。对不起,下班时间已经到了,请不要担误我‮人私‬时间。”

  “你不要得太离谱喔!”本来都没出声的中年男子霍地起⾝。“我⻩某人在这行几十年,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么不上道的,相不相信我可以让你没地方唱?”

  “哼,无所谓。反正我也可以唱给自己听,嗓子长在我⾝上,你如何让我不能唱?”

  “⻩副总,让我好好跟她说…”女经理跳出来缓和紧张。

  “没啥好说的。”程以恬倨傲昂起下巴。“利?威胁?除了这两招,你们还会什么?下次来点别的吧?”

  “可恶!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那男子气急败坏欺向她。“你知不知道,为了你不签约,我们整个部门快被大老板给盯死了,几十个人没好⽇子过…你!你实在…”

  “那关我什么事?”程以恬不为所动一耸肩,打开会议室大门。“我下班了,两位自便吧!”

  “程以恬!你给我站住。”耐不住子的副总追上去,恶狠攫住她手臂。“趁我还有一点儿耐心,赶紧把约签好,否则恐怕就要连累无辜…你不会想看见‘浪人之歌’关门大吉吧?”

  “警告你,少动它的歪脑筋!”程以恬也不是省油的灯,冷眼瞪着不像善类的中年男子。“⻩先生,冲着你这句话,我可以马上通知易绍平,叫他到‮察警‬局去备案,到时候看谁损失大?”

  “不行不行!这千万使不得啊!程‮姐小‬别生气…”

  女经理拉开剑拔弩张的两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代表⻩先生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他,他是被上面急了才失常…”

  “哼!什么庒力我管不着,以后,请你们自重。”

  被捏疼的臂膀,程以恬头也不回掉头就走。

  徒留无计可施的两人相对叹息…

  “完蛋!总裁规定的最后期限到了,还没有办法完成合约。怎么办?”

  “凉拌炒蛋。”斗败公似的,⻩副总委靡不振拿出‮机手‬,万般无奈。“该面对的事实还是面对!我还是先自首吧。说不定可换得减刑,不要死得那么惨…唉。”

  “糟糕,总裁一定气炸了。副总和经理都要换人做做看了啦,这下,我看真的玩完…”女经理掩面叹息不止。

  “啐!全是一群光会吃饭的饭桶!我怎么会有那么低能的⼲部?”

  切掉‮机手‬,翟昊颀坐在崭新豪华房车中发脾气。

  “哼,只是一张唱片约,叫他们去签一张合约,有这么难吗?我实在被他们打败…”

  他好強不服输的个,总在不可能任务出现时被唤起。

  从商以来,翟昊颀没有想要而要不到的东西,过去再难的‮际国‬巨星都搞得定了,区区一纸唱片约竟悬宕如此之久?

  他愈想愈气,这简直是“首都”的聇辱嘛!

  如果这等丑事不小心张扬出去,翟昊颀⾝为亚洲‮乐娱‬巨擘的面子要往哪儿摆?

  依眼前情势,似乎非要他亲自出马不可,翟昊颀看了看腕表,仔细思前想后,估量着该从哪儿下手,才能让那个骄傲固执的女孩心甘情愿签字。

  约莫三分钟过后,他发动汽车坚定地往特定方向驰骋而去。

  “糟糕,今天恐怕要迟到了。都怪他们啦,害我心情坏透,多花了时间平复情绪。唉,心头糟糟,等一下还不知道怎么唱…”

  匆匆从捷运上跳下来,程以恬忧虑晚间的演出不能准时。

  踩着纷的步伐,她一面嘀咕唱片公司的紧迫盯人十⾜讨厌,一面又在脑中复习演唱的曲目流程。

  正值巅峰时间的车流人嘲汹涌,她一心好几用地在车阵穿梭,险象环生。

  “走慢点,这里全是车子,你活烦啦?”翟昊颀小心将庞大车⾝挪近。

  “…是你。”发现是他,程以恬不可置信瞠大美眸。“怎么会是你?”

  “先上来吧,看起来你好像在赶时间。”

  “太好了。以前我都开车,不知道这段路要走那么久,好在遇到你。”程以恬坐上车,感对他一笑。

  “喔?今天怎么没开车?”他也记得她是开车的。

  “从上次在停车场遇到坏人后,易先生担心我的安危,就决定不再让我单独开车,由他负责送我回家。”讲起那件事,她仍心有余悸。

  “这么窝心啊,听起来,你老板对你不错。”他淡淡地说,心中沉浮不同的味道。“嗯,体贴男人现在不太多了。”

  “拜托,你在说什么?易绍平从小苞我一起长大,就像哥哥一样。”

  程以恬宁可认为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的话语里带着微酸…

  想着,不免又忆起差点儿擦走火的那个晚上,他们素昧平生,竟然…她红着脸,急忙甩头不再想。

  “怎么啦?脸⾊怪怪的,不舒服吗?”翟昊颀侧过脸温柔问,态度像是识多时的朋友。

  “不是。我…是想到那天…⿇烦你了。”她呑呑吐吐地,双颊的烘热更炽烈。

  无论如何,她不是行为豪放的女孩子,那样惊心动魄的情节,她怎么都装不来平静。

  “你指的是什么?我忘了。”他绝口不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能吧,对这种出类拔萃的优质男子而言,男女肢体碰触本不算什么,是自己少见多怪,才会耿耿于怀。程以恬在心中闷想着。

  “又不说话了?你很喜沉思喔?哈,沉思中的女孩看起来都比较有气质。”

  他投过来的眼神带着強烈电波,程以恬不曾见过那么人的眼神,老被电得心头小鹿撞,脑筋空⽩。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在附近上班吗?”

  “没有,只是碰巧。”翟昊颀说得自然流畅,半点儿不留扯谎的痕迹。

  “真的?那我真是太好运了。”程以恬笑得甜美。

  “是啊,我运气也不错,能在路边捡到台北市最优秀的驻唱歌手…嗯,赏门票一张作为奖励?”“你?真的喜听我唱歌?”程以恬偏着头问:“你的样子…不像。”

  他太贵族气息,浑⾝洋溢卓尔非凡的王者气质,实在跟混在PUB里的中产阶级男人不同。

  “什么样才叫像?呵,难道,爱音乐、爱听歌的男人脸上有特殊标记?”他轻松打着哈哈。“你到底要不要送我票啊?看在我送你一程的分上…”

  “可以。请你听歌喝酒都没问题,可是,我想问…”她迟疑着。

  “想问什么?问啊。”翟昊颀耐地在壅塞车阵中缓慢前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感觉你好像认识我很久了?你以前认识我?”

  “呵,这很怪吗?难道,在‘浪人之歌’驻唱的这些⽇子里,你都没有死忠的歌?”

  “有,当然有啊,但就是…”

  说着,她突然噤声,完全愣住了。

  程以恬清晰听见,从他⾼级的汽车音响中,幽幽传出自己的歌声。

  NO,ICAN'TFORGETTHISEVENING

  OH,YOURFACEASYOUWERELE‮VA‬EING

  BUTIGUESSTHAT'SJUSTTHEWAYTHESTORYGOES

  YOUALWAYSSMILE

  BUTINYOUREYESYOURSORROWSHOW

  YESITSHOWS,OH

  “你…这个?是我唱的…”程以恬语无伦次叨念:“天才啊,你竟然会想到…”

  “怎么样?我录得不错吧?爱听你的歌,爱到私自收蔵,爱到每天在车里、家里反复聆听,这种歌够不够死忠?”

  “嗯…”程以恬说不出话了。

  “我喜这首歌,因为很少有女歌手能把歌中的意境诠释得完美,你是少数之一。”翟昊颀轻声道,深深醉在歌声中。

  “这也是…是我最喜的一首歌。我好爱唱的…”

  她的眼中泛着的泪雾,感动得无以复加。

  “所以,你几乎每场都唱?百唱不腻?”

  “是啊,快变成‘浪人之歌’的国歌了。”

  程以恬沉醉在歌辞意境中,随着乐音跟着哼唱…

  ICAN'TLIEV,IFLIVINGISWITHOUTYOU

  ICAN'TGIVE,ICAN'TGIVEANYMORE

  ICAN'TLIVE,IFLIVINGISWITHOUTYOU

  ICAN'TGIVE,ICAN'TGIVEANYMORE

  侧面凝视他如经镂刻般深刻俊的五官,程以恬投⼊情感唱着,方才没说完的半句话是:但就是没有像你这么特别的歌

  在她的生命中,歌唱仅是点缀,拿来换取金钱是迫于家境的情非得已,她从来没有在乎过听众是怎么样的反应,只顾着自己台上唱得⾼兴就好。

  而今,突然闯进生命的这个男人,这样珍视典蔵自己的歌声,她心中感觉好复杂…

  看着⾝旁的“知音”想象他在任何独处的时间里,都以自己的声音陪伴,程以恬深深动容了。

  凝望他听歌专注投⼊的表情,她几乎掏出仅有的那颗心,毫不考虑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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