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那⽇两人发生争执之后,黑肱榆已经十余⽇没踏上朝霞宮。
虽然明晶玥的后位还没被废,但是她现在就和被废的皇后没啥两样,而这座朝霞宮虽然还有人出⼊,但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冷宮一般。
“皇后娘娘,别再和皇上闹别扭了。”妙儿心疼她形影憔悴。
“娘娘,皇上不来,娘娘可以去找皇上啊!”语儿明⽩明晶玥外表虽然假装不在乎,可她每晚总会有意无意地向门口张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等他。
“为什么要我去讨好他?他爱来不来随他!”
“娘娘,这样好了,我们去找皇上,说娘娘⾝子不舒服,那么皇上就会着急地赶来。”如儿想了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好!”珠儿赞同如儿的想法。
看到明晶玥⽇渐消瘦、⾐带渐宽,她们看在眼里,却是疼在心里,她们相信黑肱榆若是见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会比她们还要心疼。只要见了面,铁定什么气都没了。
“我不准你们去!”
她现在可是个人家不要的皇后,找了个⾝体欠安的烂借口引他过来,只是徒让他看笑话罢了。
“现在的情势对皇后娘娘很不利,要是那女人乘虚而⼊,那么,皇上和娘娘大概就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妙儿要她把握住黑肱榆,别一时意气用事。
“她早就介⼊了,我现在是一个他不要的女人,一个等着随时被废的皇后。”
“娘娘…”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她们不是她,所以,她们不会了解她被他伤得有多重、有多深,在她被他伤了心后,她无法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讨好他。
“娘娘…”她们不死心地还想劝说。
“我好累,你们都退下,让我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见明晶玥真的是満脸的倦容,她们不忍心再烦她。
“是!”她们鱼贯而出,无奈地守在门口。
皇后这个位置她还能待多久?她不舍地环顾朝霞宮四周的景物。
罢开始时她是多么的讨厌皇后这个封号,但久而久之,她却习惯了当皇后,她实在没料到她竟会有不舍的时候。
她并不是眷恋着这个⾼⾼在上的位置,而是,若她是皇后,她可以理所当然地爱着皇上、依恋着他。
当他不再爱她,她也无法再爱他时,皇后这个头衔还真是讽刺。
没了有他,拥有皇后的头衔又有什么用?
“皇上,别再喝了。”年瑞雪抢下了黑肱榆手上的酒杯,不让他继续喝。
“瑞雪,为什么她不像你这么识大体?为什么她不能像你这般的温柔?”他抓住她的手不解地问。
“皇上,你喝醉了!”她挣扎着想要菗回自己的手。
黑肱榆放开了手,他知道自己没有醉。
虽然他是喝了很多酒,可他的脑子还是相当清楚,他并没有一丁点醉意,他知道在他眼前的人是年瑞雪而不是明晶玥。
“瑞雪,你知道我并没有醉。”
他话还说得这么清楚,本就没有酒醉的迹象。
“既然皇上觉得瑞雪比较好,那皇上会因此而爱我吗?”她不答反问。
黑肱榆顿时楞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不会对不对?”年瑞雪知道他心中的答案。“皇上爱上娘娘时就已经知道娘娘是怎么样的人,所以今⽇皇上的痛苦绝不是娘娘不识大体、不够温柔。在皇上的眼中,娘娘的缺点都成了娘娘特有的优点,所以,皇上的痛苦不是皇后娘娘不像我,而是你们两人起了争执、是在于皇上拉不下脸去见皇后娘娘、是相思让皇上痛不生。”
她菗丝剥茧地为他剖析,黑肱榆不但没有觉得丢脸,反而对她产生了很大的趣兴,不明⽩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为什么你有办法知道我心中真正的想法?”
年瑞雪苦涩地笑着说:“因为当局者,旁观者清。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爱过,所以我明⽩爱情带给人的痛苦。”
黑肱榆对她的答案感到讶异。“你爱过?那人该不会是我大皇兄吧?”
她轻轻地头摇,然后跪在他面前。
“瑞雪,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出手想要扶起她。
“求皇上原谅民女的欺瞒!”她依然伏⾝求饶。
“到底是什么事?”黑肱榆一头雾⽔。
良心的煎熬、內心的不安令年瑞雪在无数个夜里惊醒,她终于忍不住向黑肱榆诚坦一切,即使最后会落个欺君之罪,她也认了。
“民女的⾝世全是假的,全是为了留下来而故意欺骗皇上,就连轻生也是故意找人家会发现我的时机,为的是要让皇上心软而不赶我走。”
乍听到她的招供,黑肱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原本以为她该是个单纯的女子,可心机却是如此之深,而他还被她骗得团团转、深信不疑。
“为什么你一定要留下来?”他想要知道她強要留下来的目的。
“民女和左将军本是一对青梅竹马,在他追随皇上东征西讨之前,我们早已私定终⾝,原本在他班师回朝后要共结连理,却一波三折迟迟未能成亲,后来他随皇上来到了西霞国,我原本想要追随而来的,但我爹却受人煽动,将我送进宮以求荣华富贵,说什么跟着皇上也比跟一个没有前途却要一直卖命的将军強。原以为我自此要在皇宮內孤老一生,可听到尊帝要献舞至西霞时,我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我就自愿来西霞,为的是见左将军一面。可万万没想到皇上立即要将我遣回,情急之下,我只好编了套谎言,以杀自来博取皇上的同情让我留下。”
这就是所有事情的原委,她一五一十地招供。
她和左将军?这到底是真是假?黑肱榆已经弄糊涂了。
“这次你没有骗我吧?”
“民女有再骗皇上的必要吗?”年瑞雪反问。
她是没有继续骗他的必要,但是他总是觉得怪怪的。
“你若真的和左将军有如此坚贞不渝的感情,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向朕表明过呢?”他不该默不吭声才是。年瑞雪眼珠子机伶地一转,立即有了答案。
“皇上,我是尊帝献给皇上的舞,左将军再如何深爱着我,尊君的他当然不敢将我抢回去,只能看着我⾝陷宮闱,暗自神伤。”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言之有理,黑肱榆选择再次相信她的话。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就好办了。”他已经可以向明晶玥代了。“你和左将军的事就包在朕的⾝上,朕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皇上!皇上的大恩大德民女感不尽!”
“起来吧!”他将她扶起。“看在我们这么投缘的份上,我就认你为义妹,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左将军。明天我就下诏书召告天下。”
“谢皇上!”年瑞雪很⾼兴自己没有赌错,他既没有定她欺君之罪,还让她多了一个皇上哥哥。
“还叫我皇上,该改口叫我皇兄了。”他的语气充満了宠溺,就好像是宠爱自己的妹妹一般。
“是,皇兄。”年瑞雪⾼兴地说着:“为了要庆祝皇兄有了我这个妹妹,我有一个皇上哥哥,我决定为皇兄舞一曲。”
年瑞雪口中轻哼着曲调,⾝子随着旋律不停地舞动,曼妙的舞姿令黑肱榆不停地称赞。
“好!跳得好!唱得好!”随着黑肱榆赞不绝口的赞美之语,年瑞雪跳得更起劲、更开心。
捂住嘴,明晶玥不让自己的哭声传了出去。
⼊夜时分,她踏出了朝霞宮,原本是想随意走,但不知不觉中却走到了临福宮的门口。想到自己那天只顾着和黑肱榆争吵,本就没有看清那女子的模样,于是,她偷偷摸摸地走⼊,想要看清楚她的情敌长成啥模样。
听到了有人谈话的声音,她就赶紧躲了起来,屏住气息偷偷张望。
没想到,她看到的情景竟然是黑肱榆扶着她,听到的是他要下诏的消息。
看着他们⾼⾼兴兴、快快乐乐地唱歌、跳舞,明晶心如刀割,再也看不下去,狂奔而出。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明晶玥就这样一路哭回了朝霞宮,吓坏了妙儿、语儿、如儿、珠儿。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她们敲着门,要她把门打开。
“不要理我!不要吵我!你们都下去!”她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吼。这样的苦她还要忍受多久?她明⽩自己无法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而无动于衷,那比直接捅她一刀还要痛。
她为了他而心痛、为了他而憔悴消瘦,但他却在温柔乡中快活。
值得吗?苦苦守着一个虚无的后位值得吗?她要的不是皇后娘娘的名号,她要的是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爱。
明晶玥⾝在镜台前痛哭,赫然发现镜台上的针线篮中有把剪刀。
看着铜镜的自己,她解下了头上的发髻,拔下了所有装饰的头钗、发簪,一手揽起发丝,拿起了利剪,将长及际的长发从中剪断。
拿着被自己剪落的头发走进了小书房,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斩情丝、断情缘,郞无心来妾无情。
泪⽔纷落至纸上,纸上未⼲的字?随着泪⽔晕了开来。
明晶玥头发搁在其上,闭上眼要自己别再流泪,等到泪⽔⼲涸之后,她这才走出了小书房。
她收拾了些细软,提着包袱原本想从门口离去,但想到门口有守卫,她若是这样出去,一定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小书房內有个小窗子,她可以先爬窗出去。于是,明晶玥转⾝朝着小书房走。
她不是没有勇气自尽,而是那种负心的男人不值得她为他寻死寻活,她选择离开也不愿愚蠢得为他了结自己的生命。
天下之大,她相信一定有她容⾝之处,她不想死守在皇宮中,为一个不值得她付出感情的男人耗费青舂、等待老死。
明晶玥爬出了窗子,成功地落了地,将包袱扔出了墙外,但因为她无法攀越这座⾼墙,所以她决定正大光明地从朝霞宮门口出去。
当她打开门之后,她吓坏了众人。
“皇后娘娘,你的头发…”
“被我剪了。”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什么?”妙儿、语儿、如儿、珠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头发剪了,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她却是一脸的无关紧要。
惨了!皇后娘娘把头发给剪了,她们这条命大概真的不保了。
看到明晶大步地往外走,她们立即跟了上去。
“别跟过来!”她冷着声命令。
“不知皇后娘娘要去哪里?”明知她无法踏出皇宮一步,但她们就是不放心,怕她会做出傻事。
“我要去找他。”她说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脫⾝。
听到她主动说要去找皇上,她们才松了一口气。她肯去见他了,那就表示他们复合有望了。
“娘娘请慢走!”她们不打算跟去。
一个小小的谎言就成功地骗过她们,明晶玥就这样离开她们的视线范围去寻找她的包袱。
提着包袱,她凭着脑中的印象往人迹罕至的偏远地方行去,她想要翻过⾼墙离开皇宮。只要离开这儿,她就自由了,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选定了一棵⾼及围墙的茂密大树,明晶将包袱绑在自己的⾝上,不慌不忙地爬上树。
坐在枝桠间,她趴在耝树枝上,缓缓地向围墙移动。
虽然夜晚有微风轻拂,还不算炎热,但⾖大的汗珠却滴滴滑落她的脸庞。
其实,以这样的方式翻出墙,她心中也颇为紧张;她担心树枝支撑不住她的重量应声而断、也害怕爬上了围墙却无法下去、更提心吊胆随时有人会发现她。
当她渐渐地爬至树枝的末端,树枝因她⾝子的重量而微微垂下。
明晶玥以为树枝快要断了,吓得不敢动。
“你在做什么?”树下传来了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