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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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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蓝的天啊!

  于岚仰起脸来,深深地昅了口气。海风越过无际的太平洋向她扑掠过来,将她发丝全部都吹。蔚蓝的海上不时卷起雪⽩的浪花,向着岩岸淘淘涌来,然后碎裂成千千万万的⽔泡,重又跌人大海。嘲汐与岩岸的嬉戏绵,已经维持了多少个世纪?岩层上尽是⽔蚀浪刻的痕迹,绵延牵挽地迤逦无尽。那么‮硬坚‬的岩石上,怎么雕出⾐褶一样柔和的痕迹?于岚蹲下⾝去,伸出细长雪⽩的手指,在石块上轻轻摸着,心中充満了无以名状的感动。

  这已经是她到恒舂来的第三天了,也是她徘徊在这片被称为佳洛⽔的海岸上第三天了?爰业氖焙颍⒉辉怈桃馓椒煤未Φ募苹皇呛愦旱难艄饽茄茫侵置骼驶泶锏焐谴丝痰乃钚枰亩鳎辆灿侄啾涞暮0叮兴乃冀ソツ蚕吕矗刻斐隽寺蒙岜闾瞎担诤0渡吓腔驳饺章洹?br>

  这不是旅游的旺季,也不是周末假期,偌大的海岸几乎看不到第二个人,当然更不会有苍蝇般对着人追逐围绕的小贩。有人的地方,便免不了这些争逐纷扰吧?于岚遥遥望向大海,海风将她⾝上软呢的灰蓝披风吹得不住飘拂。这样清朗的天地…可惜她不得不回台北。于岚苦笑一下,想起自己昨晚打回家的长途电话。

  “小雾?”沈太太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忍不住提⾼了嗓子“你现在在那里?要出远门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我在恒舂。妈,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而已。”

  “小雾?”沈刚揷进来“出了什么事?公司说你把工作辞掉了,是为什么?”

  于岚叹息一声,把话筒拿远了一点。这就是⽗⺟,永远对孩子有太多的关心,就好像你今年只有七岁,而不是二十七岁。

  “这些事等我回家再说好吗?在电话里反正说不清楚,不用挂心,我很好。我再过几天就会回去了。”她保证地说,在电话那头传来更多问题之前,赶紧把电话筒挂上。

  回去以后,还有一场询问要应付,不过这种家庭风暴总是出于善意,比较上容易对付得多,真正的问题在她心里。她要如何回去面对赵允宽呢?在经过那晚的摊牌之后?在他表明了他的爱情之后,如果他继续追求她,她有没有能力再抗拒他呢?

  于岚非常明⽩,那天晚上,是她过分的疲倦和震惊,以及往事沉痛的记忆,扼杀了她对允宽的一切反应,但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的、,只要他继续如此在她面前出现。于岚郁地叹息一声,她必须设法架乾起⾜够坚固的⾼墙,否则的话…

  她再叹了一口气。风渐渐凉了,于岚掉转⾝子,向来时路径行去。该回去了,夕已经开始西下。她留恋地再看看海⽔,将眼光调回公路上。远方有一条人影落寞行来,于岚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这个时节,居然也有像她一样的游客啊?她心不在焉地想着。那却已走⼊正与她相对的方向,于岚再瞥他一眼。震惊使得她倒菗了一口冷气,僵立在当地。

  赵允宽笔直地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睛看她。他脸上写満毫不掩饰的欣喜,以及如释重负的轻松。

  “嗨!”他说。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的本意是责问,结果却成了嗫嚅。他出现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使她完全没有时间反映。

  “来找你呀。”允宽微笑。

  “但…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唔,这完全是运气,我只是来这里试试看而已。如果找不到你,我就会到你住的旅馆去等你了。”

  “我住旅馆?”

  “那并不难找,对不对?只要按着电话簿—个个打电话去恒舂的每一家旅馆问就成了。”

  于岚惊愕地看着他,突然明⽩他为了找寻自己,花费了多少精力,绝不止是像他现在所说的这样轻描淡写而已。她突然一阵心,将眼睛自他脸上调开。

  “你就这样突然跑到恒舂来,把自己的工作扔下吗?”她冷淡地说,刻意挑选不涉情感的话题。

  允宽深思地看她。

  “事实上,我主要的工作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细节部分并不需要我自己动手。”他慢慢地说,注意到于岚的⾝子轻微地抖了—下。

  “那就是说,你又要回德国去了?”她淡漠地问,眼睛望向遥远的太平洋。想到他即将离开,她的心灵仿佛突然开了一个空洞。但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么,知道他早晚会离开的,既然要离开,当然是愈早愈好。于岚又觉喉中梗得好痛,她背向允宽,等待他说出“是啊,我就要回德国去了”的回答。

  但她⾝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于岚终于按捺不住地回过⾝来,正遇上允宽专注深思的眸子。她忙又将脸转向海岸,但允宽温和地拉住了她,将她整个人转向自己。

  “我可能回德国,也可能不再回去,”他说,仍用那种专注的、沉思的眸子看着她“回不回去,都要看你了,小雾。”

  于岚心脏一紧,不自觉地咬紧了下

  “别开玩笑了,允宽,你回不回尔国去,和我有什么相⼲?”

  允宽叹息一声,伸手抬起她的脸。

  “我爱你,小雾,”他坚定地说“那天晚上,我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表明得很洁楚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假装不明⽩我在说些什么,那没有意义的。”

  于岚⾝子一震,倔強地将脸别开。

  “就算如此,你回不回德国,也仍然和我毫不相⼲。”

  一抹怜惜的神⾊,自允宽眼底浮泛开来。他痛惜的、怜爱的、抱歉的眼神,使于岚连心脏都颤抖了。在那样的眼神之下,她的淡漠和愤怒都完全无法凝聚。她无助的握紧了拳头,而允宽柔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沉沉响起。

  “你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实话,小雾。我爱你,我是当真的,你不信任我,那是我活该,是我自己摧毁了你曾经付出的信任,以及爱情,而今再回头来重新弥补,自然是事倍功半了。

  但是,小雾,即使是当年,我也知道自己是真‮实真‬实的在恋爱,而不是年少轻狂的游戏更别说是八年后的现在!

  他深深昅了口气,直直地望⼊于岚的眸子。

  “我爱你,我爱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因为任何外在的理由改变自己的决定。我会让你重新信任我、接纳我。我将尽我一切的力量来做到这些,证明我自己值得你所有的信任。

  所以不要拒绝我,不要逃避我,给我们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事实上,你就算说‘不’也没有用,因为我不会接受!”

  “不!”

  于岚惊喊,本能地退后了一步,泪⽔不试曝制地冲⼊她的眸子。

  “你怎敢对我说这种话!赵允宽,你不明⽩吗?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过去了,死亡了!你几曾见过世上有重开的花,倒流的⽔?你又凭什么以为我是路旁的石块,由得⾼兴扔下就扔下,⾼兴抬起就拾起?不,我是人,是有情感有理,有意志的女人,而我说的每一句记都是当真的!我不信任你,赵允宽,我不会让你再介⼊我的生命,⼲扰我的生活!走,回台北去,回德国去!你自己选择的生活中去!要再来打搅我!”

  “但我选择的生活是和你在一起,”允宽坚决地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也是当真的!小雾,不要逃避我,也不要逃避你自己。不要以为口头的否认就可以抹煞你所受过的伤害,以及曾经存在且一直存在的感情!承认它们,面对它们,发怈出来吧,小雾,你已经庒抑得太久了!发怈出来之后,你才能面对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与未来。”

  允宽紧咬着,眼中露出痛苦之⾊,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很伤人,但若不说出,不将她心上的关防闯破,她的痛苦不会宣怈出来,而创伤的浓⾎若不流出,那伤口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愈合。

  “你不信任我,是因为你不信任你自己,对不对?你不相信你真能令我爱上你,你不相信你真有力量叫我留在你⾝边,你不相信你有能力掌握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相信…”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于岚尖叫,惊恐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夕落的⻩昏海岸上,她纤瘦的⾝子在风中不住摇颤,她苍⽩的脸⾊如岩壁上打碎的浪花,她的呼昅急促,声音破碎“你这个自以为是、自傲自大、自作聪明的自大狂!你竟敢以为…竟敢以为…”

  羞辱和痛苦堵塞了她的的喉咙,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哽咽一声,蓦然掉转⾝子,盲目地沿着海岸向前奔去。她所有的意志和思想都只集中在一点上,她要逃开,逃离这个刺穿她灵魂和意识的男人,逃离池锐利如刀的心眼和言词,逃离他所指出的…也许一直不为自己承认,但确实存在于她心底的事实。那种伤处与弱点的淬然暴露,使她被突然破闸而出的‮大巨‬痛苦全然淹没。

  她盲目地奔跑,眼前全是光影模糊的泪光。究竟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此的天茫茫…于岚脚下一个踉跄,因为绊到洼处而倾跌,她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就在此时,她间一紧,允宽自她⾝后扑了过来,将她抱住。奔跑与倾跌的冲力将两人继续往前拉扯,允宽硬生土地一闪,将自己垫⼊于岚⾝子底—卜,重重地撞跌在海滩上,惯作用将他们两人连带得又滚了一圈。

  于岚挣扎着爬起⾝来,因这样的‮击撞‬而头晕眼花,几丝长发散地自她额前披下。她半蹲半跪地撑起⾝子,才发现自己的手肘还撑在允宽膛上,他正用手肘支持自己,从岩块上支起上半⾝来。这一撞实在撞得不轻,幸亏是在冬天,⾐服穿得够厚,但只怕也撞出好几处淤⾎来了。允宽抬起手来,轻轻拨开于岚脸上的长发,笑道:“你还好吧?”

  于岚默默地看着他,因为息未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注意到允宽的手,因为方才的‮击撞‬和‮擦摩‬,他整个手背都破⽪而流⾎,把袖口都给染出一圈⾎痕为了。于岚颤抖着接过他的手,哑声道:“你…”允宽笑了一下。

  “这没什么嘛,只是一点点擦伤。我们男生⽪厚⾁耝,本来就是从小摔到大的…小雾?”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于岚的泪⽔正不可遏止地奔流下来。允宽一骨碌翻⾝坐起,将她整个人拥⼊自己怀中,轻拍着她的背。

  “嘘,别哭,”他轻声安慰她“只是一点小伤嘛,没有什么大不了。没事了,别哭呵!”

  于岚的泪⽔涌得更急了。她纤小的⾝子在允宽怀中不可抑遏地颤抖着,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允宽的⾐服。她哭得那样悲伤、那样尽情、那样翻江倒海、那样一怈千里,全无遮蔽,仿佛要将这几年来的泪⽔都在这一瞬间完全倾倒出来。她是庒抑太久了。

  允宽怜惜地搂紧了她。哭吧,小雾,把你的伤痛都发怈出来。如果泪⽔能洗净你心中的疼楚,冲走你眼底的影,那么哭吧,哭过这回之后,我发誓绝不会让你这样流泪,这样悲伤。我将尽我所能地带给你幸福和乐,我要看到你的双眼为我而闪亮,笑庞为我而展开。小雾!允宽不自觉地又将她搂紧了一些,一面轻轻伸手指抚着她柔和的长发。

  夕已经降到海平面上,天际尽是金⻩。⽔面上闪动着万道霞光。于岚的菗泣渐渐低微,允宽从上⾐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错杂凌的泪⽔。

  于岚突然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居然在允宽怀里毫无保留地大哭了一场!狼狈的红嘲泛満地泪痕未⼲的脸。她尴尬地将允宽推开了一些,手忙脚地站起⾝来,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可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他又好像太奇怪了?于岚绞紧自己双手,两眼只是看着地下。

  允宽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轻拢子一下她在风中飞的头发。他没有碰地,可是这动作所产生的亲呢感,比碰地更叫她不安。于岚不自觉地移动了一下⾝体。

  “夕很美,不是吗?”允宽在她⾝后安静地说。他温热的呼昅自她发际轻轻吹过。

  她本能地抬起眼来,看向海面璀璨而辽辽的落⽇。

  有那么一阵子,他们两人谁部没有说话,只是屏息地、敬畏地、惊羡地用眼睛膜拜着大自然无比寻常却又无比动人的⽇落景观。岸边翻滚的⽩浪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光雾,他们两人的⾝影在岩岸上重叠成了一个。

  太终于完全落下去了,天空和海⽔的蓝⾊都开始渐渐转暗。允宽将手放在于岚肩上,微微低下了头。

  “该回去了,”他说“等天⾊全黑,再要回去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她无言地点头。允宽揽着她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依然绵延着沉寂的静默。

  回到恒舂,他们找了家小店用过晚餐,然后允宽把于岚送回旅舍,送她进了自己房间。

  “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知道,”于岚怔怔地道“可能还要几天吧。”

  允宽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不再说任何可能刺她的话。

  于岚脸上已经有了疲倦的神⾊,是情绪曾经过分动的结果吧?今天她居然会在他怀中大哭,已经是他不敢预期的收获丁,他不想得太紧。

  “好好照顾自己,”他说“不要玩得太凶了。有人会想你的呢。”

  “你要走了?”

  “‮姐小‬,我还要上班啊。”允宽微笑“待会儿得去搭夜车回台北了,真不晓得这把老骨头还经不经得起这种‮腾折‬!”

  “羞不羞,你好老了吗?”于岚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怕累还来?”

  允宽温柔地看她,然后突然将头低下,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记。

  “晚安,小雾,”他低声说“我爱你。”

  于岚怔怔地看他走了出去,带上房门,不觉伸手抚上他刚刚亲过的地方。刹那间她有一个冲动,很想追着允宽出去,随他一起回台北。但是…但是…她的手在门板上停了下来。不能这样,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她甚至来不及思考…

  她真的已经被允宽打动了么?她真的已经开始相信他,相信他保证的感情了么?至少有一点,允宽没有说错,她对他的不信任,其实是源于对自己的不信任。但是,知道了这一点又怎么样呢?她仍然⽑所畏惧,有所顾虑。真的可以就此接受他么?万一再一次失去呢?

  于岚打了一个冷颤。光如此明媚,海岸如此温柔,她的心里仍然刮着小小的风暴。允宽已经走了三天了,她却还不能得出一个结论。每次一想到“万一再一次失去”所有的考虑便都被完全推翻。不,她不能再承担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她冒不起这个险!

  但是…但是…她已经开始这样強烈的、強烈的想念他呵!而那思念一天比一天更甚。于岚无助地在岩岸上坐下,将头埋⼊两膝之间。

  回去吧。她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回去吧。你这样翻来覆去地想,能想出什么结论呢?去面对他,去求证啊。

  既然你想他,既然你爱他。

  于岚在⼊夜时分回到了台北。

  离开了一个多星期,乍⼊这寒的都市,于岚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大适应,看着车窗外繁星样的灯光,她不觉将⾝上的外⾐又拉紧了一些。跳下计程车,于岚在自己家门外呆立了好几分钟,竟有几分情怯起来。待会儿见到了他,要怎么跟他说话啊?比会⾼兴见到我吗?但是爸爸会说什么?妈妈会说什么?我不想闹得全家都以为我正在和他“热恋”还是表现得平淡一点好了。于岚咬咬下。记住,小雾,你还没有下任何决定,你不许让他以为他已经追上了你!现在,镇定一点,进屋去吧。你是回自己家啊!

  深深昅了口气,她打开客厅的门。

  家里灯火通明,正是晚饭后家人团聚的时间,电视上节目得演得好生热闹。伟伟是第一个发现她回家来的人,‮奋兴‬得发出一声尖叫,就住她这儿冲过来:“姑姑!泵姑!泵姑!”

  小东西七八糟地叫壤着,开始吐出一大堆颠三倒四,咿咿哑哑的演讲词。

  第二个赶来接她的是沈太太。她一把握住女儿的乒,上下端详于岚两眼,便开始颇不満意地大摇其头:“怎么好像瘦了…点?外头的队食不大好是吧:”她拉着女儿往起居室走去“吃过饭没?还没有?我就知道!阿屏,去给‮姐小‬下点面啊!来来来,坐下来说话。南部的天气总比台北好吧?玩得怎么样?”

  沈刚揷口进来“累了吧?搭这么久的车!”

  于岚嗯嗯啊啊地应是,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一大群人里,单单没见到允宽。他在楼上吗?听到楼下吧?她不自觉地拿眼角去瞟楼梯口,却汁么也没有有看到。她焦躁地挪了…—下⾝子;勉強自己去拿行囊了带回来的土产。

  阿屏端了碗面过来放下,沈太太拍着于岚的手,催地快吃。

  既岚在…旁说:“妈妈就是会大惊小敝。小雾那里瘦了?出去一趟瘦得了多少?你从来没这么注意过我的⾝体!”

  “有霞⾐看着你,我何必心?你当心不要发胖就行了!”

  于岚摇了一下头,赶紧专心地去对付那碗面。

  面吃完了,沈太太仔细地看着于岚,仿佛有千百个问题要间,于岚认命地闭了一下眼睛。该来的总是要来,你不能期望自己一声不响地辞掉工作,跑到外面流浪许多天后,做⽗⺟的仍然不闻不问。于岚只是怀疑自己目前是否有精神应付这些问题,尤其是,她的一颗心全悬挂在允宽⾝上…于岚甩甩头。就在这时,既岚揷口进来了:“爸,妈,小雾坐了那么久的车回来,一定很累了。我先送她上楼去休息。有话过一两天再说吧?”

  沈太太笑了起来,轻轻拍着于岚的手背。

  “真是的,既岚,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好吧,饭也吃了,快去洗个澡‮觉睡‬吧,嗯?”

  于岚顺从地站起⾝来。既岚提起她那小小的旅行箱,陪她走到了楼梯口。

  “谢了,老哥,多承搭救,真是感不尽。”于岚一面上楼一面说,一面要伸手接过自己的旅行箱,但既岚却陪着她往上走。

  “先别谢我,小雾,”既岚低沉地说“其实是我自己想问你一些问题。”

  于岚惊讶地停下步子,但一抹了然的神⾊迅速飞⼊她眼底。她很快地扫了客房一眼,灯是暗的。允宽不在…

  “显然你已经知道我要问你什么问题了。”既岚捕捉到她那迅速的一瞥,也捕捉到她因他这一句话而泛红的脸颊“允.宽都告诉我了。”

  于岚的睫⽑垂得好低。

  “我知道。”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看法?”既岚单刀直⼊地问“我看了都替你们着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如果不且因为心事重重,于岚听了这话一定会笑出来。这个耝技大叶的哥哥嗳!

  “你不会懂得,哥。”于岚轻叹—声,半转⾝子想去打开自己房门,却被既岚拉住。

  “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他吧?”既岚坚持“你究竟打不打算再接受他?”

  接不接受他?于岚怔立了半晌,几天来纷纷扰扰的思绪又在她脑中汹涌了一遍,接不接受他?要得一个答案这么难吗?她无力地‮头摇‬,再叹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哥?我真的不知。苣。”

  她祈求地看着既岚,衷心希望这个话题能够尽快结束。她是真的累了,⾝体、意志、精神、灵魂和感情…尤其是,在她有那样⾼昂的情绪想见允宽,却又发现他竟然不在家的时候。

  既岚抿紧了噴,脸上睛不定,仿佛在作什么困难的抉择,然后他开口了。他说话时脸上那种古怪的神气,是于岚从来没有见过的,但她完全不曾注意到。因为她的全副精神,都被既岚的言语给镇住了。

  “好吧,反正你知不知道已经无关紧要了。”既岚笨拙地耸了一下肩膀,眼睛直直址瞅着于岚。“因为允宽已经走了。”

  “走了?”于岚震惊地,不信地重复“你说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走了就是走了,还有什么意思?”既岚的脸上一无表情“小雾,他回德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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