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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白沙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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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姐妹和家丁们是头一遭长途行军,尽管苏翎百般催促,却还是越走越慢。苏翎不得不耐着子,尽量拣易走的路线行军,这就不可避免地经过一些有人聚居的山口、峡⾕。好在都是些不大的村子,二三十户人家,看见苏翎这队骑甲鲜明的明军装扮,都有些慌。苏翎估计,这些人大概也是逃民,以为是明军前来清捕,否则何必害怕?营军对百姓的騒扰,还达不到如此远的地方。便不再担心这些人会怈露行踪。

  苏翎令队伍不许停留,迅速穿村而过,只令郝老六几人到村子里看看能否备置一些物品。十几人⾝上也就凑出三十多两银子,这有了银子,那些村民才不再惊慌。能掏银子买东西的,便不需害怕,这是简单的直觉,何况,这里的村民大多见过银子,家里却是一丝一毫的都见不到。见郝老六手里摊着把碎银,逢人便问有没有粮食卖,便各自回家将能卖的都搬了来。这些人并不担心自家少了粮食、铁具,有了银子,自然有门路去添置,况且这位买东西的军爷并不计较价钱,⾜够他们以后买回卖出的东西,还有剩余。几个村子均如法炮制,总计买了约二十石各⾊粮食,十几斤盐,又购置了一些斧头、长锯、铁钉、绳索等杂物,还特地添置了两口大锅,这些家什一概用马驮了,跟在队伍后面。前面路上为保持马力,苏翎的骑队均是一人双马换乘,除了陈家姐妹外,空余的马并不让人骑乘,那些家丁一律步行,到了这时,这些一路清闲的马匹才派上用场。

  至于那些个女真人,一路上果然规规矩矩,丝毫未添⿇烦。那个病人算是福大命大,退了热,医生又给服了几次丸葯,又在沿途将就能采到的草葯配了煎服,渐渐趋于好转,已醒过几次,只是还很虚弱,不能说话。那些女真人见此,越发的规规矩矩。一天宿营时,不知怎么弄的,空着手便带回几只野物,双手捧着送到苏翎面前。苏翎考虑片刻,便令将兵刃弓箭一并还给他们,女真人大喜,取了便走,不到一个时辰,八个女真猎人便又弄回不少猎物,自此,苏翎每晚都会有一只烤的山独享。

  到第五⽇午时,大家终于看见苏翎的脸上露出笑容,不用说,⽩沙沟到了。

  距⽩沙沟十里时,苏翎便‮出派‬游骑,在附近几十里內巡视一遍,回报说没有村子,也没有明显的有人经过的迹象。郝老六则一马当先,直奔沟內,回报沟內一如所料,一年前他们搭建的草棚已寻到,只要略一收拾,便能派上用处。

  苏翎一声令下,大队人马缓缓涌⼊⽩沙沟。

  说是沟,其实地势比前几⽇所行还要⾼些,只是一左一右两山相夹成⾕地。沟口尤为狭窄,仅容一辆大车通行,两侧都是斧劈般的悬崖,再向里,便渐渐开阔。两边的峭壁上个垂下数条细小的瀑布,各流出一股泉⽔,飞扬的⽔雾将⾕口这一小段遮掩的朦朦胧胧,在光下隐约架起一道彩虹。泉⽔在⾕底汇集成溪流,穿过⾕中平地时,已成五尺宽的一道小河,一直蜿蜒出十多里外,汇⼊鸭绿江。山⾕中部有大片平坦的草地,若是垦荒成田,怕不是有数百亩。溪⽔清澈见底,游鱼往来清晰可见,却并不深,徒步便可涉过。沿着溪⽔两岸,丛林茂密,野花烂漫,其中不少野果,⾊彩斑斓,俏然挂在枝头,煞时惹人喜爱。各⾊飞禽被人马惊起,小小的一片树林上空,便有上百只各⾊鸟儿飞舞,显然,这里鲜有人迹,不知多少年无人打扰。

  队伍跟着苏翎马后,一声不响地行进,陈家姐妹与众家丁皆都双眼忙,四顾不暇,就连那几个女真人,也都満脸喜⾊。对于山林的感受,怕是女真人要深一些,如此美景,莫非是仙境?

  苏翎令大队在⾕中平地停下,只在⾕口留下两人布哨,其余的,立刻开始清理往⽇留下的几间草棚。草棚就在峭壁下,屋顶早已破败不堪,地上也长満野草,若不是骑甲们挥刀砍开灌木,旁人看不出这里还隐有几间草棚。郝老六试试木桩,还算结实,只需重新整理地面与屋顶,就可以有块挡风遮雨的地方。

  苏翎瞧了瞧地势,用手指向草棚左侧,对家丁们说:“你们就住这里。”

  说完,也不再理睬众人,将马拴在一棵树上,就与兄弟们一起动起手来。

  不大功夫。地上地杂草便被收拾⼲净。有几个兄弟已用树枝、茅草编好屋顶。众人发一声吼。将一排排草束扔上去。顶上两个人接住。层层叠叠垒上。捆紧。眼见着一间暂新地棚屋便搭建起来。

  苏翎拍拍⾝上地草屑。満意地看着眼前地一切。这就算是个家了。

  “大哥。”郝老六也是満⾝茅草。却指了指外面。

  苏翎一瞧。那群家丁仍站一堆。虽然将车上地东西都卸下。却没再做别地。那几个女真人却已不见。

  苏翎皱皱眉。不噤有气。大踏步地走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苏翎地话隐隐带着怒意。

  陈家姐妹相互看看,没有说话,这一路上这位武官对她们很是冷淡,让她们心內着实不安,也说不清是为何。

  “陈家‮姐小‬…”

  “大哥,我们不会搭屋子。”陈家大‮姐小‬无奈地说道。

  苏翎不解地望向一众家丁。

  “大哥,这些都是陈家內宅的家丁,没做过这些。”

  “內宅?”苏翎说。“也不会种地?不会打猎?”

  陈家大‮姐小‬红着脸,点点头。“他们都是…看家护院,算账收租,收拾宅院…”

  苏翎不噤愈发恼怒“你们会做什么?”

  照这么看,这一路上能自己做饭,都很不错了,这陈家往⽇还真是大户,养些家丁都带着大户脾气。

  苏翎向家丁们一一看去,所有人都低下头,默不言声。适才众人一番商议,却是谁也拿不出个主意,原来的管家并没跟来,这些人彼此间并不悉,一路上限于苏翎的威势,不敢有任何违令之处,此时却成了散沙。陈家姐妹似乎镇不住,毕竟这些人的名字都叫不全。

  “你们不仅要搭建屋舍,还要种田,打猎,捕鱼,不仅如此,还要勤练武艺,以防战事。”苏翎沉声说到。

  “再过几个月,就是冬天。这里比边墙內寒冷数倍,到时候你们吃什么?穿什么?想要冻死还是饿死?”

  苏翎又看着陈家‮姐小‬,说道:“陈家‮姐小‬,我答应的,已经做到了。这往后,就看你们自己了。若是实在不行,还是另寻它处吧。”

  说罢,转⾝行。

  “大哥…”陈家大‮姐小‬忽然叫道。

  苏翎问:“还有何事?”

  陈家大‮姐小‬咬紧双,一手拉起二‮姐小‬,一手拉着弟弟,上前几步,一齐跪在苏翎面前,说道:“大哥,想是小妹行事莽撞,让大哥心存芥蒂,信不过我们姐妹。我们姐妹命为大哥所救,这几⽇屡屡想寻大哥面谢,述说详情,却是不敢打扰。”

  苏翎不置可否,默然以对。

  “大哥将我们陈家众人带至此处,一路上百般护卫,万般呵护,我们姐妹感不尽。请大哥听小妹说完。。”

  陈家大‮姐小‬见苏翎面露不耐,连忙说道。

  “小妹的确借大哥之名,让我们众人借机离开,实属无奈,绝非不敬。陈家的事,大哥似乎不愿多听,小妹也不敢罗嗦。我们众人在家⽇久,到此荒凉之地实不知该如何容⾝,还请大哥多多担待。”说完,便领着妹妹弟弟磕头,伏地不起。

  一众家丁见此,却都低头不语。那医生似乎略有犹豫,但还是保持沉默。

  苏翎默默扫视众人,说道:“我们兄弟十九人,⾝在营伍,在这山林之中执行军务,历经百战,仗的便是彼此同心,生死与共。撞上你们,既然出手,便算是天意,你们也用不着谢。杀的那人是佟参将的家人,我们兄弟俱在其属下当差,这辽东,是回不去了。”

  “人是我们杀的,杀便杀了,我们兄弟没什么好说,这与你们无⼲。只是,你们这些人…。”苏翎略一停顿,继续说道:“一个小姑娘,便可以随机应变,化险为夷,实在是聪敏之至。还有你们…”苏翎看向一种家丁“我不管你们什么来历,有什么冤仇,我也不想知道。但瞧你们的样子,是个个心里都打着主意,算的清楚。”众家丁都是一震。

  苏翎顿了顿,说道:“这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什么聪敏、心机,都与我们无⼲。到了此地,我们答应的便算做到了。以后,是生是死,是走是留,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实在不是一类人。我还明⽩告诉你们,我绝不会再让我的兄弟们被人利用,我绝不会因为你们,让我的兄弟们送命!”

  苏翎这队兄弟有今天这步境地,虽说事出偶然,却是明显为陈家所用。不论有心无心,让一众兄弟如此下场,苏翎是越想越不心甘。

  陈家姐妹俱都⾝子一颤,面有惧⾊。

  陈家大‮姐小‬到底年岁较大,心思灵巧,如何听不出苏翎的怒气?如苏翎所说,不论陈家家事如何繁杂险恶,这苏翎一⼲骑甲,的确是无辜牵扯进来的。这一路上并未见苏翎对此抱有怨言,但到了此地,陈家三十多口人,不但无法报恩,却还要苏翎照顾,焉能情愿?

  “大哥,”陈家大‮姐小‬叫道“各位大哥的确是我们连累的,我们眼下无以为报。我们不会忘了各位大哥的救命之恩。如今实在是没了主意。”说道这儿,略微一顿,提⾼声音“自此时起,这里便再没有什么陈家,一切听从大哥吩咐。还请大哥答应。”

  如此一说,便是奉苏翎为主了。

  一众家丁见主人家都如此俯首,还能有别的主意?这些人都是奴籍,家中数代都是陈家家仆,离开主人,哪一个也活不下去。这当中人人都清楚,随着陈家二‮姐小‬那声招呼,既然站出来,算是摆脫了被陈家大伯‮布摆‬的厄运,眼见着陈家姐妹俱都年幼,这心里想得多的,不是少数,直到听苏翎那么一说,方才明⽩,到这偏僻之地也未必活得轻松,单说粮食、御寒的⾐物,就⾜以让人心惊。

  苏翎冷眼瞧着家丁们,似乎对其那点心思洞若观火。

  家丁们终于撑不住,一个个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不消片刻,苏翎面前再没有一个站立的人。

  苏翎神情冷峻,审视众人却不言声。陈家姐妹与家丁伏地不起,也是默默无声。

  “好,我就再信你们一回。”苏翎终于开口。

  “谢谢大哥收留!”陈家姐妹再次叩头。

  “我先给你们定个规矩,这第一,所有的人都必须听令行事。只要你守规矩,有我们兄弟吃的,就绝不会少了你一口,有我们兄弟穿的,就不会让你挨冻。听明⽩没有?”

  “是。”众人一起答道。这回不需管家,也能保持一致。

  “这第二条,自今⽇起,这里再没有什么主人,仆人,只有⽩沙沟的人。所有的人都必须出力,不论是砍树建房、开荒种地,还是打猎、捕鱼,守夜、放哨,⽩沙沟没有闲人,一天不做事,就一天没有饭吃。明⽩么?”

  “是。”这回,异口同声之中似乎夹杂着些惊喜。

  正说倒这儿,就见一旁树林中一阵摇动,钻出几个人来,一看,却是那几人女真人。

  八个女真人猛见到这一地跪着的人,一愣,随即又憨憨的笑着将各自肩上的猎物放下。

  不愧是常年狩猎的女真猎人,这么短的时辰里,便所获颇多。

  为首的女真人指了指猎物,说道:“多…。很多…”回⾝指了指⾝后的树林。

  苏翎冲他们点点头,又转⾝说道:“看见没有?不会打猎,就学着打猎,学不会,就自己饿着,不会建房,就睡在地上。”苏翎又环顾一周,继续说道:“将你们以前的事都忘掉,此刻从头开始。”

  “都听懂了么?”苏翎大声喝道。

  “懂了。”声音七零八落。

  “都站起来说话。”

  众人一怔,随即站起。这位苏大哥的话不得违背。

  “现在,你们会不会建房了?”苏翎盯着家丁们问。

  既然事先已说了那么多,这个“不会”没人再言。

  众人小声议论了会儿,有人⾼声说到:“将军,只要有趁手的家什打下木桩,其余的都照那间棚子一样做,还是可以的。”

  “没有趁手的,挖个深坑也可以的。”有人小声发表意见。

  “再不行,就将就那边几棵树,也行。”

  这开了头,说话的人就多起来,这都是与自己相关,谁也不想被雨淋不是?想到主意的都大胆说出来。

  苏翎微微点头,感到満意。那边陈家姐妹却有些惊诧,不由得望向苏翎,这位外貌耝旷的武官,几句话就将这些家丁变得聪明起来,似乎个个都有主意。可刚才却为何不行?

  苏翎举起左手,众人立刻噤声。这动作沿途看了无数次,只要举起,那些铠甲骑士立刻静止不动,聆听命令。

  “只要肯动脑子,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不会的就学,不懂的就问,这里没有那些虚的东西。以后,这里…”苏翎用手划了大圈“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亲手建起的家。”

  这话像是一阵风,吹动每一个人的心。

  “陈一刚,陈三強。”

  “在。”二人越众而出。

  “你二人将所有男丁分成两队,天黑之前必须搭建起⾜够人住的草棚。这只是暂住,以后,我们要建真正的房舍。”苏翎说道。

  “属下听令。”二人答道。这话是跟骑甲们学的,家丁里,苏翎对这二人说话最多。

  “那医生与陈家小弟除外。”苏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是。”

  “去吧。”

  陈一刚、陈三強退下,立即召集家丁们聚在一起,开始商议搭棚事宜。

  苏翎不再管他们,转⾝对剩下的女人们说道:“陈家姐妹与你们几个女人一队,专责…”苏翎略略思索“煮饭,看管粮食。以后若是有补之类的,也由你们专责。”

  “是,大哥。”陈家姐妹低声说道。这里已没有大‮姐小‬,陈家姐妹毫无怨言。

  苏翎又一想,说:“你们姐妹慢慢学,不要着急。”又对那几个女仆说:“你们先担待些,等她们姐妹学会了,在与你们一起做不迟。”

  那几个妇人低声答道:“是,我们几个做饭还是够的。”

  苏翎点点头,说:“以后打柴,挖灶之类的,我会另吩咐人去做,你们只管做饭菜。”

  苏翎象是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不会还带着纸笔吧?”

  这下陈家二‮姐小‬总算找到说话机会“有的,还有几本书呢。大哥。”

  后面那句大哥,叫得若有若无。

  苏翎撇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子单薄,连⽇跋涉,越发显得瘦弱。毕竟还算个孩子,这口气出在她头上,也有些过了。

  想到这,苏翎便笑道:“不是大叔么?”

  陈家二‮姐小‬红着脸,轻声说道:“姐姐说,大叔,年纪不大,该叫大哥的。”

  “好,就叫大哥也罢。你们姐妹去整理一份名册,这都是陈家的人…”

  陈家大‮姐小‬打断说道:“大哥,没有陈家的人,都是⽩沙沟的人。”

  苏翎一愣,点点头,接着说:“整理成册,若是知道各自有什么长处,不妨注在一旁,我有用。”

  “是,小妹听从大哥吩咐。”陈家‮姐小‬乖巧地应到。

  苏翎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由得看了看陈家大‮姐小‬,见她面容憔悴,却也算是姣好…。

  苏翎猛地站直⾝子,这个时候,竟然会走神。

  “你们去吧。”

  苏翎又向站在一旁等候的医生招招手。

  “你叫什么?”苏翎问。

  “在下周青山。”

  苏翎瞧了瞧周青山,不噤问道:“我瞧你不象陈家下人。”

  周青山没料到苏翎这么问,略微一怔,随即回到:“将军,在下家⽗曾为陈家家主诊病,后来家⽗遭难,被陈家家主所救,便在陈家住下来,帮着做些葯铺上的生意。到我这里,已有四十年了。”

  苏翎点点头,这治病的被病人所救,也算曲折。

  “我将你单列出来,便是看着你懂医术。你不用跟着做那些气力活儿,但你要做的更重要。”

  “谢将军照顾,请吩咐。”周青山拱手说道。以他这个⾝子骨儿,怕也做不了几天。

  “这第一,那女真人的病,能尽快治好,便加把劲,那些女真人留在这里也不太好。第二,我要你尽快悉这四周山里的葯材,采集一些备用,我会让一个兄弟人跟着你,免得遇上野兽。还有,跌打损伤一类的方子想必你知道,能配置多少就配多少,以后总要用上的。”苏翎话里有些忧虑的意味。

  “是,在下一定尽力。”

  “那个陈家少爷,你每天督促他读书一个时辰。也不知我们会在这里住多久,总要有些打算才好。”

  “是。”

  “其它的,暂时还没想到,你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医生,我倒不希望你忙起来。”

  周青山会意地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诸事代妥当,其实并没用多久,苏翎却觉得比搭棚子还累。他打量了下四周,却见那几个女真也正在搭建草棚。看他们手脚利落的样子,显是十分练。未必他们要常住下来?

  苏翎摇‮头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要说有用,这几个女真人可強多了,捕猎的本事,比苏翎这些兄弟还要⾼明。至于那些家丁,苏翎没有半点看上眼。这大户人家看着风光,可这一倒,人心便散,若不是跟着他们,陈家姐妹难说会遇上什么。

  为防粮食受嘲,苏翎与兄弟们又特意燃起几堆火,将地面烤⼲,再用溪边卵石厚厚铺上一层,直到确定不会漏雨,才将所有的粮食搬进棚里。那头牛眼下还派不上用场,但也专门盖了间牛棚。几十匹马暂时还不能受到这种待遇,此时正自在地在草地上啃食青草。

  太还未落下,一排草棚就已草草搭建完毕,那些家丁们到底是动了脑子,虽说草棚歪歪斜斜甚不齐整,却也能遮风避雨,除此之外,一众家丁还将草棚周围百步之內的杂草铲除⼲净,又在苏翎的指示下挖出几条引⽔沟渠。几名⾝強力壮的家丁从山上搬来几块大石,垒起灶台,架起大锅,満満的烧上一大锅⽔。女人们已将女真人猎来的五只山、三只野兔洗净,只等⽔滚,便要炖上一锅⾁汤。那边郝老六则带着几个兄弟去山里走了趟,不知是与女真人赌气,还是运气好,倒扛回一只梅花鹿,约莫四五十斤重,此时也正剥⽪去骨,就等着架在火上烤。

  苏翎去了⾕口巡哨,两名骑甲正隐在树后,一边闲聊,一边留意着远处的动静。苏翎仔细斟酌片刻,便撤了哨,吩咐下去休息,让两人回去传话,等兄弟们吃了,睡上一个时辰,再来换哨。

  待两人走后,苏翎策马在⾕口两侧逡巡,仔细留意地形,待记之后,才停在⾼处,凝神远望。

  此地已是山林深处,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两天的路程,‮全安‬暂时算是无忧。宽甸堡一带,谅那佟参将也不敢派人深⼊如此之远;至于女真人,苏翎心中犹豫,虽然能够肯定这附近不会太多,但总还是隐隐不安。在对待女真人这方面,着实没有太多的把握。这次同行的女真猎人,看起来丝毫无害,甚至给人以憨厚老实的印象,这一点跟汉人的猎户几乎完全一致。但这个种族问题,很难凭印象判断,眼下只有随机应变。苏翎担心的女真威胁,怕是还要过几年才会出现。

  在这⾕口,⽇后要修筑一座堡寨,扼住进⼊⾕內的要道,仅凭布哨,无法防备突如其来的侵袭,至少要将大队敌兵迟滞一段时间。不在于坚守,仅是迟滞,这堡寨修筑起来便要容易一些。苏翎在心里谋划着陷阱、暗弩等等各⾊手段,计划等稍有空闲,便开始着手修建。但眼下这还不是首要的,队伍才刚刚至此,遭受袭击的机会很小。重要的是如何保持长住,粮食,盐,工具、布匹,这些都需要置备,看来,要多采集一些山货,出山换。想起换,苏翎便联想起那久个女真人。此时他们这些人不也同样,跟女真猎人们通过换获取所需么?其实,汉人与女真人,真有那么大的仇恨么?这族群之间,差别到底有多大?

  苏翎摇‮头摇‬,这些问题太过遥远。眼下已是五月,赶着种下一些黍,⾖,还来得及,⾕內的气候要比外面好些,不知冬天如何,这⾐物,怕只能从⽑⽪上想办法。途中的那两个村子,所存不多,想购置这五十多人所需,最近也得去宽甸堡一带,可那恰恰是他们不能去的地方,派家丁们去?苏翎不放心,仅边墙一带他们就过不去,这些还得亲自办。若是有船,倒可以沿鸭绿江而下,到镇江堡一带去试试,想必佟参将不会料到苏翎还敢在镇江露面,但这船…苏翎有些头痛,这些问题一环接着一环,哪一个都不是容易,唯有尽力而为。

  天⾊刚刚一暗,苏翎看见⾕中走出两人,是胡毅成与许熙。

  “不是让你们睡一个时辰再来么?”苏翎说道。

  “大哥,不碍事,我跟好老六商量好了,过一个时辰就有兄弟换哨。大哥,你快回去,吃点热的,今⽇那⾁汤鲜的很,有些⽇子没吃过了。”胡毅成说道。

  苏翎点点头,拍拍两人的肩,说了声小心,便策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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