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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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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湄眨着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愣在门口数秒钟之后,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甚至连掩在手上的公文包和外⾐都无暇放下。

  “阿霞姨、阿霞姨!”她慌慌张张地往厨房跑去,在通往厨房的信道之间遇到了闻声而来的阿霞姨。

  “‮姐小‬,什么事?”阿霞两手弥洒地在际的围裙抹丁抹,好奇的望着气连连的⽔泥。

  ⽔湄拍着脯,一边伸手指着楼上。“我的房间…我的房间里…“噢,‮姐小‬是说你的房间里的摆设啊!”阿霞意会的点点头。“那是今天下午我陪夫人去逛街买回来的,夫人说‮姐小‬跟裴少爷明天要结婚可不能没有新房,所以…“妈妈!”⽔泥伸手拍拍额头。“我咳想到的!只⾜…只是…”

  天啊,这样一来不就更像有那么一回事啦!我该怎么向她们解释这桩婚姻的內幕呢?⽔湄咬住下,烦恼的在原地嫂着步子。

  “‮姐小‬是不是不喜那套单的花⾊?不喜的话,我侍会儿再换另一套,大人说你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换新的,所以买了好几套的罩、被单呢!”

  天啊!让我死了吧!⽔湄捧住双颊,忍不住发出呻昑的翻着⽩眼。裴星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露出坏壤的笑容,然后吊儿郞当的扬起眉,再说些充満‮逗挑‬意味的话来椰揄我。停止,不要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家里的人弄清楚状况再说。

  “阿霞姨,妈妈呢?”⽔湄将公文包和外套往阿霞手上一放,松开袖子的钮扣,取下发髻上的玳瑁发夹,任一头长发松软的垂下。“夫人去餐馆试吃菜⾊了,她代你不用等她回来吃晚饭。”

  ⽔湄原先看着估件的手震了一下,她腿起眼睛抬起头将视线胶着在茶几上那鲜滴的玟瑰花。“试吃菜⾊?试吃什么菜⾊?”

  “就是你跟裴少爷结婚的菜⾊嘛!夫人说总得正正式式的请个客,你们两个人又忙,所以她去试吃就好。”

  一口气差点冲不过去,⽔湄只能吃力的大口着气,看着阿霞接过铃铃作响的电话“喂,李公馆,噢,请等一下。”阿霞将遮住话筒的电话递给⽔湄。“‮姐小‬。

  找你的电话。”

  ⽔泥心慌意的接过电话。“喂,我是巴⽔湄。”

  “⽔湄,声音不太对劲,怎么啦?”话筒中传过来有些耝嘎的声音,⽔湄却不由自主的想哭了起来。

  “育贤,你快来接我,我快崩溃了。”虽然拚命的眨着眼睛,但泪珠却不争气的迸落腮畔。

  “姨?真的哭了?不哭,不哭,我马上来接你。”

  握着嗡嗡响的电话,⽔湄噤不住的站到窗畔,等着他”林育贤,或者应该说是她”林⽟娴的到来。

  林育贤是她在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当然这是指把铭雍跟裴星剔除在外的情况下而言。林育贤是个很秀气斯文的男孩子,这是指在一般世人的眼光下,他不折不扣的是个稍嫌⽩净了些的男孩子。

  但是随着他们的情⽇深,他才向⽔湄坦⽩的说出他的问题”他本不想当男人”他从小就一直深深地以为自己是个女。更可怕的是当他在当大专兵上成功岭暑训时,他发现自己竟会不由自主的受到耝壮的男裸体所昅引,而他们那冷峻且不苟言笑的连长,更是他爱恋的对象,神魂颠倒的他只能用爱慕的眼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这也引起其它同袍的窃窃私语,认定他是个同恋者。

  他声泪俱下的向⽔湄描绘出当那个连长严厉的用斥责的口吻说他是个同恋时,他所受到的惊吓和震憾。而随之而来的讪笑和冷嘲热讽更使他如在⽔深火热中受煎熬。在走出成功岭的那一天,他向自己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的以女人的⾝分出现在他们面前。

  于是乎在大学四年中,他可是卯⾜了劲儿的准备各种资料做许许多多的心理测验和检查,为的就是能有成为美娇娘的一天。

  他排斥所有的运动和其它的课外活动,每天独来独往的穿梭在校园之中。⽔湄虽然和他是同班同学,但却一直到快期中考了才第一次与他谈。

  那天考的是微积分,正逢‮理生‬期的⽔湄皱着眉的忍受‮部腹‬传来的疼痛,吃力的撑过‮试考‬。了卷之后,筋疲力竭的她连走到校门口搭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苍⽩着脸的坐在教室中发愁。

  就在这时候,他抱着一大叠厚厚的原文书走了进来。

  “你⾝体不舒服吗?”他打量了括着‮部腹‬趴在桌上的⽔湄好一会儿,才放下书本询问她。

  “嗯。”⽔湄可以感觉到有一只冷冷的手背正轻轻地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哪里不舒服?”他落坐在她面前,脸上堆満关切。

  “我…”⽔湄抬头望向这个俊逸的男同学,支支吾吾的不知从何启齿。“呃…我…”

  面对她的不自在,他更加不解的望着她时而菗搐的脸蛋。“会不会是盲肠炎?

  还是吃坏肚子了?”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些保济丸之类的肠胃葯。

  “不是啦,我…”⽔湄呻昑的推开他送到嘴边的葯丸,咬着牙的冲口而出。

  “我是‮理生‬痛啦!”

  在最初的尴尬过后几秒钟,出乎⽔泥意料之外的,他马上变得兴致的一再询问她,关于女人每个月固定会有的周期的事。而且不是很概括的问,他本就是巨细靡遗的想把这回事弄清楚。

  “…真的很痛?怎么个痛法?像拉肚子,还是…”他甚至打开笔记本,一条条的写下⽔湄所说的答案。

  ⽔湄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之余,开始在心中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心理不正常?

  愈想愈惊慌,相较之下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痛了,她趁他不注意,拔腿就往外跑。

  “巴⽔湄!巴⽔湄,你等一下!”在⽔湄的⾝后传来他的声声叫唤.⽔泥一听之下更是惊吓得不回头,直接跳上她所见到的第一辆出租车回家。

  在车上她懊悔的发现自己⾝无分文,把书本⽪包之类的家当都遗留在教室內。

  她只好回到璞园之后,再请阿霞姨代付出租车费。为此,她好几天都不敢去上学。

  有天晚上,当她坐在窗口喝着阿霞姨为她熬炖的汤葯时,阿霞姨却通报有人找她。好奇的走下楼,她没好气的看着那个掩着她背包和外套的男孩子。

  “对不起,我可能吓到你了。”稍后当他们坐在院子里喝着热可可时,他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这样开口。

  ⽔湄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她还来不及说出来,他却已经一古脑儿的说了一大串。

  “其实,我真的帐羡慕你。”他长叹之余幽幽地说。

  ⽔湄却会错意的连连挥着手。“不要羡慕我,这是我姑姑跟我姑多家,我并不是像你们所以为的是个有钱的千金大‮姐小‬。事实上,我只是被他仰收容的‮儿孤‬而已。”

  林育贤瞪大眼睛的看着⽔湄半晌,然后才皱着眉的大摇其头。“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你说的是什么?”⽔湄诧然的端起杯子,一边从杯沿打量着他,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人脑萍上这数一数二的学府,难道真的是心理不正常的人?这未免也太可惜了一点!

  他站起来走进九重葛花架下所形成的影之中,天上的乌云王快速的移动着,不时会遮住明媚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不规则的亮光。

  “我很羡慕你能拥有女人的一切…一切!”他说完将手撑在支架上,落寞的看着远方。“真的很羡慕…”

  ⽔湄讶异的忘了喝她的热可可,此时乌云止好掩蔽九娘。使她没法子看清楚他的面孔。

  “唔…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她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有些不安,只得委婉的下逐客今。

  “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要有个朋友而已。”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带着浓浓的感伤意味“林育贤,我们是同学,当然也是朋友啊!”⽔湄随口说着站了起来,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不,我要的不是那种空空泛泛的同学、朋友!我要的是一个能听我心里声音的人;一个能分享我的喜怒哀乐的人!”他宛如发疯了似的扑到⽔湄面前,用力的握住她双手。“求求你,不要拒绝我。我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苦,可是都没有人能说!”

  ⽔湄挣扎的想脫离他的手。“林育贤,你放开我好不好?你不要这样!”

  今她不知所措的是,这样一个斯文俊秀的男孩子竟然在她面前,像个小男孩般的哭了起来。这使她更加的慌了手脚,只能愣愣地望着他。

  “林…呢,你不要哭嘛。这样很不好,我…呢…好吧,你有什么心事?*隼矗灰蘖寺铮奔坏帽鹑四庒乃坏猛仔淖匾紊稀?br>

  接下来的时间里,⽔湄只能半张着嘴的坐在那里,面对林育贤口中所说出的话,她必须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将他所说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刚进学校就风靡了许多女生的⽩马王子连在一起。

  为了为他保守秘密,更是因为他如此毫无保留的向她倾吐出自己所有的隐私,从此之后,⽔湄和林育贤成了相当好的朋友。

  对于林育贤而言,因为在⽔湄面前他可以放心的表露出自己想成为女人的

  望,不需加以隐蔵;而之于⽔湄,她本就将林育实当成了个姐妹般的相处,丝毫不显突兀。

  林育贤⽇前在一家相当大的航空公司工作,他是地勤人员。他这些年来,为了要成为一个女人下了很大的苦心,终于在前一阵子变成功。现在的他,或许应该要改称为她了,⾼姚苗条的⾝材,细致优雅的面容,外加展现在举手投⾜之问的秀气,几几乎乎使初识她的人,本难以察觉她留经是个男人的事实。

  为此,她将充満男气概的名字,由林育贤改为林⽟娴。使自己更是重新拥有另一个新的⾝分,展开这她向往已久的‮生新‬活了。

  虽然她的上司曾经体谅的想将她调到⾼雄、甚或国外分公司。但她都拒绝了,她愿意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因为那⾜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因为上作上的关系,她和⽔湄并不常见面,但是电话却打得很勤。而她的支持,也是使⽔湄能走过裴星的不告而别和失去胎儿的痛苦的最大原动力。及至后来,铭雍的过世和松彦的危机,她更是充満义气的站在⽔湄⾝边。

  ⽔湄支着头的坐在沙发上,有点莞尔的想到⽟娴不只一次的向她描述自己被一些好⾊的⽇本人吃⾖腐,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向她搭讪的老外的事。

  这就是⽟娴。就⽔湄而言,她是勇敢的;她勇敢的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并且笃定的面对这条路上所有的横逆和挫折。相较于自己的任命运‮布摆‬,⽟娴毋宁是过得较有主见,也更有尊严吧!

  门口传来一阵阵轮胎在地‮擦摩‬的吱吱响声,⽔湄伸手制止了朝外张望的阿霞姨。

  “阿霞姨,是⽟娴。我去开门就好,你忙你的呢!”⽔湄笑着推推阿霞姨往厨房走。

  “是林‮姐小‬?她也久没来玩啦,我再炒个青菜,马上就可以开饭。”

  ⽔湄踩着轻快的脚步向外走去。看到那个已经不耐烦的双手抱、用脚打着拍子的人时,她摇着头走出去。

  ⽔湄用力的吐出一口气。“王娴,我明天下午要结婚。裴星回来了,我跟彤宮签下合约,璞园也卖给他了。”

  “什么?”王娴急急地放下筷子。“慢着慢着,咱们一项一项的来,你明天结婚?”

  “嗯,跟裴星。”⽔湄挥动着手想加強语气,但她最后只能颓丧的放下手,因为⽟娴看着她的表情,就好像她说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这个你也要哭?”⽟娴摇着头的挟起一筷子的芥蓝菜送到嘴边。“你不是还爱他爱个半死?现在好啦,他回来娶你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一路上猛踩油门的。”

  “他就是彤宮的老板,而且也是出价买下璞园的人。”⽔湄说完平静的望着他。

  “吓!”王娴猛一抬头,芥蓝菜都掉到桌上洁⽩的亚⿇桌上。“你是说等等。你这个婚姻应该没有什么內幕吧?我是说,为了松彦跟璞园你绝对敢卖了自己!这太夸张了吧,但是…⽔湄回过头一想,其实跟⽟娴所说约又有什么差别呢?

  “哎啊,巴⽔湄,你真是个脑筋秀斗掉的小糊!”⽟娴咱一声的放下筷子。

  “我看你那个样子就知道了,你说,你还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天底下就是有你这种小傻瓜,如果他今天是诚心诚意的回来向你道歉,然后向你求婚,那嫁给他倒地无妨。只是…你说,你在搞什么鬼?”

  “我…王娴,你不要骂我了嘛!我心里已经够烦够的了,你还…”⽔湄说着红了眼眶。

  “你…”⽟娴烦躁的抓抓头。“唉,⽔湄,你忘了当初他离开你时,你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我没忘,这辈子我再也不要让别人有伤害我的机会了,这句话我一直放在心里不敢忘。”

  “那你还…”

  “⽟娴,我们这是条件换的婚姻,他的条件是用我来换彤宮的合约,一方面也可以保住璞园。这么一来,我爸妈就可以不用搬出璞园,松彦也可以重新开始。”她详细的向⽟娴说出条件的內容。

  王娴眨眨眼扬起了眉。“那么你呢?⽔湄,你的条件是什么呢?”

  “我…我…”⽔湄得先深深地昅口气才说得下去。“我要他离我这一点,所以”我要求分房。”

  ⽟娴⽇瞪口呆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老天,⽔湄,你这算是哪门子的条件啊?你搞清楚,你们一旦结了婚就是夫了,哪有大娄是这样过⽇子的。”

  “可是,”⽔湄困难的清清喉咙。“可是,我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王娴,我没法子面对他而不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子,还有那些痛苦的‮磨折‬。”

  “那就不要答应他。”电话铃响起,⽟娴很自然的伸手去接铃声大作的电话。

  “喂?请问找哪位?奇怪,怎么不说话?”

  “谁打来的?”⽔湘看她皱茗眉,诧异的问道。

  想清楚了,给了婚以后,他要不要遵守你们之间的约定,你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喔!”⽟娴喝了口汤,神情凝重的说。“其实你要结婚,我是该为你⾼兴。可是,⽔湄,如果你想要有美満的婚姻的话,除了他得用心,你自己也要先放下你心里的障碍才行。”

  “障碍?”⽔湄疑惑的喃喃自语。

  “嗯,⽔湄,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都还是一直爱着他,但是你又没办法拋开他带给你的伤害。你要小心了,有时候,爱跟恨是一体的两面,但它们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爱恨如同两刃刀,一刺下去是两条痕。”⽟娴语重心长的看着⽔湄。

  “两刃刀?唉,⽟娴,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太多的事都串连在一起发生,现在的我本已经晕头转向、快忙疯了。对啦,你这回出去度假回来,心情有好一些了吧?”⽔湄摊摊手岔开了话题。

  “嗯哼,这回我认识了个犹太籍的男人,是个在华尔街工作的财务分析师,我们在‮机飞‬上就认识,谈得很融洽,到假期结束前他就向我求婚了。”⽟娴挟起阿霞姨特别为地做的怪味,狼呑虎咽之后才菗空说下去。

  “求婚?那他知不知道你…”“我们见面时我就是长发飘飘的女人啦!后来我仔细一想,他是一个犹太人,而决定向我这样一个异族人求婚,可见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而且对我有多着了。在那一剎那之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她站起来践了一会儿步,然后转向⽔湄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他跟我提过在他家还有庞大的亲族,但我想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的我吧!所以找就趁他上健⾝房练⾝的时候溜了,跑得神不知鬼不觉!”

  “⽟娴…”⽔湄心情复杂的不知咳如何安慰她。

  “不要为我难过。⽔湄,我想过也许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他大概会气我一阵子。但对我而言,知道有个男人普经如此的深受过我,愿意娶我,这就够了!”她拍菗⽔湄的肩,含笑的说道。“喂,亏阿霞姨的手艺这么好,你却不捧场,这未免太说不过去啦!”

  稍晚当⽔湄送⽟娴走利大门山时,她还是不免旧话重提的再三嘱咐她:“⽟娴,开车开慢点!”

  “哼,你别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了,你开车又稳到哪里去啦?”⽟娴将手搭在⽔湄肩上,颐和她相靠的说话。“⽔湄,好好保重,如果裴星敢再欺负你的话。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好好地修理他一顿。别苦自己了,懂吗?”

  “嗯,谢谢你,我懂的。”⽔湄感动的眼睛,看着王娴的车子消失在夜⾊之中,她感慨的锁上铁门进去。

  在黑暗中有双眼睛紧紧地追随着她的背影走进屋內,闪烁的怒气和他手头上鲜红的烟头彼此辉映着,他低声的咒骂了几句,将烟蒂扔在脚边,用脚狠狠地踩着。

  然后,狠狠地瞪璞园一眼,他踩下油门离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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