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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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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来找我,我很讶异。”东方曜边为练如滟把脉,边对齐磊温声道。

  齐磊却是神情凝严,浓眉深攒,语气十分认真:“东方大夫,请你专心看诊,别误了我师⽗的病”

  闻言,东方曜微微一愣,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看来,他对练如滟的顾念,的确发自衷肠──这样很好,对她,很好、很好…东方曜淡淡笑了:“放心,你师⽗没事。不过你还是暂时到外头候着,让我和你师⽗单独谈谈。”

  “我是师⽗的徒儿,无论情况怎么样,我比任何人都该知道。”齐磊凝视着闭目休息的练如滟,定定地说:“如今,我是师⽗的亲人,惟一的亲人。”

  瞧瞧齐磊,再瞧瞧练如滟,东方曜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以她现在的状况,恐怕也无力回答我的问题。”

  东方曜向齐磊问明了整个经过,不噤皱眉,目光转望练如滟,‮头摇‬长叹。

  “怎么?你不是说师⽗没事么?”齐磊急问。

  “她是没大碍,可就是…”顿了顿,他继续道:“太逞強了,明明知道⾝子不同于平常,竟然还跟你手过招,莫怪现在会难受成这样了。”

  “你是说,师⽗因为和我过招,所以才…”“话是这样没错,但你不必內疚。你师⽗她体偏虚寒,每月到了固定时候,多半会感到不适,她自己应该很明⽩。”

  “每月到了固定时候?这、这是病…还是中了什么毒?”

  “这叫做‘癸⽔’。”东方曜微晒,耐心解释着。

  “既然你说是她的亲人,以后就盯着她些,别让她这样任妄为,否则试凄的还是她自己。等会儿,你同我到‘回生堂’,我开几帖方子,你依着办,应当就没问题了。”

  “那么,现在可有法子让师⽗别那么难受?”他就是不忍看师⽗如此痛苦呐!

  “葯是治⾝用,你师⽗她觉得难不难受,更重要的,是看这儿。”东方曜端瞅着齐磊,手按在自己的左口。

  他指的,是心。

  以清湛笃定的眸光做了回覆,齐磊没半丝犹疑──照顾师⽗,本来就是他专属的责任,不是么?

  喝了齐磊煮的姜糖茶后,下‮部腹‬的绞痛终于缓和了些,整个人也精神多了;练加滟缓缓坐起⾝,心头杂各种滋味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随手拢了拢青丝,以掩饰思绪的纷无措。

  反倒是齐磊,见师⽗脸⾊恢复,马上绽了笑容:“看来,东方曜确实不是江湖臭郞中,开的方子有效的嘛!”他挨了过去,在练如滟⾝边坐下。

  这下子,她该如何面对齐磊?严也不是、和也不是,冷也不是、热也不是…

  “师⽗,你没事吧?”否则,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我很好。”

  可明明就…就是怪怪的嘛!齐磊微皱着眉,努力反省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没办妥,师⽗才会连个正眼都没赏他…“师⽗觉得这姜糖茶煮得太浓了么?”他问得谨慎。

  “不会。”她答得飞快。

  “那…是太淡了?”

  “也还好。”

  “那那那…”到底还有什么可能的理由啊?唉!不管了,就随便再猜它一个吧。

  “是不是茶太烫还是太凉了?”

  “冷热刚刚好。”明眸斜瞟,见着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哀愁样儿,练如滟不噤微微露了笑:“放心,这姜糖茶,你煮得相当好。”

  “真的吗?我就知道,以我的⾝手啊,区区煮个姜…”话没说完,他就感到不对劲了!如果姜糖茶没问题,那么,会让师⽗对他瞧也不瞧一眼的理由,肯定就是出在他⾝上了。想到这里,齐磊好不容易平展的眉宇,又苦苦皱起。

  他急急道:“小徒太晚发现你⾝体不舒服,是我的错,能不能请师⽗大人有大量,这回就别跟小徒计较了,往后我会更加注意的,绝不让师⽗挨痛试凄!”惟恐这样还嫌不够,齐磊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练如滟面前扬了扬,继续说──“瞧,这是东方大夫开的方子,小徒全都记了:在癸⽔来的前三⽇,就要煮川芎蛋汤给师⽗喝;倘若到时师⽗还会犯疼,就煮姜糖茶。至于平时啊…”心下动容,练如滟忍不住柔声截了他的话:“怎么,你是打算拜东方曜为师,改学岐⻩之术么?”

  半转过螓首,她终于与齐磊的眸光正面会。

  望着忽地出现的温和笑颜,齐磊不曾稍转一瞬,眶里却陡然冒出了⽔,只得赶在未‮滥泛‬前举袖揩了去。

  练如滟全没料到他竟会是这样的反应,饶是她向来冷静,这时也不由得着慌:“齐磊,我不是要逐你出师门。”

  “我知道。”他重重点头,昅了昅鼻子:“只是看到师⽗气⾊好多了,又没有恼我的意思,心里快,一时就…就…”脸上微热,窘得红了。

  “我可不想收个动不动就掉泪的徒儿呐!”感动在臆,可也让她不知所措,最后逸了句轻斥,雪颊跟着浮了层浅朱⾊。

  “师⽗,你别…”听到这句话,齐磊怎能不急?

  但当他发现练如滟的表情并非真有责训之意,原本提在喉头的心,登时放了下。舒口气,向练如滟招了:“不瞒师⽗,看师⽗难受却完全使不上力的时候,我好希望自己就是个大夫。”

  “要做大夫,哪儿这么容易?你当初若选了这条路,恐怕本就没机会习武,即使这样也无妨么?”她知道他嗜武的子。

  “那有什么难的?”下颏儿一昂,他眨眨眼,神气得很:“凭我呀,肯定能做个医术、武学都十分厉害的⾼手!”

  练如滟轻摇了‮头摇‬,瞧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实在会惹出一肚子笑意:“由我看,最简单的,是说大话吧?”

  “才不是呢!”齐磊答得铿锵。“如果跑去学医,结果没能学武功,不就错过天下最好玩儿的事了么?更何况…”偷觑向她的眼神,霎时间浮了笑:“更何况,当初我没学武功的话,就遇不着师⽗啦!”

  “遇着了又如何?没什么好的。”她别过头去,语气刻意淡了。

  “师⽗…是觉得小徒哪里做得不好吗?”没什么好,是指少收他这个徒弟,对师⽗来说比较省事么?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一定要遇到我才是好。”练如滟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笑:“你拜过这么多师⽗,多我一个不算多,少我一个,自然也没什么损失。”

  他的确拜过许多剑术名家为师,但隐隐约约又觉得…这话,似乎不大对…

  叹息封在心瓶,角依然弯起姣好的弧度:“不过,既然现在让你喊我师⽗,能教你的,我会尽力而为。”

  齐磊还是无言,只是困惑地望着她的侧面──明明就该很开心、很开心才对,这代表他能学到更多⾼深的武功,可…为什么连半点‮奋兴‬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撩起了一丝失落感?

  酒肆外,响起了打更声,愈发显得室內的静谧有些诡谲。

  “对了,你用过晚膳了吧?”听外头的夜梆子,该是初更天了。

  晚、晚膳?

  “哎呀,我真糊涂得紧!师⽗只喝了姜糖茶,可还没进晚膳呐!”大手猛地往额头一拍,齐磊整个人跳站了起来:“师⽗,你先忍忍,我去买些吃食,很快就回来。”说完,便旋风似地冲进了槛外的黑幕。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齐磊肯定忘了自个儿该用膳!

  瞧,连问题都没回答,就急冲冲地要去张罗她的晚膳。那么,之前他肯定也是忙着她的事,浑忘了自个儿。

  练如滟轻轻释出封在心底的唱叹,微漾了笑,有些感动,有些无奈。

  现在,只能期待她这徒儿出去买吃食的时候忘了买他自己的那份儿。如果齐磊真忘了,那…将她的份儿分给他喽,反正──其实,她一点都不饿…

  无论练武再怎么累,齐磊总有气力按着东方曜开出的各种方子为她弄这个、弄那个;而练如滟,尽管癸⽔已过、⾝子已好,但每每见他笑昑昑地端上这个、端上那个,最后总是领情全收。

  ⽇子,就在抓葯、煮茶、喝汤之间度了去…

  “着!”

  两个原先移位迅敏的⾝形霍地停滞,‮热燥‬的空气里,只剩下蝉鸣和息的声流淌动着…清眸闪动熠熠神采,是‮奋兴‬:“师⽗,我…”

  “你赢了。”练如滟淡淡一笑,两手微微‮劲使‬,手中长枝应声而断:“明天开始,我就教你最基本的掌法。”

  “谢师⽗!”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她知道他的底好,却没料到点悟后的昅收运用竟如此之快;如今,齐磊出手时已无之前拘泥招式的僵滞,并逐渐接近打破各套剑法的界线、灵活变通的境界。

  “师⽗啊,既然明儿个开始要学掌法,那今天咱们就练到这儿,好不好?”齐磊笑容灿烂:“咱们一块儿去逛逛市集吧!”

  “你会这么说,真难得,我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练功。”

  “人都有想偷懒的时候嘛!”齐磊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突然冒了个问:“难道,师⽗没有么?”

  沉昑半晌,练如滟摇了‮头摇‬:“没有。”

  “真的?”瞠大了眼,齐磊一脸惊诧。

  她再想过,还是‮头摇‬。自从她拜关司鹏为师、进了绝天门之后,不管是练武还是执掌青鸥堂,好像始终没动过偷懒、休息的念头…

  “那…那我不去了。”

  看着他肃整了表情,她有些不解:“怎么了?”

  “怕师⽗觉得小徒疏懒,最后决定扫我出门呐!”齐磊说得认真。

  她微微一晒:“当初既然给你机会,就不是空许,你不必这么顾虑。”

  “小徒明⽩,但是…”眉宇螫结,迟疑了会儿,他仍是将心事托了出:“但是那个时候,我自个儿也说了,要是师⽗决定不收我为徒,那我…我…我就不能跟着师⽗了。”可恶!当初…当初⼲么把话说得这么绝!

  瞅着他的苦瓜脸,心头如风过叶尖般地一颤。

  练如滟半转过⾝子,特意提了提角,淡淡道:“你别想得那么糟,哪天我无法再教你什么了,不用我赶你,你自个儿都会想走。”

  齐磊当场愣祝之前他和那些师⽗似乎真是如此,虽是以武结了师徒缘,一旦艺成,就各不相⼲了。可现在…

  “嗳,师⽗…”见练如滟往內室走去,不暇再想,赶忙追去。

  脚步稍停,练如滟一个回首,绽了抹悠悠的笑:“不是要去市集么?左袖多了道口子,我总得换件⾐裳,才好出门吧?”

  ⾝后窸窸你的声音间歇轻动。他知道,这来自另个角落的茅草堆。

  最近,师⽗总睡得不安稳,莫非,师⽗心里头搁了什么⿇烦事儿?齐磊小心翼翼地慢慢翻了个⾝,黑暗中仍见得背影婀娜窈窕。

  唔…该怎么做才能让师⽗开心些?

  癘?声再响,是练如滟轻轻翻过⾝来;齐磊飞快闭上了眼,耳朵却尖尖竖起。

  幽缈喟叹如烟般逸出,接着,是点落在地的脚步声。

  直至练如滟出了內室,齐磊这才缓缓睁开了眸、坐了⾝。视线自然而然随她而去──月华银皎,在青衫外圈围了抹淡淡的光影,她就这么静静仁立着。

  好远,那种离师⽗好远的感觉,无由地又冒了出来…突然间,练如滟⾝形一动,竟施展起武招,但见纤影灵矫飞捷、起落更迭。

  齐磊怔忡凝望,双脚不自主朝外走去──和师⽗相处个把月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师⽗。眸眼锐亮,周⾝浑似烈焰灼烧,卯⾜了劲、使全了力,一副要和人拼生斗死的模样。

  “师⽗──”他试着唤她。

  她置若罔闻。

  齐磊越看越心惊,实在按捺不住,哪管自个儿的拳脚功夫和师⽗有多大差距,寻了空隙,便跃⼊圈子,与练如滟对拆起招式。

  “师⽗,你还好吧?”虽然手上有些吃力,但齐磊依然挤出了问。

  练如滟还是未加理会,神情凝肃,眸底却是浑浊。

  齐磊咬紧牙关,強迫自己沉住气、定下心。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好能封制师⽗的⽳道,免得她损了功力,但要封制师⽗的⽳道,咳,实在是难呀,除非…用换的!以近⾝受她一掌,换取封制⽳道的机会!

  心念既定,齐磊稳住了思,专神和练如滟周旋。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练如滟左掌直出,右掌随后,前者为虚,后者突地向外侧翻,拍向齐磊左;齐磊不闪不避,反倒使了个“千斤坠”立定当场,暗暗运劲右指,待柔荑碰击的瞬间,他忍下痛楚,正点在她的肩贞⽳上。

  “好…好…”话没说完,齐磊喉头一甜,硬是噴出了口鲜⾎。

  温热的腥沾上雪颊,练如滟猛地惊醒,见到的,是嘴角淌⾎、面⾊尽失的齐磊,不噤颤颤悸抖:“你,你…”他笑了:“师⽗,你…你好啦?”

  “你别动,我扶你进去。”她想动,可动不了。

  “小徒斗胆,封了…封了师⽗的⽳道。”齐磊勉強解释,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半点力也使不出。

  “你撑着点儿!”秀眉深蹙,她运全劲冲⽳。

  半刻后,练如滟成功解了⽳,而齐磊的勉力支持也到了极限;在他顿⾝委地之前,她总算及时拦抱住…“齐磊,撑好!我一定会救你!”

  天蒙蒙初亮,齐磊缓缓睁开了眼,原本想稍稍移动僵硬的四肢,膛传来的剧痛却断了他的奢想。

  守在旁边的练如滟将一切瞧进了心坎儿里:“你别忙着动,我来帮你。”双手支抵齐磊胁下,轻抬起他的上半⾝。

  俊容微微发窘。“老是让师⽗照顾,我…”

  “你这伤,是为我受,自当由我照顾。”淡淡扯了扯角,睫羽黯下。

  “师⽗,那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因为,伤的是他…心酸的温暖,竟让她兴了掉泪的念头。

  “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齐磊一乐,就忘了自己有伤在⾝,猛要坐起⾝的下场,是让痛楚弄拧笑颜,龇牙咧嘴地频频哀呼:“疼阿疼阿好疼啊!”瞧他刻意夸张的表情,练如滟忍不住莞尔一笑,轻斥了句:“受了伤,还不安分,活该!”

  “小徒⾼兴嘛!”嘿嘿,师⽗笑了、师⽗笑了哎!

  “唉…我从没想过会收个像你这样的徒儿。”

  直直瞅着师⽗凤眼斜睨半含笑的模样,齐磊有霎时的失魂。好半晌,才呐呐问道:“像我这样的徒儿…究竟是什么样?”

  “笨得让自己受这无妄之灾。”叹息逸出,她轻轻摇了‮头摇‬;口里是这么说,心里却涌上难抑的酸涩;对他,有挥不去的內疚。

  “是无妄之灾么?我可不觉得。师⽗平安,是小徒的福气呐!”齐磊说得理所当然:“要是师⽗受了伤,那小徒跟谁学武去?”

  闻言一怔,眉心微颦,芳容凝整。“因为学武的缘故,所以你才宁愿冒险?”

  “我…”他狼狈于笑,偷眼觑着她:“如果,我说当时本没想这么多,师⽗会不会真觉得小徒很笨呐?”

  眼儿弯弯,漾起了笑:“你呀,老是这么战战兢兢的。好像我是个十⾜凶恶的师⽗,动不动就会赶你离开似的。”

  “师⽗明鉴,小徒绝没这个意思!”齐磊急忙解释:“我只是…只是…”中途声音倏忽低了下去,微赧道:“只是在意师⽗对小徒的看法嘛!”

  “我还以为,你会看在眼里的,只有武功。”

  “呃…我、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咧!”齐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

  秀眉一挑,淡淡丢了个问:“不是这样,是哪样?”

  齐磊沉昑半晌,没个明确答案,于是照实招了。“我也不知道,以前拜了许多师⽗,却没发生过这种状况。”向来清澈如⽔的眸子,此时灼烫如火,紧紧盯着姣容;“比起学武,师⽗…师⽗…”喉音沙沉,臆间却有某种情绪逐渐昂,最后瞬间迸出了口:“师⽗能够好好的,更重要!”

  眼眶泛起了热,练如滟忙别过头去,刻意寒起了嗓:“人受伤了,动不了⾝子,嘴⽪子倒会胡耍弄。”

  “师⽗──哎哟!痛、痛──”心里一急,他又忘了伤口。

  她迅速将他按住:“怕疼,还动?”

  齐磊顺势反握她的手,一脸认真:“师⽗,我急啊!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不是耍弄,也不是讨好。”

  他只手的温暖覆罩她全⾝的风霜,如今,她是无从回避了。练如滟轻叹口气,任他的肤触继续停留,只低应了声。“嗯。”“谢谢师⽗、谢谢师⽗!”

  被他乍现的笑容逗开了情绪,凤眸蕴着笑意,‮头摇‬轻问:“有什么好谢的?”

  “师⽗信我,就值得谢天谢地啦!”齐磊说得真挚,心头话一股脑儿地对练如滟倾出:“师⽗啊,好奇怪,明明受伤了会疼、会痛,可我现在觉得好快、好快活、好开心呐!”

  “说你是笨徒儿,果然不错。”

  他嘿嘿一笑:“只要师⽗不嫌弃,那小徒就无所谓喽!”

  齐磊毫无掩饰的笑脸,总让她情思浮动,片刻后,她幽幽道了话:“以后,别这样了。”

  “啊?”师⽗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好玄呐!

  “不管遇到什么情形,千万要以自⾝‮全安‬为重,昨晚,如果我下手再重些…如果我下手再重些…”如果她下手再重些,那么,此刻在她面前的会是什么?想到这儿,练如滟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好几个寒颤。

  “我答应师⽗。”虽然使不上力,但齐磊还是微微收指,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中:“不过,师⽗也要答应小徒一件事。”

  “你倒和师⽗讲起条件来了?”

  “没办法,若不先讲定,接下去的话,小徒就不敢说了!”他眨了眨眼:“小徒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待会儿小徒说什么,师⽗都不能生气、不能赶小徒走?”

  “明知道我会生气,甚至可能会赶你走!你还要说?”

  “唉,没法子啊,小徒再不说出来,老积在心底,恐怕。快成內伤喽。到时这伤加那伤,哪还有复元的一天呐?”

  究竟是什么话,会有这种威力?这下,她的好奇心真被他挑了起来:“好吧,我答应你。”

  “师⽗说好了哦!”嘿嘿,有这块免死金牌,他终于可以一吐心底话了;抓着练如滟的手来到左前,齐磊擎着笑脸,语气却是再真切不过:“师⽗,你对小徒真是太好太好了,能遇到师⽗,肯定是我好几辈子修来的福缘。”

  喉头被満満的感动哽得发疼,练如滟勉強扯了扯角:“我对你一点儿都不好,严厉得紧,不是么?”

  “严厉归严厉,但我知道师⽗心里是对我好的。”

  “是么?”她淡淡反问,不自主想到了关司鹏──她的师⽗:“我曾经也这么以为,以为师⽗对我严厉是心里对我好,可是…”睫羽垂敛而下。

  齐磊关心地问:“可是…怎么了?难道师祖对你不好么?”

  “师祖?唔…你这么称他,也没错。”这个词儿,让练如滟稍稍露了个笑,但心头的苦涩却依然存在。她低声轻道:“他向来只看得到最強的人,而我…我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他的眼里始终没有我。他是我师⽗时,情况如此,他是我主子时,依然没变。”

  “师⽗…”怜惜,在他方寸间漪了开。

  “我怎么会在你跟前说这些,唉…是中琊么?”

  练加滟摇了‮头摇‬,轻巧地收回亲手,淡淡一笑:“我上回生堂去,找东方曜拿些葯材,给你补补元气。”

  “师⽗…”齐磊的呼喊终究留不下她,最后还是眼睁睁看她在视线里消失。

  无论如何,师⽗和他之间,似乎多了些许柔柔软软、温温暖暖的东酉。他十分确信──那相距遥遥的感觉,现在是偶尔钻出,但总有一天会永远绝迹。

  嘿嘿嘿嘿,肯定会的!

  “哎、哎哟!好痛呐──”他又忘了。得意归得意,可不能扯到伤口啊!

  丹田的气缓缓吐出,练如滟收回双掌:“你觉得好些了么?”

  齐磊半侧过头,笑意満満:“有师⽗这样天天不顾耗损真元,为小徒疗伤,伤势可能拖得久么?就算小徒想偷懒不练武,也不成呐!”

  “你想练功想得紧,这才是真吧?”练如滟站起⾝来,盛了碗葯汁递给他:“喏!快喝了!”

  “哦,师⽗。”虽是将碗接了过来,瞪着葯汁的表情却难看极了。

  练如滟看在眼里,倒没说什么,迳自代着:“过了十五,我有要事,得离开濮,我想…”话才到这里,就见齐磊仰着脖子、牛饮葯汁,让她岔了题。

  “当心点儿!哪有人这样喝葯的?”

  伸袖抹了抹嘴,递出空碗:“师⽗,我还想再要一碗!”

  “再一碗?”他不是最讨厌喝这些了?

  “是啊!”齐磊点了点头,眉开眼笑地说:“十五,就是三天后嘛,如果三大后得离开濮,小徒当然得在三天內尽快恢复呀。否则,我不就成了一路上的大⿇烦了!”

  练如消接过空碗,神⾊间掠过一丝不自在,仍是微微晒道:“虽然这葯是补⾝用的,但也不能贪多。你要想早点康复,就别趁我不在的时候对空比划招式。”

  “啊?原来师⽗都知道?”呃,他还以为瞒得住师⽗咧…

  “你呀,孩子气得很,做事常凭一股劲儿,怎么能好好照顾自己?”她边说边洗碗,回避了面对面谈的必要。

  “还好,论起习武、练武,你无须我费心。之前教你的这些掌法、拳法,以你的武学基础,⽇后自行琢磨,功力当会逐渐加深;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使剑是这样,使拳掌亦然。”

  “师⽗的金⽟良言,小徒谨记在心。”

  “嗯。”她淡淡应了句。

  至于,原本打算向他明说的话的话,终究,是放在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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