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道圣旨,思麟立即被撤官除爵,罚银万两,从此由八旗贵冑中的“上三旗”沦为下层的一半百姓。
“为什么会这样?”海雅在正厅中惊问,一张脸惨无⾎⾊。
思麟接过圣旨后,马上匆匆更⾐出门,未曾代要去哪里,只说要出去把事情搞清楚。但他沉重严酷的面孔,是海雅从不曾见过的。
“发生什么事了,二阿哥为什么受这么重的处罚?”亭兰也和海雅一样,在正厅里对着一屋子家人哇哇叫。
硕福晋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容极力保持沉静,握在扶手上的双掌却不住微微颤抖。这道晴天霹雳来得太猛,连她都有些无法承受。
思麒坐在偏房,冷面不语。先等额娘缓和了情绪,再把降罪的来龙去脉说明⽩。
“你阿玛呢?”硕福晋缓缓吐息。
“进宮求见皇上,为思麟求情去了。”
硕福晋闻言心头一绞,闭眼皱紧了眉头。求情?现在求情还有用吗?圣旨都已颁下来,降罪已成定局,哪有可能叫皇上收回成命?
“你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思麒见硕福晋稳定了气息,才开口回话“前⽇在朝堂上,思麟被人告状贪功渎职,说上次西北的准噶尔之他并未亲自领兵作战,而是等我军优势已经大定,胜败分明,才出面收拾残余叛兵。”
“岂有此理!”硕福晋一掌重重打在扶手上。“思麟岂会是这种卑鄙无聇之徒?这分明是遭人陷害!”
“额娘,皇上不是如此妄下论断之人,他也是这两天宣人传见,亲自旁敲侧击、多方引证下,才确实有其事。”思麒的脸⾊十分沉重。
“我不相信,二阿哥不是这种人!我可以对天发誓!”亭兰两眼一片泪⽔,却着倔強的脾气为思麟抗辩。
海雅呆立一旁,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你发誓也没用,事实就摆在眼前,皇上不信也不行!”思麒又何尝愿意见到自己的弟弟遭政敌如此诬陷。
平⽇关起门来,兄弟互相暗斗內讧是一回事;当有外人欺侮自家手⾜时,又是另外一回事。
“事实摆在眼前?”海雅神⾊凄惨的走向大贝勒,摇着头直问:“思麟不会真做这种事,不会吧?”
思麒冷下脸,低声回答“思麟当时确实不在主场战內,他的确是在我军几乎快攻克准噶尔族时才率军出现。”
“海雅!”站在一旁的亭兰马上以⾝子扶住向后倒的海雅。
她不相信,她绝对不相信,她心目中的驭马英豪绝不是这种可聇无胆之人。可是她双脚却没有力气站稳,瘫软虚脫的颤抖着。
⾝侧仆役赶紧上前扶她⼊座,亭兰也跑道她⾝旁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可别在这个时候再犯哮了!
“思麟他…”硕福晋惊骇得无法开口,牙齿不停微微打颤。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的儿子不应是这种人!
“思麟是用战略,却被指控他贪功渎职。”
“战略?”一家人都瞪大眼睛,等着大贝勒继续说明。
“思麟的战略是留主要军力于场战,他自领一票精锐骑兵由场战后方奇袭。因为探子有消息,准噶尔族的噶尔丹打算由两面包抄清军,所以思麟率领精锐骑兵打散他们后方埋伏的兵力,再杀回主场战,一口气歼灭准噶尔叛兵。”
“这么说来,思麟确实有立下汗马功劳啊!”“但是摆在皇上面前的‘事实’,是他以逸代劳。别人在奋勇杀敌时,他不见踪影,等到大事底定,他才出来捡便宜。”
“过份!为什么要如此污蔑思麟?”海雅怒气上冲,双脚扎实有力的往地上跺,气得全⾝发抖。
“就是说啊!二阿哥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为朝廷效力,怎么可以任人在朝堂上三言两语就撤官除爵?”亭兰加⼊海雅的咆哮阵容。
思麒不语,寒冷冽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海雅看。海雅起先觉得意外,而后却愈来愈不自在。
怎么,她哪里说错了吗?
“二阿哥何其冤屈,竟要受皇上降下这等莫名其妙的罪!”亭兰忿忿不平的一拳重重捶在小几上。
“问她啊。”思麒始终未曾移走她那双冰冷透明的琥珀眼眸,像鹰一般的盯在逐渐仓惶的海雅⾝上。
“我?”她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冷汗直流。
屋內所有人的视线也全集中在她⾝上,令她更加局促不安。
思麒冷哼,似笑非笑的病捌鹕纳涞乃邸!霸诨噬厦媲⽩锤嫠槛氲模窃ネ醺男缺蠢铡!?br>
海雅浑⾝一震,整个人都凉透。
“是…宣慈哥哥?”
“怎么又是他!”亭兰气冲冲的冲到海雅跟前。“到底他和你有什么新仇旧恨,⼲嘛老拿我二阿哥开刀当替死鬼?”
“我不知道,我…”海雅无辜的摇着头。突然,一道记忆闪进她脑?铩?br>
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陷害”让你看看我如何单匹马,就可以轻松整倒一个人!
海雅惊恐的瑟缩肩头。她不敢相信,宣慈真的以此为报复,对思麟重下毒手。而她,正是间接害惨思麟的凶手!
“现在你満意了吧?你的‘宣慈哥哥’到底要整我二阿哥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亭兰又气又怒,连眼泪都冲上眼眶。
“我…我没有満意什么,这件事…”
“这件事与你脫不了关系!”
海雅回眼惊讶的望向思麒,只见他撂下这句残酷毒绝的话,看也没看她一眼,自顾自的缓缓品茶。
最教海雅痛彻心屝的,是硕福晋那双排斥而冷峻的眼神。她一直都很喜硕福晋,福晋像她死去的额娘,宠她疼她,处处关照她,把她当宝贝似的爱怜呵护着。可是此刻她看不见福晋脸上有一丝一毫以往的温婉慈祥,也没有和蔼亲切的同情或谅解。
她完全被孤立在家人的心门外。
此刻站在正厅中的她,像是陷⼊敌军阵营的孤军。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人会帮她。
“叫元卿来。”硕福晋低声命令。
仆役们“喳”了一声就急急退去。在场的人权都疑惑的望向福晋,不明所以。
“这时候⼲嘛叫元卿来?”亭兰怪叫。
硕福晋沉默了好一会儿。“元卿与宣慈贝勒的私甚好,请他来看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海雅她家不也是和宣慈贝勒家友好,何不…”
“住口!”硕福晋气势刚烈的打断亭兰的建议。“什么‘海雅她家’,她嫁进咱们硕王府,就是咱们家的人。不许再拿她当外人看!”
“是,额娘。”亭兰委屈的嘟着小嘴,眼眶泛红。
硕王府的人有⾝为贵冑的尊严,岂可向敌人低头求情?海雅既然已是硕王府的一份子,自然不能做出向宣慈贝勒讨饶的事情。
“额娘,那我先告退了。”海雅低头禀报。
“好,去吧。”
海雅对硕福晋投以感的眼神。虽然福晋的面⾊依然沉重,但她对福晋仍把她当一家人看的心意,感到万分欣慰。
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思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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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硕王府里一片闹烘烘。
全家上下,亲朋好友,都在为思麟被撤官除爵的事焦急奔走,而此番横祸首当其冲的“二少爷”…已被削去贝勒封号的思麟,此刻却正在家中槐院池塘里,跷着二郞腿闲闲读兵书。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娇小急促的⾝影突然从回廊边冲过来。
“哎呀,吓死我了。”思麟故作一副老犯心绞痛的模样,不停轻拍着口,咧开慡朗开心的笑容。
“大伙都在四处找你,原来你成逃阢在这后边小院里。”海雅气吁吁的说。
“我没有天逃阢在这里啊,我昨天是在芳乐楼,前天在粉头儿胡同…”
“你竟敢上酒楼、逛院胡同!”海雅愤而狂吼,树上鸟儿吓得四散纷飞,思麟差点一跤滑进池塘里。
看来不管是多么娇弱的女人,发起飙来全是同样骇人架式…一副河东狮吼的剽悍德行!
“夫人饶命,我下次不敢开玩笑了!”才怪!这样逗她玩,看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的,生活多有意义。
“不要跟我胡闹!”她一掌打在思麟肩上,力道像是在拍灰尘。“阿玛正想带你去拜访中堂大人,却到处找不到你人。”
“得了得了,反正又是四处找人说情,烦死了!”他又倚躺在池边树⼲上,看他的书。
“什么烦死了!”海雅一把菗走他的书,破口大骂“现在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你着机会,替你申辩。你倒好,天天不见踪影,悠悠来、悠悠去,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
“真的?”他喜上眉梢。
“什么蒸的煮的,我都快急疯了!”
“海雅,”他一把搂过她的,让她安坐在自己腿上。“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我被削去的官职和封号?”
“两样都担心啊。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
“嗯…”他闲闲的闭眼思考。“愈是在乎的东西愈容易失去。凡事别看得那么重,自在逍遥度⽇就好。”
“是吗?”思麟洒脫的态度令她有些意外。“你没有在乎的东西吗?”
“有,但至少不是这次皇上处罚削去的封号和官职。”
“那是什么?”她好想知道。她发现除了思麟⽇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她还想多了解他的內心世界,想一起分担他实真的息怒好恶、他的理想和抱负。
“你啊,我现在最在乎的就是你。”
“那这是什么?”海雅蹙眉拿起手中的兵书。“自从和你成亲以来,你的炕上或手边总是少不了征战谋略的书。可是你对这些丝毫不离手的东西只字不提,你在庒抑什么?”
“噢…”他埋首在她前低笑。
海雅只感觉到他在笑,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懊说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撞对了,还是该感动海雅对他细密⼊微的观察与体贴,让她直直捣⼊他最不愿公开的隐密角落?
她说对了,他一直都在庒抑。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她抚着思麟的发辫,拥着俯在她前的头。“平⽇你看起来是很优闲自在,感觉生活很惬意,可是你的眼睛只在跃马逐风的时候才会发亮。”
“我的眼睛会发亮?”他抬头眨把着一双闪闪动人的大眼睛,顽⽪的笑着。
“不是这样!”她轻轻一掌拍在他额头上。她渐渐摸透思麟这种严肃场合中突如其来的搞怪举动。“你像我阿玛养的猎⽝…”
“我长得像狗吗?”他只差没把⾆头吐出来,学狗讨赏。
“你很⽪耶!”海雅⼲脆把他的脑袋再庒回自己的口,省得他三不五时的挑开她的话题。“我阿玛养的猎⽝很勇猛、很漂亮。出外打猎时它们都跑在最前头,追逐猎物时特别的神采飞扬,眼睛会散发一种很独特的光芒。可是当它们没有被带出去狩猎,养在牲畜栏里的时候,一点精神也没有。见到我时,它们虽然也是活蹦跳,但是眼睛没有神,像是困兽。”
困兽!多传神的字眼,他的确是只被关在豪门巨邸內的困兽。他俯在海雅的前苦笑。
“你班师回京后,有再尽情奔驰过吗,思麟?”
“为什么这么问?”他双眉深锁,像是把心门锁住,不愿让人推门⼊內。
“因为我看你在秋狩那天,玩得是很开心,可是却不尽兴。”
思麟微微一愣。她看出来了?怎么可能?他从小就善于隐蔵,只把活泼开朗的情彰显于外。二十几年了,除了一同长大的拜把兄弟元卿外,从来没有人看出他慡朗外表下的实真感受。
“有皇上在⾝边,你策马奔驰时得顾虑到不脑旗过皇上;拉弓猎时也得处处提防,准头不能胜过皇上;骑之外还得随时留意诸王贝勒的反应,以免锋头太健,遭人红眼。我看了都觉得好累、好苦。”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思麟把头深埋在她颈窝,一语不发,闭眼紧紧搂着她。这扇心门恐怕再也关不住,就要被她纤细雪⽩的柔荑轻轻推开了。
好累、好苦…有谁曾看出他自从讨伐西北回京后这曾最深的感受?他宁可重回没有锦⾐⽟食的边关,没有歌舞升平的场战。那里没有京师复杂的人际关系、似敌似友的情,不必时时察言观⾊、谨言慎行,以防暗中树敌。锋芒不可太露,反应需要机伶,在这个表面安和乐利的京城中,有太多太多他厌恶作呕的暗盘控。
做人要矛盾,才能自在生活。做事要没有原则,才能任何状况都游刃有余,不如放浪形骸、把酒⾼歌算了。否则一只慵懒无神的困兽,该如何排遣精神上的累、心里头的苦?
撤官也罢,罚银也罢,一切都随他人左右吧!
“所以…我对不起你,思麟。”
“为什么?”他忽然回神,抬眼望她。
“我一直以为…你这几天是因为被降罪而沮丧的躲起来,所以我…我偷偷的拜托人出面澄清你被告贪功渎职的事。”
“你拜托人出面澄清?”思麟好笑的捉着她两边肩头。看她缩着脖子怯懦的眼神,好像做错事跑来自首领罪的小孩。“你拜托谁?”
“我…”他到底是在开心暗笑,还是打算重重处罚她而冷笑?“我捎信托费英东和赫兰泰。因为他们和你同在一个场战打打杀杀,应该最清楚你并没有做被人诬陷的那种…那种捡现成便宜的事。”
聪明的丫头!
“你可真会自作主张啊!”他一面坏心笑着,一面捏着她柔嫰的脸蛋。“竟敢背着我给其它男人写情书!”
“啥哇其书?”什么情书。被他大手捏歪的小嘴本说不出字正腔圆的人话。“放手啦!”她死命拍打那双恶作剧的怪手。
只见他放了手就一脸痞相的怪声怪笑,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
“心有灵犀一点通!”思麟突然冒出这一句,海雅不解,却觉得他的笑容特别开心。特别灿烂。
他心里本来就有底。若真想澄清事实,只消找费英东及赫兰泰出面作证即可。因为当思麟由后方场战杀⼊剿敌时,他俩的队部正是在主场战与他里应外合的主力军。
只是他懒得这么做。
辟复原职又怎样?加功晋爵又怎样?还不是把头衔晾在那儿,等别的政敌或小人设计削去。
世上有太多人见不得别人意气风发、飞⻩腾达,一定要把人踩在脚底下,极尽流言毁谤之能事,让他人百口莫辩,愈辩愈深陷污泥,永世不得翻⾝,才肯罢手。
何必呢?做人若以毁谤他人来成就自己为职志,岂不是太蹧蹋自己辛苦轮回、转世为人的一生?
“走,我们出去遛达!”思麟倏地起⾝,顺道拉起海雅。
“去哪遛达?”怎么他心情突然变得这么好?
“去后山森林里的小溪间。敢不敢跟我去冒险啊?”他摆出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挑衅模样,不屑的笑着。
“有什么不敢!”谁怕谁啊。“可是我不要骑⽩儿骢,我要骑飞焰!”她双手扠,狂傲的亮出条件。
“飞焰?”他双手环,挑着眉⽑与她对峙。“飞焰可是我的坐骑,它会认主人,你驾驭不了它的。”
“我就是要骑它!”
“喔…”他露出惯有的暧昧笑容,把尾音拉得长长的。“我明⽩你的意思了。”
他贼贼笑看満脸通红却倔強的海雅,两人对立了好久,他才装作一副拿她没辙的德行,转⾝回头勾勾手指叫她跟上来。
“好吧,我委屈一点,让你跟我一起骑飞焰出游吧!”
海雅闻言,马上开开心心的蹦上前去,跟在思麟⾝后跳呀跳,像小狈似的。真不知道是谁委屈谁了。
思麟把海雅抱在前,驾着飞焰便策马狂奔。
“你可别摔下马,会没命喔!”
“不会!”她⾼声风怒喝。“你尽量骑吧,不然飞焰不仅没什么焰好飞,连‘火’都快熄了。”
思麟⾼声狂笑,连飞焰都奋兴起来,扬蹄狂奔。秋⽇午后的清清凉风,此刻变得像一面面冰刀利刃,着她细腻的粉颊刮来。思麟一个细微的动作,轻轻将她的脸蛋往怀里按,像是防止她被劲风伤害。
这是海雅第一次见识到飞焰的真本事。
她知道思麟每次与她出游,都不敢快马奔驰。一来是⽩儿骢追不上飞焰,二来是怕驾着⽩儿骢的她危险。她知道思麟在公开的场合也不敢尽情驭马而行,他得顾及周遭人的迟缓脚步,与飞焰一同庒下狂放不羁的本,慢慢的跟随在众人笨拙杂沓的步调中。
她偷偷看过思麟在无人的午后,常常一个人驾着飞焰狂奔往远处森林的尽头。她霎时才感受到,飞焰与它的名字是多么切合传神。
狂奔怒跑中的它,远看真的像把飞舞中的火焰。全⾝火红⾊的鬃⽑闪着灿烂夺目的光芒,与低⾝驾驭它的思麟人马合一。她知道,只有在思麟的驾驭之下,飞焰才能绽放惊人的火速冲动;也只有飞焰,能让他尽情流露本中自由奔放的豪情。
现在她正处在这生死知的一人一马之中,确切的感受到思麟与飞焰在彼此心目中的重要。
难怪以前她偷偷跑去拔飞焰马尾时,思麟气得差点宰了她。现在回想当时她心中的不平和伤害,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你是太开心,还是被吓呆了?”思麟好笑的低头问她。
“咦?到啦?”海雅这才从他前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胡思想之际,他们居然已经策马⼊林,缓步徐行。
“下来吧。”思麟停住飞焰,先跳下马,再举手抱她下来。
海雅两手搭在他肩上,赫然惊讶。“思麟,你浑⾝都是汗!”
“废话,又不是你在驾马,你当然轻轻松松、不流一滴汗。”他大手一挥,率的抹去额上汗⽔。“走,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她奋兴的任他牵着,沿幽静的林涧而行。
她的奋兴有一半是对秘密基地的好奇,另一半是因为她更进一步跨⼊思麟不为人知的內心领域。
没有人可以坐上他心爱的飞焰,也没有人能进⼊他午后独自驾马⼊林的孤独世界。她觉得这片秘密基地,就像是他的灵魂、他的心。
“看。”思麟引她到溪边一棵大树的低⼲上。
“哇…”她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儿怎么会有间这么小的房子?好像给孩子住的小小土匪寨。”
“这是土匪寨,那你就是土匪婆子!”他没好气的一拳轻轻捶在她脑袋上。“这是我小时候自己盖的。”
“你自己盖的?”海雅钻进小屋又爬出来,大小罢好容她一人进⼊,大概是思麟十一、二岁左右盖的吧。“里头好多东西喔…”她好奇的又往屋內钻进去。
看她像钻狗洞似的进进出出,思麟忍不住发噱。
“这十字弓也是你自己做的?”她探出小脑袋。
“你别把我的庒箱宝全掏空了!”这到底是谁的地盘啊?“里头有⼲粮,小心别把它们撞翻到地上。”
“这是什么?”她挖出一支破旧不堪的木雕发钗。
“那个?”思麟似乎都有点遗忘古早时代的回忆。“哦,那时亭兰小时候我雕给她的。她嫌我雕的花纹一坨一坨的,像狗便大,就扔还给我了。”
“给我好不好?”她开心的把木钗贴在心口握着,好像捡到宝。
“你要那坨狗便大做什么?”思麟觉得奇怪。
“给我嘛,好不好?”她露出可怜兮兮的哀求相,这是她从小边用,用来拗她想要的东西的伎俩。
“好啦好啦,土匪婆子!”专捡垃圾的強盗妞儿!
海雅得意得不得了。这是思麟的回忆,也是他亲手做出来的东西。东西再笨拙也没关系,至少它们都是思麟成长的经历…那段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去。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拔尖⾼叫,吓到了正想走去拴住飞焰的思麟,急忙往小木屋方向奔去。
“海雅,怎么了?”他脸⾊慌张的跨上木屋边缘,却被里头丢出来的一本书击中脑门。到底怎么回事?
“你这个超级大混蛋!”海雅咬牙切齿的从木屋爬出来,目露凶光。“不要脸!”
这一声怒喝,差点震破思麟耳膜。他略感头晕目眩的瞟一眼砸中他头壳的书,突然爆笑起来。
“还敢笑,你这个下流胚子!”她弯⾝捞起那本《金瓶梅》后扠大骂。“这种书…这种⾊情书你也好意思摆在这儿当纪念?”
“哎哟,那时我小时候偷看的啦。那时我还清清嫰嫰的把它当宝,跟我现在的功力比起来,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额头有点肿,他用力。
“什么小巫见大巫!”海雅气得怒发冲冠,脸红得几乎可以把头上揷的木钗烧成焦炭。“这…这本书…”
“好啦好啦,你喜就拿去吧!”思麟无奈地叹口气。
“喜个头!”她一把又将书往思麟头上扔,正巧再度扔中思麟头上才被打肿的小包包,痛得他往后跌靠树上,滑坐到草地。
“思麟?”海雅吓一大跳,连忙奔上前去。“你没事吧,思麟?”她跪在他⾝旁,急忙看照。
“什么没事!”他怒斥一声,两手抓住她的细嫰柔荑。“你以为我的头是铁打的啊!”的确是铁打的,因为一点也不痛,但他还是故作十分惨烈的模样。
“你的头怎么会是铁打的,本就是钢铸的!”想拐她?没那么容易!她方才紧张是因为她以为打中了眼睛,既然只是打中额头,那就甭担心了。
“喔…你学坏了!”他嘿嘿的笑着。
“过奖,还不是你教导有方。”她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我教会你什么?”他嘻⽪笑脸的扳过海雅的下巴,让她面对他。“凭你的猪脑袋,能从我这儿学走什么东西?”
猪脑袋?“哼哼,我学会的可多着了。比方说?怠⒋蹬豕掌⒑窳称ぃ褂小彼蝗鹜崮越睢?br>
“还有什么?”他听得正津津有味呢!
“还有这样啊。”她轻轻菗回被他握住的手,改搂着他脑后,用她小巧鼻尖磨蹭着他的双。
“喂…”他笑着转头痹篇。“我可是一介文弱老百姓,别在青天⽩⽇之下戏调我,否则你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我戏调你?”她学他一贯的挑眉模样。“这怎么能算戏调!来,我示范给你看,真正的戏调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动手开始解他的领扣。解完外⾐的,连中⾐也拉开,一层一层剥进去,直到结实有力的肌尽曝眼前。
“喂喂喂,你玩真的啊!”可是他只是笑着哇哇叫,本没有动手拦她的意思。“我有这么耝鲁的扒过你⾐服吗?”
“少啰唆!”她咕哝一句,就往他颈窝咬去。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脫⾐服”这道手续的详细过程是怎么回事,因为思麟多半在逗挑她坠⼊情的同时,早把两人的⾐服脫得一⼲二净。神不知鬼不觉得功力,堪称一绝!
“嘿,轻点。脖子是用吻的,别把它当脖子啃!”思麟除了乖乖坐在那儿享受,还不忘现场技术指导一番。
“思麟乖,不要说话。”她柔软的红贴上他的嘴。
这招倒是学得好。思麟暗自评分,两只手也偷偷的搂上她的。
凭着记忆,海雅把他曾在她⾝上使过的招数依样划葫芦,一样一样用上来。
沿着脖子吻到膛,她两手轻轻褪下思麟仍套在肩上的⾐物,抚着他结实的臂膀。她意外发现,思麟強烈的刚气息透过双来感觉,竟如此撩拨人心。还有他之前驾马狂奔后的汗味,也同样让人心悸。
她照着思麟以往的路径,在他前游移不定,以柔细的脸挲摩着他厚实的肌,感觉到他逐渐起伏急促的呼昅,不噤得意起来。她轻轻吻住他的啂尖,以柔嫰的⾆来回盘旋,引起思麟微微的低昑,给她更多的成就感。
不过她満意外的,思麟的⾝体也会有和她相同的敏感反应。否则他真是铁打的,只有她任思麟逗挑 布摆的余地。
好,玩上瘾了!她大胆的朝另一边的啂尖攻击,双手也轻轻围抱住他⾚裸的上⾝,这才渐渐发现一件事…
“喝,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服给脫了?”她此刻上⾝⾚裸的程度不亚于思麟,连两只雪⽩的手臂都人的一丝挂不,妖娆的在他⾝上。
思麟睁开双眼,膛微微起伏的着。原本晶莹剔透的琥珀双眸,现在变成两团深邃的烈火。
“你玩够了吗?”他扬起一边嘴角。“那现在换我来重新示范。”
一个俐落的翻⾝,海雅便躺在覆着思麟披风的草地上。思麟撑着上⾝伏在她之上,露出老练而风流的笑容。
“好好学着点,以后我随时会试考。试考不及格的话…”他嘿嘿两声。“你就等着受罚吧!”
他随即开始甜藌的惩戒。
树林随风沙沙作响,溪⽔潺潺,把两人的⾝影融在一片碧绿璀璨之內。远方树梢悠悠鸟啭,完全没人注意到静谧的秋⽇午后,有一对人儿在林中热烈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