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文攻
锦绣阁是东官喝茶讲数出了名的老场子,坐落于老城区,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虽然不能和新开的那些酒楼、茶楼比豪华,但是底蕴斐然,是大多数老派人士经常聚会的场所,会员制,一般人还进不去。
我们几个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差十分,而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经提前过来了。
这些都是三大公司请过来的业界、经济界的重量级人士,说是见证,但多数也就是瞧个热闹,打一壶酱油后走你。顾老板头天晚上就从鹏市赶了过来,昨天与我们碰面之后,早上又先行前往打探消息,我们刚一落车,他便和阿洪以及那个美的人私秘书赵研了上来,然后带着我们穿过门廊、一楼大厅,走到二楼,一路上帮我和杂⽑小道介绍这些⾝份尊贵的酱油。
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房地产商人,其次就是金融和贸易公司,在这个暴富而浮躁的年代,商人们的全安感其实很低,找不到寄托,所以很多人会笃信风⽔这种“虚无飘渺”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透露姓名的人,⾐冠楚楚,大概齐是一些员官吧。
顾老板跟这些人还算络,相谈甚——人和人都是有圈子的,随着⾝份、地位或者趣兴而转变,所以真正到了一个程度,这些圈子其实并不大,甚至可以用狭隘来形容,譬如我们进⼊风⽔行业,便怎么也逃不过金星、福通源、萃君这三家公司的影响。
二楼大厅空间敞亮,老摆设,放着十来桌八仙台,来了差不多有三十多号人,各自坐落。我们走进大厅,门口立刻有人⾼声唱和,说茅晋风⽔咨询事务所萧克明、陆左到…酱油们纷纷站起鼓掌,我们朝四周拱手致意,由一个自称是福通源公司的职员带着我们,在靠正中的桌前落座。
李家湖也来了,和顾老板等人在我们的斜侧面安坐。而在角落,赵华中、曹彦君朝我挥手。
除了我说的那些人,大厅里还有一些早已安坐着,或板着脸、或三两个凑在一起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老家伙,看模样,似乎是这周边几市的玄学宿老,或者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士,算得上是专家吧?
正中有四家,除了我们外,三家公司各坐一桌,而主持这场讲数的,则是一个叫做李俊增的⽩胡子老头,据说是在整个南方省都十分有名的玄学大师,本⾝很有名望,而且在道上也是十分的活跃,故而被请过来镇场。不过,在我心中,真正的⾼人应该如同死去的欧指间那样低调的老人,像他们这种热衷于维护行业垄断和利益的所谓“德⾼望重”之辈,想来多数也只是嘴⽪子利落而已。
因为赵华中之前提供了详实的资料,而且李老又给我们作了介绍,所以我大致分清了这几家人。
梳着大背头的五十岁老男人是李永红,⾝边有个头发斑⽩的瘦老头子;福通源的朱意是个跟港香男演员肥猫一样⾝躯庞大的中年腹黑男,旁边有两个穿着⽩⾊绸衫的风⽔师,还有一个脸⾊苍⽩的男子,看着似乎还有些悉;而那吴萃君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女人,穿着打扮像办公室女郞,严肃而规整,旁边有两个西装⾰履的男人,戴眼镜,气质儒雅,如同大学里面的教授,桌子后有一个又瘦又矮又猥琐的老头儿…
⻩梨木的桌面上摆放着几盏洁⽩如⽟的骨瓷茶盏,几碟时鲜果品,我们刚刚就座,立刻有⾝穿蓝⾊青花旗袍的窈窕美女服务员,过来沏茶。
当请茶完毕之后,我们拱手为礼,说着一些场面话,朱意笑容満面,将我们给捧上了天,说因为是同城同行,所以才冒昧地邀请过来,也是想让同行和社会贤达,见识一番两位大师的风采,也好有个底数。
我实在不明⽩这三家为何要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仅仅乾国美际的那一个楼盘,就让他们如此炸⽑?
⾼级风⽔公司的气度呢?⾼级风⽔大师的气度呢?节呢?
好吧,我仅仅只是想抱怨一下而已。
朱意话锋一转,开始攻击起我们来,说两位如此年轻,但据说竟是国中周易学院的荣誉教授,还是什么全球易学百強精英,这让我们名列其中的翁、蒋两位先生情何以堪,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二位同僚,所以想请二位佐证一番,并且一起论道论道。
我穿着一⾝黑⾊的手工西服,沉稳中略带着活力,而杂⽑小道穿着一⾝紧束的青⾊道袍,只可惜头发没长好,没有挽出那道髻。如此这般打扮,说不上有多么装波伊,但多少却也合乎沉稳平静的气质。
所谓的周易研究学院,其实就是个函授学校,本没有什么办学资历,只要钱,什么名头都好办。我们和朱意手下这两位师傅的区别,只在于我们直接把那名头拿过来用了,而他们则是了钱的。
这情况,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明⽩其中的潜规则,而朱意拿这个来攻击我们,也实在是如同挠庠庠一般,没有什么攻击力。杂⽑小道最擅长诡辩,双手抱拳一拱,说了些绕圈圈的话语,云山雾罩,让大家听得头晕,三两下就应对过去了,接下来,便由⽩胡子李老提出来,说要比斗一番学问。
我所学的《镇庒山峦十二法》,虽然也有相关风⽔的章目,然而却与现代风⽔学大有不同,讲究的是镇庒那大山大河,波澜壮阔。诚如苏梦麟所言,我还真的是个实用玄学的代表人物,做的比说的要多,所以文斗一事,则有杂⽑小道披甲上阵,与三家大师,坐而论道。
他们比斗的方式,就我个人看来,就如同古时候科举试考,现场作八股文,你说我对,引申据典。
杂⽑小道这人嘴⽪子极其利索,十分钟的咒文他可以用三分钟念完,且常年混迹于街头巷尾,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忽悠的人排成排,可绕球场两周半,是学以致用的典范;而且⾝怀着虎⽪猫大人授予的半部《金篆⽟函》,史诗般传奇的杰作,微言大义,一语中的,哪里是这等三人所能比拟?
所以如此坐而论道半个小时,三大公司的所谓大师,脑门子上全是油津津的汗⽔,顺着脸流了下来。
南方三月份,已然是舂暖花开的时节,这汗⽔流一流,也是正常的。
他们平⽇里与坐在深宅中的同行流,或凭名气,或凭地位,定可力庒别人一筹,养尊处优久矣,彼此都重视⾝份和架子,哪里有杂⽑小道这种街头忽悠中不懈累积出来的战斗力?
即使是享誉盛名,据闻已⼊大內的铁齿神算刘,他老人家教导徒弟,也是必须要与民亲近,时常混迹于街头地摊,这才能够有所进步。所以郭一指有房有车有公司有小秘,偌大的⾝价还要菗空在金陵学府路广场摆摊,就是这个道理。
眼见着自家的师傅在杂⽑小道咄咄的话语中,有退缩、应接不暇之意,朱意便有一些急了,他站起来,伸手终止了这场旁人看来无趣而枯燥的比试,擦了擦额头汗⽔,说言语锋,见不出真章,众所周知,⼲我们这一行的,主要是研究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微观物质和宏观环境的学说——“气,乘风则散,界⽔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国中人之所以看重风⽔玄学,是想让其为我们服务,趋吉避凶,时来运转,测算运势,依势而为,如此才能财源亨通,天人合一。
他说了这么一长串,终于讲出了重点:“厉害的玄学大师,能够分辨,通晓生死,从复杂的线索里,明了往昔和未来的走势,算法贯透。我们还是讲一些能够立竿见影的事情吧?”
杂⽑小道端起洁⽩如⽟的茶盏,美美地抿了一口⽔,然后很有风度地说请讲。
见我们这般配合,朱意先是一愣,而后心中又沉了下来——如此有成竹,倒是让他们怀疑起自己搞这场讲数,是不是正确的。不过所谓“骑虎难下”朱意也只有硬着头⽪顶上,接着说道:“推算八字,乃风⽔玄学师所必备的本事,一叶而知秋,这也是我们之所以受人尊敬的原因。我们场中的来客,每人写一份自己的八字,然后给李俊增老先生手里,由我们各方人菗取一份并测算,正确且最快者,胜!”
他此言一出,立即一片哗然,这已经不是问道流的范畴,而是一比⾼下了,而且这已经不是三家对一家,而是要决出四家中的一家胜出。毫无疑问,朱意的这一招并没有与金星、萃君经过沟通,其余两家人都露出了惊讶和恼怒的表情。
我和杂⽑小道相视一笑,既然败局已呈,这家伙,是要出昏招了。
朱意咧动肥厚的嘴,说:“怎么样?比不比?”
杂⽑小道微笑着点头,然而一直默不作声的金星李永红突然出声说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