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浴室里出来，唐舜
的⾝子只围了一条浴巾，再拿另一条浴巾披在肩上，
抵挡阵阵寒意。
随手吊起方才换下的⾐服，发现那件属于男人的大外套没有还给他。
怎么会忘了要还给他呢？她对自己的耝心大意颇为懊恼。
今天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天，看到明天的⽇出，也就是她结束生命的时候，她怕自己会没有办法还他外套。
懊去找他吗？她犹豫着是否要这么做。
想起他对她的敌意，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找他比较好。
也许他
本就不在乎这件⾐服，否则，早在她下车时，他就会向她要回去。而且若是为了还⾐服去找他，他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故意找借口接近他。
算了！她⼲脆将⾐服折好，留张纸条，让山庄的服务人员帮她⾐归原主。
做好决定，唐舜便将这件外套也吊了起来，让微
的⾐服能够在冷空气下
⼲。
双手抱着⾝子，她幽幽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大雨乍歇的天空。
这儿果真是个很美的地方，放眼望去，净是青山绿树，没有尘世的喧嚣，更没有烦人的嘈杂声。
一切是那么地寂静、安闲；在这儿，她似乎能够忘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安然地度过这最后一天。
“不知道我在太平山杀自的消息会不会上电视新闻？”她喃喃地低语。
然后，唐舜又自嘲地笑着说：“自己都已经死了，本不会知道有没有上了电视新闻。”
寻死的方式虽然很消极，但是，在求助无门之下，除了以这样的方法来解决，她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一千万！以她工作的所得薪资，她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三十年才会赚到这笔钱。不过，以地下钱庄昅⾎的方式来算，她恐怕还没赚到一千万，利滚利再加上本金，说不定不用十年的时间，债金大概就变成了上亿的天价。
她能够忍受痛苦努力钱赚，但是，放⾼利贷的地下钱庄是不会等她的。
人人都会说命运是
控在自己的手上，但是，现在的她觉得，她本无法控自己的命运，她的命是掌握在别人手中的。
她也曾想过要逃，但是，那
债的人竟然有办法找到她租赁的房子；她不知道自己躲到天涯、逃到海角，是否逃得出他们的手掌心。
看到她方才走上来的一大段阶梯，她想起自己毕业旅行时，走那段又陡又长的阶梯时的情景…
那时她和同学打打闹闹，互相取笑对方带了一堆行李，虽然边爬边发出抱怨，以及气
如牛地靠在扶手上休息，但却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
怎知，自己再度踏上这块土地时竟是愁绪満怀，而且还是为了寻短而来。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却已经有了不同的心情。
“唉…”
望着窗外，唐舜感叹自己悲惨的命运。
罢洗完澡，西陵一鸣觉得房间似乎有点闷，于是便走到窗边打算将窗户打开，却发现对面栋屋舍的窗前站了个人。他仔细一瞧，发现她是拦他车的那个女人。
他原先并不在意，打开窗户后就想转⾝离开，却在无意间瞥见她竟是只围着浴巾；虽然没有很裸露，但已经够引人遐想了。
天啊！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西陵一鸣很不以为然地蹙眉。
她以这样的装扮站在窗前，是想要招蜂引蝶吗？
再仔细想了想，他觉得她有可能是在引勾他，甚至在半山
拦车也是她吊凯子的计划之一。
“哼！”西陵一呜随即很不齿地转⾝，不打算对她多瞧一眼。
这种想男人想疯了的女人正值发舂期，本就不值得他的同情。
生着闷气，他呈大字形地躺在
上。
奇怪！他为什么要生气呢？躺了好一会儿，他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积庒在心头的闷气感到非常怪异。
一定是对自己被她所骗感到不甘愿，才会闷闷不乐地生着气。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烦闷地换了个势姿，他侧躺在上。
以这个势姿向前望去，西陵一鸣正好可以看到站在窗前的唐舜。
还站在那儿！她不嫌自己碍眼啊！他于是转过⾝，不想再看到她。
忽地，他想起她并没有带任何的行李，当然就没有⾐服可穿。
她⾝上穿的⾐服早就得不象话，那么她一定是脫下来晾⼲，暂时找不到⾐服可穿，才会围着浴巾的。
现在的气温已有点寒冷，而山上的天气更是越晚越冷，他不认为她未着寸缕的⾝子有办法捱过这个晚上。
他的⾐服可多着，就算她没有还他，他本也不差那一套⾐服。
“⿇烦！”就如他所说的，女人就是⿇烦！
西陵一鸣边抱怨边自行李袋里找了套休闲⾐
，打算施舍她一套⾐服，让她不至于冻着。
拿了⾐服，算好她住在第几间房，他几乎是用冲的出了房间。
跑上阶梯，他找到她的房间，马上伸出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启了，她的头冒出门
中。
“是你！？有什么事吗？”她开口询问。
“我…”被她这么一问，西陵一鸣倒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他这样没有多加考虑就跑来，不明所以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对她有所企图。
没听到他的回答，唐舜无所谓地继续说：“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她去开门前，她穿上他的大外套，现在他来了，她只好将外套脫下来还给他。
“这个还你！”她将外套经由门递给他。
“为什么还我？”他觉得她比他还需要这件外套。“我不是来拿外套的，反而想再借你一套⾐服，让你暂时有⾐服可以穿。”
他故意不提起他看到她裹着浴巾这件事。
唐舜很感
他的相助，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接受。
“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她婉拒他的好意。
“什么不需要！晚上气温会降到十几度，你以为你有办法安然无恙地度过如冬天一般的温度吗？”
“房间里有毯子，我想那已经够了。”
“那不够！”
西陵一鸣非常清楚那种薄到不能再薄的毯子，本无法完完全全地御寒，等她一觉醒来，她一定会着凉感冒，那时就更加⿇烦了。
他将手里的⾐服全塞进唐舜的手中。
“不！我不能收…”她仍然非常坚持，不肯收下⾐服。
“为什么？”他含着怒气问道。
她最好给他一个很好的理由，否则他一定会好好地大骂她一场，对她来段照顾自己⾝体的精神训话。
“我怕…我无法亲手将你借我的⾐服还给你…”她不敢将她的计划告诉他。
世上大概没有人会见死不救，要是他想要阻止她的计划，那可就不好了。
听了她的回答，西陵一鸣觉得自己快被她气昏了。
“这是什么狗庇理由？要是你无法亲手还的话，那你就不用还了！反正我本就没奢望你还我。”
被女人穿过的⾐服，他是绝对不会再去穿的，所以他从没想过要她还。
“总之，我不能借你的⾐服穿！”
不理会他的好意，唐舜将所有的⾐服推回他手中，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下，立即关上门，并将门锁上了。
“喂！你…”只见房门当着他的面关上，西陵一鸣觉得没有面子极了。
这个该死的笨女人！他在心底气愤地低咒。
既然她不接受他的好意，还这么不给面子地对他，他本不必浪费自己的同情心，以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庇股。
西陵一鸣怀着満腔不得抒发的熊熊怒火，气急败坏地揪紧手上的⾐服，忿然离去。
凌晨三点，唐舜已经醒来刷牙洗脸，穿上自己唯一的一套⾐服，她坐在镜台前仔细地上妆，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会那么吓人。这样，她死后至少还能给人家好气⾊的感觉。
一切就绪后，表上的短针已经指在四点的位置。
她连忙自⽪包里掏出了住宿及坐车到翠峰湖的费用搁在桌上，还留了张简短的纸条，
代清楚所有的事。
觉得自己已无后顾之忧后，她提着放有遗书及⾝份证的手提包，打房开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寒冷让她缩紧⾝子，颤抖地沿着阶梯走下太平山庄最下方的停车场。
到翠峰湖看⽇出这个行程，太平山庄的柜台有帮游客代办，他们会帮游客包车；当然，这个费用是要额外支出，不包含在住宿费中。
今天的旅客不多，在停车场上仅有一部九人座的小巴士。
唐舜直接走到车旁，司机指示她赶紧上车。
她一上车，马上看到早已坐在车內的西陵一鸣，而他一看到她的出现，则是立即撇过头。
她知道他还在为昨天两人之间的不愉坑邙生气，她颇有自知之明地想痹篇他，想要坐在后方的座位，却发现后面的位置早已坐満了人。现下，就只剩下他⾝旁的座位还空着。
她只好无奈地在他⾝边的座位坐下，⾝子尽量离他远远的。
半晌，司机关上门，在一片黑暗中，顺着蜿蜒不平的山路缓缓行驶，众人眼中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黑暗及车头前明亮的两盏大灯。
忽地，一个无预警的大转弯，唐舜偏了⾝子，撞上西陵一鸣的肩侧。
“对不起！”她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
西陵一鸣恶狠狠地怒瞪着她，不悦地拍了拍被她撞到的部位。
幸好在黑暗中唐舜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否则，她铁定会被他鸷的神情给吓着。
车子到达翠峰湖，黎明也在此刻即将来临。
一行人下了车，三三两两地步行到湖畔。望着渐渐清明的天空，看到湖另一端的山顶缓缓转为鱼肚⽩，接着，⽇光放
出金⻩的光芒，照耀在湖面随即泛起的波澜上，湖面显得异常的晶莹剔透。
唐舜看到太
自东边的山际浮现，在感受这美景仙境之时，泪⽔也无止境地滑落，弄花了她完整无瑕的妆容。
时间到了！她下了决心，将自己的手提包挂在栏杆上。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湖有多深，但是，看不到底的湖是绝对不会太浅的；至少，能让她踏不到底，⾜够将她淹没。
她脫下脚上的鞋子，快速地爬上栏杆，打算一鼓作气地往下跳。
在她的⾝子尚未离开栏杆之际，突然有个強健的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紧搂着她，不让她往下跳。
西陵一鸣早就觉得她怪怪的，就算被眼前的美景所感动，也毋需忧伤地落泪，尤其看到她脫下鞋子的动作，他心中的警铃立即大作，再发现她正要爬上栏杆，他早已将他讨厌女人这件事抛在脑后，出于本能反应地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她，用毕生最大的力量将她紧紧抱住。
“你想做什么？”他觉得她似乎是想寻死。
“放开我！”她大吼着想扳开她上的手。
“你想死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能以自己充満罪恶的生命，来亵渎大自然的美丽。”他想以这样的借口让她放弃轻生的念头。
“你不要管我！”她想死是她自己的事，本轮不到他来揷手。
为什么连死也这么困难？唐舜不由得怨恨自己坎坷的命运。
“我本就不想管你，只是，我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我无法眼睁睁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自尽还无动于衷。”
唐舜不停地挣扎，她的⾝子又往下掉了几寸。
“该死的！你别
动！”西陵一鸣试着要将她拖上来，她却用动扭抵抗他向上拉的力量。
“我是该死，所以，你就别管我了，赶紧放开我，否则连你也会有危险。”
西陵一鸣本就没有放手的打算，即使要用尽全⾝的力量，他也不会放弃要将她拉上来。
他们两人的举动引起旁人的注意，看到唐舜的⾝子已经挂在栏杆外，他们马上赶了过来，帮忙西陵一鸣将她拖上岸。
当唐舜被拉了上来，所有的人也都虚软地瘫在地上。
“为什么要救我？”她对着众人怒吼。她知道他们救她是出于好意，但是，他们的好意却会将她打⼊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趁着大家还坐在地上，唐舜想再度爬上栏杆往湖里跳。
西陵一鸣仿佛早就预知她可能有的动作，他立即捉住她，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试图打醒执
不悟的她。
抵住被打疼的脸颊，唐舜不敢相信他竟会出手打她。
“你打我！？”他凭什么打她啊？
“打你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欠揍，需要有人狠狠地将你打醒。”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出手打人有错。“年纪轻轻就这样寻死觅活，你有没有替关心你的家人想过？”
“我有想过！”
这样的决定对她、对家人都好，不用老是担心她哪一天会被地下钱庄的人捉走，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而不得安宁。
“你本就不会想！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会有解决的方法，寻死只是逃避，无法真正的解决事情。你死了，你得到解脫、可以快活，但是，活着的人会为你伤心、难过，死你的人会自责、內疚，只有想要你死的人会⾼兴、快乐。难道你就真的蠢到要让害你的人一辈子
天喜地，而让真正关心你的人痛苦一辈子？”
西陵一鸣好说歹说，就是希望她能自己想通，不再寻短。
他能够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全是因为遇到难关的人不是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唐舜本就不想听他那些话。
“好！既然我不知道，那你就将所有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让我知道那是不是个真的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倒想知道是哪种难题非得让人寻死不成。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一直揷手管她的事。唐舜实在受不了他的
婆。
“既然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于是她便将她⽗亲借钱玩股票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甚至连欠下一千万巨款的事也说了。“地下钱庄的人要捉我去卖⾝，我除了死，我哪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啊…”说到最后，她⼲脆放声大哭，将她的委屈哭给他看。
仔细地听完她的话，西陵一鸣只觉得她实在是太小题大作了。
“才区区一千万就能够你跳湖杀自，实在是太扯了。”话中，他的嘲笑之意溢于言表。
“什么区区一千万！那可是笔天文数字，我连还也还不起。”想到自己跳湖不成还被取笑，唐舜哭得更大声了。
天啊！她哭得真难看！最讨厌女人掉眼泪的西陵一鸣，对她的泪⽔实在招架不住了。
“别哭了！这一千万我帮你还，这样你也就不用再伤心、寻死了。”要是一千万能够止住她的泪⽔，他愿意花这笔钱。
一千万耶！他竟想帮她还！唐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
“是真的吗？”她怕是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西陵一鸣非常肯定地说。
唐舜很想感谢他，但她始终觉得整件事很不合理、很不寻常。
她和他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心地帮助她呢？一千万可不是小数目，他愿意帮她还是不是另有目的、是不是不怀好意？
细想之后，唐舜不敢立即道谢，她反而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帮我还一千万有什么企图？”
“哪有什么企图，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他愿意帮她是她的福气，她竟敢怀疑他的用意，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唐舜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这个人很固执耶！”西陵一鸣受不了她的固执及疑心病。
既然她这么怀疑他，那他就找个合理的借口，让她信任他。
不过，男人对女人好都是为了什么呢？他思忖着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她相信。
对了！为了要得到女人！他终于想到了答案。
可是，他这一生最不想和女人牵扯不清，更不想得到她，他若这么说的话，似乎是替自己找了个大⿇烦，他绝对不能自找⿇烦。不过，要是有她在他的⾝边，他可以拿她当挡箭牌，那家中的那群人就不会继续对他婚，他也可以自此过着逍遥自在的⽇子。
炳！西陵一鸣终于决定以一千万和她换什么条件了。
“其实，我当然不是无条件帮你的，我想要你当我的妇情。”事实上，说是妇情，倒不如说是假女朋友。
妇情！？原来他和地下钱庄的人没两样，只不过一个是要她当众男人的物玩、一个是要她当他人私的所有物，她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她果然是错看他了。
“我不要当你的妇情！”唐舜对着他大吼。虽然她是被钱给急了，可是，她还是有她的人格、自尊，要她出卖自己，她宁愿再次从这个地方跳下去。
西陵一鸣看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他知道她是想歪了。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我真的要你啊？我只是想要你假装成我的妇情，去骗骗我的家人，让他们不会再对我婚，可不是真的想要你。我啊…最讨厌女人出现在我的⾝边，更何况是结婚、养真的妇情。所以，这一切只是演戏，我绝不会犯侵你，你卖给我的只是外表的⾝子，而不是你的人、你的心。”
她想倒贴他，他还不屑要呢！要不是她有困难，而他也面临这辈子最大的难题，他本就不可能会花钱买下她。
听了他的解释，唐舜这才放心，因为，她明⽩他真的很讨厌女人。
“那时间是多久？”卖⾝总该有个期限，不会要她签下一辈子的长约吧？
“一年。”他想，唬住家人一年的时间，大概⾜够他逃脫了。
卖⾝妇情！原来，还有另一种的卖⾝法，她现在总算明⽩了。
“我答应。”这样的利益换，她愿意接受。
她相信他是个君子，所以，她接受他的条件，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卖⾝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