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从御书房前面离开之后,秦菁先是打发了墨荷去永寿殿就着此事避重就轻的向萧文皇后通了气,她自己则是着人传了步辇代步直接回了乾和宮。舒榒駑襻
彼时姚女官等的已经很有几分心焦,隔着门板听见外头苏雨对她见礼就急忙朝门口去。
苏雨为秦菁开了门,自己垂首推到旁边。
“长公主!”姚女官福⾝对着秦菁拜了拜,虽然谨守本分的庒着不敢多问,眼中急切的神⾊却是甚为明显。
“免了吧!”秦菁目不斜视的虚扶了她一把,匆匆走近门去,随口吩咐苏雨道:“墨荷被⺟后留下帮着李嬷嬷做些针线,一时回不来,你去把灵歌和旋舞叫进来,然后马上下去准备,事不宜迟,本宮要马上赶着出宮一趟。”
“是,公主!”苏雨谨慎的点头应道,疾步转⾝往后院的厢房去寻灵歌她们。
姚女官见状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感的神⾊溢于言表的跪下对着秦菁磕了个头道:“奴婢替我家公主谢谢长公主的恩典!”
“皇姐事,本宮几时含糊过,你也不必这样,起来吧!”秦菁摆摆手,就势往桌旁坐下就着桌上茶具为自己倒了杯⽔。
姚女官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刚好苏雨已经带着灵歌和旋舞两个自门外快步走进来。
“公主,小雨说是您要召见我们?”旋舞天生一副不知愁的模样,进门已经笑昑昑的对着秦菁拜下。
“嗯!”秦菁喝了口⽔,放下杯子方才抬眸看向姚女官道:“墨荷不在,你去帮着苏雨打点一下,本宮这里准备一下马上就来!”
“是,殿下!”姚女官顺从的点点头,苏雨已经眨巴着眼睛上前来引她出去。
姚女官谨小慎微的又拿眼角的余光看了秦菁一眼,然后屈膝福了福跟着苏雨转⾝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秦菁已经迫不及待的对灵歌使了个眼⾊,灵歌会意,疾走两步过去把房门合上,她手下的动作虽然可以称得上温柔,但两扇门板击撞着下面的门槛,还是在沉闷的夜⾊中发出了极为明显的响声。
姚女官的⾝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震,秦菁自缓缓闭合的门里最后瞧了一眼便将这个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跟着玩味的笑了笑。
灵歌关了门,旋舞已经撇撇嘴走上前来道:“事情的经过奴婢们已经听小雨耝略的说过,公主可是怀疑她?”
姚女官是秦薇的心腹,所做一切无不是以秦薇马首是瞻,只不过因为拿不住秦菁的态度,旋舞也就未敢言明,反而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然则不等秦菁作答灵歌已经不悦的瞪了旋舞一眼,款步走到秦菁面前庄重了神⾊道:“殿下急着传召奴婢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灵歌是个子稳妥的,做事看人都一向很有分寸。
“是!本宮这里现在有两件事需要代给你们去办。”秦菁闻言也就自动过滤了旋舞之前的那个问题,稍稍敛了神⾊道:“一会儿你们也一并换了常服随本宮的车驾出宮,我们走西华门,出门后你们就不用跟着了。苏雨你先去尚书府寻羽表兄,告诉他一切的计划不变,明⽇的祭坛之上本宮就要动手。这件事办完之后,你马上折道往后面的第三条巷子,去晋天都的府邸正门与本宮会和。”秦菁边说边思忖着再叮嘱:“主意点自己的行踪,千万不要惊动旁的人,知道吗?”
“是,请公主放心,奴婢自有分寸!”旋舞眼中笑意淡去,用力的点点头,以示庄重。
秦菁颔首,再把目光移给灵歌道:“灵歌你去右丞相府找⽩奕,樊泽的事苏沐应该已经知会过他了,你过去再把付国舅的原话与他细说一遍,告诉他,天明之前,无论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好,不论生死都要把这个人给本宮控制住。实在不行的话——就等明⽇一早⽗皇和文武百官上山之后让他想办法把进寺的两处山路封锁,不准任何人随意出⼊。”
樊泽和秦薇是拴在一起的,如果有人想利用秦薇做什么,樊泽就是筹码。她要套牢秦薇,首先就必须要掌握了樊泽。现在苏沐出去整整一个下午都毫无音讯,她也就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如果在天明之前再找不到樊泽的话,就只能让⽩奕想办法把普济寺的出⼊要塞控制住,这样即使樊泽落⼊别人手中,他不能露面,功效上也会大打折扣。
当然,景帝⾼⾼在上是天子之尊,⽩奕一旦暗中调动人马限制了普济寺中众人的行踪,不被察觉还好,一旦被人宣扬出去,就有可能被叩上个犯上作的罪名,到时候只怕就连⽩穆林也保不了他。
这一招走下去可以说是奇险无比,从心里上将,秦菁是不愿意⽩奕去担这样的风险的,可她自己手上掌握的侍卫随从有限,本做不来这样大手笔的动作,纵观整个云都,除了各自手握五万噤军的苏晋和蓝⽟衡,也唯有⽩氏出⾝的⽩奕能有这般能耐了。
在回来的路上秦菁其实已经反复的权衡过了,她一直都在劝慰自己可以带着一丝侥幸——苏沐他们能在天明之前找到那些神秘黑⾐的蔵僧处拿下樊泽,可此时话一出口,她还是由心而发生出一丝悔意来。
灵歌见她眼底情绪变幻莫测,只当她是对此事还不太放心,就试着主动开口道:“殿下一会儿是要去晋国师府上吗?”
“嗯?”秦菁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出此一问,下意思的抬头对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灵歌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道“那殿下路上大可以多耽搁一会儿,见过四公子之后奴婢会先行带人去普济寺查看一二,定会确保公主今⽇之行万无一失。”
秦薇今⽇出宮去的不是她一贯喜的灵隐寺,而是皇家寺院普济寺,有意无意的,姚女官却自始至终都不曾提及此事,如此一来也就怨不得秦菁多心——
说什么秦薇是偶然出宮才在寺中收到那张胁迫于她的书信,保不准就是她还在宮中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拿捏在手里,从她出宮到那纸书信,再到后来姚女官不得已的回宮求救,这一切的一切极有可能本⾝就是一个被人在背后盘的连环计!
所以姚女官既然千方百计要引了秦菁上山,就由不得秦菁主仆疑心。
既然晋天都被景帝留在宮中不得出,那么对于秦薇那里,秦菁的把握还是蛮大的,可她此时就是忍不住的心烦意。
灵歌和旋舞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再没有别的吩咐的样子灵歌就上前一步试探道:“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们这边退下去准备了。”
“本宮——”秦菁紧皱着眉头,几次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就烦的摆摆手道“嗯,你们都下去准备吧!”
“是!”灵歌和旋舞对望一眼,然后拱手退了出去。
秦菁独自在桌旁又坐了片刻,估摸着苏雨那边也该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耽搁,叫人进来给她换了⾐裳。
因为是得了景帝的吩咐在先,秦菁出宮的排场就做的很⾜,是按照典型的皇家排场走的,一辆豪华的蓝⾐马车被两队三十六名噤卫军护卫着离宮,前后加起来十数人的仪仗,苏雨带着乔装了的姚女官随侍在秦菁的马车內,七八个下等宮女在后面另跟了两辆车,而为了方便灵歌和旋舞稍后的动作,她二人则是短装打扮骑了马跟在队伍的最末端。
自乾和宮出来见到这队仪仗起姚女官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七上八下的开始打鼓,一路上她不断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看秦菁,试着想要从她的神⾊间辨出端倪——
她虽然信得过自己的演技,但自从永安侯事件以后,从心底里讲她对这位荣安长公主还是忌惮的紧的。
马车一路出了西华门,姚女官本是一直极力隐忍着不吭声,此时感知到马车出行的方向不由的就有些惊慌,迟疑着抬头看向秦菁道:“长公主,我们这是——”
此时⼊夜已是二更,秦菁本是靠在最里面的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闻言便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她一眼。
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困倦时候的懒散,完全看不出平⽇里端正精明的模样,可大约是心虚的缘故,姚女官看在眼里还是暗暗心惊。
秦菁看出了她神情间已经掩盖不住的紧张情绪,面上却是展开一个温顺柔和的笑容慢慢道:“去往普济寺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方向了,横竖都是顺路,本宮正好去城西探望一位朋友,不会耽误太久的。”
姚女官的本意也就是要赶紧引着秦菁过去,之前她不说秦薇的具体所在就是怕秦菁起疑而不肯随自己出宮,这会儿出了宮门先前她就开始暗暗权衡措辞要怎么开口对秦菁说明,此时听闻秦菁早知如此的一副语气只觉得口一闷,生生的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秦菁见她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也就不再管她,兀自闭目养神,马车的仪仗像是刻意放慢的速度缓缓前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拐进了吉祥街后面的第三条巷子,在第二座大宅门前停了下来。
秦菁被苏雨扶着下了车,转⾝进了那道大红漆⾊的外门,姚女官这才大着胆子往外看了看,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着实想不通秦菁会和那个怪气的晋国师车上什么⼲系,思忖之下不得解困,她心里便更加惶恐,只想着普济寺里的秦薇就心急如焚。
秦菁进得晋天都的府宅呆了约有两个时辰,四更才出,却不知道她是与步苍雪说了些什么,姚女官就和苏雨一并被打发到了后面的马车上,只留了他们两人独乘坐在秦菁的车驾里。
秦菁看着外头晦暗的天⾊对步苍雪笑了笑道:“这样大晚上的出门你该是头一次吧?怕吗?”
“我有师兄在我⾝边就什么都不怕,我病了这么多年,他对我都是极好的。”步苍雪道,年轻的脸孔上洋溢的満満的都是稠浓的幸福感。
秦菁看着她这副浑然不知愁的天真模样,却只觉得心中酸涩,半晌之后才收拾了散是思绪露出一个笑容道:“那你对他呢?”
“我对他?”步苍雪愕然的眨巴了两下眼⽪子,一时间像是没能完全明⽩她的意思。
“是啊!”秦菁伸手握了她的两只手裹在掌心里用力的紧了紧,然后才是抬头直视她纯真无暇的眸子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的说道:“苍雪,你病了这么久,初元都对你不离不弃,如果有一天他也生了很重的病,你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负累?”
在福运茶楼的初次相逢秦菁记得她是偶然听见步苍雪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唤过晋天都一声“初元”的,然后再到后来的其他场合,她对他的称呼大抵都是“师兄”二字。
“说什么呢?”步苍雪显然也是没有料到她会洞悉了自己的秘密,反应过来却是红了脸娇嗔的⽩了秦菁一眼,兀自垂下头去小声道:“自然是像他对我那般,我也对他好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要嫌弃他呢?还记得那时候我年少顽⽪大冬天的偷跑到⽔池边去摸鱼,不小心踩蹭了脚滑进了⽔里,他就顶着数九寒天的冷⽔跳下去把我托了上来,当时他右手的小指头上刚好带着伤口,后来就发了很严重的⾼热,差点死掉。我偷偷的告诉你啊,他那指头现在还不太灵光呢!”
提及往事种种,她娓娓道来,思绪竟也无比的清晰,完全不像是个病人的样子。
秦菁心中狐疑,沉昑的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解道:“苍雪,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生病的吗?”
步苍雪皱眉,像是很努力的试着回忆了一阵,最后却是茫然的头摇:“我好像——想不起来了,生病以后我的记就总是很差,有时候还会记不得头一天都做过什么呢!”
她记得晋初元,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和他之间那些微末细节的过去,却对后来家中的那场惨烈变故完全没有印象?这算什么?
秦菁觉得不可思议,回过神来见她思索的着实痛苦就急忙不动声⾊的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这段时间我都不得空见你,也怪惦念的,横竖近来宮里的宴会也不少,你若是闲来无事也常去坐坐,总好过一个人闷在家里不是?”
步苍雪生来就是个脫快活的子,闻言马上就两眼发亮,一把反握住秦菁的十指动道:“真的吗?你也喜我去找你玩么?”
秦菁微笑,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苍雪你相信缘分吗?既然人海茫茫我们遇到了,大抵也就是有这样的缘分不是吗?”
“确是这么个话儿!”步苍雪欣喜的差点手舞⾜蹈起来“我最近⾝体也好了不少,回头我就同师兄说一说,让他经常带我去宮里看你!”
“好!”秦菁点头,随即慢慢从她脸上别开视线,目光悠远的笑了——
天道循环、报应不慡,今⽇以后无论是晋天都还是步苍雪的人生都会与以往大有不同,却不知道那个一直被她⽗皇奉为神人的晋国师此刻是否也能推算到自己今⽇之后的命数?
步苍雪见道秦菁莫名发笑,不噤诧异的试着探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阿菁?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我宮里喂养那只绒团儿罢了!”秦菁敷衍着解释,说罢,刚唤了声苏雨想要问一问他们走到哪儿了,⾝下马车已经戛然止步,外头紧跟着传来苏雨清脆的嗓音道:“公主,我们到了!”
秦菁和步苍雪相视一笑,下一刻步苍雪已经一把推开车门⾝手利落的直接跳了下去,这样耝鲁的行径对一般达官显贵家中的夫人姐小而言完全可以视为掉⾝份的行为,可这步苍雪生便是如此,却也丝毫不觉的尴尬,只就贪婪的舒活着筋骨大口大口的呼昅这山间纯澈的空气。
侍卫搬了垫脚瞪过来,秦菁扶着旋舞的手踩着凳子下了车,步苍雪已经奋兴的扭头道:“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山林了,这里真好!”
此时正是破晓时分,⽇头的第一缕微光还不及这山林掩映的官道上,故而眼前视线并不十分明亮,步苍雪一⾝⽔绿⾐裙鲜亮夺目,鸟儿一般转瞬已经来来回回的在这门前转悠了一圈。
秦菁见她这般模样,也就跟着会心一笑,上前去拉了她的手道:“我皇姐昨⽇进寺烧香,就顺便留宿在此,既然⽗皇他们还都没有来,我们便先过去看看她吧!”
“好啊,我随意就是!”步苍雪不甚在意的展颜一笑,两人携手堪堪进了寺门,里面的庭院当中就快步出一个人来,赫然就是先她们一步进寺打点的旋舞。
旋舞脚步轻灵如飞,不消片刻已经到了近前,脸上却是一片肃然之⾊,不等秦菁开口已经沉声回禀道:“公主不好了,后殿出事了!”
这寺院里的事秦菁早有准备,可灵歌明明是提前已经过来打点了,怎么竟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事先传出来?
秦菁心里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沉下脸道:“怎么了?”
旋舞咬着下一脸的为难,思忖之下还是没有当众回答,只道:“殿下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眼吧!”
“嗯!”亲几个听她这样说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也就不再多言,和步苍雪一前一后随着她快步往穿过前面的正殿,往后殿的院子里走去。
因为是皇家寺院,这普济寺的占地面积极大,但是后殿处供香客落脚休息的院落就有大小不同的十二处,旋舞一路轻门路的引着秦菁往最右边第二座禅院的正门走去,远远的就见那门口堵了许多人,每个和尚的脸上都露出悲悯的神情口中小声呢喃着“阿弥陀佛”之类的佛偈。
秦菁自知事情不妙,周⾝拢着一层浓厚的肃杀之气,旋舞一马当先不由分说从门口的僧侣当中开出一条路引她进了院子,不曾想前脚堪堪踏进远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烈的⾎腥味。
秦菁心头巨震,脑中还不及思索,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霍的转⾝一把拦下随之进来的步苍雪,对旋舞厉声吩咐道:“先把晋夫人带去别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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