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蔵幽阁中单彤正喝着香茗砝寒,萍儿则对她方才的提议颇有意见的哇哇大叫。
“又要调换⾝份!”她不依的议抗着。“不成!你忘了上一回咱们主仆俩换⾝份,我演你的蹩脚样,你就不怕给南宮公子看出来?”
单彤冷然开口“即使给看了出来,又怎地?反正也是最后一回了。”
萍儿奇道:“姐小良心发现,不打算整他了吗?”她家姐小也真顽⽪,哪有人整自己未婚夫整得不亦乐乎的?
当初南宮拒绝娶她家姐小,且说了过分的话,她是举双手赞同她整他的,可…
打从她家姐小真的开始付诸行动整人后,她又觉得她是不是过火了?哪有人整人整上花楼当花魁的?不可思议!
也许是姐小知她容易心软,怕她坏了她的事,因此她化⾝露凝香时从不让她跟在⾝边。就因为这样,她对姐小和南宮公子的事情其实所知不多。
“整人的游戏是该结束了。”她嘴角有抹笑意。“反正这最终回,⾜以整得他哭无泪了。”
“咦?”怎么觉得她家姐小的语气冷飕飕地?
单彤看着那只通⾝碧绿的⽟麒麟,⽩⽟柔荑轻抚其上。“算算时间,南宮该快出现了。”前天南宮和她在圆月楼不而散,这几天他一定会找上单彤,把彼此的事做作一番解决。
即使今天不出现,最迟明后天也会出现。
又、又要来了!萍儿苦着一张脸,她真是怕了他!南宮公子和姐小这对快冤家,哪次见面不吵?“他又来吼人了?”
单彤轻轻一笑“不,这回他非但不会吼人,态度还会奇佳。”
“为什么?”
“因为他是来要回⽟麒麟,取消婚约。”
这种平静的语气怎会是出自快要被“休”了的人口中?“他更要这么做,你一点都不生气吗?老太爷呢?他一定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一点也不生气,而且会将订亲信物双手奉还。至于老太爷嘛,他知道这件事,而且也默许南宮这么做。他若不默许,我怎么整得了南宮?”
“我还是不懂。”她娇憨的皱了皱眉。
“放心吧,很快你就会懂了。”
说巧不巧,这个时候一名丫环匆匆来报。“单彤姐小,南宮公子求见。”
单彤和萍儿换了下眼神。“请他到蔵幽阁来。”丫环退去后,她⾼深莫测的笑了。“来得快的嘛。”
“他真的来了耶!姐小对他好像了解的。”她看着单彤。“接下来该怎么做?”
“放下竹帘隔坐。还有,扮演好单彤的角⾊,不需要开口的时候别开口,沉着些,其余的我来应付即可。”她对扮演丫环一角有信心,就怕她这丫环扮起姐小灵光得叫人直冒冷汗。
“噢。”
一切准备就序,不一会儿一名丫环就请南宮到蔵幽阁来了。
又是隔着竹帘!南宮在竹帘前坐了下来。“冒昧打搅,希望没打搅到单姐小的静休。”
“南宮公子客气了,但不知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看到萍儿这回总算表现得不差,单彤露出赞许的笑意。
“在下此次前来,是想要回爷爷赠予单姑娘的⽟麒麟。”对方快人快语,他也应答得直接。
“⽟麒麟乃是南官府上的传家宝,姐小承蒙老太爷厚爱,赠予她作为南官家和单家联姻的信物。南宮公子要索回信物,此举所代表的意义非同小可。对于阁下的作为,南宮老太爷没有说什么吗?”
就是这声音!他和露凝香初相遇时就觉得她的声音像谁,仿佛在哪里听过。如今又造访这里才发觉,原来露凝香的声音是像这利子隈奴!可仔细一分辨,露凝香的声音似乎较软腻些。
这利嘴丫头好像叫…叫萍儿是吧!
数月不见,她还是利嘴依然。“爷爷已言明,往后我和你家姐小的事他老人家不再揷手,一切随我意愿。”
“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要回⽟麒麟,取消这桩婚事。”
“是吗?”单彤脸上表情平静,嘴角甚至还有一抹笑意。
看她那样子,萍儿立即护主心切的开口“你这决定不怕后悔吗?”她话一出口,立即引来单彤一横。
“后悔?”南宮一笑,狂傲的道:“我南宮至今还没作过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话不能说得太満,逞一时口⾆之快,届时若栽得自掌嘴巴,那多没面子。”冷冷的语调中有着嘲讽,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会不快。
这臭丫头!她知道她的话会令人很想揍她吗?“我说话一向算数。”也罢!她为主強出头这是最终回了,他不必计较太多。
“口说无凭。”单彤由怀中拿出一契约,自帘下传给南宮。“公子要拿回⽟麒麟,这事对我家姐小的伤害可不谓不大。在此为了表明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且防止你吃回头草,请公子仔细的看看这纸契约,认同的话则在立约人的地方盖上手印即可。”
毁婚还得立契?这倒是有趣!南宮看了一下契约所立的名目。
兹因南宮取回与单彤订亲信物⽟麒麟一只,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为免⽇后双方反悔,女方、男方若有违此约者,一切将任凭对方处置,特立此约为凭。
立约人:单彤
“这契约倒是别有新意。”好个骄傲的姑娘!这契约摆明了怕对方吃回头草。只是他南宮岂会是吃回头草的人?顿了下,他发觉了一点“单姑娘似乎早料到在下会来要回⽟麒麟?”不是他要怀疑,而是竹帘后那位单彤似乎不怎么聪明,若是那利嘴丫不的主意,还比较有可能。
不过这约一成立,单彤的名声的确可提升不少。
单彤没理会他的话,淡淡的开口“公子若觉得区契约没什么问题,就请签上大名和盖手印。”一切若顺利,待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她绝对、绝对会叫这骄傲自大的男人变脸⾊!
这契约本威胁不到他,只是…“女方、男方若有达此约者,一切将任凭对方处置。”南宮浓眉一扬。“这违约者的下场好像惨的喔。”
单彤冷冷一笑“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违约者一项本就是为他而立的。“怎么?南宮公子也会怕吗?”
“我也希望我会,可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南宮很快的挥毫签名,又盖上了手印。
在他签名、盖手印的同时,单彤也将⽟麒麟奉还。
之后她拿起契约再看了一次。“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公子莫要忘。”
“名字都签了,⽩纸黑字,我想赖也赖不掉。”拿起⽟麒麟,南宮无意多待。“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告辞了。”
“公子且慢。”将契约收好,单彤说道:“你到这蔵幽阁来总是来去匆匆,这样我家姐小可会落人招待不周的话柄。”停顿一下她又开口“⽟麒麟你已索回,那表示南宮家与单家的联姻关系正式结束,想必往后公子再踏上蔵幽阁的机会也少了。那么这一回公子何妨多待一会儿,品杯香茗再走?”
这丫头好像很习惯在她家姐小面前发号施令?也罢!都这个时候了,他就不信刁钻如单彤能玩出啥把戏。“也好。”
“公子到蔵幽阁来,每每我家姐小都是与你隔帘对坐,我想这回,她是不会介意掀帘见客的。”
“那倒不必。”
“你怕捏花⾁包会吓到你?”
好尖锐的对话!萍儿偷眼看了下主子。还说她对捏花⾁包这称谓无所谓,真无所谓的话,现在就不会拿出来损人了。
“昔⽇若对你家姐小有何失礼之处,我在这里道歉。”
单彤冷笑。“公子既然不怕被捏花⾁包吓着,正好!我家姐小也想看看皇城三大公子之一的你的庐山真面目。”
这本是鸿门宴!南宮正打算拂袖而去之际,眼前的竹帘卷上,一幽兰仙姿端坐眼前。
一时间一切仿佛静默了…
“露凝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美人一笑,一径的冷清孤傲。“我叫单彤。”
萍儿见两人间的感觉似乎没有想象的可怕,心想,也许她这局外人该留给他两人独处的机会。
为他们各倒了杯茶后,她悄悄退了下去。
“我见过单彤,她不是长这个样子。”状况有些,他试图理出个所以然来。
“很不巧的,我就叫单彤,是单军惟一的遗孤,是南宮老太爷相中给你当子的姑娘,也是你方才签名休掉的未婚。”冷眼旁观的看着南宮的失措,单彤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南宮啊南宮,欺人太甚的你大概从未想过也有今天。
“我见过单彤三次,你不可能是她!”美人与丑怪,他眼力再不好也断没认错的道理。“一⾝⿇子的丑丫头,你在告诉我女大十八变吗?”
“你一生中都没长过疹子和⽔花?那个时候,哪个人不是一⾝⿇子?”
“即使这么巧,你长疹子和⽔花时全给我遇上了,那我见到的⽩胖捏花⾁包脸你又怎么说?”既然说开了,他非得弄个明⽩不可。
单形横了他一眼。“兰毒。我不知道你第三次是什么时候造访,可我想你是在我兰毒发作时看到我的。”
“兰毒?”脸会变⾁包?南宮语气中透着不信。
他大概以为她故意整他,不让他见她真面目,因此才找这个籍口搪塞他吧?“我生爱兰,可又无可奈何的对兰花过敏。虽⽇⽇吃葯排毒,可一年中也会发作个一两回。”她看着他,冷笑的说:“真巧!我兰毒发作时被你见个正着。”
“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中的惊愕令南宮久久不语,复杂的情绪错,理不出个头绪…
“告诉你什么?当⾁包女不是我愿意的?在那个时候你听得进我的话吗?你正忙不迭的告诉众人,我单彤是个丑丫头、是个⾁包女,本配不上你,不是?”她心中蔵了太多委屈,一发不可收拾。深昅了口气,她道:“现在我这只癞虾蟆已经打算放弃你这块逃陟⾁,你回去可以买串鞭炮来放了!”
“为了捉弄我,你化⾝露凝香上圆月楼!”前前后后的事他有些明⽩了。原来打从他喝醉酒,前给人刺了青,然后和露凝香相遇,他就已经一脚踩人单彤设下的陷阱了。
“小小一个惩戒,叫你以后莫要以貌取人。”她笑看着他。“南宮公子大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吧?”
“是没有。”他生气了!“因为在你之前,没有人敢骗我。”
“你在缅怀被欺骗的感觉?”她不怕死的说:“很可惜,这游戏到此为止,我不玩了。”
南宮眯着眼冷笑“你设下了陷阱引我往內跳,看过我狼狈的模样后就说不玩,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单彤看着他眼中闪动着隐忍的怒火。“那你要如何?”难得一见的火光,她有趣兴挑衅。
“履行我爷爷订下的婚约。”
“你忘了你方才才在契约上签名、盖手印吗?”
“那也是你的预谋之一!”这女人,真令人头疼!
“整人要整到底,手段若不非常,又如何叫人记取教训?”这种对她无奈又没辙的表情出现在他一向自信的脸上,老实说,她爱看的。“咱们之间可说的话都说完了,南宮公子请回吧!”单彤起了⾝打算离开。
“单彤…”他拉住她的手往⾝上带。
男体魄欺⾝,悉好闻的淡雅味道令她有些眩,可她很快的推开他。“你别忘了契约上的约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你这么做会惹人闲话,而且…”
“而且什么?”他不打算听后头的內容。“单彤,你喜我吗?抑或…你曾经喜过我吗?”只要答案是肯定的,哪怕只是曾经,即使粉⾝碎骨,他都会让她再爱上他!
单形红着脸瞪视着他。“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你怕回答?”
“在这个时候你依然那么自大、那么自以为是,以为…”
以口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檀口,南宮的吻带着浓浓的霸气和思念…
这一记绵深吻令单彤一怔,她想挣扎,可对于他的怀抱,她有太多的想念和望渴。內心争战片刻,她终是情动的回应…
在长吻结束前,她在南宮好看的上一咬,直到口中尝到⾎腥味后,她才松开他。
“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情意。”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南宮用帕子住伤口处一按。
“那又如何?我承认我喜你,可我也知道我恨你!”爱与恨怎能同时存在?以前她也不明⽩,可现在却是亲⾝体会。
“单彤,你在磨折我。”为什么他求渴她温柔的时候,她的态度却那么冷倔要強?
“你要怎样才能不恨我?”他承认自己之前做了过分的事,可她不也整过他吗?对于她,他一直在让步。
单彤别过脸去。“我不知道!”说着她起了⾝往房里走去。
目送着她离开的⾝影,南宮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姑娘爱记仇,子又忸又倔,看来他俩的情路,铁定前途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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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香宇在前往圆月楼途中,不断的回想方才曲忠来告诉他的事。
十⽇他下了早朝回到府上时,总管告诉他,有位曲先生在书房內等他许久了。他认识姓曲的人不多,直觉想到的人就只有一个…曲忠。
莫非他要他调查露凝香的事,有了结果?
踏人书房,曲忠便了上来。“大人。”
“托你调查的事调查得如何?”他坐下来啜了口茶,等待曲忠的回报。
“露凝香姑娘和南宮家有很深的渊源。”当他知道她的实真⾝份也颇为吃惊。
“很深的渊源?”他冷笑,暗忖,那倒有趣!南宮会恋一个和自己有很深渊源的姑娘?“渊源有多深?”
“露凝香是南宮的未婚。”
也许是曲忠的答案是郭香宇所没想到的,也或许是这答案太令人无法相信,郭香宇真的是彻底怔住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顿了顿才开口。“这不太可能吧?”不是他不相信曲忠的能力,否则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由他去办,而是…
这答案太离谱了,连他都无法相信。他想过无限种可能,就这点他没法子相信!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南宮的未婚是单彤,街头巷尾你随便找个人间,大家都知道他的未婚是个丑女、捏花⾁包。”他看着曲忠。“接着你别告诉我,露凝香和单彤那⾁包女是同一人!”单彤的丑众所皆知,而露凝香的美则倒众生,这样大的差别会是同一个人?
打死他他都不相信!
“她们真的就是同一人!”怎么他家主子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在捏造丑化露凝香的事实?他又不是吃没事,⼲啥这么做?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南宮⼲啥大肆丑化自的未婚之后,又跑到圆月楼去恋遭自己批评得一无是处的未婚?他精神异常吗?”还是自李施施之后,南宮得了花魁毒,只要有花魁头衔的都是美娇娘,没花魁头衔的就成为捏花⾁包?
“他没精神异常,只是不知道单彤就是露凝香。”
“南宮即是单彤的未婚夫,且单彤自小被南宮家收养,他没道理没见过自己的未婚。”
“问题就出在单彤是南宮老太爷故友托的孤,为怕单彤在南宮家长大,单军的仇家找上门,因此她自小是托养在陆将军府上。即使是养在将军府中,为了让单彤平安长大,一般人本不知道将军府养着一朵绝世名花。”曲忠并不知道郭香宇即是自己口中的“单军的仇家”之后,因此提到这名词时并没有刻意回避。
“即使是这样,南宮难道从来没见过她?”郭香宇对于单彤和南宮之间的事,越听越有味儿。“南宮不是个信口雌⻩的人,即使为了抗拒婚事,若不是单彤长得太吓人,他该不会说她是丑女才是。”
曲忠一笑。“南宮的确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也只能说他见单彤的时机都不对。”一提到他打听来的消息,他还真是忍俊不住。“南宮在单彤十六岁之前,总共见了她三次…”
待他叙述完,郭香宇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天呐!连中“三”元,怪不得南宮说不娶就不娶。“这就是他死命拒婚的原因?”
“是啊。”
也难怪南宮那么忍无可忍,凭他那样拥有显赫家世、过人才能的皇城三大公子之一,要娶一个才貌兼俱的名门淑嫒、绝⾊美人不是难事,即使娶一个中上之姿的女人都嫌辱没了他,更何况是个吓了自己三次的女人?
要是他,作出的反应也许比他烈!
“那单彤又为什么化⾝露凝香出现在圆月楼?”
“⾼傲的美人被说成丑女,⾁包女,岂会善罢甘休?定是要讨回公道的。”于是他将打探来的消息又一古脑的说了。
曲忠把事情叙述完之后便先行告退了。郭香宇坐在书房中反复的想着心中事…
原来露凝香就是单彤,也就是南宮的未婚,以及单军的独生女。
他知道他柳家和南宮家一向没啥往来,也称不上有什么仇恨。会开启两家的仇恨,是因为爹爹对单军一家赶尽杀绝,而偏偏单军和南宮老太爷又是刎颈之。
从义⽗口中,他知道爹爹是个惟利是图、心狠手辣的人。听了他一些凶残无人道的事迹后,他似乎明⽩,相国府会被抄家,一切都是自找的。因此打从他学艺下山,知道家逢巨变之后,他并没有复仇的念头。可…
他却无法无私的不去恨南宮家,甚至是单家。在朝为官他一直都是清廉自守,称得上是个好官。但他不是圣人,明知道去恨南宮家太没道理,可他还是恨啊!
当初在圆月楼见到露凝香,她的美真的是撼动人心,他极为喜她。
后来知道南宮也钟情于她时,他更突发奇想的想和他一较长短,明知道情敌若是南宮,他的胜算并不大。毕竟不论家世才情,他出⾊的俊美外貌就不是他比得上的。可谁说这样他就非输不可?
镑花人各眼,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不是?
而且一旦使得露凝香属于他,想必对南宮会打击很大吧?
然而后来他却发现露凝香喜的人并不是他,这发现令他有些沮丧,可他并没有放弃追求。
如今他知道了露凝香就是单彤,是南宮的未婚,且又是仇人之女…
南宮和单彤,这样的两个人令他沉睡已久的报复心渐地⾼扬。
方才听曲忠的叙述,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南宮对单彤的重视。而在露凝香眼中,他也可以看出她钟情于南宮的心情。如果这两人因故鸳鸯梦碎,想必痛苦自不在言下吧?
走一道圆月楼,该是他动手设陷阱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