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小说网
首页 > 言情 > 凤凰相公 > 第七章

第七章

目录

  凄凄芳草、一杯⻩土、三柱清香,坐在坟前的安彩⾐自始至终都⽩着一张脸,不发一语地望着墓碑,泛红的眼眶显露出她的哀伤及悲痛。

  一阵轻风拂过,令她无法遏止地掩嘴轻咳。

  “‮姐小‬,起风了,咱们该回去了。”翠儿加了件斗蓬在她⾝上。

  “再等一会儿。”安彩⾐还不想离去。

  这两座坟一个是她的爹亲,一个是她的孩儿,每个月她总是会拨出一天来陪他们,每每要等到⽇落西山她才肯离去。

  若是可以,她多想时时刻刻地陪着他们,偏偏她却懦弱到连寻死的勇气也没有。

  “不能再等了,你的⾝子是受不住风吹的。”翠儿不悦地坚持。

  安彩⾐遭逢丧⽗、丧子之痛后,她悲伤得不能自己,整⽇就是以泪洗面,既不肯休息、也不肯进食,⾝子就这样弄坏了,她薄弱的⾝子骨是一⽇不如一⽇,看得翠儿是万分心疼。

  安彩⾐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子,她甚至不会爱惜,即使生了场大病躲在上大半个月,她也无所谓。

  “我想陪爹,我想陪孩子!”她执意不肯离开。

  “‮姐小‬,老爷和小少爷若是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体,一定会非常生气的。”没辙的翠儿只好搬出安彩⾐最在意的人来庒她。

  唉!翠儿就是知道她的弱点。

  “爹、孩子,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她对着两座坟代着,之后依依不舍、不情愿地离去。

  翠儿上前扶住了她,慢慢地将她搀往马车。

  两人进⼊马车內坐稳后,马车就开始缓缓地行驶在⻩土路上,扬起滚滚沙尘。

  “‮姐小‬,北方最大商运行的掌事要来扬州和各家商行商谈运货的事,你是去还是不去呢?”一得空,翠儿立即问起令她头痛的事。

  扬州商行的聚会安彩⾐是最不喜参加的,因为她一个女人要面对众多男人,不是被取笑就是被看轻,所有的尊严像被他们放在地上踩,久而久之,她就对这样的聚会避之唯恐不及。

  原本翠儿也并不费心想要安彩⾐参加,只是这一次的聚会真的很重要,是关于布庄的货运往北方的利益。

  “我不去。”安彩⾐简短地回答了翠儿的问题。

  “‮姐小‬,你若是不去,那布庄的货不就很难销到北方各大城了?”

  安彩⾐当然也知道事情的利害关系,只是她并不热衷于安家的生意。

  安府偌大的家业仅剩她一人维持,若是哪天她‮腿两‬一蹬,家业再大也是后继无人,成与败对她而言已是无所谓了。

  “那你去。”

  翠儿是她中意的继承人。

  毕竟翠儿跟了她那么多年,像是家人一样,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将这些家产全给她。

  “‮姐小‬,这怎么可以?”翠儿本就不敢踰矩。

  那场聚会该由各家老板出面参加,她一个小小的总管本就没有立场去和他们谈。

  “我说可以就可以。”安彩⾐可不认为翠儿上不了这样的大场面。

  这些年,她陪着她四处奔忙,若说经商能力,她比她这个病殃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姐小‬!”翠儿已经无话可说。

  可不可以不是由安彩⾐决定的,而是由那些目中无人的男人决定的。

  翠儿明⽩今⽇是说不动她了,于是,她便闭上嘴不再谈。

  与其在这儿浪费口⾆,倒不如那天将她骗去还来得快。

  **

  他离开扬州多久了?大概有三年了吧?

  望着悉的景⾊,彭崭岩忍不住內心的动。

  三年不见,她还好吗?

  原本早已打算从此不再踏⼊扬州半步,结果他还是回来了,心中挂念的不是他那如⽇中天的生意,而是那个曾经带给他莫大聇辱的女人。

  这段时间他非但没有忘记她,反而将她牢牢记在心底深处,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无法遏止地想念着她。

  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回来了。

  明知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见她。

  也许,只要再见她一面,他就能断了对她的思念。

  “爷。”平顺出声打断了彭崭岩的冥想。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代平顺去办两件事,一件是去打探安彩⾐过得好不好,一件是要召见各个商行的老板。

  彭崭岩的心中明明急着想要知道平顺打听的结果,可这些年在商场上打滚,令他养成了隐蔵情绪的习惯。

  “都办妥了。”

  “嗯。”彭崭岩等着平顺继续说下去。

  “关于安姑娘…”平顺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打听到的事说给彭崭岩知晓。

  “说!”不管是好是坏,他都想知道。

  知晓他的脾气,平顺只得老老实实地将他由街坊口中打探而来的消息告诉他。

  “安老爷过逝后,安姑娘就休了她的第二任相公,之后不知为何的消失了大半年,不过,她固定每个月十五都会出城一天。有人说她是出城去会情郞,而消失的那半年也是为了和情郞私会,还说对方是个有妇之夫,所以她才没有将他娶进门。更有人说,她会休夫也是因为外边有别的男人,甚至她的第二任相公也说她是因为红杏出墙、作贼心虚才将他休离。”

  听了平顺的禀报,彭崭岩就算再冷静也不免惨⽩了一张脸。

  她竟然如此的不自爱,他真是错看她了。

  在他对她魂牵梦萦之际,她竟完全忘了他,还在外边和不同的男人鬼混,他越想是越气愤。

  “爷,这街坊穿凿附会的话可信度并不⾼,先别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

  “你别替她说话了。”彭崭岩知道平顺只是在安慰他罢了。“这若不是你在全城打探过所得到的消息,你是不会告诉我的。”

  他信任平顺做事的态度,所以他相信这些消息并非是空⽳来风,平顺定是有相当的把握才会禀告他知晓。

  其实,平顺也没有把握能不能信了他们的说辞,但是人人都这么说,他也无从查证其真假。

  “现在安府是由安彩⾐当家吗?”

  “是的。”

  彭崭岩思索了下,做出了决定。

  “咱们和江南这些商行的合作将安府排除在外。”他要让她尝尝失败的滋味,好让她醒悟,这世上除了他之外,没有别的男人帮得了她。

  “爷,这么做不好吧?”

  断了安府北方的运输管道,无疑是断了他们的财路,时⽇一久,安府可能就撑不下去了。

  “没什么不好,我说了就算!”彭崭岩动地大吼。他那么多年的相思,在今⽇全化为愤怒的报复。

  他要她在撑不下去时来求他。

  **

  一登上悦和楼的二楼,看见各家商行的执事,安彩⾐便知道自己被翠儿骗了。

  “翠儿,我说过我不来的。”安彩⾐微微地感到不悦。

  “‮姐小‬,都已经来了,你现在若是打道回府,那不就让这些目中无人的臭男人看笑话了?”翠儿故意用话她。

  “你!”安彩⾐知道自己是说不赢她了。

  最了解她的人莫过于翠儿了,她知道她个好強,只要用话一,什么事都会硬着头⽪上。

  安彩⾐強鼓起傲气,直⾝子往一群男人中行去,坐在他们的正‮央中‬。

  反正被人讥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早就练得金刚不坏之⾝。

  “唷!安大‮姐小‬可终于露脸了,消失的这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去哪里‮引勾‬汉子了。”

  “人家安大‮姐小‬连续休了两位相公,现在独守空闺,需要男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啊!”每个人都当安彩⾐是个伤风败德的女人,只因她娶了两个相公,又撑起安府的家业,和他们这一群男人相抗衡。

  安彩⾐默不吭声,任由他们讥笑。

  要说随他们说去,反正她自认清清⽩⽩,没有必要心虚地出言反驳。

  相较于安彩⾐的无所谓,翠儿可是听得一肚子火。

  这群臭男人就是嘴臭,总爱欺负一个弱女子。

  “你们讲话也留点口德,当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割⾆之刑。”翠儿不服气地出声警告。

  翠儿的话马上引起众人的不満。

  “你这个不知天⾼地厚的丫头,竟敢这么对我们说话。”

  “这儿没你开口说话的份,你得认清自己的⾝分,一个下人也敢这么嚣张。”

  别人怎么说她,她都能忍受,可她不准他们这么看不起翠儿,更加无法忍受他们对翠儿的辱骂。

  “翠儿不是下人,也不是什么丫头.她是我认定的继承人,她当然有权和你们平起平坐地说话。”安彩⾐提早把她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的话令座上的众人感到惊讶,莫不窃窃私语起来。

  “‮姐小‬?”翠儿不明⽩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别说话,我说了算。”安彩⾐打断了翠儿的疑惑。

  “安家是没男人了吗?派你一介女流出来已经够丢人现眼了,你的下一任继承人不但也是个女人,还是丫环出⾝的。看来安府是大势已去,没有前景可言。”他们作出这样的结论。

  他们的话重重地伤了安彩⾐的心,她自嘲地说:“我安家就是没男人,才需要我们女流之辈出来抛头露脸。”

  她就是没爹又没丈夫,才会在这儿任人欺凌。

  “一个没男人可依靠的女人在外抛头露面很可聇吗?”被人说中心底的伤,安彩⾐像只刺猬似地反击。“可聇的是你们这些人无聊的心态,净会欺负我们这些无依的女人,只会自以为清⾼地鄙视女人。”

  “你…”“我怎么了?我是做错了什么事要让你们看不起?”她自认行得正,所以她也不怕别人怎么说她。“我不过休了两次相公,就被你们当作妇看待,好像我比那青楼女子还要卑、不如。但是我又何尝想这么做呢?还不都是你们这些男人害的。”

  她的不得已没人体谅、没人知道,众人只会以讹传讹地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当一个女人本就是种悲哀,尤其没男人可依靠的女人最是悲哀。

  “你这个泼妇!”

  “哼!”安彩⾐不平地轻哼。“默不作声叫作贼心虚,出言反驳又被说是泼妇,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

  翠儿已经好久没见过如此利嘴的安彩⾐,她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姐小‬,消消气,别气坏⾝子了。”

  “说得好像自己有多么清⾼,骨子里还不是妇一个。”

  “不是我们要看不起你,而是你本就没有地方让人看得起。”

  安彩⾐听得很火大,立即出言相稽。

  “你说我是妇,你亲眼看过我‮引勾‬谁了?难不成我‮引勾‬过你?是他?还是他?”她指着在座的每个男人询问。“而你说你看不起我,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败家子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你…”在众人气得想和安彩⾐理论,而她也杆打算和他们周旋到底时,平顺的出现缓和了剑拔弩张的场面。

  “各位大爷,火气这么大怎么谈生意呢?”平顺的一句话让众人闭上了嘴。

  “既然是平爷出来说话,我们当然要看你的颜面,不和这个无礼的女人计较。”

  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只有安彩⾐和翠儿是満肚子的火气及満脸的愠⾊。

  “为难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说不和我计较,这算什么?”

  “你──”

  “大家就各让一步,别再说了。”平顺打断了他们的话。“安姑娘,我家爷有代,说不和安府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要很抱歉地请你先回。”

  虽然他不明⽩彭崭岩这么做的用意,不过他还是照着吩咐做。

  “为什么?”安彩⾐一听感到非常疑惑,不明⽩为什么对方会有这样的决定。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平顺不愿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是你们要我们来的,现在我们来了,竟然还赶我们回去,这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嘛!”翠儿不服气地说。

  “我很抱歉。”平顺面无表情地陪不是。

  安彩⾐睨了平顺一眼,没有任何的指责。

  “翠儿,我们走。”反正她对这桩生意也没多大‮趣兴‬,早点走也好。

  “可是…”翠儿不愿就这么走人。

  不理会翠儿的不情愿,安彩⾐先起⾝下楼。

  “‮姐小‬,等等我啊!”翠儿见安彩⾐走了,也赶紧追了下去。

  她们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和她们擦⾝而过的人,但对方却将她们看了个仔仔细细。

  灼热的视线追随着她们的⾝影,直到两人消失在悦和楼的大门口。

  **

  这么多年了,她的个还是没变,一样的骄蛮、一样的牙尖嘴利。

  见到她和一群男人逞口⾆之快,彭崭岩就想起从前自己和她相处时的情景,同样是争论不休。

  她的容貌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仅仅多了点成妇人的韵味。

  看到这样的她,他的心不免又起了矛盾的变化。

  明明想要将她忘记,明明下定决心要报复她的⽔杨花;可是在见到她之后,他就把之前的决定忘得一⼲二净。

  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对她狠心?

  即使对她所有的旧仇怨恨全涌上心头,还是抵不过对她的思念。

  见到她一个人这么辛苦地在男人堆中过⽇子,他的心就升起了一丝丝的不舍及怜惜。

  她本是让人捧在手掌心的珍宝,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得一个人孤军奋战?

  千万个不解横互彭崭岩的心头,他想要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却是苦无头绪。

  “爷。”平顺站在彭崭岩的后头唤他。

  “她都是这么过⽇子的吗?”彭崭岩庒住心中的动,強装冷静地问。

  一想到她每天都要过着被人讥讽的生活,他的心就开始泛疼。

  “自从安姑娘休了爷再娶之后,她在地方上的风评就不是很好,后来安老爷过世,她又再度休夫,之后几乎就成了众人唾弃的对象。人人见了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讥笑漫骂,将她说得一无是处。”

  自从探得安彩⾐的消息之后,平顺对她颇为同情。

  一个女人要独自承受这么多外来的批判,若不是特别坚強的人,说不定早就躲得没脸见人,才不会像她这般问心无愧地大摇大摆出门。

  因此有时平顺也相当怀疑,众人口中的她,和他所看见的她,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就算她真的是⽔杨花好了,他对她还是有无限的同情。

  “依你判断,她真的是旁人口中所言的妇吗?”到底哪些是谣传,哪些是事实,哪一个才能相信,彭崭岩也惘了。

  “这…小的也不敢断言。”他的每一句话都能影响彭崭岩的决定及打算,他可不敢胡臆测。

  “你不敢断言?那你还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我!”彭崭岩冷冷的声音中带有淡淡的怒意。

  要不是平顺之前的那一席话,他早就和她见面了。

  平顺觉得自己很无辜,只能无奈地回话:“爷,是你我说的,而且我打探来的消息就是那样,是爷自己要相信的。我也劝过爷,要爷先别轻易相信,仔细观察后再作决定;可爷就是执意而为,一点也听不进我的劝。”

  经他这么一提醒,彭崭岩这才想起自己当时说过的话。

  唉!三人成虎,令他一时之间失了平常该有的冷静判断。

  也许他真的是枉下断言冤枉她了。

  “再多观察她一阵子,再作决定。”思索了下,彭崭岩最后下了这样的决定。

  爷想做什么决定,平顺知道自己管不着,可是有句公道话,他不说就觉得心中不快。

  “爷,你和安姑娘目前算来既没名也没份,她想要勾搭几个男人是她的自由,我不懂爷为什么要那么介意。”

  对啊!他为什么要这么介意?

  他和她明明就没关系,可偏偏就是无法不去在乎她的所做所为,更加无法容忍她属于别的男人。

  “我只是不甘心罢了。”他找了个借口掩饰。

  “不甘心安姑娘被别的男人拥有?”平顺戳破了他的借口。

  平顺能确定一点──彭崭岩对她的占有,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強烈。

  被他这么一说,彭崭岩也不得不去深思自己內心的想法。

  当他知道她另娶他人时,他是満怀的妒火及醋意,尤其那个男人连他的一脚趾也比不上。

  在他得知她在外的风评时,他气得烧了理智,没有探究真相,就直接定了她不守妇道的罪。

  若真不爱她,他对她会有莫名其妙的占有吗?

  彭崭岩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了答案。

  不知何时开始,他就已经爱上了她。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