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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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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纪末,外蒙车车尔勒格。

  ⾼照的外蒙深秋,只有光是灿烂的,晴朗而⼲燥,零下的气温却会让生长在南国的人无暇欣赏美景,只能忙着阻止自己牙齿剧烈的打颤。

  “悠理,有人来找你罗!”一个全⾝厚重⾐物的中年男人笑着走⼊蒙古包里,朝围着暖炉边拼命取暖的娇小女孩走去。

  “快把门带上,外面风好冷!”穿着厚厚的⽩⾊雪⾐烤火取暖的杜悠理,整个人似乎快被淹溺在一层又一层的大⾐和帽子围巾里。

  “你这样不会冷吗?”中年男子好笑地坐在厚毡上,接过蒙古包內其他摄影工作人员递上的热咖啡“既然怕冷,你当初就不该跟着我跑到外蒙古。”

  “我哪知道外蒙的秋天会冷到这种地步。”悠理可怜兮兮地嘟起小嘴巴“‮湾台‬就算是这个时节,大家都还是短袖短的満街跑,出门要是不擦防晒啂还会被‘秋老虎’晒出黑斑、雀斑。”

  “是啊,谁会想到南方的小美人一到北方来,会变成一大球⾁包子似的棉袄团。”

  “小野叔叔!”要不是悠理一⾝臃肿的装束行动不便,她真会跑过去捶打一脸幸灾乐祸的他。

  “拿去,我把我行李里面的怀炉、暖包、电毯全挖出来了。”小野信一把一整袋的东西塞进悠理怀中。

  “你把东西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可是北海道人哪!”小野得意地喝下一大口热咖啡。“这种程度的冷对我还不成问题,但气温若再一天天降下去,恐怕拍片进度会严重落后。”

  小野去年接受了⽇本NHK电视台的邀请,替他们二十一世纪年度超级大戏“追寻英雄的⾜迹”系列掌镜。这部‮际国‬级的超级系列集结六名顶尖导演,各为一段英雄史迹拍摄十二小时的电视剧。小野正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年轻的一位。

  “今天下午就要进行战争场面,然后只要再补几个场景,外蒙的拍摄行程就OK了。”他捏捏悠理的粉嫰脸蛋“然后你就可以回温暖的‮湾台‬,当你的大‮姐小‬去罗!”

  “我可不可以跟你回⽇本,小野叔叔?”

  小野收起笑容,为难地看着悠理祈求的模样。

  “你不能这样逃避你的⽗⺟,悠理。我很你到⽇本找我玩,但我家不是你逃避一切的避难所。你知道吗?从你上个月突然跑到东京找我的那天起,我天天接到你爸爸从‮湾台‬CALL来的?秃湔ā!?br>

  悠理低头专心烘烤双手,没让小野看见她蹙眉不悦的神情。

  “你一个人从‮湾台‬偷偷跑到⽇本去的事已经吓坏你⽗⺟了,现在还跟着我的摄影工作队跑到外蒙来,你连我也吓坏了,你知道吗,悠理?”小野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不会给你添⿇烦的。”

  “我不是怕⿇烦,而是你这样一直躲着你⽗⺟让我很担心。”像她这种娇贵的千金‮姐小‬,十六岁化般的璀灿年龄,应该过着和⽗⺟任撒娇、快快乐乐的平凡⽇子。她却背着所有人,拎着小背包,拿着护照就四处流浪,远离家庭、远离人群。

  “到底你⽗⺟和你之间出了什么事,悠理?”小野是悠理⽗亲的大学学弟,待她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

  悠理还是不肯说话。

  “那我要叫你朋友进来了。”小野以⽇文向蒙古包內的工作人员吩咐一声。

  “我的朋友?”她在外蒙哪来的朋友?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有人来找你吗?”

  “怎么会有人到这里找我…”当她看见摄影工作人员引进蒙古包的⾼大人影时,赫然失声大喊:“雷大哥!”

  “我总算找到你了,杜悠理。”雷海棠在看到悠理的同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请坐,雷先生。”小野和蔼地以中文招呼着。

  “你好,小野先生。我叫雷海棠,是杜悠理的家教,受她⺟亲的委托,出国找她回家。”他同小野坐在厚毡上握手示好。

  “我妈?”

  “我知道。”小野不理会悠理的怪叫。“我在东京时,就三不五时地听我的经纪人说有位‮湾台‬的雷先生急着见我。可是当时我忙着打理外蒙的拍摄行程,真的菗不出空,没想到你会一路追到外蒙来。”

  “因为我必须忙地找到翘家的杜悠理,带她回‮湾台‬。”雷海棠的俊脸上満是疲惫。

  “我不要回家。”

  “悠理。”小野制止她任的反抗态度。“你要知道人家由台北追到东京,从东京又追到外蒙有多辛苦,就是为了要带你回去。”

  “我不要!”她斩钉截铁地拒绝多余的好意。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你最好快点收拾行李,跟我回‮湾台‬去。”雷海棠只想快快把事情办好,早早离开外蒙。

  “我不要回‮湾台‬!我要跟小野叔叔一起拍片,拍完一起回东京。”

  “杜悠理,我只负责带你回台北,其余的,我什么也不想听。”雷海棠公事公办的态度冷漠得令她心寒。

  “可是…”

  “没有可是。”雷海棠毫无感情的截断她的‮议抗‬。“你有话,回‮湾台‬跟你⺟亲说去,我只想尽快完成你⺟亲委托的任务,至于你的牢騒,很抱歉,我没‮趣兴‬听。”

  “雷先生,”小野听他这么说,实在于心不忍。“我想你今天太累、太疲惫了,何不在我们这儿休息一天,等你精神好些,再来劝悠理回家好吗?”

  雷海棠看来何止?郏劭粝潞说暮谘廴τ肷铛灸氐拿纪罚钌媳〉那嘟睿谠谙允舅木褡纯鲇肷硖遄纯鍪侄窳印?br>

  “我不要回‮湾台‬…”悠理一反之前的強悍,改以哀兵姿态恳求。“雷大哥,我知道你找我找得很辛苦,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

  “你的⽗⺟都快担心死了,你还不回去!”雷海棠努力捺着子,口气却越来越悍烈。

  “如果他们真的担心我,就该亲自来找我,而不是委托家教做这些为人⽗⺟应做的事!”

  “他们已经够忙了…”

  “对,忙到十六年来只会使唤别人照顾自己的女儿!”悠理吼着站起⾝。

  “我不想跟你争论你的家务事。”

  “那你就快点滚回台北去,我要去哪里,回不回‮湾台‬,都不关你的事!”

  “悠理。”小野看她骂到眼眶泛⽔的模样,人都慌了。“你们有事好好谈,别一见面就互相吼来吼去。”

  “没有谈的必要,如果连小野叔叔也觉得我很烦,我会很识相地马上离开,但我绝对不回家。”

  “悠理,我怎么会觉得你烦…”小野还没安慰完,她就已经流着泪愤然冲出帐外“悠理!等一下,悠理!”

  看着她穿戴一⾝厚重⾐物拼命奔跑的雪⽩背影,小野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以⽇文代工作人员帮忙看照悠理的行踪后,他颓然地坐回厚毡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听说悠理的⽗⺟决定离婚的消息,可是他们只是离婚而已,悠理有必要因此而翘家翘到东京或外蒙来吗?”

  雷海棠闻言垂头叹气。“显然她没把真相告诉你,小野先生。”他无奈地抬头看向蒙古包外的蓝⾊穹苍。“其实…我也不想带她回家去。”

  “⽗⺟离婚,对她而言有那么严重吗?”

  “或许是有点震撼。”

  “是不是悠理的⽗⺟在为争夺扶养权的事开战?”

  雷海棠困难地咽下口⽔,脑中极力想着该如何把事情平和地说出来。“他们的确一直在为扶养权的事大吵大闹,而且我确信…杜悠理一定在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们和律师的决议。”否则她不会有如此強烈的逃避行为。

  “最后决定她要归谁?”

  雷海棠转头冷冷凝视小野担忧的面容,沉默许久。

  “她谁也不归,因为她⽗⺟都要再婚,没人想要她的扶养权。双方一致辞决定,不管最后扶养权落到谁头上,都会委托律师送她到寄宿学校去。”

  小野瞠大双眼愣在原地,所有的震撼全梗在喉头,无法出声。

  “杜悠理的⽗⺟会在她的户头內定期汇⼊丰厚的生活费,可是事情的重点是,她没有家,没有人愿意扶养她这个拖油瓶。”

  如果连小野叔叔也觉得我很烦,我会很识相地马上离开,但我绝对不回家!

  悠理凄厉的呐喊在小野脑中回

  她才十六岁,⽗⺟健在,却各自忙着追求自己的事业与幸福,谁都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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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回家,她绝对绝对不回家!

  悠理一⾝臃肿的跑到大草原上,朝正在布置外景的工作同仁那儿慢慢走去。她很明⽩,⽗⺟急着找她回去,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是若不快点找回她,他们本没法子尽快办妥离婚手续,在离婚协议下早早把她送进英国的寄宿学校再开始他们各自的第二舂。

  她的确是在逃避,却也是她无言的‮议抗‬。

  “杜‮姐小‬,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个脸颊被冻得红朴朴的蒙古姑娘跑来向她打招呼。“来看他们搭外景吗?”

  “唉。”悠理尴尬地笑着,希望脸上的泪痕都已经抹⼲净了。

  “他们⽇本人真有钱,搭了这么漂亮的外景,竟然就为了拍它付之一炬的场面。”

  “对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笑着。

  “我听你们的陪同说,你是‮湾台‬人。”

  “嗯。”她信步踱往豪华壮丽的碉堡布景前。

  “‮湾台‬的女孩子都像你这么漂亮吗?”

  “啊?”悠理被她这坦率又热切的问题吓呆了。

  “你看起来很像明星呢。我们这附近见过你的人都说你长得好漂亮,还以为你是来拍戏的⽇本女演员。”

  “不…不是,我只是跟我⽗亲的朋友来看拍片过程的。”这蒙古姑娘实在慡朗得可爱,连赞美也直截了当,害她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不要到我们的毡房里坐坐,很暖和哟!”

  “不用了,我…”刚才她才经历一场不愉快,现在突来的亲切反而让她的情绪一下子转不过来。

  “天哪,你的手好冰!”蒙古姑娘以她耝糙却温热的厚实大手包握住悠理的双手。

  “没办法,我怕冷嘛!”她喜这名蒙古姑娘的友善。虽然彼此不认识,但她完全不吝于关心对方。

  “你等会儿,我回去拿我的⽪手套给你戴上,顺便带我的弟弟和妹妹们过来和你聊天。”蒙古姑娘边说边跑向不远处的马匹。

  “不用⿇烦了,我有…”悠理急得大叫。

  “不⿇烦,一点也不⿇烦。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蒙古姑娘策马远去的⾝影,悠理的心窝都暖了起来。

  她也要对蒙古姑娘的热切有所回应,对了,可以跟她一起拍张照片,留做纪念。悠理一想到这儿,马上跑向碉堡布景內,向工作人员借借看有没有傻瓜相机。

  她才刚踏⼊碉堡景內,⾝后远处马上响起惊恐的叫喊声,她莫名其妙地回头遥望,看到一大群工作人员脸⾊铁青地喊着⽇文向她奔来。原来布景人员早撤开了,看来他们的碉堡布景已经搭盖完成,八成怕她不小心弄坏了才这么慌张地朝她大吼。“放心,我不会弄坏布景的。”她开心地以⽇文向他们遥遥呐喊。她不懂⽇文,所以一直对他们的狂吼毫无所察。

  她转⾝走出碉堡布景,只顾着朝他们⾼声询问,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正踏往地上躺着的红⾊X型记号。

  “你们有没有傻瓜相机?有没有‘卡镁拉’…”

  一阵突然爆裂的巨响在草原上响起,撼动整片大地。悠理踩下的正是第一‮炸爆‬点,接二连三引起的连续‮炸爆‬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原本要用在电视剧里的壮烈‮炸爆‬场面竟提前引爆,骇人的火焰与浓烟翻卷⼊云霄。

  “悠理!”小野发狂地嘶吼着朝‮炸爆‬现场冲来。

  现场‮全安‬人员早已扛来数十筒灭火器,拼命抢救一发不可收拾的‮炸爆‬场面。

  “悠理!快把悠理救出来!”小野被两名工作人员死命拉扯着,却阻止不了一个往火焰与坍塌布景內冲去的‮大巨‬⾝影。

  “雷先生!”小野嘶哑的吼着。

  “悠理!悠理!”雷海棠在火焰翻腾之中疯了似地狂啸着,慌地搜寻她娇小的⾝躯。

  灼热的浪烟与星火刺痛着他的眼与口鼻,一切景象像是溶在⽔里似的扭曲变形,模糊他的视线。

  “悠理!”他的怒吼在火⾆与爆裂声中破碎、崩溃。

  在短短数秒钟之內,他们从此天人永隔。

  绣芙蓉2003年10月12⽇更新制作

  大清初期,蒙古塔密尔。

  “快!先灭火!将被炸伤的人尽快移开,其余人手围堵火势蔓延!”

  大清蒙古驻防区塔密尔,不慎被准噶尔部的敌军潜⼊,并成功地炸毁清军驻扎地西侧最大的弹葯库,一时间火势狂猛骇人,‮炸爆‬声连连,清军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遭此意外冲击。

  “宣德大人!我们找到将军了,他没被炸死,只是⾝受重伤,并无命危险,可是费英东副将他…”

  “宣德大人,我们捉到一名假扮清军的准噶尔敌兵,也救回了他们挟持为人质的雪格格,现在犯人正被我们架往大军帐,等您处置。”

  “宣德大人,我们营区的牛羊骏马受到‮炸爆‬惊吓,全都四散逃逸,是否该…”

  “宣德大人,北区营帐…”

  “统统安静下来!”被一群慌士兵包围住的⾼大男子一声重喝,镇住了群龙无首的混场面。

  西侧一片火光熊熊的弹葯库仍有继续的小‮炸爆‬声,马嘶与士兵哀鸣传遍草原,但站在宣德大人附近的人没一个敢出声。

  “将军与副将既然无法主导大局,现在就全部由我坐镇指挥!”宣德冷静的严厉怒吼,威武而慑人的气魄让士兵们全定下了心。

  “各部人马先行围堵,遏止火势蔓延,其余部众尽速援救仍有活命的伤患。别管那些逃跑的牲畜,也别想抢救什么财物,我要你们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灭火,一是救人,去!”

  所有士兵有力地齐声回应,随即散往各自的部众方向,带领数百名人马执行命令。

  宣德像是‮大巨‬的磬石般,伫立在广大营区的正中心,冷冷的‮控监‬着一切的救援行动,稳稳地下达着每一个命令及动作,仿佛这场惊逃诏地的大‮炸爆‬只是小小意外,动摇不了大清驻防军的本。混的局面与惊慌的人心被他強悍的气势镇庒下来,士兵们渐渐恢复了理智与踏实感,准确而极具效率的执行他的命令。只有宣德內心明⽩,这次的‮炸爆‬对清军的边防已形成严重打击。将军重伤,副将也生死不明,弹葯损失大半,士兵严重伤亡,此刻的边防简直不堪一击。

  “宣德大人…”

  宣德的表情冷酷狠,一回眸,便吓得低唤他的随从更加恐惧。他不发一语,光这么一瞪,就形同对随从不悦的回应。

  “大人…”随从被宣德瞪得⽑骨悚然,但眼前的景象他实在不能不报。“大人,您的背后全是⾎,否则…该请军医先替您疗伤?”

  他受伤了?宣德微微菗动背后的肌⾁,才赫然感觉到灼热的刺痛。看来刚刚的大‮炸爆‬他还是没以能‮全安‬闪过,但目前的军心亟须稳定,不容他倒下。

  “先去处理其他伤重士兵,我的伤势我自会处理。”他严厉的斥退忠心的随从,冷眼‮控监‬着这场灾难。

  宣德一直以为他因尽速沉重而冷汗涔涔,现在才发觉到他额上冒起的润与鬓角流下的热不是汗,而是⾎!

  “宣德大人,有…有件奇怪的事请您过来瞧瞧!”

  宣德朝这名慌张赶来的士兵微蹙眉头,调了视线朝他所指的灾区方向冷睇,但见远处一群士兵围在地上一团亮眼的小东西周围。

  那是什么?

  他迈向士兵围成一团的‮央中‬区域,看见一捆⽩⾊的长包袱,质料十分奇特,不是丝绸却有光泽,不是布匹却有织纹。长包袱的头是五彩缤纷的圆歌顶帽,另一头则是…

  “这好像是人的脚。”围成一团的士兵有人如此推测。

  这⽩⾊厚暖的长包袱里,难不成正蔵个人?

  宣德毫不犹豫地菗出长刀,另一手则抓住长包袱蔵有圆顶帽的那一端襟口打算一探究竟。如果有危险,他随时可快刀一抹,将此不明物体剖为两截。

  “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禀宣德大人,这是咱们刚在扑灭左翼火势时发现的。当时火海內一片坍塌混,可是就这东西的四周没有火焰延烧过去,很是奇特。”

  “是的,宣德大人。”另一名士兵及时补充。“在我冲⼊火场內扛这东西出来之前,这团⽩包袱周围有道成圆形的界线。圆形界线外都是火苗,其內却一点星火也没有,好像…有股无形的屏障。”

  突然间,这长条形的雪⽩包袱微微动一下,所有人霎时弹向后方好些距离,只剩下宣德留在长包袱一旁,坚持要把事情弄个明⽩。

  “叔…小野…”包袱內传来十分微弱的息与呢喃。

  是人,这包袱里裹着的是人!宣德倏地狠手一扯,撕破轻暖却结实的⽩布包,其间赫然出现一张半昏半醒的惊容颜。

  “是个女娃!”躲在老远围观的士兵们突然神勇的喊出谜底。

  “还…还活着吗?”一名士兵抖声问着。

  宣德凝视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神奇的⽩布套,神奇的自卫能力,以及这一切匪夷所思之下出现的娇弱可人儿,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小野叔叔…”悠理渐渐自昏中苏醒,可是她头好昏,一阵又一阵地痛着,双眼星花一片,她努力眨动双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她是活的,而且说的是汉语。宣德牢牢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冷冽而骇人。穿着一⾝臃肿的长雪⾐,悠理想坐起⾝也无能为力,加上她们的耳膜隐隐作痛,仿佛还存有方才惊逃诏地的‮炸爆‬声响,她整个人难受得要命,活像只被翻了⾝四脚朝天的乌⻳,拼命挣扎。既然还有力气挣扎,就表示她四肢健全,无啥大碍。宣德鼻间轻叹一声,收刀⼊鞘,霍然站起⾝来下令。

  “将她也绑到大军帐內,听候处置。”

  “可是宣德大人…”对方来历再怎么诡异,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对她有必要像对敌兵那样的捆绑供吗?”

  宣德只斜眼狠狠一瞪,开口说话的士兵马上吓得缩头缩脑,不敢罗嗦。

  “这是怎么回事?”悠理转为清醒的嗓音打破了凝重而难堪的气氛。“你们是谁?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除了宣德,所有人全傻愣愣地看向⽩⾊长包袱里露出的那张娇小脸,哑口无言。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人群中唯一冷静,也是唯一令她感到庒迫感十⾜的男人,就站在她⾝侧,睥睨她躺在一⾝厚重的雪⾐里动弹不得的狼狈样。

  “请问…可不可以先拉我起来一下?”她由里到外穿得一层又一层,⾐服厚得连手臂都很难弯曲的地步。

  大家虽然都很想助这小美人一臂之力,可是面对宣德冷酷的独裁架式,没人敢轻举妄动。

  “这是什么东西?”宣德倨傲地踢了踢她⾝上银⽩的雪⾐。

  “喂!”这家伙实在很没礼貌,哪有人这样用脚踢人的!“你们难道就不能帮忙扶我一下吗?”

  “你由哪里混进来的?”宣德虽然语气冷冽,但还好他问话时刀没出鞘,众士兵省了不少替她担心的冷汗。

  “我…什么混!”悠理气死了“我在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取得落地签证,你别把我说得好像非法偷渡客似的!”

  “飞?她用飞的过来。”士兵们一片哗然。

  “我早就觉得这姑娘严厉不凡,不是普通人。”

  “她在‮炸爆‬的火海中莫名出现,却又毫发无伤,这向简直是奇迹!天降福星!”

  宣德倒没这些敦厚的士兵天真,他是绝对的务实派,也绝对不甩怜香惜⽟那一套。

  “把她的包袱外⽪给我剥了,收到我营帐里,人带到大军帐去,我要亲自审问。”他就不信有人能在他的严刑拷打之下继续嘴硬。

  “你敢!你算老几?”她火大到忘了害怕的地步。“小野叔叔在哪里?叫他过来,我要他把你们这几个临时演员全开除掉!”

  宣德冷眼微眯,哼笑一句:“好大口气!”

  “我第一个就要开除你,这份临时演员的工资你是铁定拿不到了!”

  “待会儿等我拍烂你的⽪之后,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嚣张。”宣德淡淡地抛下一个冷笑,回⾝离去,继续主导‮炸爆‬场面的善后事宜。

  “叫小野叔叔过来!你们快给我叫他过来。”悠理气得浑⾝发抖“不要碰我!”她火得连好心扶她起来的士兵都照打不误。

  “姑娘,你真是糟糕,你已经得罪宣德大人了!”士兵们一边扶她起来,一边好言相劝。

  “你们⼲嘛脫我的雪⾐?”她吼叫着拉扯回几乎被脫走的雪⾐。

  “抱歉,我们是奉命行事,委屈你了。”

  “你们到底想⼲什么?”扒了她的雪⾐之后,居然还把她双手反绑在⾝后。“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拿了合法签证的观光客,你们无权对我采取这种莫名其妙的手段。”

  “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士兵个个是有听没有懂。

  “小野叔叔在哪里?叫你们的负责人过来!”输人不输阵,就算她已经怕得冷汗直流,架式却依然摆得很強悍。

  “目前统筹这片区域的最⾼掌权者,就是宣德大人。”

  “你们少跟我演戏!我要找你们的导演小野信一,把你们当地的负责人也给我找来!”否则她绝对会卯⾜全力把这种不人道的待遇搬上‮际国‬台面,教外蒙在‮际国‬媒体上还她一个公道。“别以为我只是个小小的‮湾台‬观光客就得受到这种羞辱,我…”

  等她从自己如连珠炮似的漫骂中回神时,才看清了她目前所处的环境与景象。她当场呆立原地,吓得连下巴也忘了合上。

  这里是哪里?同样是⼊了深秋的草原,可是景⾊与她数分钟前所见的完全不同,他们一大群摄影组与工作人员所住的蒙古包跑哪里去了?他们在当地租的一辆辆中型巴士又跑到哪去了?为了拍摄战争全景而搭的⾼台与吊车跑哪去了?除了当地雇的临时演员外,那些一直以⽇文在附近叽叽呱呱的工作人员怎么全都不见了?就连她⾝后远方仍在火中燃烧的碉堡也和工作人员所搭的景完全不一样。

  只有怒焰狂涌的火势是一样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在何处?这些穿着战袍准备押解她的巨人是哪里来的?要不是她双手被反绑在后,她真想狠狠打自己两巴掌,看看她是不是在作梦?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是外蒙车车尔勒格的拍片现场吗?

  “这里是塔密尔。”

  塔密尔…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或看过这个地方。

  “姑娘,你真的是‘飞’到咱们这儿来的吗?”几名士兵恭敬的簇拥着她往大军帐方向走去,一点押解犯人的架式也没有。

  “是啊,不然我能用什么方法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总不可能教她一路由东京走到外蒙来吧!

  “看哪!丙真是天降福星!般不好她是由西天王⺟娘娘那儿降来的天女!”

  悠理以十分“可疑”的眼光瞟瞟这群临时演员,这些人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请问一下…你们到底是怎么被雇来当演员的?”

  “眼圆?”満州士兵们两眼瞠得又大又圆,一脸呆相,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算了,当我没问。”本来她只是有点怀疑,现在则是完全肯定,这群人的脑子全部“啪带啪带!”

  “可是,姑娘,我们可劝你一句,千万别触怒宣德大人。”

  “是啊,你刚由天上下来,不明⽩咱们人间规矩,目前这塔密尔驻扎区正一片慌,将军负伤,副将失踪,一切大局都得听宣德大人的指挥。待会儿他拷问你什么,你顺他的意回答就是了,省得⽪⾁吃苦。”

  “我⼲嘛要顺他的意回答。”他以为他人⾼马大,长得好看又嗓音低沉有磁,就有资格嚣张了吗?想着想着,悠理的脸颊却不自觉地泛红。

  奇怪,她刚才也不过跟那个叫宣德的人对看几眼、鬼吼几句,怎么会连他的体形与容貌都记得那么清晰?不过说实在的,宣德这个临时演员不知是怎么找来的,长得也太出⾊了吧。小野叔叔戏內那名号称⽇本第一美男子的男主角和他一比,简直比到吐鲁番洼地去了。

  虽然那个叫宣德的家伙満头的假伤和化妆用的⾎浆,却依然掩不掉他人的俊美和孤傲的气势。如果撇开他刚才那些臭庇的言行不说,他真的很像小说漫画及⽩⽇梦中的男主角,英俊而魁梧,冷酷而強悍…说不定还有温柔的一面…

  “啊…”一阵刺耳而尖锐的男人嘶喊吓到了才刚踏⼊大军帐內的悠理,随即引爆她刺耳而尖锐的狂吠。

  “他…手…”她吓得浑⾝打颤,双脚无力地靠着背后的士兵⾝躯保持站立。

  一名轮廓颇深、不似汉人的士兵拼命在地上翻滚呐喊,凄厉的哭号恐怕连军帐外十里都听得到。因为他的双臂被连肩削去,残肢正⾎淋淋地丢在悠理跟前。

  “不要!我不要看!快把这个拿走!”她又哭又叫地闭着眼躲到士兵背后。

  “把她拖出来!。”

  “是,宣德大人!”士兵们再怎么同情她,也不可能因此而违抗命令。

  “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当她被押到宣德跟前时,依然死命闭着眼睛痛哭声流涕,可是却抹不掉已经刻在她脑中的⾎腥画面。

  “带这名准噶尔下去,叫军医治好他,不准他断气。”宣德朝准噶尔兵冷冷一笑。“你尽管倔強下去吧,反正你还有双脚、双眼、双耳,够你继续死守军情。我只要留着你的⾆头,不怕你不扫供。给我拖下去。”

  “遵命!”士兵们有力地回应他的怒喝,随即拖⼊离去,只剩宣德的随从和悠理留在偌大的军帐內。

  “抬起头来!”宣德盘坐在厚⽑毡上淡然下令。

  悠理本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虚软的坐在地上剧烈颤抖。

  “我叫你抬起头来!”

  不要!她死也不要!她一定是在作梦,不然就是跑到了小野叔叔拍摄的电视剧情中。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你听不见我说的话吗?”他走向悠理,半跪在她⾝前,单手強悍地支起她的下巴。“如果你的耳朵不中用,看来也没有留着它们的必要了。嗯?”

  悠理被吓得突然瞠大双眼,他要切掉她的耳朵?

  映⼊她一双惊恐泪眼中的,是他优闲而冷的俊美笑容,那抹自在,仿佛是在耍着小老鼠玩的诡谲之猫。当她瞟向宣德手上那把⾎淋淋的大刀时,脑中才赫然了解她当下的境况。

  这不是梦,不是戏,而是‮实真‬的杀戮‮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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