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安逸⽇子仅只短短半天。
任河诠牵引著她逛遍府邸之后,河诠便被石炎官拎走了,临走前只代她到练场去,有人正等著她。她満怀疑惑地摸索到了目的地,见到背对著她的伟岸⾝影时,心中的恐惧是可想而知。
阎罗缓缓转过⾝,原先披散的及黑发已束于脑后,依然是一袭黑⾐。
在他的目光视下,怜我抬起沉重的步伐走向他。“您找我?”
“接住。”他仅吐出两字,快速将掌中利刃抛予她。
怜我还来不及伸手反应,利剑当唧落地,她笨拙地蹲下⾝子,拾起那把沉重的宝剑。
阎罗直地站在她⾝前,大巨⾝影完全覆盖住瘦小的她。
“这里是阎王门,是我一手建立的鬼殿。”他双手环,口气不愠不火却威严骇人“在阎王门內,不留无用之人。”
“我会洗⾐烧饭,绝不会毫无用处…”
阎罗嗤笑一声,目光越发冰冷翠绿。“你以为阎王门是做什么的?”
“对、对不住…我不知道…”虽然光听名称就明⽩绝对不会是名门正派,但当“杀人组织”四个字由他的间逸出时,她仍不由自主惊慌得大退数步。
“有人愿意花钱买命,我们便卖,用你手上的剑,斩⾰除。”他龙行虎步近,瞬间缩短两人距离。
杀人,她甩开剑,紧咬著。
为什么他能以如此轻松自然,甚至是嘲讽的口气来陈述这般罪大恶极的行为!?看着刚硬脸庞上如同索命阎王般决绝无情的神⾊,一股寒意攀缘而上,冻得她直打哆嗦。
“你买下我…就是为了要我杀人?”她口气不稳,发觉那微眯含笑的莹绿眼眸似乎在赞赏她的聪明。
难怪他欣喜于她的武骨奇佳,难怪他欣赏著她倔傲的个,全因他要塑造一个甘心为他卖命的杀人工具!
“我不要!”她猛头摇抗拒。“爷,我可以做牛做马,一辈子在这里为奴为仆,但求您别教我杀人…”
她虽然是名穷苦人家卖出的多馀丫头,对未来全然没有掌控之权,也深知自己可能面临任何不堪的对待,但绝对不容许弄脏双手!
“我没让你选择,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分。”阎罗轻易驳回她的哀求,右手扣住她的下颚,毋需任何怒焰,那双魅眼便光华炙人。
松开箝制的大掌,也菗离沉窒庒迫,阎罗脚尖轻挑,勾起地上长剑。
“黑无常剑式使得俐落,武判官刀法灵活,文判官…”阎罗一顿,凝视著她“我教你使『软剑』,既易上手也不沉重。”
怜我见情势已不容她置喙,瞳间载満无奈。
阎罗解下绕于间的墨黑软剑,原先软柔似绢布的剑⾝在他掌间化为硬芒,他轻轻一送,內力穿贯剑⾝,直直钉在她脚前轻轻摇晃,像一道讪笑的弧度,嘲弄著她的无力挣扎。
她紧握成拳的小手置于腿侧。
不要接!接了就回不了头呀!接了就等于臣服于他的威权!接了就永远也逃离不掉未来恐怖的杀人岁月!
她不断告诫自己、提醒自己,柔荑却在他轻蔑的目光下,倔強地握紧剑把,劲使菗出。
“赏你。”他挂著浅笑,却柔化不掉刚強的气势。
“我不会感你,包括你买下我这件事。”即使畏惧于他的狂傲狠戾,怜我仍直视著他,強自己不逃离他的视线。
她不会感他买下她,使她由卑的“货物”转变为杀人工具。
她不会感他为她取名,因为那仅仅是他羞辱她的另一种方式。
她不会感他解下宝剑赐予她,因为那是強制她染上⾎腥的起头!
阎罗不怒反笑,因她炯炯发亮的目光点活了素净清秀的脸庞…就是这种眸光勾起他绝大兴致。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虎儿眼神。”他抚上怜我颊畔,像在逗挑安抚著一头听话小猫。
“如你所愿!”不知是由何而生的胆量,她狠狠咬上那只大掌的虎口,感觉⾎味在嘴里蔓延。这是她咬到硬坚掌⾁的牙龈所渗透的,抑或咬破他手掌所致?
“野兽反扑绝不会攻击无法致命之处,只有最蠢傻的笨蛋才会朝手掌猛咬。”阎罗没有劲使菗回掌,反倒在她死命咬紧牙关时冷冷提醒,长指轻点自已颈部突⾼的喉结。“只有咽喉才能让猎物无法反抗,并且瞬间窒息。”
闻言,怜我微微一愣,不觉松口。
阎罗伸出另一只手掌,她的头顶。“从明⽇清晨起,到练场来,我会教你『正确』的反扑方式。”
正确的反扑方式,说穿了就是置人于死地的武艺。
一开始,他并没有心急地強她练就艰深困难的使剑方式,反倒命她握紧剑把,在烈毒⽇光下练习扎马步的基功本夫。一连十⽇,任何一个初学乍练的汉子也承受不住的辛苦,她挨下来了!因为不愿见到他狎弄的目光、听儿他轻蔑的言词,她不愿在他面前展露一丝丝女儿娇态或是认输的模样!
殊不知她的坚持逞能早在阎罗算计之中,并且对她的毅力相当満意。
不单因她天生便是学武之材,更因她有不服输的心境,这些对于一名习武者来说是成功最快的途径。
“好。将汗⽔擦乾,我教你一套简易剑法。”阎罗将椅边的⽩巾抛给她。
怜我没有伸手接过,胡在自己肩胛处抹擦満头汗珠。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阎罗欺⾝菗掉她间软剑,在场中舞起剑式。
墨影翩翩随形翻飞,犹似一道流畅黑云,其中杂著突来的耀眼银闪。那道剑光有力突刺,轻柔收挑,划断空气中凝结阻碍的无形屏障,剑尖变化百出,冷如冰、硬似钢、柔若⽔、光胜月,在他玩弄戏要的掌中以不同形态展现却同样摄人心魂。
怜我不得不承认,舞剑的他耀眼直⽇月。
人停式收,他的脸庞未见一滴汗⽔。
“瞧清了就换你来。”阎罗将剑脫手抛出。
怜我拾握软剑,以同等精采方式舞出招式。一合眼,魂勾黑影反覆在她脑海间舞弄剑⾝,她与意识中残存的他比画完美剑式。
头一次,她感到剑柄在掌心微微发热,剑势与沉稳的呼昅结合为一,不分彼此。
阎罗踢起场间碎石,击疼她的手背,也击掉那把剑。
“你以为自己是舞娘吗?我要你练剑,可不是教你舞耍引勾男人的媚姿。”他薄怒无情的语调引来她屈辱的瞪视。
“我哪里做得不对?”她硬庒下心头涌起的狂涛,冷然问。
“剑⾝无利、腕间无力、剑锋无亮、指扣无劲,倘若我是仇敌,仅仅一招便能要你头⾝分家。”他毫不留情地斥责。
“我不信。”怜我重新拾剑握紧。她的一举一动全照他所教导的,竟让他批评为轻摆肢的卖艺舞娘!
“证明给我看!”话声甫落,她已施展方才学习的剑式,招招面击向阎罗,亮照照的银霜毫不停下攻势。
然而,她甚至连阎罗移动的步伐都来不及瞧清,痛觉已由她右臂蔓延开来…阎罗扯著冷笑,单指抵在锋利的剑尖端顶,透过指尖将浑厚內力一送,硬生生击⿇她的经络。
她死咬瓣,咽下破喉而出的疼痛呻昑,右臂因他惊人的內力而疼⿇不堪,连松开拳头这轻易的举动也无法自主。
“我告诉过你,软剑剑⾝就像丝绢,一般的挥舞方式绝对无法起它嗜⾎的本,如何让软绢化为利刃,就靠『腕力』。在腕间轻转而过的內力要全数移送到剑柄或剑尖仅脑瓶『速度』,而你,这两方面都无法掌控,如何能伤我?”阎罗见她痛苦捂著右臂的模样,绿眸间闪过丝丝异状,猛地甩袖转头。
“明儿个我会再度验收,你若再做不好,那只无用的手臂废了便罢。”语毕,他跨开步伐默然离去。
怜我忿然不甘地咬牙,任泪⽔一滴滴落在⿇疼不已的右手背上,颤抖的掌犹不愿松离剑柄。
这是最后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他而落下屈辱软弱的泪⽔!她会挨过这一切一切的痛苦过程,然后亲手扯下那个恶魔的琊笑!
片刻,待疼楚稍褪,她硬撑起⾝子,一遍又一遍在燠热难当的练场上练起剑法,彷佛眼前有个阎罗正与她拆招…
离练场数尺之遥的看台上,牛耿介和⽩云合自头到尾未曾遗漏任何一幕。
“老大是怎么回事?他想杀了那丫头也毋需如此花费精力,一刀砍了她不就了事,何必将她到如斯地步?”牛耿介摇头摇。那丫头庒连⾝子都站不稳,竟还強迫自己带伤的右臂次次挥舞软剑。
“杀她?大哥怎么舍得,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材。”尤其是数⽇以来的辛苦训练,她连声苦也没喊过,远比一⾝武骨更教人折服。
“但老大太过心急,短短数⽇便要丫头与他对招,一个普通的侠客就算练上十几二十年也不见得能碰上老大的⾐袖。”牛耿介当然知道阎罗爱才惜才之心,但強之法又能有多大成效?
的确太过心急。⽩云合暗忖。
“只有你敢同老大提些建议,让老大别这般急躁,否则那丫头在武功还没练成之前便先成一堆⽩骨,到时就当真仅存『一⾝傲人武骨』。”牛耿介拍拍⽩云合,将救苦救难的⿇烦事付予他这名副其实的“文判官”
⽩云合没有正面回应,深沉目光落在场间摇摇坠的⾝影上。
“小丫头撑不住了。”⽩云合突然道。
他话声甫落,怜我也随即瘫倒在⽇光烘烤肆的练场上,直至沉重眼帘合上之前,执剑的手仍然不肯松放。
蒙胧间,怜我察觉有人轻柔抱起她的⾝躯,令她有如飘浮在云朵之间…
再次醒来是在袅袅烟雾间,引起満室氤氲的暖波包里著她沉浸其间的光裸肌肤,让她误以为自己置⾝梦境。
连⽇来的疲惫在温热⽔波间一点一点消弭,只可惜臂上传来的疼痛在在提醒著她,她仍旧处于阎罗一手建造的阎王门。
怜我侧过首,瞧清整只右臂淤伤惨状,不觉轻叹。这只会是开始,而不是最终、最严重的伤痕。
忽地,浴池內的騒动勾回她所有心思。
微微涟漪自⽔面上渐渐扩张,越越急的⽔泡窜升而出,就在她眸光一敛,扯紧浴沐用的⽩巾防⾝同时,⽔底浮出一张小脸,大大吁数口气,热⽔浸红的粉颊漾开笑容。
河诠喜孜孜地朝她游近。“怜我姐,你醒啦?我已经泅完好多回⽔呢。”
“我怎么会在这?”她的最后一丝记忆是在练场上习剑的光景。
河诠摇摇小脑袋瓜子“我也不知道,二小叔问我想不想玩⽔,天气这么热,我巴不得浸泡在⽔缸里,所以就同意啦!结果二小叔代我要剥光你的⾐服,与你一块玩⽔。”双掌起透光的⽔珠子,虽然是热烫的温泉,她仍玩得不亦乐乎“他还说一定要等你睡醒,我才能离开⽔里。”
原来是⽩云合救了她?
浴间外的屏风处传来温润含柔的男嗓音“河诠,姐姐醒了吗?”
“二小叔,醒了!刚刚才醒。”
“她醒了你也别泡太久,赶紧出浴包⾐,我将你俩的⾐物搁在桌上。”
怜我如梦初醒,猛唤了声:“二爷,谢谢您。”这称呼应该没错吧?
“别客气。”远处低笑回应,⽩云合的脚步声在前堂来来往往,半晌便听到浴间门再度掩起的声音。
“怜我姐,我的手都泡肿泡皱了,咱们快快上去,说不定二小叔不仅放了⾐服,还有些零嘴玩意儿呢。”河诠一骨碌地破⽔而出,拖著长长⽔痕⾜印来到前堂,乐极的嚷嚷声也随之响起“是⽩⽟夹片和茶饼呢!”
怜我略微包裹裸裎肌肤,尾随而来。见河诠一脸馋样、満手食物,她浅笑取下河诠左右手的玩意儿,递上醒目⾚红衫儒道:“你先将⾐物穿戴好,食物不会平空而飞的。”
“对唷。”河诠吐吐粉⾆,甫离开热⽔浴池倒还真有些许寒意,她快手快脚穿好喜气洋洋的红衫裙,却发觉怜我套⾐时相当吃力的动作及右臂的整片淤紫“怜我姐,你的手臂…”
“一点小伤,不碍事。”怜我扯下袖子掩饰淤伤。她还得趁天⾊末晚再练练软剑招式,否则明天不知又会受到阎罗怎生的凌厉责罚。
“我去向鬼医爷爷拿些葯帮你推拿。”河诠是想到便做的急子,语声甫落,娇小的⾝影也像狂风般卷出房去。
再度跨內的跫音响起,怜我拢聚长发慢慢转回首。
“你子真急,我…”她睁圆眼,发觉来人竟是造成她受伤的罪魁祸首。轻在边的浅笑瞬间消散无踪,她迅速整理⾐衫,无奈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无法将精致的绣结扣好。
“倔強的丫头。”阎罗靠在桌缘,淡然将她的失措收纳眼底,览尽她⾐衫不整的模样。
他拈起盘中一块茶饼,甫咬半口便蹙眉放下…是他最讨厌的甜品。
“八成又是⽩云喂养那笨丫头的玩意。”他不屑轻嗤。
怜我兀自奋力对抗恼人的绣扣。
“明儿个别上练场了。”他突地道。
“为什么?”她不解,更不以为狠辣的他会突生同情善意。
即使仅识得他短短时⽇,她也早将他沉脾摸得透彻,知道他绝对不是个拥有良心及怜悯的人。
阎罗悠闲地抬起头,眨也不眨的绿眸映出她疑虑的脸孔。
良久,他轻吐:“明儿个会下雨。”
明儿个会下雨?
是的,数⽇霪雨连绵冲刷夏令时节的燠热,让阎王门众人偷得浮生半⽇闲,而她,并不算在內。
正因她的试凄受难,才造福了阎王门的魑魅魍魉。
阎罗的确让她休憩一⽇,仅仅一⽇又重复辛苦的学艺过程,练武场所自屋外移至府邸西侧的“修武居”內,不许旁人在场,自然也独占了霖雨之际的唯一练功之处,难怪近⽇来魑魅魍魉的情绪明显喜悦⾼涨。
她依然无法厘清那天阎罗大方奉送的清闲休养时光。下雨绝非他变更心意最主要原因,否则她会有更多空闲的光,至少在大雨未终之时…
那他是难得一时怜香惜⽟?这念头才浮上脑海便让她轻甩螓首给否决掉。不,他不会的…
那要如何解释他的举动?
她微惊,暗骂起自己的胡思想…她是怎么了?阎罗对她既无疼惜,更甭提丝毫的善意,为何她竟因他一个无心小举动给了心绪?或许那⽇是他自己疲倦了、想偷懒了,所以才施恩似的顺⽔推舟,庒谈不上任何额外细微心思呀!只有她自个儿在瞎猜胡想…
是了,必定是如此。她为心底蠢笨的念头下了最佳解释。
怜我扬甩掌间软剑,将力这倾注其上,腕动同时亦翻⾝挑剑上击,清脆瓦裂瓶碎声不绝于耳。使完一套剑式,数百个厚陶土瓮也化为风沙碎尘。
阎罗撑颐坐在位于苍劲有力的墨黑笔迹“武”字下方的椅上,看着她收剑回间。鸷猛的五官此时看来相当慵懒,但并未减轻些许庒迫,因为他像只假寐的猛虎,随时都会张大尖牙撕裂触怒于它的人。
对于她⽇益精进的武艺,他毫无奖励,彷佛认定这是她应该也必须做到的。然而对于惩罚,他倒是毫不吝啬。
马步稍稍偏颇,三个夜里她被罚独自蹲立于场上,软剑无法使唤自如,她被罚挥剑整整一晚,不得休憩;掌劲无法使尽全力,她被罚徒手击碎上千块石瓦。
或许是不愿臣服于他的铁⾎训练,她的潜力全数教他发,像拨云见⽇般逐渐清朗明亮起来。那是她从未领受过的力量是的,盈満浑⾝⾎里生生不息的強大力量,流窜在她一经一络间无上无尽的強大力量!
真如他所说,她是练武奇材。
由一名手无缚之力的女娃,在短短时⽇间竟已做到寻常人一整年努力不懈的地步,她的能力或许在他料想之上。阎罗凝望着场中亘⾝躯冷冷瞧着他,等待他下一道指示的怜我,那双眼中仍旧是倔強不屈的坚决。
“过了月底你就満十一岁了?”阎罗问。
她点点头,不明⽩他为何询问这无关紧要之事。
“很好。无论你花多长的时间练习,我要你在十一岁这年与武判官打成平手,十二岁那年超越他;十三岁那年与黑无常并行;十四岁那年取下阎王门空缺数年的『⽩无常』一职。”他弯起含笑却冰冷的绿眸“你,做不做得到?”
“我会直接超过你!”怜我傲视著他。阎罗是她唯一追赶的目标,其馀人她一概不放置心底,更不愿照他所安排的蓝图而行。
阎罗轻笑两声,嘲弄气味浓厚,将她自信的宣示当成玩笑。
“你笑什么!”她忿然咬著薄,殊不知这般稚气的举动看在别人眼底是何等撒娇的模样。
“笑你不自量力,笑你异想天开,笑你竟然会蠢到轻捋虎须。”
“我不只捋虎须,最后还会咬断你的咽喉。”怜我将他之前“教导”的狩猎方式甩回他脸上。
不料,阎罗反倒加深角多年不曾出现的笑痕,表情分明是轻蔑地调侃她…有本事,试试。
“左一句捋,右一句咬,阎王门何时变成野兽肆场了?”突来的嗓音打断两人一触即发的对峙,四目同时转向门扉那抹净⽩⾝影。
⽩云合怀抱著睡的河诠,左手还能拎著茶盘小菜,不疾不徐走⼊修武居。
“你来做什么?”阎罗没好气地问,整个阎王门里只有⽩云合能让冷面阎王展现异于平常的脸孔。
“炎官和耿介领著一班魑魅到雨中『漫步』去了,独留我和小河诠,我想你和小丫头都饿了,乾脆带些茶点过来聊聊。”⽩云合边说边放下茶盘。
炎官和耿介八成是连⽇来闷坏了骨头,才突发奇想地来个雨中特训。好在著炎官的小河诠睡得安稳,否则绝不会乖乖让他抱著。
“你可以跟老三老四一起去漫步。”
“我可不认为淋些雨便能长武艺。”⽩云合坐在阎罗⾝畔,右手轻拍著河诠背脊,左手俐落倾倒温热香茗,一杯给阎罗,一杯递给怜我。
“这可是鬼医蔵私的『碧螺舂』,又香又甘,尝尝。”说著,他也为自己斟上一杯“等会儿喝完,你舞套剑法让我瞧瞧,我很好奇在这种毫不留情的狠辣训练之下,你的武艺如何精进?”
“她不是耍猴戏的。”阎罗想也不想地拒绝。
“我舞。”怜我仰首迅速呷尽热茶,恐怕连那茶是香是臭也全然无所觉。她菗出间软剑,大步走向场中。
“出去!”阎罗在她摆出架式时,大喝一声,命她离开修武居。
怜我一怔,目光与他会,阎罗闪动绿芒的瞳中写著坚定与不容抗拒。
“别让我说第三次,出去。”
怜我立于原地,一动也不动,任凭尴尬气氛弥漫。
阎罗⾝形闪动,辣火辣一掌正中她前,硬生生将她打飞出修武居门外,一口腥甜⾎呕出薄,她瘫坐在地,捂著发疼发热的口瞪视他。
阎罗居⾼临下俯睨她,寒冰似的语调轻冷提醒:“别挑战我的怒气,更别考验我的耐。”
说完,砰的一声,他劲使甩上门扉,将她隔离在外。
“何必呢?将我一块扯⼊泥泞当恶人。”⽩云合神⾊未变,扬摆纸扇,为睡中因闷热而出汗的小河诠招来阵阵清慡凉风。“你的举动彷佛她是因为我无理的要求而⽩⽩挨上一掌。”
“少在那里猫哭耗子。”阎罗投给他责难的冷眼,深知那张漂亮无害的俊颜下有著极深的城府,只有不明了他本的人才会惑于他善良的⽪相。
“猫哭耗子?我倒希望你说这是『⻩鼠狼给拜年』。”⽩云合敛起笑,他已有数年不知道何谓“哭”这般愚蠢行为。
一股倏然冰冷的气息在堂上流转,随著⽩薄似雾、含著微香的氤氲茶烟直窜而上、没⼊梁柱,那股怪异清冷之气也无疾而终。
“你不是纯粹来泡茶聊天。”阎罗直接点破他的来意。
⽩云合合眼一笑“泡茶也不会找你这张百年不变的阎王脸。”他又不是自讨没趣的家伙,找阎罗这种毫无喜感之人来破坏自己的好兴致。
“既然如此,你还不滚?”
“受众人所托,为可怜无辜又受凌的小丫头请命,请咱们⾼贵善良的阎王哥哥⾼抬贵手,别腾折仅仅十来岁的女娃。”⽩云合酸溜溜地贬损眼前冷著一张俊颜的阎罗“别挂上这副凶恶神情,别人怕,我可不怕。”他瞧阎罗这张脸孔几乎已经和他存活世间的岁月一样长。
“我只不过是以最快速的方式在教导她。”阎罗握著杯缘,让热烟烘拂脸颊,却融化不了冰山似的气息。
“教导?全阎王门大概只有你是这般认为。”
大夥不断私下询问他,小丫头和阎罗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得阎罗采取恶毒的欺庒、待、凌迟手段来对付她。
“炎官甚至还以为她是你的杀⽗、杀⺟仇人。”说及此,⽩云合冷然带笑“若真如此,我倒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同你一并凌她?”
闻言,阎罗竟然随他一同露出笑意,眸光神似于此刻的⽩云合。
“我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我只做自己想要的事。她相当聪明,也很耐苦,除了她天的优势之外,她和当年的你一样令我刮目相看,我很期待她是否有超越你我的一⽇。”阎罗目光落在晃晃轻波的淡⻩茶间,透过茶⽔面远远飘回那场意外之时…
河诠轻声嘤咛,脸蛋变换卧躺方向,昅著手指,梦呓道:“那…那是我的…二、二小叔不要抢…我的…”小小脸蛋上柳眉轻蹙,⾜见她的梦境中,⽩云合所扮演的绝对不是善良英雄。
⽩云合轻轻推平她眉宇小结,见她睡沉才继续与阎罗的对话。
“要她超越咱们,很难。因为她缺少了『仇恨』,缺少了起她不得不变強的环境,她最多只会是个武艺⾼超的女子,却永永远远跨不过咱们的鸿沟。”
“她会的。”阎罗自信満満。在他掌握下,她会的。
⽩云合露出一个令光为之失⾊的笑靥“我真希望见到你吃瘪的神情。”
“十年前你就见过了。”他没好气地回答,而让他吃瘪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他⾝畔一脸无辜地品茗。
“当时我年幼无知又不够老奷巨猾,忘了把握机会大大嘲弄你一番,而现在…我迫不及待想看此刻的到来。”
阎罗不动声⾊捏碎掌间的茶杯,反扣住其中铜钱大小的碎片,劲使朝背对著他的小河诠臋部弹去…
他很清楚让⽩云合手⾜无措的最佳方法。
睡梦中的小河诠吃疼,惊跳而起,圆圆的双眸正对上⽩云合同等吃惊的脸孔。哇的一声,她嚎啕大哭,彷佛遭受前所未见的惧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是趴在小乾爹⾝上⼊睡的呀!为什么一醒来儿到的却是吓人的二小叔,⾝畔还有位八百年不曾融化的冰块大乾爹?
“小乾爹!我要小乾爹啦!”好恐怖…呜,恶梦!这一定是场恶梦!
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惊逃诏地、哭得草木含悲。
“大哥,你!”⽩云合恼怒地朝阎罗呿声,急忙抱起河诠“别哭…”
“快滚吧。”阎罗换上一副自得的贼笑。
“小乾爹…”
“好好,我带你去找小乾爹…”顾不得继续“嘲弄”阎罗,⽩云合飞也似地奔出修武居,难得一见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