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007年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第29章 肉
这一声怒吼,我凝滞的思维竟然分不清是别人的声音,还是自己的愤怒,只知道这一道充斥着我整个世界的声音出现之后,无数连绵不绝的回响在空气中飘着,而那凝住我思维的森寒冷,便如同舂天光照耀下的冰雪,开始融化了——用这么一个词,似乎过于缓慢,因为在一瞬之间,那寒冷如同嘲⽔一般退去。/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出现的,是一道尖锐到极点的声音。
这声音包含了恐惧、意外、不安、失望和不解…我无法告诉你们我是怎么从这一声尖叫中分辨出这么多情绪出来的,我只能够说,我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这一切的感情在。就像是一个如同老万这样的老饕,兴致地去红灯区消费,走进房门,却发现上躺着的,是自家的婆娘。
或者更加复杂的情感,恕不一一描述。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股比原先淡薄十倍的黑⾊雾气从我口鼻之间仓惶蹿出来,先是在虚空中凝成一个人形,然后几乎没有作任何停留,便向西边的方向飞过去。西面…我停顿的思维开始考虑起问题来,才陡然发现,西面处,不就是欧指间老爷子所布置的米阵方向么?
我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然而浑⾝的肌⾁,却似乎超出了我的控制,本就不听从指挥。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稍微抬起头,然后看向西边的方向。
果然,那团黑⾊雾气已然钻进了欧指间的口鼻之中,还余得有黑⾊的气息,在外面游绕着。
狂疯舞动⾝体的他浑⾝一震,跪倒在地,双手撑着米粒合围的区域,胡子上立刻凝出了冰霜。他抬起头来,正好与我对视上,坦然地一笑。
我费尽力气,张开嘴,说出了我都认不出来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找鬼⼊体…”
他原本中了尸毒,脸⾊铁青,现在恶鬼加⾝,浑⾝的肌⾁都好像有小老鼠子在⽪肤下面跑动,扭曲着,更加吓人。然而他的眼睛却是晶晶亮,就像是没过百天的孩子,纯真剔透,没有半点儿瑕疵。他努力地冲我笑了笑,然后叹气,说唉,我也不想这样子,不过这鬼若出世,必定造成大祸。我有老师张延生先生传我的《洞真⻩书》一卷,內中有以本命为助力,与厉鬼共赴⻩泉之法。
此法险恶,有死无生,当⽇我曾与老师笑曰“我死定是死于此术”没想到当⽇之口,今⽇成谶。这就是因果,我这老头子平安一世,终究还是要如此故去啊…
听他这般说,我心中顿时一阵懊悔,我刚才竟然以为老先生如同李永生一般态变,想要与那“聚炼魂十二宮门阵”中凝结出来的鬼东西共生。然而,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刚烈,要与这恐怖的鬼东西⽟石俱焚,同归于尽。突然之间,我鼻头便是一酸,眼中便模糊了起来。
我喃喃说道:“不应该的,不用这样的…”
说着,感觉冰冷的脸上有两道嘲的热流,一直流到耳后,庠庠的,庠得心痛。
欧指间说不用伤心的,老头子我中了尸毒,这一番剧烈运动,毒早已攻⼊了心肺之內,时⽇无多,如此甚好。这恶鬼倘若找到法子,又缩回地下去,世间又多了许多⿇烦。我死了,值得——我认为值得,这世界便都是我的道,是我的成功之道。陆左小哥,你今后若能够见到我老师,不妨告诉他一声,他最不看好的那个老生学,欧指间,现如今也是做了一次畅快之事,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他憋尽气力,霍然站了起来,长笑作歌曰:“三界內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今赴⻩泉,万神朝礼,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欧指间一边跳着,一边歌,周围的米阵则一波跟着一波地漾出米⻩⾊的光晕,当他唱到了“吾不省兮,且归⻩泉”时,一股暗红⾊的火焰就从他的天灵盖中冒起,瞬时间就将他的头发和胡须给冉冉燃烧起来。而在这时,老爷子已然唱不动歌了,他的声音被空气中一声沉闷的怒吼所掩盖着,那怒吼似乎是在绝望的嚎叫,又是在乞怜,说着:“天啊…不要啊,我不是资本家,我不是走狗!我只是一个…”
这个死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恶鬼,似乎对自己的死去,依然还有着強烈的执念。
而这执念,甚至远远超过了对我们的恨意…
我浑⾝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狂疯地跳着祭祀的舞蹈,看着那一团暗红⾊的火焰呑噬了他的⾝体,火焰将他的⽑发、⽪肤、肌⾁、骨骼和体一燃蒸发,而他的灵魂,则在紧紧地纠着那⼊体的恶鬼,不让它再次挣脫出去。那恶鬼浑⾝颤抖,在咆哮,在嘶吼,最后变成了祈求…
欧老爷子一声也不吭,任那恶鬼表达着它的情感,他只是死死的着,用尽自己的每一份意志和念力。他在用生命和灵魂在跳动着,一往无惧。我看着视野余光中那火焰的精灵,心中的悲愤就像舂天疯长的野草,郁积得让人奔溃。没有人能够救欧指间了,他求仁,得仁,舍⾝取义,壮哉!
这个老爷子一直默默无闻,然而他在最后关头,用生命的力量,展示了他的強大。
就在欧指间最终无力倒下的时候,从我的后方很远,大概是这大厅的边际,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炸爆声,我鼻子灵,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硝烟味在飘。接着,有许多人的脚步声从那个方向传来。我一动也不能动,就像案板上的肥⾁,反抗不得。那脚步声渐近,来者似乎被燃烧的火焰给吓了一跳,轻微的流着话语,过了几秒钟,有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接着一铁管子抵住了我的口:“别动!”
这是一个穿这彩绿的男人,像军服,款式又有一点儿奇怪。抵着我口的,是一把型微冲锋,口冰冷,却随时可以噴出灼热的弹子来。
我没有管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已然被那暗红⾊火焰食、燃烧,最后倒伏在地上的欧指间,老爷子的⾝体已然扭曲变形,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难闻的焦臭味。在那灼热的温度里面,我似乎看到了两个灵魂的消亡,一个约摸六十岁年纪的老人,他穿着灰⾊的褂子,踩着千层鞋,有一把飘逸的山羊胡,鹤发童颜,眼神睿智而明亮,温和地看着我笑,过了一阵,他朝我挥挥手,作别,然后朝着上方飘去。
空气中最后有一丝轻微的喊声:“我不是资本家,我只是一个本分的商人…”
我眼中含着泪⽔,一滴一滴,将我的眼眶给全部的填満,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和扭曲了。那个军人将我拉起来,然而我现在的情况,比一个喝得烂嘴、一滩烂泥的酒鬼还要沉重,他一下子扶歪了,把我掀到了另外一边。我看到两个和杂⽑小道一般打扮的人,正舞着桃木剑与小东、曼丽斗,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穿着⽩⾊褂子的男人,和一个红⾐服女孩。
除此之外,超过两个班的士兵将现场作了控制,地翻天、老王全部都被用指着脑袋,跪倒在地。
同样被指着脑袋的,还有铁门口的丹枫。她被两个五大三耝的汉子给死死地庒在地上,标准地擒拿势姿,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正拿着一把手察看。
那把手是老王的,而后似乎被丹枫捡到了,而且还朝许永生开了几。
我被那个人勉力扶了起来,他拍了拍我的脸,说没事吧,能说话不?我张了张口“啊”一声,感觉喉咙又⼲涩了。越过他,我能够看到赵华中被几个医生护士打扮的人给围住,正在做紧急治疗。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矮胖男人走过来,目光仍盯着打斗的那一边。扶着我的这个军人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喊首长。
他看了下我,说什么情况?
军人回答,说这里有一个清醒的人,但是一直没有说话,好像是脫力了。
矮胖男人伸出左手,五胡萝卜耝的手指搭在了我脖子侧边的动脉处,两秒钟后,皱着眉头说噫,没有被上⾝啊?难道是吓傻了?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处灼热滚烫,而且还开始摸到了我挂槐木牌的红线处,憋⾜了劲,然后开口说话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笑了,说哎哟,居然不是傻子。嗯,你既然在这里,想必知道一些情况,我们是家国的人。
我努力地调整嘴角往上翘,微笑着,说是家国宗教管理局么?
他惊异地看着我,说哦?你倒是知道一些东西啊?话没说完,他转头看像场內,破口大骂道:“⻩鹏飞,夏宇新,曹彦君,骂了隔壁,你们这些扑街仔还不赶快⼲活?温呑呑地等着吃屎么?
骂完人,他转过头来,和蔼地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朋友的大师兄,是“黑手双城”陈志程。
他的脸⾊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