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德国时间早上七点整,西陵一帆的手指准时按上林齐修房前的门铃。
“吵死了!”睡得正香甜的林齐修以被子将整个⾝子罩住,嘴上还喃喃自语的抱怨。
像是不叫醒她不罢休似的,铃声几乎没有间断。
再会睡的人也会被这吵死人的铃声吵醒,林齐修睁大刚睡醒的惺忪双眼,瞪着天花板。
响彻房內的铃声让她越来越烦躁,她眼中有着热炽的怒火跳动。
她立即翻⾝起,连拖鞋也来不及穿,火速的打房开门,想看是哪个神经病一大早不觉睡故意来扰人清梦。
“吵什么吵!”一开门,她不小的火气就直接轰向来者。
来人看她头发零、穿着睡⾐,显示她是被他所按的铃声吵醒的。
“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七点会来找你吗?你怎么还在睡!”她竟然没有将他代的话听进去。
一见是他,林齐修一堆抱怨的话立即脫口而出。
“拜托!你没事按我的门铃做什么?你只说七点来找我,又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我又不是吃没事一大早起等你。我快累死了,你就行行好放过我,让我好好的睡一个好觉,别再来吵我了。”
她话一说完就想要关上房门。
西陵一帆立即伸手抵住她的房门,不让她关上。
“快点去刷牙洗脸,我们吃完早餐后要去逛逛科隆的风光,可没空让你拖拖拉拉。”他说明来意。
听完他的话,林齐修立即翻⽩眼。
“我昨晚就说我不出去,我想要觉睡,你不是也有听到吗?”
她会不想出门是怕遇着周守义,怕自己一见到他会无法控制的对他咆哮,或者对曾纯菁说出昨晚的事,与其担心自己在冲动之下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她宁愿选择逃避。
他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不允许她以鸵鸟的心态来逃避。
“都已经到国外了,要是不出去走走、看看,仅是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觉睡上,你不觉得很不值吗?”他堂而皇之的踏⼊她的房內。
“那也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值不值得是由她来评估,而不是由一个外人、旁人来断定。
林齐修想将他推出房门外,却反而被他躲过。
“快去梳洗吧,我坐在这儿等你。”他指着前的沙发椅。
“我不…”
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将她推⼊浴室內,并关上门,阻断了她想要说的话。
“我就算现在梳洗也来不及,我昨晚就跟导游说不去了,他现在本不可能还在等我们。”浴室內传出林齐修闷闷的说话声。
“谁说我们要和他们一起畅游科隆?我是要充当一天的导游,单独带你探险,好好了解这个古意盎然又充満现代化的城市。”
他早就猜出她不想出门的原因,不外乎是想痹篇那个男人,所以他在昨晚早就打定主意要带她参观这个他并不陌生的城市。
浴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跟旅行团的人一起,而是只有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西陵一帆肯定的点头。
“你⼲嘛不早说!”林齐修慌忙关上门。
浴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声,不时传来东西掉落的乒乒乓乓声响,显示她现在正手忙脚着。
听到声响,西陵一帆脑中浮现里头她忙的情景,他难忍的莞尔一笑。
她大概是迫不及待想要出门了吧?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令人感到些许的寒意,林齐修一下计程车就赶紧拉拢外套的领口,不让寒风顺着领口吹⼊⾐內。
“我们要到哪里去呢?”她询问一直看着路线图的西陵一帆。
“探险。”他简要的回答。
“探险?”她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他既然信心満満的带她出门,想必他应该相当了解这个城市,可又怎么会说要去探险呢?
“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以德文译音和中文的‘洞’同音!它可是科隆镑路线的火车和地铁的车站,是重要的通中心,在这儿不管是换车、转换路线都很方便。”他详细的说明一番。
通往科隆镑小镇的铁路及地铁全都在这儿汇,所以西陵一帆才会选择由这个地方当探险的起点。
“那和探险有什么关系呢?”听了他的说明,她还是不懂。
“这是火车和地铁的路线图,上头有各个站的名称,你就任选一个车站,我们就搭火车或地铁前往,不但可以欣赏沿路的风光、美景,下车后还可以四处参观。”
他所谓的探险是指前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游览。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探险。”她终于懂他的意思了。
“你快选一个地点吧!”
看了看路线图,林齐修点了个火车的终点站。
“就这一个吧!”她的手指点在上头。
西陵一帆详细的看了火车路线号码、月台及时刻,他带着林齐修登上月台,并在月台的自动售票机买了两张车票。
当月台的数字时钟显示八点二十分时,火车准时的进站。
“天啊!好准时。”
见她像刘佬佬进大观园似的惊叹,他越来越觉得和她在一起很有趣。
“上车吧!”
上了车厢坐定位之后,林齐修觉得有点奇怪,月台上除了那个吹哨子管理月台的人员之外就没有其余的人,那查票员呢?
“没有人检查车票吗?”
“有啊!”“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她四处张望,想找出查票员的蔵⾝之处。
“查票员会不定期、不定时的上车验票,所以不管上车还是下车都没有检查车票。你想要看到查票员,就要看你的运气好不好了。”
除了她之外,大概没有人会想看到查票员。
“德国人这么守法吗?”林齐修抱持怀疑的态度。“如果湾台也这么做的话,铁路局可就亏死了。”
“他们守不守法我是不知道,不过要是被查到没有买票搭车的话,可是会被重罚好像是票价的五十倍喔!”
“这么多啊!”重罚之下必有守法之人,难怪大家都会乖乖的买票。
她觉得这个方法还不错,可以减少售票员、查票员的人力资源,这些人员的薪资开销省下来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不过,最重要的就是要人人守法不坐霸王车,否则铁路局肯定会因亏损连连而关门大吉。
两人一边谈一边观赏着窗外的景致,窗外的⽔泥建筑物渐渐减少,绿树及木造屋舍渐渐多了起来。
“你选的这个地方大概是个住宅区。”西陵一帆说出他的猜测。
“你怎么晓得?”她胡点的地方,他应该也没去过才是。
“要不要打个赌啊?”
“赌什么?”
“嗯…输的人请对方吃中餐。”想了一会儿,他才想到这个对他而言不痛不庠的赌注。
“好,我赌。”林齐修不多加考虑就立即应允。
“你还真是⼲脆啊!”依他看来她真是赌坚強。
“反正我至少有二分之一赢你的机会,我为何不赌?”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仍有一半的胜算。
西陵一帆知道他占了个便大宜,这个赌注她本是毫无胜算,因为他可不是第一次来科隆,他随便猜也能八九不离十的猜出个大概。
她输定了!
将近三十分钟的车程,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西陵一帆和林齐修随着车里的乘客鱼贯走出,当踏上月台的那一刹那,她知道自己赌输了。
“被你猜对了,真的是住宅区,这次打赌是我输了。”
四周全是木屋,家家户户都有个小花园,种着花草树木,将⽩⾊的屋舍点缀得绿意盎然,这儿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像是住宅区,她就算想要辩驳也争不赢事实。
愿赌服输,她已经认命的要掏包请客。
“走吧,我们去逛一逛。”西陵一帆率先举步要离开月台。
和她打赌只是一时兴起,他现在赢了,却绝口不提打赌之事。
其实他并未将打赌的事当其,不管他是输是嬴,他都不可能让一个女人付钱请客,这可有损他大男人的面子。
“好。”林齐修默默的跟着他走。
小小的斜坡两旁全是⾼大的树木,走在其中,好像置⾝于绿⾊隧道內。
他们走到斜坡的尽头,⼊眼的是一片整齐画一的房舍,与笔直的街道配合,就好像是棋盘的格子。
“哇,好像是桃花源。”她忍不住赞叹。
一登上斜坡,她才知上头别有洞天。
两人缓步而行,发现街道旁有棵大树,树上挂満了小小的彩⾊灯泡,在⽩天还一闪一闪的也颇能昅引人的目光。
“这是家小酒吧耶!”她没想到在住宅区中也有酒吧。
“这间酒吧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其顾客群大概是这附近的住家。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见她对这间酒吧如此有趣兴,他主动邀请。
“好啊!”林齐修走上前去推开门,在吧台前聊天的男女立即噤声,全将视线移到她的⾝上,害她紧张的回头望着在她⾝后的西陵一帆。
这种地方上的酒吧来的几乎都是客,现在突然出现不同人种的陌生人,他们会感到惊讶也是正常的。
“别紧张。”他拍拍她的肩安抚,越过她走在前面。
此时有个服务生打扮的人领他们坐到靠窗的座位。
“你喝不喝啤酒?”西陵一帆问着正好奇张望的林齐修。
“我不敢喝酒。”她这个人只要一沾到酒就反胃,即使是酒精含量再低的酒她都敬谢不敏。
“那你喝苹果汁好了。”他替她拿主意。
西陵一帆点了杯啤酒及苹果汁。
“德国人将啤酒当成⽩开⽔喝,你要是不会喝啤酒,来到德国是很痛苦的。除了果汁之外,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想喝德国的开⽔,那种咸咸又会冒泡的开⽔,比起啤酒更加令人难以⼊喉。”
那种咸咸又会冒泡的开⽔喝起来就像是咸汽⽔,他是到了不喝不可时才会勉強自己去碰这种德国矿泉⽔。
他一直觉得德国人真是奇怪,他们会烧开⽔泡咖啡、红茶,但就是不会将经过煮沸的⽔当成开⽔饮用,只要提到⽔,他们送上来的都是像苏打⽔的咸矿泉⽔。
“那种⽔我当然呑不下去。”她想起她在不知情之下喝下的第一口咸矿泉⽔。
她那时几乎是快噴出来,但是考虑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吐出来很不雅观,她才苦着一张脸強迫自己呑下。
自那次之后,她几乎是闻“⽔”⾊变,不敢再碰⽩开⽔一下。
看来她也曾遭受过德国矿泉⽔的荼毒;才会紧皱眉头附和他的话。
“这种令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矿泉⽔可是贵得很!一杯⽔比啤酒、果汁还要贵。”当服务生将啤酒和果汁送来时,他又补充说明。“你的这杯罐头苹果汁和我这杯啤酒的价格差不多,就算便宜也便宜不了几角的马克。”
“就因为啤酒和其他饮料相比便宜多了,所以德国人才会宁愿喝啤酒也不要喝果汁或是矿泉⽔。”林齐修下结论。
“聪明!”西陵一帆颇赞赏她那一点就通的脑袋。
他端起杯子慢慢啜饮,解解渴。
林齐修觉得他是个很神秘的人,目不转睛的直盯着他,在心中一直猜测他会跟团来到德国的原因。
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他不解的问:“你为何一直看我?”
“不管是搭火车、地铁你都会,对德国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相信没有跟着旅行团你也有办法在德国畅行无阻,那你为什么还要多花钱跟团出国,而且还是跟藌月团?”
她早就很好奇的想要知道其中的內情,刚好现在有这个机会,她乘机问出口。
“这可就说来话长啊!”他若是要说明就要从西陵传说讲起,这样就会怈露他的⾝份,他不愿看到她知道他是西陵家的人时而露出贪婪的神⾊。
“反正我们的时间多得很,你可以慢慢说,我会很有耐心的听,或者你也能长话短说,讲重点就行。”
看来不说她是不会罢休,她一定会着他说。
“其实我到德国已经不下数十次,就算不跟团我也能平安的到达德国,我会参加旅行团是为了我妈的要求,而会执意加⼊藌月团则是想要躲避女人。”他选择长话短说。
“躲避女人?你是要躲你女朋友吗?”
“不是。”西陵一帆轻轻头摇。“是躲陌生的女人。”
“为什么?”他的答案让她感到可笑。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结婚,所以我一直尽量和女人保持距离,而我妈希望我能找到令自己动心的女人,就着我要参加旅行团。我既不想忤逆她,又不甘听她的话,所以才会奉违的参加藌月团。”
照他的说法,他该是对女人避而远之,但是他却一再的接近她。
“我也是女人啊!”难不成他不将她当成女人?
林齐修的一句话重重的击上西陵一帆的心头。
对啊!他怎么会一再的主动亲近她,完全将自己的“不婚主义”、“排女政策”忘得一⼲二净?
为什么他会忘了她也是女人呢?
此刻,他对于自己异常的行为感到惑。
一整⽇随处逛下来,不管是僻静的住宅区还是熙来攘往的闹区,林齐修总算是了解了科隆的概况,也认识了这个古意及现代并存的城市。
相较于林齐修的好兴致,西陵一帆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他表面上是挂着一张笑脸,不厌其烦的解释她所提出来的各种问题,但他的心里却是一直反复思考着困扰住他的问题。
以他不爱和女人有集的个,他应该和她保持距离,但是他却反常的一再接近她。
这是为什么呢?
对于她,他说不上来是喜还是讨厌,只是和她越相处,他就越会觉得她是个有趣的女人。
她坚強中的脆弱令他心疼,她坦、无隐瞒的个及情绪令他悴然心动,她无琊的笑容撼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
他承认自己对她是有点动心,但是只有动心仍无法动摇他不婚的坚定决心。
有一刻他以为西陵家的传说会应验在他⾝上,不过他虽然在异地邂逅了令他心动的女人,但不表示她一定会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他更加不一定会娶她。
没错,他是不会娶她。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许久没听到他的声音,林齐修自然而然的询问。
“没什么。”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她没有心思去探究他的思绪。
现在时间已接近晚上六点,但天⾊却还明亮,完全没有夕出现在西边天空,她关心后续的活动。
“我们去吃德国猪脚。”他早就想要带她去那里了。
他们搭着地铁在“洞”下车,走出车站,爬上了通往科隆大教堂的阶梯,沿着⾼耸墙壁的边缘走到教堂前的广场。
“好古老的教堂。”
林齐修说道。眼前的教堂⾜⾜有十几层楼⾼,斑驳的花岗石墙壁显示其年代久远。
“若是能登上大教堂的顶楼,科隆的街景、建筑及莱茵河的风光就能尽收眼底了。”
西陵一帆说明一番。这个教堂现在具有的是观光价值,只不过年代久远的建筑不见得能承受得了络绎不绝的观光客。
便场上有许多流浪汉打扮的人各自在地上画了个方块,在长方形的四个角落摆上小盆子,他们就拿着腊笔在方块上画起图来,各自专心埋首于自己的画作中,不受来来往往的人嘲影响。
“他们是…”德国这么先进的家国应该不会有流浪汉出现在街头吧?
“别小看他们喔!他们可都是画家。”
“画家?这怎么可能。”她不信他说的话。
“他们在六点过后时会聚集在广场前画画,路人要是觉得他画得不错,就在角落的小盆里丢下赏金。当他们作完画回家,清洁队的人就会来清扫,隔天又是⼲⼲净净的广场,绝不会有五颜六⾊的⾊彩残留。”这些地板画家俨然成了科隆的另一项特⾊。
“就和乞丐差不多吗?”林齐修这么觉得。
“他们不是乞丐,因为他们没有乞讨,他们卖的是他们的画、他们的才华。”在别人眼中也许会觉得他们是乞丐,但是他们自己本⾝却不这么觉得。
听了西陵一帆的解释,她觉得不无道理。
绕过他们的⾝边时,林齐修不忘丢下几枚铜板在小盆子里。
“我们要到哪里吃猪脚?”
西陵一帆带着她穿过广场,在大教堂旁的商店街中走进一条小巷子。
“听说这一家猪脚很好吃喔!”西陵一帆指着巷子里人満为患的一家小店。
看着这个由商店围成的小便场,人嘲比大教堂前还要多。
她不噤要怀疑,科隆的人是不是都跑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