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话 受气
下了早朝,我在一⼲御侍的簇拥下来到御花园——这里是我少数能够“脚踏实地”的地方之一。
唠叨的恭御侍又在我耳边念经般地提醒我下了早朝该去向陈太后请安,不过他念归他念,我充耳不闻继续逛,反正陈太后又不是我的亲爹,要孝顺也轮不到我,本姐小才没有心理负担那东西呢,何况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认出我不是他女儿,做人应该远离危险,珍惜生命。
话说回来,这恭御侍也忒能念的,一开始我确实拿他的念功没辙,七晕八素地就给他拐到陈太后的慈安宮去了,但八年的时光⾜够我练就金刚不坏之⾝,现在管他说得天花坠,我自是油盐不近,换他拿我没辙了。
转眼间又是八个冬夏,本女皇如今已是芳龄十六,花样年华了,⾝边环绕着无数从兰臻各地良家选来的英俊少男,换了是以前我心里早乐开花了,可如今我的心情又怎是一个“无奈”了得,少说也得加上“哀怨”、“忧愁”、“愤懑”、“惆怅”、“感伤”…
憔悴得我啊,都快赶上人家林妹妹了,至少人家林妹妹还泡上大观院万红从中一点绿的贾宝⽟,他可是曹雪芹笔下算得上号的极品帅哥啊,有多少女子阅读过《红楼梦》之后为他心痴为他,还有人甚至忧思成病,随着《红楼梦》成为世界名著,他的名字更是从镀金变成镀钻,犹如一代巨星走进古今中外女子的心中梦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爱的是他的林妹妹,说起来林黛⽟姑娘才是最后的赢家。
反观我呢?
都八年了,我娘就是不肯松口,非叫我在归海家面前装男子,结果归海家的人为了隐蔵我的“实真别”绞尽脑汁不让宮里御侍靠近我,手段可谓无孔不⼊,从朝堂到內城安揷了无数眼线以便随时把我和帅哥们隔离开来,宮里的御侍何其多,我一年到头楞是没和帅哥说上一句话。
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八年啊!
久而久之,本女皇在众人眼中是⾼⾼在上,对男子不屑一顾,洁⾝自爱得让无数想把她家适龄男子送进宮来讨好我的大臣怨恨。
世人都晓女皇傲,我心垂泪谁明了?美人咫尺空嗟叹,情思百转心⾎飘。
望着那満园繁花缤纷,我只得黛眉颦颦,叹息连连,这时候恭御侍还在我耳边唠叨让我极不耐烦。
“⽩卿,你可否把嘴巴稍微闭上片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今早朝堂上的事孤就够烦心的了!”
⽩易思脸⾊一变,立刻跪下:“卑职有罪。”
“有罪,有罪,有罪的是你那自以为是的⺟亲!”
一气之下八年来学的帝王之礼全被我丢开一边,朝堂上要听他娘那不经大脑的话,下了朝还得听她儿子没完没了的唠叨,憋了他们⺟子八年的气,质量再好的气球也会炸爆,何况是我脆弱的肺。
喵喵的!
⽩婉心为官之道说好听点是刚正不阿,说形象了就是迂木脑袋不知变通,光会认死理偏偏政治嗅觉奇差无比,对政治事件背后的谋就一个瞎子,像我这样单纯的人都知道不能采纳她的建议,也难怪朝堂上她一上书就被百官贬得一文不值,可她自己完·全·没·有一点自觉,还跟她儿子一样有管东管西的坏⽑病。
比如今天早朝,枢密使安瑶上书:“蘅国有军事异动,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臣以为应加派军队到边境,先下手为強。”
⽩婉心一听,立刻跳出来反驳:“陛下,蘅是吾国边境之东一小小属国,民风淳朴,对兰臻敬如⽗⺟,且每年按时进贡,何言不臣之心?请枢密使大人说名此言出自何人,必有人诬陷于蘅,此事还宜细细查清。”
宜?
宜个庇呀!
枢密使的报情能出自何人,当然是埋伏在蘅国的间谍偷偷送回来的!要诬陷蘅国?没本女皇和全朝机要大臣的同意枢密使敢轻言调兵么?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和枢密使对着⼲,等于是和整个朝廷对着⼲,把満朝的官连同女皇都惹恼了,找死!
没错,蘅国确实很小,可是它富得流油啊,土壤肥沃,气候热,农作物一年三,在这个时代来说是非常稀少的人间天堂,且矿蔵丰富,最近有探子来报,蘅国又现了一条规模不小的金矿脉,金子成⾊极好,位置有些接近兰臻的边境,金矿归家国所有,蘅国确实有调兵,他们只是调动少量军队去保护金矿。
不过事情要怎么说就是门讲究了,蘅国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家国找到金矿脉的事拿来向兰臻汇报,但他们往兰臻边境调兵又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还有比“军事异动”更利于动略侵战争的借口吗?
纳的贡再多也不如直接把蘅国收⼊兰臻的地图来得有利,之前一直没动蘅国是不想让战争破坏蘅国的商业,那是蘅国的财富来源,但是据潜伏在蘅国的间谍回报,近年蘅国新王登基后小动作多多,似有意脫离兰臻的掌握,暗地里好几次背着兰臻偷偷向梅毓国和菊良国示好。
为了这,我那“青舂永驻”的四姑婆也特地进宮来跟我沟通,让我在早朝时允了枢密院的奏章,为了家国的利益务必要动这场以反击为名的略侵战争。
可⽩婉心不这么认为啊,她在朝堂上将“大义”、“君子”讲得头头是道,她也不想想在场百官都是女子,女人是天生的谋家,每个都像她一样脫线兰臻就完了!
枢密使虽然也是玩谋,可她们是军事方面的谋家,遇上⽩婉心之流的“君子”她们的口才就不太好使,气焰很快就被⽩婉心给庒了下去。
闹到最后“理”还是被枢密使占了,⽩婉心的顶头上司门下令周瑾可不是傻瓜。
于公,门下省只是负责审议中书省的决策,跟枢密院完全不搭边;于私,她不想因为⽩婉心而让门下省变成朝中公敌,任谁都看得出安瑶的上书不但代表了枢密院,还是朝中⾼层的决策,政治辞令是一番学问,战争是枢密院说要打就能打的?刚才⽩婉心反驳时女皇的脸⾊是明摆着的不悦,很可能女皇也参在其中,跑去和女皇唱反调不是找砍头么?
尽管周瑾毅然地迅将⽩婉心拉了下去,但⽩婉心那么一闹,朝堂上的气氛被破坏光了不说,即便出兵也不能出得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若是朝堂上出了奷细把这话给传出去,很可能会留下诟病。
除了最初的一个月,我在兰臻呆了八年也当了八年的女皇,四姑婆一开始就让我认真向太傅学习治国之道,多年帝王教育的熏陶下我本人早习惯了站在女皇的立场考虑问题,近年归海家也逐渐放权给我处理问题,而今却碰上⽩婉心这等鸟事,如何不气恼?
说起来⽩婉心能稳稳当个谏议大夫当了八年可真是奇迹,她的格可让她把朝上的大小员官给得罪光了,差点就要被人弹劾贬成小小的令使,所以她的儿子才会成为没几天活头的恭御侍,可⽩易思命好,正好碰上小女皇砍人砍烦了,不但留下了一条命,还能陪在女皇⾝边。
情势有变,一⼲老谋深算的大臣又开始计较起⽩易思的存在价值。
当今女皇不好男⾊,恭御侍是迄今为至女皇唯一允许靠近她⾝边的男子,虽然他的年纪比女皇大上十岁,但只要女皇喜,年龄就不是问题,没准能成为女皇后宮的一员,从长远考虑,不宜和⽩婉心闹太僵,只好暂时保留了她谏议大夫的职位。
代价就是我得经常受这蠢婆娘的气!平时也就算了,今天议的是兰臻扩张领土的大事,她乖乖当摆设就好了,揷什么嘴呀!
“她以为孤不敢⾰她的职吗?枢密院的事是她能揷手的吗?她老大不小了,上书之前就不能先动动脑筋,每次都等周卿给她收拾残局,她自己也该学着自量一点,若她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就为了当颗摆设,孤不介意将它砍下来,真的一点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