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鸿门宴
颜璟轩心头一惊,立时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想要撤手已经迟了。
旁边的软榻下面一个轻巧的影子翻滚而出,寒光破空划过眼底,带出一串⾎珠飞溅。
颜璟轩手上一疼,虽未退让,但在动作上还是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滞。
就这么一瞬,对一般人而言或许起不了作用,但旋舞的动作何等灵活迅捷,手中凝光刃划出的瞬间,另一只手已经迅速自那婢女怀中把楚融抢了出来,塞给秦菁。
“只是被人点了睡⽳,公主放心!”
方才她下手也没有容情,颜璟轩的手背上一条两寸长的伤口,鲜⾎奔涌,深可见骨。
只是他却未想到这软榻底下竟然会蔵着一个人,一时间反倒有些不可置信的愣在那里。
这马车上也安排了人?秦菁竟然连这里都提前做了防备?怎么会?
他掳劫她也是临时起意?她怎么都不可能提前有所觉察的?
颜璟轩猛地打了个寒战,一边出手扑向护在秦菁⺟女⾝前的旋舞时,一边已经怒声喝道“来人!”
刚才他闪⾝过去灭口那婢女的时候,长剑留在了秦菁⾝边,此时两手空空,就试图去拿旋舞的手腕。
那凝光刃小巧,又是旋舞用惯了的,她只就手腕灵巧一转,就以利刃之锋将颜璟轩退。
“公子?快停车!”外面押解马车的侍卫已经闻声停了下来,颜璟轩略有一点心安。
方才旋舞突然出现的一瞬,他恍然就以为秦菁是有备而来,外面的侍卫别是也被她控制,否则即使她抢了楚融,那么在这重重围困之下,也是不可能脫⾝的。
听见马车外面是自己悉的随从的声音,颜璟轩才又暗叹一声自己多心。
然则还不等他这个念头完全定下来,下一刻却没能等来侍从开门闯进来,反而是噼噼啪啪此起彼伏的一阵响,破⿇袋一类的东西相继从马上坠落的声音。
颜璟轩心惊⾁跳,不由的然变⾊。
他想要转⾝从窗子去查看外面的状况,却又防备着马车里虎视眈眈的旋舞不敢妄动,一时间进退两难,脸⾊十分难看。
秦菁把楚融抱在怀里,低头摸了摸女儿的脸,慢慢笑道“不用看了,我那些侍卫的外袍上都熏了药,这会儿应当是药力发作,不会再有人进来听你的差遣了。”
在侍卫的⾐服上做手脚?她就当真是防范的这样滴⽔不漏?
“好!千算万算,总还是我低估了你!”颜璟轩紧绷着角,脸⾊沉的几乎能够滴出⽔来。
“骄兵必败,这也是寻常道理。”秦菁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
后面尾随而来的灵歌等人上前打开了车门“公主,您还好吧?”
“还好!你先把融丫头抱着,本宮还要和颜世子说两句话。”秦菁笑笑,转⾝把楚融递给她,自己却没有下车,仍是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和颜璟轩对视。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中计,从头到尾,这就只是一个引我上钩的圈套而已。”颜璟轩拿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外面严防死守的苏沐等人,眼中戒备的神⾊就越发明显。
“是啊!”秦菁坦⽩承认,说着也是不无惋惜的头摇一叹“只可惜本宮千般算计,终究也还是低估了世子您的谨慎程度。”
她说着,目光一转,看了眼马车外面的那座宅子“我原以为你应当是会直接带我去七皇子府上的,却不曾想,你会这般小心谨慎,只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颜家虽然久居翔,但在帝京也是有自己的产业的。
这里的宅子,是颜家的私产,尽人皆知,楚越和颜璟轩这次谋划的事情又非同小可,想来里面是不会蔵着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
秦菁的原意是将计就计,顺藤摸瓜跟着他,没准能发现什么线索。
却不曾想,颜璟轩也是严防死守,凡事留了一线,即使是在把握十⾜将她拿捏住的情况下,也没有得意忘形。
这样想来,双方都遗憾的很。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颜璟轩冷笑“横竖现在风⽔轮流,我落在你的手里,你要杀人灭口最好是现在就动手,省的和我一样,夜长梦多。”
他手背上的伤口一直在不断的往外流⾎,让他的那只手臂隐隐有些抖。
外面的人,都已经换成秦菁的了。
这个时候,他也不试图以卵击石,只就占据着那个位置还算对他自己有利的死角。
背后的位置被那个婢女的尸首掩着,他要防范的便就只是眼前的旋舞罢。
秦菁也看明⽩了他的打算,所以也不急着让人把他拿下,只是冷了眸光,神情淡漠的与他对视“楚越安排的那些人都蔵在哪里?你是一定不肯说的对吗?”
“不用⽩费心机了。”颜璟轩冷哼一声,却不见一丝的慌和挫败,目光冷的盯着半个⾝子浴沐在光下的秦菁道“你我之间这个敌对的立场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了,现在我不妨实话跟你说明⽩了,即使当初没有颜儿的仇,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我们也是不可能握手言和的了。你说得对,各为其主,既然我们处于不同的阵营之下,就必定会有你死我活的一天,今天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秦菁目光沉了沉。
“有什么是荣安长公主不敢做的?”颜璟轩反问“区区一个颜璟轩,莫说陛下未必就会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你要为我安排一个名正言顺的死因又有何难?”
翔侯世子,颜氏一脉的继承人。
如果他真的不明不⽩死在了帝京,那么颜玮手下三十万大军,这一次是不想反也不行了。
先是爱女,再是嫡长子——
颜玮那人可是个一点就着的。
秦菁一直都知道颜璟轩那种临危不的豪气从何而来,因为——
他笃定了她轻易不敢真的动他。
这个男人,可以君子,可以小人,可以对颜汐兄妹情深,同样,作为一个政客,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颜璟轩这话说的大义凛然掷地有声,说话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边软榻上,运了內力一掌狠狠的推了出去。
下一刻就是砰的一声碎响,⻩花梨木所制的矮榻连带着最里面的整面车厢壁都跟着砸了出去。
彼时这马车是被人团团围住的,守在后方的人猝不及防,软榻飞出,直接将那一片六七个人全体扑在了地上。
而同时,因为车厢被破坏所带起的冲击力,拉车的马受了惊吓,撒腿往前冲去。
秦菁的⾝子一晃,被旋舞一把拉住,颜璟轩已经纵⾝跃了下去。
“苏沐!”百忙之中,秦菁厉喝一声“截住他!”
旋舞护着秦菁从马车上飞⾝纵下。
颜璟轩落地,却未试图从他打出的那个缺口往巷子外头冲,而是⾜尖点地,几个起落进旁边的院子里。
他现在失去先机,一旦被人发现他和秦菁手,怕是很难说清楚。
而明显的,对于这一带他自己宅子附近的地形他还是比较悉的,借助地形掩护比较容易脫⾝。
苏沐穷追不舍的跟着他,两人在不远处一间柴房的屋顶上斗了两招。
颜璟轩无心恋战,只想脫⾝,分神之下被苏沐一剑刺在了肩头,他却也顾不得寻仇怈恨,转⾝跃⼊后面的院子,和苏沐一前一后消失在视线里。
其他人的轻功不及两人,落在后面,紧跟着又有七八个人追了过去。
旋舞和秦菁快步折回去,灵歌已经抱着楚融上来,把楚融⾝上⽳道拍开了递给秦菁“公主!”
楚融睡的有些糊,似乎没太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半梦半醒的在她怀里蹭了蹭,声气的问“这是哪儿呢?”
“街上呢,昨晚娘不是说今天要带您去成渝公主哪里玩吗?”秦菁道,把她抱在怀里,了她的后背,同时越过她的肩膀去给灵歌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郡主没事,就是这一觉睡的有点深。”灵歌笑道,看一眼停在稍远地方的马车“那马车坏了,奴婢马上让人重新备车送过来。”
“嗯!你去安排吧!”秦菁颔首,说着却是眸光一敛向着方才颜璟轩和苏沐消失的方向看去。
灵歌收了凝光刃在际蔵好,从后面凑上来,神⾊一脸的凝重“公主,需不需要奴婢过去看看?”
“嗯?”秦菁回过神来,微笑着摇了头摇“不用了,苏沐会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你让他们收拾一下,我们得赶紧过去公主府,再晚就该惹人疑心了。”
“好,奴婢这就去安排!”旋舞点头应下,去指挥人把地上摔烂的木板和软榻一并清理⼲净。
不多时,灵歌带人重新备好了马车送过来。
主仆一行没事人似的上车扬长而去。
秦菁和成渝公主约定见面时间是上午,她这样一耽搁,到的时候,就不是太早了。
成渝公主得了下人禀报,亲自带人从里面出来,含笑道“本宮还担心你不认得路,正准备差个人去看看呢。”
“劳大公主费心了,我那几个侍卫也是的,带着我绕了老远的地方。”秦菁象征的弯了弯膝盖,两人便算是见过了。
成渝公主脸上一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弯⾝去捏了捏楚融的小手,轻声道“安,还记得我吗?”
她笑起来的时候,的确是非常讨楚融的喜的,楚融虽然没笑,还是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皇姑姑好!”
这个孩子,对人便有三分冷漠,但却不是那种傲慢无礼的模样,也让人挑不出⽑病来。
成渝公主目光一晃,脸上笑容便是更深“真乖!”
说完起⾝握了握秦菁的手“走吧,快进去,里头大家都等着了。”
“好!”秦菁颔首,跟着她一起往里走。
楚融不喜被人抱着,可是她那小步子着实迈的太不起眼,成渝公主便吩咐了一个婢女带着她和灵歌跟在后面。
秦菁和成渝公主一前一后,直接去了內院的花园。
成渝公主的为人看上去谦逊柔和,但她的府邸建的却一点也不含糊,占地面积庞大,在帝京算作数一数二的大宅子,大却不奢靡,內里房屋殿宇林立,也都只是寻常大户的做派,并没有因为她出⾝皇家而雕龙画凤的彰显⾝份。
秦菁隐隐的有些明⽩她的心思——
她是皇室公主,天之骄女,即使低调,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在人前过那谨小慎微的⽇子。
她用这座大宅子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的⾝份和地位,同时却不逾矩,也不让皇帝和她的那些兄弟们生出别的心思来。
这个女子,的确是聪敏而大气的。
无形之中,秦菁在心里对这女子便多了一分尊重。
两人穿过拱门,进了內院。
成渝公主这院子里的精致却布置的很有些特⾊,花木相应,山⽔辉,每一条小径都若隐若现被景物半遮掩着,一眼看去,给人一种山重⽔复无限诗情画意的感觉。
“大公主这院子的布置倒是别具匠心,雅致的很,不知道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两人漫步在小径之上,秦菁有感而发。
“什么能工巧匠?不怕你笑话,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子川带人亲手打理的。”成渝公主道,面庞之上带着満⾜而骄傲的神情“他是个闲不住的,早些年的时候总爱天南海北的四下里走,遇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就便弄回来往院子移。这园子也是有次他去了南边的⽔乡之城回来,突发奇想带人改造出来的,前后腾折了四五年。不过前几年,我生了旭儿之后落了病,⾝子不慡利,他也便也不再出京,留在家中陪我了。说起来,还是我拖累了他。”
成渝公主的驸马吴子川也是名门出⾝,祖⽗曾经也是天子重臣,一朝学士,他们吴家,便是今⽇在朝中也十分显赫。
而秦菁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楚奕与她代朝中形势的时候曾经提过,如今四皇子的正妃吴氏,正是和这位大驸马出自一门。
户部尚书吴敏之是当初吴大学士的长子,承继吴氏家业做了一家之主。
而吴子川是二房嫡子,虽然为人很有才华和见地,却被大房嫡系所不容。
吴子川十六岁就被钦点了进士封了官,但在官场之上却很不得意,后来成渝公主选婿,他雀屏中选,便弃了官场领了个驸马都尉的闲职在⾝逍遥去了。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成渝公主的⺟妃荣妃在宮中算是比较有威望的一位妃子,而她自己又是楚明帝长女,她的夫婿极有可能是要从三公侯爵的嫡系弟子里面来选的,即使各大世家的嫡长子需要继承家业不能自毁前程,但嫡系兄弟里面也应当会有好的,怎么想这大公主驸马的位子会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吴子川⾝上都有那么一点儿的不可信。
不过他与公主成婚十几年来,夫恩爱琴瑟和鸣的倒是真的,别的不说,只就成渝公主提到他时候眼中掩饰不住的柔软就可见一斑。
其实无关乎⾝份地位,一个女子一生所求,不过就是这样。
看着成渝公主脸上洋溢的笑容,秦菁不觉跟着露出一个笑容,两人有说有笑的沿着小径往花园深处走去。
那花园的中间地带有一处以河卵石铺就的空地,內置石桌石凳,摆了三四席,桌上摆着香茶点心,前来赴宴的客人们有三三两两站在旁边的花圃边上赏花的,也有聚在石桌旁边吃茶谈天的。
四皇子妃吴氏端着杯茶,不耐烦的不住往小径的方向张望“人都说贵人架子大,果然是不掺假的,这一回看着新鲜,两回三回了,她也真好意思。”
“横竖大家也就是出来走走逗个乐子,在哪里坐着不是坐着,四嫂你要是无聊,我陪你去那边看看花?成渝公主府里收拢的牡丹花广聚天下奇品,可不是随时想看都能有的。”七皇子妃刘氏矜持一笑,乍一听去像是打圆场,实际上却是正戳在了吴氏的痛处。
吴子川好花草,尤其钟爱牡丹,他又经常外出游历,时不时的就会搬些稀罕的品种回来,引得一⼲附庸风雅的文臣贵妇趋之若鹜。
早前他有一盆从西域带回来的不知名的野牡丹,十分奇特,花株虽然不显眼,但是花开时花香分外浓郁,据说只要往这园子当中一摆,整个花园里都能闻道香气。
偏偏纪良妃闲来无事也好养些花草消磨时间,听说吴子川有这么一盆宝贝牡丹就动了心。
她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就找了吴氏过去,吴氏为了巴结婆婆,大包大揽的应下,随后就找了个机会来公主府向她堂兄吴子川讨要。
吴子川的为人平时十分谦和大度,家里的奇花异草也经常会有朝中同僚上门讨要借用,他也算是有求必应,可是那次不知怎的,却没有给吴氏面子,婉言拒绝了,拒绝了还不算,转手没隔几天纪良妃去荣妃处走动,却发现那花摆在了荣妃的殿里。
纪良妃为此大光其火,吴氏也受了责难,自那便也算是把成渝公主夫给记恨上了。
如今刘氏旧事重提,吴氏的脸⾊马上就有些难看。
“可不是?咱们这回也算是沾了那外来和尚的喜气,得个机会长长见识。”吴氏冷笑一声,搁了茶碗起⾝,却没理刘氏,自己起⾝悠悠的往旁边的花圃走去。
旁边二皇子妃皱眉递了帕子给刘氏擦她手上沾染的茶⽔,不悦道“这老四家的,当真是个度量狭小的。”
“二嫂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刘氏笑笑,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两人正在说话间,那边秦菁和成渝公主已经到了。
成渝公主看一眼漫不经心站在远处的吴氏,不悦的皱眉,明显是听见刚才的对话了。
刘氏和曾氏对望一眼,脸上表情都有些讪讪的,急忙起⾝过去打招呼。
秦菁镇定自若,角带一抹清浅的笑意,和几人见了礼。
成渝公主今⽇请的人不是很多,大抵也就是那天在驿馆参加接风宴的几位。
这样因为一众人之前都已经见过,便也省的重新介绍,寒暄了两句,就各自散开了赏花去。
眼下不过三月下旬,原还不到牡丹花期,种在院子里的花还没开,吴子川花房里的那些却已经姹紫嫣红,开的娇可人。
一大早成渝公主就命人把花盆抬了出来,吴子川今⽇有客,在前院招待,只过来打了个招呼就没再露面。
众人在花园里说说笑笑时间过的也快,正午时分,成渝公主的贴⾝婢女雪玢含笑过来给众人见礼“公主,后厨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请各位贵客移步过去?”
“嗯。”成渝公主颔首“饭厅那里今天驸马要用,你去吩咐下去,让他们把饭菜安排自偏厅吧。”
“是!”雪玢应道,福了福转⾝去厨房传信。
曾氏挽了成渝公主的手笑道“成渝,今天我们这已经厚着脸⽪来你府上叨扰了不少,你还要管我们的饭吗?”
“二嫂这话说的,怕是我今天不留您吃饭,回头您倒该说我小气,好不容易来我府上一趟,还是让你们饿着肚子走的。”成渝公主一笑,嗔她一眼。
“我倒是听说皇姐府上有一位异域的厨子,很会做几样不同寻常的小菜,今儿可得给我们这些土包子长长见识。”刘氏也笑。
一群人凑了两句,就相携往花园外面的偏厅方向走去。
秦菁刻意慢走了两步,落在人群的最后头。
灵歌示意旋舞把楚融领着走远一些,凑过去道“公主,您想问什么?”
“方才我一直在想,她们今天到底要做什么!”秦菁道,神⾊之间颇有几分凝重,想了想又道“前院那边吴子川在招待什么客人?”
灵歌倒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道这个,一时微愣,随即道“这奴婢倒是没有太在意,只就之前听府里的婢女提了一句,说是大驸马同科的几位大人前来拜访。怎么,公主觉得这事儿有可疑?要不要奴婢现在去查一下?”
“不用了,我现在是草木皆兵,看什么都可疑,也许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今天的客人⾝上。”秦菁头摇,自嘲似的笑了笑。
成渝公主会留他们吃饭不稀奇,可这么不凑巧,吴子川那里也有客,这就未免太过巧合了。
灵歌抿抿,思忖着没有接话。
秦菁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话锋一转正⾊道“苏沐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嗯!”灵歌警觉的四下扫了眼,没见到有人跟着才庒低了声音于她耳边道“按照计划,一切顺利,太子殿下方才命人传信过来,请您放心!”
“那就好,颜璟轩那人,这次必须得要一次除掉,万不能让他和楚越再有碰面的机会。”秦菁颔首,脚下加快了步子往前面去追成渝公主一行人,走了两步,却听见人群里有人嗓音尖锐的大呼一声“小心!”
然后紧跟着一群女人围拢上去,糟糟的成一片。
秦菁侧目和灵歌对望一眼,然后快走两步跟上去。
当时那一群人刚好行至一处浅⽔池塘的边上,秦菁挤进去,赫然发现是广泰公主不慎落⽔。
好在沿岸的池⽔不深,彼时她已经被人拉了上来,裙子上面,膝盖以下的地方哒哒的往下滴着⽔,袖子也了一半,大约是落⽔的时候被岸边石头刮到,手心里有一道划痕,慢慢的泌出⾎珠来。
她一⾝狼狈的站在那里,像是吓坏了,苍⽩着一张脸,神情畏惧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只有十一二的女孩子吓得直哭,拽着成渝公主的袖子惊慌失措的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公主大表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成渝公主没空理她,叹息着急忙招呼婢女脫了外衫给广泰裹住,一边去查看她手上伤口,焦急道“你没事吧?除了手上的伤,可还有伤到别的地方?”
“没——没事!”广泰公主一个机灵回过神来,人还有些愣愣的。
“快去请大夫。”成渝公主拉着她左右看了看,一边吩咐自己的婢女,一边又扭头对其他人道“本宮先带广泰去厢房换件⾐裳,让婢子先引诸位去偏厅⼊席吧。”
“不——不用了。”广泰公主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急忙拦下她“我没事,皇姐您还是陪着诸位嫂嫂一起先去偏厅吧,让婢女送我过去换件⾐服就行,我去去就来。”
今⽇成渝公主是此间主人,撇开一众客人不顾确实失礼。
成渝公主又将她大量一遍,见她似是真的没事,这次松口“这样也好,你先去换了⾐服,我已经让丫头去请大夫了,回头等着让大夫给你看看伤再过来。”
“好,我知道了!”广泰笑笑,就有婢女上前来搀了她下去。
秦菁看了她不胜虚弱的背影一眼,角勾了勾,一抹冷笑一瞬即逝。
人群里,之前闯祸的庆王府小郡主云霓还在肩膀菗搐着不断抹泪,二皇子妃曾氏是个热心肠的,将她揽在怀里安慰了两句“没事没事了,就是个意外,别哭了!”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云霓郡主毕竟年纪还小,受了惊吓一时很难平复。
“好了好了,广泰又不是个刻薄不晓事的,云霓也别太放在心上,都走吧,再不去,饭菜都该凉了。”成渝公主叹一口气,招呼了大家继续往偏厅去。
广泰的⾝份,这些年在宮里一直不受重视,既然没什么大事,也就没有人再过在意。
曾氏又再握了握云霓的手,和大皇子妃相携离开。
云霓站在那里,还是菗搭着略带了几分茫然。
“好了,比哭了,脸都花了!”秦菁走过去,递了帕子给她,聊作不经意的瞥了眼旁边的⽔池,笑了笑道“以后再遇到有⽔的地方切记着可不要争抢了,这也得亏是这池子边上⽔浅,要不然可就得惹下大祸了。”
那池子周边都修的十分平整,特意用石块垒平了的,而且路又不是太窄,说是踩偏了脚似乎都有点勉強。
“我没有!”云霓捏着帕子擦眼泪,一边委屈的指了指那池边“我和广泰姐姐本来就是并肩走在一处的,刚刚到这池子边上,不知道是谁踩了我的裙子,我⾝子不稳,本来也顾忌着她那边就是⽔池想要去拉⾝边婢女扶我一把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广泰姐姐撞下去了。”
云霓郡主绊到是人为?广泰公主落⽔也不是意外?
所以呢?这便是有人要出手了吗?
秦菁心中了然,不动声⾊的侧目给灵歌使了个眼⾊。
灵歌会意,无声无息的退到旁边的树丛后头让了开去。
“好了,广泰公主不是也没怪责你吗?只是个意外,快别哭了。”秦菁笑着,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闯了祸,云霓自然是怕的,不过好在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责难她。
这会儿再听了秦菁的话,她便是破涕为笑,绞着手里帕子唏嘘道“得亏广泰姐姐人和气,要我方才撞了四嫂嫂,那才叫闯祸呢。”
她自己说完,又马上察觉失言,脸一红,急忙吐了吐⾆头跑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秦菁摇头摇,举步跟上。
一众人去了偏厅,并没有等广泰公主回来就先开宴,菜⾊不多。
但却样样精美,尤其是那位异域厨子烤的一道羊⾁,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料烹制,⾁质松嫰鲜美,而且没有一点羊⾁本⾝的膻味,连楚融那个素来忌讳羊⾁的小祖都大快朵颐吃了好些,抓的两只爪子油腻腻的。
“旋舞,你带郡主下去洗洗吧!”看她吃的差不多了,秦菁就招呼了旋舞过来。
楚融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爬起来的时候⾝子一晃,就在秦菁的袖子底下蹭上去一小片油渍。
秦菁也未曾留意,只是自顾和成渝公主说着话儿,倒是过了会儿成渝公主⾝边的婢女过来给她倒酒时低声笑道“小郡主真是调⽪,殿下您那袖子脏了呢?”
说着就就探手去扯了秦菁的袖子,翻过来。
秦菁垂眸一看便是笑了“还真是!你倒是眼尖,要不是你说,本宮这还没看见呢!”
那婢女垂下头,笑的温婉“奴婢也是不巧刚好刚好瞥见了。”
“是啊,的确是怪不凑巧的!”秦菁似是感慨的一声轻笑。
那片油渍,明明是庒在肘下,她不大幅度抬手的时候本就完全看不见。
的确是不巧的很,还真就被人看见了。
那婢女闻言,心里突然一跳,但拿眼角的余光扫去,但见秦菁神⾊如常,只是有些惋惜的反复的扯着袖子瞧才又放下心来。
旁边成渝公主见她在秦菁⾝边滞留不去,终于忍不住好奇的看过来“怎么了?”
秦菁看过去,可是还不等她开口那婢女已经抢先回到“哦,是荣安公主的⾐服上沾了油渍,大约是方才郡主起⾝时候不小心给蹭上去的吧!”
连她袖子上的那点油是什么时候蹭上去的都看的清楚,可见这整个席间人家的眼珠子就都是定在她⾝上的。
也的确是,与其让谁来泼她一⾝茶或是倒她一⾝酒,回头追究起来意图就太过明显了。
秦菁心里冷笑一声,索也便不再说话了。
成渝公主起⾝过来扯着她的袖子瞧了瞧,本来不过一点不起眼的污渍,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既然有人当众给挑出来了,她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于是提议道“这油渍沾上了怕是不太好清理,你若不嫌弃,本宮那里到还留着几件前些年的旧⾐,瞅着你的这段儿跟我那时候也差不离,叫人取一件给你换上?”
“融丫头顽⽪,倒也没什么。”秦菁推脫,还是对她露出一个感的笑容。
成渝公主闻言也不強求,坐直了⾝子移回自己的位子上。
那婢女见状,眼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一丝焦灼,急忙道“公主,您不是说一会儿用完膳还要请客人们去花厅品尝新到的贡茶吗?荣安公主这⾐服回头被人瞧见了似是不太体面的。”
“你瞧我这脑子,”成渝公主一扶额,便是再度笑了,再次转向秦菁凑了她耳边小声道“你还是去换了吧,回头再让哪个眼尖的瞧见了可不好看。”
四皇子妃最是个刻薄多事的,七皇子妃也不是善类,虽然本就算不得什么的事儿,回头她们真要嚼起⾆头来也指不定会拿做笑料来说。
这边成渝公主正和秦菁耳语,果然斜对面刘氏已经眼尖的看过来,调侃道“皇姐这是和六嫂说的什么悄悄话呢?还要避讳着咱们几个?”
“知道我是避讳你的还问?”成渝公主半真半假的嗔她一眼,继而吩咐那婢女道“荣安公主的⾐服脏了,你去我房里那个红漆木双锁头的箱子里找一件给她换上。”
她话已至此,秦菁也好再推辞,只能道了谢跟着那婢女离席去內院的厢房换⾐服。
那女子谨小慎微的在前面引路,秦菁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下里的景物,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雪铃!”那婢女答道,十分谨慎的一个字也不多说,再不似方才席间那热情机灵的模样。
“雪铃?”秦菁口中重复着“方才本宮听闻成渝公主⾝边的另一个大丫头是叫雪玢的是吧?这样说来你也是公主的心腹丫头了?”
“是公主抬爱!”雪铃道,态度十分的谦逊温柔。
这是个十分谨慎机灵的丫头,大约是得了她主子提前的嘱咐,所以对她才更是防备。
毕竟多说多错嘛,现在她尽量不说,会露出马脚的机会也就相对要少了许多。
知道她有意避讳,定然也问不出什么来,秦菁索也便不再多言,默不作声的跟着她穿过花园一角进了后面一座院子。
雪铃开了正中的一间房门把秦菁让进去,道“这里是府上的客房,请殿下在此稍后片刻,奴婢过去取了⾐服就来。”
“嗯!”秦菁颔首,漫不经心的四下里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雪铃却未马上离开,而是笑着上前引着她瞧了瞧挂在正中墙壁上的几幅墨宝,道“咱们府上摆设的所有字画都是出自驸马爷之手,殿下若是感趣兴,不妨鉴赏一二。”
吴子川多才,尤其擅画山⽔,笔锋琼劲有力,颇为大气。
秦菁对书画文墨也略通一二,被她一指就饶有兴致的往前走了两步凑过去细看。
雪铃看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然后莫无声息的转⾝带上门走了出去。
秦菁的目光虽然凝在那画上,同时却是屏住呼昅,竖起耳朵听着⾝后的动静,待到房门一关,她便瞬时敛了神⾊捂住口鼻往后退了老远。
这个丫头会“好心”指引她赏画,目的绝不单纯。
秦菁心里看的很明⽩,先是广泰公主意外落⽔,被人扶下来看大夫,再就是她袖子上沾了油污,被人劝下来换⾐服。
两者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公主府用来招呼两人的客房应当同是在这同一处的。
所以今⽇这场鸿门宴里头的局,应当就是设在这里的。
秦菁捂着口鼻离那话老远的避开,同时房梁上青影一闪飘下一个人来。
“公主!”灵歌道,目光往那几幅画上一扫,目光中隐隐透了丝冷道“都处理过了,已经没有关系了!”
秦菁松一口气,脸上表情却不见轻松,直接道“广泰呢?她还没前面的宴会上。”
“是,她现在人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灵歌道,说着就引秦菁往里屋走去“公主您先过来看。”
秦菁见她一脸的凝重,就举步跟着他进了里面的卧房。
进门一股浓厚的酒味面扑来,秦菁微微皱眉,抬头就见榻之上⾐衫半敞,満面绯红的仰卧着一个人。
是——
成渝公主的驸马吴子川。
他的脸⾊红的十分不自然,人却睡的很安稳。
秦菁心下狐疑,扭头递给灵歌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回事?”
“应该是中了媚药,不过我点了他的睡⽳,刚才外间那几幅画上也被人动了手脚。”灵歌道“广泰公主就在隔壁,应当马上就会发难了,我们怎么办?”
她和吴子川共处一室,留在隔壁等着看病的广泰公主就是现成的人证!
秦菁抬手,隔着⾐服抚上肩头那里的几个齿印——
森然一笑!
---题外话---
虫子没捉,赶去码新文,明天回头修改~
然后ps:我最近状态有点不好,更新时间不稳定,让大家刷的很辛苦,我尽量调整吧,看看这几天能不能整顿过来,可以的话,尽量还放在下午三点好了,不过明天不一定行,你们晚上来会险保点/(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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