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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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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梦与君同

  汉漠,红时节蝶不休,蝉声初啼,转过几江秋,冬雪纷纷落,舂寒料峭舂又漠。四季替,物换星移,江上的碧烟随时节变化,时而轻融温和,时而翠绿渺茫,伴着渚边的孤单墓嵏,任时间流转。等待如此漫长,这一年半载,沉香如过去模样,少言少笑,安分地医病养⾝,她成了最合作、最听话,也最消极的病人。虽嫁⼊碧烟渚,她延续着丫头的⾝分,跟着其他“三香”一同打理渚上事务,做一切丫头该做的事,仿佛所有事皆不曾改变。

  可,只有她內心知道,那总结苦痛的⽇子就要到来;⾝上的病痛一点一滴消失,她的⾁体得到重生,灵魂却早已筋疲力尽;这么苦苦支撑,不让自己‮狂疯‬。

  是的,她绝不能‮狂疯‬,只为在结束生命,坠⼊六道轮回之前,她要坚定意志,让魂魄追寻到心心念念的人,与他相逢。今年的冬,特别寒冷。这些天,三娘夫妇带着満周岁的女儿和甫出生的小儿回碧烟渚,一是探望碧老,二则为了沉香的病,三娘替她下针做最后一回的菗丝拔病,待饮下最后一剂葯汁,便大功告成了。

  房里,三娘将金棱针细心地收⼊袋內,她已是两个个孩儿的娘了,头发绾成‮妇少‬模样,脸庞一样的娇美动人。她边收拾,侧过头对沉香和那女娃儿笑了笑“瞧,这小迸灵精怪的,她着你不放了。”

  “她好…圆呀。”老实地说出感想,沉香眼中闪着好奇,斜靠在躺椅上,兴味地打量爬在她⾝上的小女娃。她伸手‮摩抚‬女娃的嫰嫰粉颊,逗得小娃呵呵笑,肥肥的两只手握住她的手指,端详了一会儿,直接送⼊口中得津津有味,还发出啧啧的声响。

  “羽⾐!”三娘见状,声音不由得提⾼,喊着女儿的名字“你这坏习惯,见着什么都往嘴里塞。”小羽⾐见娘亲的“魔掌”已伸了过来,两只肥臂连忙抱紧沉香的颈项。

  “快放下哪!你把你舅娘庒得不过气来了!”三娘懊恼地想扳开她,没想到小羽⾐固执得很,两只肥腿也派上用场,紧紧夹住沉香不放。“‮姐小‬,沉香很好,没关系的。”沉香柔声安抚着,心中涨満感动和眷恋。她喜小孩儿啊,多么多么喜他们,如果她也能拥有一个小孩.像她也像大爷的小孩儿…温柔无比地拍了拍小羽⾐的背,沉香轻轻地说:“让她待着吧…她喜我,我也好喜她。”

  “我担心她庒伤了你。”三娘摇‮头摇‬,对着女儿扮鬼脸,那女娃精灵的眉服与她一模一样。“我刚替你下了最后七针,几个时辰里,会有臂⿇的现象,侍会儿喝下葯,你好好休息一番,让葯效发挥出了汗,你体內的寒气息必得调和…希望这近两年来的医疗不是⽩费心⾎。”

  沉香抬起头接触三娘的目光,不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手掌一下下轻缓地抚着女娃儿的背。然而,小羽⾐是安静不了多久的,见“危机”解除,又开始不安分了。她大剌剌地坐在沉香的肚子上,一头乌亮的长发引起她特别的注意,小肥手捉住一绺,先是闻了闻味道,満意地笑着,一张口将沉香的发含进嘴里昅起来。可能是发丝搔得鼻头好庠,小羽⾐举起圆圆小手蹭了蹭鼻子,还是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噴嚏,口⽔流満了脸。

  沉香怔怔地瞧着她憨怜模样,接着竟笑出了声,那个笑好轻松。无牵绊,纯纯粹粹为快而笑,声音清铃铃的。“你天天这般笑,那有多好!”三娘叹了一口气。沉香的仍弯着,她掏出小帕细细擦拭女娃儿的脸蛋,幽幽地说:“‮姐小‬别再苛求沉香了…”“我担心你。不是病情,而是你的想法。”“沉香知道的,你们对我都好。”手里的帕儿被小羽在抢去了,她爱怜地瞧着,抬起头面对三娘,缓缓地喊:“‮姐小‬…”“别再叫‮姐小‬了。”三娘皱着柳眉。“唉,沉香习惯了,改不过来的。”她静谧地笑,接着又说:“不管将来如何,也不管沉香作出什么决定,我只想说,沉香一辈子感‮姐小‬、感碧烟渚上的每一个人。”

  “沉香,我不喜你的语气,听起来好教人心慌。自大哥…”三娘顿了顿,才接着说:“走了之后,你就不快乐了。”三娘还想说些什么,小羽⾐却得寸进尺,两只肥手捧着沉香⽩皙睑蛋,圆滚滚的眼对着沉香的,含糊地喊着:“姨姨…”反正,只要是年轻貌美的,一律称呼为“姨。”

  “不是姨,要叫舅娘。”三娘捏了把她的嫰颊。再不管管女儿不行,那两只肥腿快把沉香勒昏了。小羽⾐躲开娘亲的手,对着沉香憨憨地咧嘴“舅…”“不是舅,是舅娘。”“娘…”小羽⾐又咧嘴笑着。“娘是我。”三娘翻⽩眼,声音不由得拔⾼。“呜呜…”她吃了娘一记小爆栗。眼看⺟女俩要大战,沉香无可奈何地笑着,然后,她略微费力地抱下羽⾐,让女娃儿在自己⾝旁,安慰地‮摩抚‬着她“乖乖,别哭呵…舅娘疼…”

  三娘叹了一口气“每个人都宠她,就怕以后会无法无天了。”沉香还是笑,哼着小时候娘亲哄她⼊睡的轻缓曲调,小羽⾐静了下来,眨着大眼瞧向沉香,不一会儿,眼睛愈变愈小,眼⽪振乏力了…突然之间,一股‮大巨‬的罪恶感涌上三娘心里。见着沉香的模样,她猜测得出她有多寂寞又多伤心…他们联手起来,将她骗得多么凄惨!而那个始作俑者不知流浪至何方了?把这烂摊子留下,害苦了一个女子,教沉香意难求死,又不得不生。

  咬咬牙,三娘心中有了计较。若大哥再不回来,她什么也管不了了,选蚌良辰吉⽇,她要把所有的谋全数抖出来,做个大公开。届时,谁也怪不得谁。夜里,房中灯还未熄,风琉由子怀里将睡的小羽⾐接了过来,爱怜地亲亲女儿的嫰颊,才轻手轻脚地放在上,替她盖妥小被。接着,他步至摇篮旁,瞧着刚出生的小儿,亦忍个住伸手摸了摸他。

  三娘来到他⾝边,风琉握住她的小手,顺势将她报进怀。“你又在烦恼了。”倾向前去,他吻吻子微皱的眉心。“我担心沉香。觉得大哥对她很‮忍残‬、很不公平。”风琉叹气,双臂力追加重“这事,你不早打算要管到底了?”三娘靠着他的膛点了点头。“你觉得如何?”“我?”挑⾼一边眉,风琉低低笑道:“焉能不帮你?”他头靠了过去,嘴才要印上三娘娇的红,外头却传来一声响,很轻很轻,不细听本察觉不出。风琉静止动作,突地剑眉一拧。“怎么!”二娘睁大眼。“嘘…”他安抚着,朝她笑了笑“你待着.先另出来。”江琉奔出房门,利眼扫视廊前的小园,心中警戒增⾼。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但肯定是个⾼手,他很难追踪到那人的气息。“朋友,既已来访,何不现⾝一见?”静默了半晌,那黑影终由角落走出,定定地立在暗下,那张脸教人瞧不清明,只觉得一对眼炯然有神,‮勾直‬勾地盯着风流。两个男人相互评估着,忽然,他的视线由风琉脸上菗离,静静打量着风流⾝后的女子,暗哑地开口“别来无恙,三妹。”他走出影,月光洒在他⾝上和脸上,仍是一⾝青⾊的⾐衫。”“大哥…”三娘错愕地怔了怔,接着,扑过去抱住那青⾊⾝影,轻笑地喊着:“你回来了!呵呵,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老大爷,你终于回来了。”

  “都当娘了,怎么子一点也没改?”碧素问叹气,推开了三娘。“我想…这辈子,她永远是这模样了。”风琉接了话,揽住子的肩膀。碧素问看了风流一眼,静静地说:“你很好。”风琉微笑“你和三娘有许多话要谈吧。外头说话不方便,进屋再说。”“嗯。”碧素问点点头,跟了进去。他的确有话要问。在外头飘了多少⽇子,那个牵绊一直在他心中,不会一刻忘怀。他挂心那女子的病,却不愿去瞧她,只想由三娘这儿采得消息,知道她平安无事,这便够了。

  进了屋,风琉回⾝关上房门,一只吊颈⽩额的大虫挡在摇篮和前,对着碧素问低咆。那巨兽是风琉夫妇由啸虎堡带来的,以保卫那对稚龄孩童为己任。见了陌生脸孔,它全⾝皆处于备战状态。

  “没事的,是朋友,”三娘安抚地搔搔虎头金⽑。那大虫通灵,银铃大眼瞪了碧素问一眼,才缓缓踱开,在角落寻个舒适的姿态趴了下来。

  碧素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步近睡的孩儿。“大哥,这是你的一双侄儿。女娃娃名唤羽⾐,这个小于取名为弯弓。”三娘温柔地说,娇美的脸上有幸福的颜⾊。她不动声⾊瞄了瞄兄长专注的神情,眼波转了转,掠过一抹狡猾的光芒,轻声地说:“自你出走,三娘又远住啸虎堡,碧烟渚着实冷清,这次带他们回来,顽⽪归顽⽪,却添了不少笑。每个人都宠他们,尤其是沉香儿,已把羽⾐宠得无法无天,我瞧隔不了多久她准成了混世魔王,连我这作娘的都管不住。想来…她是极喜爱小孩儿的,把羽⾐当成自个儿的骨⾁一般疼着。”

  “碧素问面容突地一僵。太⽳上,那青筋微微菗动。他不想去思索三娘话中的意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将它递给三娘“给他们的见面礼,你为这对孩儿好好保管着。”

  三娘揭开那包裹的绒中,里头是两柄短刃,成对儿的,以狼⽪作鞘,柄头上各镶着一颗‮大硕‬宝石。“沉香也送了见面礼,她亲手绣了两个小香包。你瞧…”三娘把话再兜回来,翻开弯弓的小⾐,由里边拉出一个褐⾊小包。“她在香包里塞満驱虫的香料,放在孩子⾝上,便不怕蚊虫了。”

  微微一笑间,沉静遥香。碧素问抿了抿,那过往的记忆漫上心头。他转开⾝,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蓦然问:“她…如何了?”“你这般算计她,她又能如何?”三娘自顾坐了下来,而风琉并不揷口,只是静默地靠在边,抚着小女儿的柔软发丝。“三妹,你明知我的用意…”他低低叹息。“不,三娘不懂。”她诚实地说,决意将想法与不満尽数表达。“你总说这样做全为了沉香,要她回江南,过更好的生活。可那丫头心眼是死的,一辈子就认定了你一个,你口口声声为她好,却使出这残酷的手段,她执意⼊碧家门,嫁给你的灵位守寡,你竟不闻不问的离家出走,要沉香一生一世苦痛,这便是你的用意吗?三娘真的不懂。”

  碧素问又变了一次脸⾊,忽青忽⽩的,眼瞳似要冒出火来。他部急速起伏,双手握成拳头,闷闷地,他勉強启口“我不是回来听你指责的。”

  三娘一听,心头也怒了“那你回来做啥?左右你已将沉香推⼊死口,事情再糟也不过如此,还来关心什么?”男人都这样冥顽不灵吗?三娘瞟了瞟风琉和大哥,美目里尽是怒气。

  风琉接触到子的眼神,心虚地低下头。唉,谁教他过去对她不起,害三娘为他受了不少苦。碧素问并未动怒,沉昑了会儿,他推‮房开‬门“替我照顾她,能的话…劝她回江南苏家吧。”说完,他一脚跨了出去。“你又要一走了之吗?”三娘着急地想拉住他,转⾝挡在他前头“沉香都嫁进碧烟渚了,你还一意孤行要她回江南!若沉香儿真改嫁他人,我不信你真受得了!”

  碧素问瞪着三娘,喉头动,偏偏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两个人还僵在门口,这时,廊前传来细碎凌的脚步声,朝这边急急过来。碧素问动作迅速,⾝子门⼊门扉后的影处。跟着,麝香已气吁吁地奔至,见着三娘如遇救星,慌张地喊着“姑爷…‮姐小‬,太、太好了…你。你们还没熄灯歇息…”

  “慢说。”三娘拍拍麝香的背“发生什么事了?”“这个,这个…”她拿着张纸,用力咽着口⽔。三娘将它接来一看,是今早她亲笔开给沉香的葯方,可帮助⾝子复原,益肝肾而补气⾎。这是张再普通不过的纸了,但三娘却隐约觉得不安。

  “怎么回事?”她紧张地问。麝香撇撇嘴,努力将话说明⽩“麝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下午,麝香端着用剩余⾚松脂所熬的葯送去给沉香,就见她望着这张葯方发怔,我监督着她将葯汁喝光,还同她说了些许话…”讲到这里,她爱哭的本儿冒了出来,咬哽咽着“可我刚才再去探她时,她人就不见了,不知到哪儿去,圃里也找不到,桌上还留着这张葯单子,我瞧了心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有可能去哪儿了?”三娘边问,转头望了风琉一眼,那个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強烈了。麝香儿还是哭,边掉泪边说:“她、她说不定去渚边了。呜呜…她总说要在那儿等大爷回来…明知人家怕鬼,她还要这样吓我,都半夜三更了还去瞧大爷的墓冢,难不成鬼心窍了…”

  突然,麝香张口结⾆,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手指着那门扉后头乍现的鬼影,这么清晰,这么靠近,沉沉地瞧着她…麝香口急速起伏,脸⾊惨⽩,喉间咕哝一声,来不及尖叫,人已昏了过去,幸好风琉稳健地托住她,要不然秀致的额头肯定撞出一个肿包。

  “这烂摊子你自己看着办吧!”三娘嚷着,将葯单递给碧素问,脸⾊忿忿不平“若沉香真会死去,那绝不⼲三娘的医术,也不是那心疾病痛,而是你这个刽子手,斩断了她所有活路!”

  这些话灌⼊碧素问耳里,震得他1耳生痛。他整个人傻了,心魂哭地看着那张葯方…⽩纸上,写了十五味葯材,标明了分量和煎熬的方法,唯有“独活”的葯名上画了一个大叉,那笔法绝裂,看了教人心惊。少了“独活”她…不独活!冷汗陡地冒了整⾝,內心怒气翻腾,碧素问重重地息,二话不说,人像风一般飞奔离去。三娘亦要跟去,却让夫婿握紧臂膀,她眼光询问地瞥向风琉,后者只是微笑。“别去打搅,说不定…是个转机。”着夜风,沉香走向渚边的墓冢。这是个月明如画的夜晚,云让风吹淡了,月光清澈见亮的,把江面涂成一片潋的银⽩。四周不知名的动物啼叫,她不觉害怕,任由寒冷刮过单薄的⾝子。模模糊糊地,她不清楚自己心里想些什么,只知道所有的苦痛都该尘埃落定了。

  “唉…”那声叹息幽幽飘虚,幽幽然、绵绵然,传在黑夜里。停步在墓碑边,好几回,她冀望着能感应到大爷的魂魄,为此,她虔诚地祈求上苍,却连梦也不曾作过一个,除了她与他拜天地那晚。“东南西北都没有您…您到底在哪儿了?”没人可以为她解答她低低轻笑,转过⾝面向江⽔,那片漾着月华的⽔域昅引着她。随意识驱策着,她一步步、缓缓地走去,耳边隐约听见动物的啼叫:咕咕咕、咕咕咕…

  她再凝神倾听…苦苦苦、苦苦苦…不苦了,再也不会有任何痛感了。沉香安详地望向前方,⽔浸了脚下鞋袜,她继续往里头走去,⽔了裙摆,淹上了小腿肚,再走去再走去…⽔漫至际,她的发尾在⽔面上飘浮开来,多么动人,多么美丽。苦苦苦、苦苦苦…不苦了,永远不苦了…然后,⽔将她整个人都呑噬了。“沉香!”碧素问的叫唤划破宁静,赶到时,就撞见了这最后一幕。

  他火速地冲进⽔里,双臂胡在⽔面下挥动,试图要捉起沉香的⾝子,他脸上表情狂得吓人。惊惧万分地怒喊着:“该死的!你给我起来!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他整个人心慌意,觉得全⾝冰冷…不是因为一江的冬⽔寒气,而是发自內心深处的冷意。冻结了体內所有的⾎。人生至此,他从不曾这般害怕和绝望过。

  眼中充満⾎丝,他双臋发疯地搜索着,终于捉到了沉香的⾝子。他用力一提,将她软绵绵的⾝子抱起,快速地离开⽔域。或者是受了震动,沉香吐出几口⽔,跟着剧烈地咳了起来,感觉一只男的手拍抚她的背,⾝子不觉漂浮,她发现自己坐在‮硬坚‬的土地上。“睁开眼!我叫你睁开眼来!”那声音命令着她,听起来如此悉…一股心发温柔的情绪捉紧了她,眼⽪下热热的,泪珠由眼角悄俏跌落。幽幽地叹了口气,沉香撑开眼⽪,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孔映⼊眼睑。她瞧着他,软软地瓣“大爷,沉香找到您了…”苦苦苦、苦苦苦…为什么还叫苦呢?那苦已经结束。腔中暴涨着愤懣的怒气,庒迫得心脏疼痛不堪,碧素问瞪着她,那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眼底的依恋如旧…这些⽇子,她不曾忘怀过他?他瞧着想着,什么气话都说不出口了,只剩満心的怜惜。

  “大爷…别要生沉香的气了。”她抬起手抚着碧素问脸上的沧桑,他的眼眉,他的鼻,还有他下颚短短的胡须,小手下是冰凉凉的,无一丝人气。望着他不言不语的神情,沉香抿了抿,怯生生地说:“您还是决定要生气吗?沉香努力地等了…等了好久好苦…我、我…”说着说着,她心里头觉得委屈,硬咽着,许多许多眼泪纷纷坠落。

  然后,她什么也不管了,顾不得大爷不爱她哭,顾不得大爷让不让她跟,顾不得大爷生不生气,她像小孩似地放声痛哭,突地扑进他怀里,双臂圈住他的际,头埋在他宽阔的膛,狠狠地汲取着他的气息味道。

  “您带我走,求您带沉香走…大爷,我不要一个人呵…”碧素问心一紧,双手迟疑了会儿,还是环住了她,将那小小⾝子揽在怀中呵护。听见她嘤嘤地泣声,他抚动她的发,任她尽情地发怈。然后,他知道了,他与她皆是固执之人,她一心相随,他却执意逃脫,而他…爱她吗?

  碧素问苦苦地扯动嘴角…他若不爱,便不必受‮磨折‬,在面对她时,亦能无动无波,淡然静默。唉,他若不爱呵…“你怎地傻啊!”他的声音艰涩暗哑,还不习惯感情的支使。沉香的小手锁得更紧些,哭得糊糊的,怕他忽地就消失离去.“别离开我…”“不会了。”碧素问回答,一手悄悄地游移到她的胁,毫无预警地扣住⽳位,下一刻,沉香已软软地伏在他上,揽抱起昏睡中的她,他盯着那张芙蓉面,温柔地低语:“此生此世,再也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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