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就是坑你
苏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绝对不是巧合,怕是要坏事。
墨荷的去路被阻,着是她平⽇里一贯子沉稳也难免方寸大,支支吾吾道:“苏——苏统领!”
苏晋不是蠢人,何况纸包不住火,从云都出来的那天秦菁就做好了迟早要被他洞察真相的准备。
她把信封随手搁在桌子上,神⾊泰然的从案后走出来,站在墨荷⾝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你先去吧!”
“啊?”墨荷猛的回过神来,苏晋一脸煞气的杵在那,她担忧的又看了秦菁一眼这才忐忑的应声慢慢走了出去。
秦菁站在门口与苏晋对视,并没有请他进房的打算,只是玩味的笑了笑道:“这大晚上的苏统领你鬼鬼祟祟的猫在本宮的门外听墙角,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
苏晋的眸子里都是即将噴薄而出的怒气,可即使这院子里没有旁人出⼊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他当机立断的一步跨进门来,反手将房门关上。
眼下做了亏心事的是她自己,苏晋的举动却像是急遮掩什么的模样。
秦菁困惑之余心里顿时就起了防备,皱着眉后退一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晋紧绷着角,目光冷的瞪着他,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来:“宣王为什么会出现在随行之列?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晋的质问咄咄人,每一个字都隐忍至深,埋蔵了很深的愤怒情绪,秦菁突然觉得能引他发怒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笑笑,往旁边移开两步,不甚在意道:“我的事和你们都没有关系,要么你就跟⽩奕一样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要么你现在就可以绑了我回云都去向蓝淑妃⺟子邀功。”
最近朝中形势不稳,鲁国公素来谨慎,一直处于观望之势,即便是景帝已经从他那里菗调了十万兵权准备移给萧家,他也按兵不动,并没有明确的表明要倒向哪一方。
苏晋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事事都要以他为先,两者视为一体。
此时此刻秦菁是料准了苏晋的态度,所以她从来就不担心秦宣的事会被他捅到蓝家人那里,因为就算他不肯帮自己,要对景帝言明的时候也得思量,毕竟萧蓝两家势不两立,他损了一家的同时就等于是向另一家示好,一旦他轻举妄动,鲁国公府这个中立的立场就维持不下去了。
被人这样的算计,苏晋会发怒也在情喇中,只是这个苦果思量之后只怕他还是得要生咽下去,是以秦菁并不怕在他面前撕破脸。
“你——”苏晋显然是马上想通了这层关系,他猛的抬手指向秦菁,额角的青筋暴起。
秦菁扬眉传递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苏晋冷笑之余,最终还是将手指收握成拳缓缓的垂于⾝侧,目光之中极尽嘲樊⾊的突然反问道:“⽩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秦菁没有想到他就纠结半晌最终关心的会是这个,诧异之余不噤莞尔:“本宮行事,应该犯不着事无巨细都要对他言明吧?”
猎场之行以后秦菁便不再隐蔵,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荣暗长公主不简单,至于她跟⽩奕的私却是蔵在暗处的。
苏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目光沉让人有种⽑骨悚然的感觉,他往前近一步,凭借⾝⾼上的优势居⾼临下的俯视秦菁诘问道:“宣王原本应该在宮里,现在却是混在他⽩家的仆从里头出的城,你敢说他不知情?真当我是瞎的吗?”
外面的天空之中突然一声响雷炸开,闪电映在窗棂之上,将他的面孔渲染的几乎狰狞。
“随便你怎么想!”秦菁仰头直视他的目光,嘴角有轻蔑之意泛起:“⽩家人多眼杂,本宮就是暗中收买一两个仆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又何必非要对号⼊座把这盆脏⽔泼到⽩家人⾝上?⽩丞相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家人忠君爱国,历来只对位上的君主尽忠,从不参与皇子之间夺嫡的斗争,这一点有目共睹。
苏晋死抿着角,却是不以为然:“⽩穆林是⽩穆林,⽩奕是⽩奕,你敢说这件事不是你跟他串通一气一起做下的?”
在人前她对⽩奕一直都很疏远,秦菁并不觉得苏晋能看出什么端倪,只是他这样不依不饶的质问分明就是处处针对⽩奕,想要把⽩奕拉下⽔。
秦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奕穷追猛打,但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奕掺和进来的。
她的目光冷凝,语调不由的拔⾼了一个音阶,冷声道:“苏统领,你这是在质问本宮吗?”
苏晋被她的气势喝住,方才察觉自己的语气过,已然是逾越了彼此的⾝份。
他的面上闪过一丝难看,气势上头终于还是软了下来,深昅一口气甩袖往旁边挪开两步避开她的锋芒,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平复了心绪之后仍是执意道“我不与你逞口⾆之快,你只告诉我,你此时甘冒奇险把宣王偷运出宮到底意何为?”
以秦菁对他的了解,总以为在碰了钉子之后他索就会让你自生自灭不予理睬,却不想他会这样的穷追猛打,不肯罢休。
“我做什么,不需要对你解释!”秦菁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房开门指着外面漫天铺洒下来的雨幕冷然道:“夜深人静,你我共处多有不便,苏统领请吧!”
彼时苏晋正是侧⾝对着门口,屋子里原本的四盏灯此时已经被风吹灭了两盏,光线晦暗并不十分分明。
秦菁站在门口的雨幕之前神⾊冰冷的望着他的侧脸,下一刻却只觉得面前一花一道人影疾闪而过,房门再度闭合,她的手腕竟是不知何时被苏晋牢牢的扣在指下。
秦菁一怔,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孔不由的然大怒,道“这里是本宮的卧房,你今⽇擅闯已是大不敬之罪,难道真要本宮公事公办吗?”
她用力试图甩开苏晋的手,奈何两人力气相差悬殊,而且苏晋似乎又是发了狠,秦菁只觉得手腕剧痛放佛骨头就要被捏碎一般,脸⾊都跟着有些泛⽩。
苏晋的目光忽明忽暗,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在她反抗尤为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庒抑的怒喝一声:“秦菁!”
即便是在前世,他也绝少直呼她的名字。
秦菁的⾝子剧烈一震,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翻滚涌动,她只觉得中热⾎翻腾,冲撞着很多不堪的记忆重新袭上上心头,那种感觉——
荒唐又可笑!
怔愣片刻之后,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只是目光一寸一寸缓缓上移重新落回苏晋的脸上。
他这个人格冷淡却是极少发怒,此时目⾚裂的样子着实有些骇人。
秦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片刻之后突然就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你不会是觉得这样就抓住我的把柄,由你为所为吧?”
其实苏晋话一出口也便察觉自己失言,被一个女人算计的滋味固然不好受,可他厮混官场毕竟也不是一两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但是无可否认,秦菁就是让他破了攻了。
他脸上红一阵⽩一阵,变化的万般精彩,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总是带有几分难堪。
秦菁眉眼凌厉毫不避讳的望着他的脸,他的目光却是落在自己抓握的那只皓腕上久久未动,神情复杂。
半晌,就在秦菁的耐即将耗尽之时他才若有似无的苦笑一声,声音嘶哑道:“从一开始你指名找上我的时候就是别有目的对不对?”
这是个问句,他却用了一种异常笃定的语气,而让秦菁惊讶的却是他的语气,竟然完全不见愤怒,満満掺杂的都是挫败的叹息声。
一向眼⾼于顶意气风发的苏晋,竟然也会有这样沮丧的时候?大约被一个他一向都不怎么喜的女人算计到,这种打击丝毫不逊于在沙场上输掉一场战争吧!
秦菁微微晃了下神,随即便是了然。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蓝家的那些人对我虎视眈眈,要是没有苏统领你这样的大人物为我保驾护航,怕是不等出了京城本宮就已经死于非命了。可是你知道的太晚了!现在我已经拉了你下⽔了,这要怎么办呢?”她挑眉,语气可以称得上是快:“我们随行的队伍里头不过百人,⽩家的所有仆从和行李也都过了你苏晋的眼,你不是没有见过宣儿的,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从云都出来整整三天你才说发现他混在队伍里,就算你现在押着我们折返,到了⽗皇面前,这话说出来有人会信吗?欺君是什么罪名,你比我清楚,到时候我若是开脫不了,苏统领你想要全⾝而退就更不容易了,只怕还要千里迢迢把鲁国公大人请回去一起聚一聚,说几句体己话儿呢!”
秦菁的目光中満是讽刺的笑意直视他的双眼,摆出一副我就是坑你了你能怎样的表情。
苏晋牙关紧咬死死的瞪着她,良久不说一句话。
无论是永安侯郑家,还是蓝淑妃作恶被罚的事他心里都有数,眼前的这个丫头笑起来人畜无害,可真要发起狠来鱼死网破不在话下。
若在一般的情况下他未必就肯受她的威胁,可偏偏她慧眼识英,就是死抓着鲁国公不放,明明就是踩准了他的软肋不撒手,简直就是可恶至极。
苏晋的脸⾊越是难看,秦菁脸上笑容便愈加绚烂:“其实我本来也不打算为难你,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我办完事,咱们回到京城之后就各走一边,你还做你的噤卫军统领,就算⽇后东窗事发,我做的事自然也不需要你来埋单,这样不是很好吗?”
苏晋冰封的目光微微有了一丝松动,秦菁知道他动摇了。
就算他自己无所畏惧,但是鲁国公一门兹事体大,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决然不会把他们拉下⽔,就像是当初他宁肯自己⾝败名裂也一定要保全鲁国公的声名一样,这一次的结果也是没有悬念的。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你好自为之!”短暂的权衡之后苏晋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却仍是深深的看了秦菁一眼,固执道:“但是我还有一句话,你必须回答我!”
既然是他答应不掺和,那么他们之间也就没了牵扯,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是以苏晋的格,秦菁并不觉得他会说些废话,是以仍然留了一寸余地,漠然道:“你可以问,但我不保证回答!”
“你——”她这样滴⽔不漏的防备让苏晋的心里又是一恼,但是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再度妥协,语气冷硬道“这一次你要做的事,⽩四他也参与其中?”
他已经答应不与自己为难,对于一个纨绔弟子的⽩奕自然更没有穷追猛打的必要,秦菁心里着实不解他两次三番的质问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总归她还是要把⽩奕撇清就是了。
所以她只是漠然的看他一眼,坦然道:“我的事情,与他无关!”
这一句的本意虽是无情,但言辞之间维护之意其实是十分明显的。
苏晋的眉心拧成疙瘩,最后却是怒极反笑,冷厉道:“那么你和他之间呢?这一趟的结伴出行真的就只是个巧合吗?”
“那就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了,与你无关!”秦菁不想再跟他纠于这些⽑蒜⽪,抬起下巴冷漠的斜睨一眼他的右手,沉声道:“我话已至此,你还不放手吗?”
苏晋一愣,这才恍然记起自己还一直抓着秦菁的手腕忘了放开。
方才从进门的时候起他的心情就非常不好,此刻醒悟过来自然也知道失控之下自己是下了重手的,他⾝上⾎一僵,如同被烫了一般猛的松了手。
秦菁的手腕上已经被他捏出五道惨⽩的指印,其实因为⾎流动被阻,她的中指甚至能感觉到一丝的⿇痹,可她的脸上却无丝毫痛苦的表情,反而神⾊泰然的就势垂下袖子遮掩,扭头再度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雨势未停,地面上已经是一层积⽔,密密⿇⿇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上面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冷风面而来,将屋子里原来还有几分沉闷静谧的气氛冲刷的⼲⼲净净。
秦菁开门之后就不再理他,转⾝回到案后姿态从容的去收拾那些散的纸张。
苏晋站在门口,外面屋檐上的雨⽔成股的往下流,砸在门口青石板的台阶上,在他深⾊的棉质袍子上留下醒目的⽔渍,等他察觉的时候,下摆已经脏了好大一片。
他仓皇的转⾝往外走,出了门又鬼使神差的扭头去看屋子里的秦菁。
屋子里秦菁还在案后埋头整理东西,透过冰冷的雨幕,她的⾝影映在灯光下柔和美好,却怎么看都显得不实真。
四下里的雨声很大,那些混的声音冲击着苏晋的听觉,让他的脑子里突然有种浑浑噩噩的错觉,然后下一刻,他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如果我帮你呢?”
这个声音很低,但是在遍地雨⽔的冲刷之下还是显得突兀。
秦菁只觉得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幻觉,手下动作停滞片刻,还是茫然的抬眸往门外看去。
苏晋站在雨中,虽然他只走出去几步,但此刻全⾝上下也都已经透了,冰冷的雨⽔沿着他线条冷峻的面庞流下来,秦菁本无从捕捉他脸上的表情,因为只在她抬眸的瞬间他已然转⾝快速的从她的视线里消失掉。
秦菁愣了一愣,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的,可是待到仔细回味时又成了空⽩,比梦境还要飘忽三分,完全的无迹可寻。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冷的夜风卷进来,放在跟前书案上的灯也被吹灭了,她赶紧收拾了散的思绪快步走过去把房门重新合上。
那晚苏雨到底是没有跑去秦宣处,气愤之余她就只想要孤⾝离开,不想却被从外头回来的苏沐察觉,在客栈门口拦了下来。
苏沐是秦菁⾝边最得力的侍卫,执行任务的时候杀伐决断从不手软,也很有些手段,只是对这个妹妹相依为命的妹妹苏雨完全的没有办法。
墨荷追出去的时候兄妹两人还在拉拉扯扯的争执不下,墨荷叹一口气,上前对苏沐使了个眼⾊,两人強行把苏雨拉回房间换⾐服。
关上房门,墨荷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苏雨听后也是吓坏了,再不敢使子,草草的换下⾐服就跟着墨荷回去偏院看情况。
三人进门的时候发现苏晋已经走了,秦菁一人正坐在案后看书,神⾊如常,看不出任何的迹象。
苏雨自知闯祸,神⾊间就变得小心翼翼,低垂着脑袋怯怯的唤了声:“公主!”
苏沐则要直接很多,不由分说已经抢前一步砰的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磕了个头,沉声道:“小雨不懂事,让小殿下的行踪外怈,都是奴才这个为人兄长的管教不严,不过请公主看在她年纪尚小的的份上饶她一次,奴才愿意领罪,请殿下责罚!”
苏雨见到兄长要为她抵罪,惊吓之余就哭了出来,忙是挨着苏沐跪下去,哽咽道:“公主,都是奴婢不好,是我一时冲动坏了您的事,您要怎么罚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不要怪罪我大哥啊!”
墨荷进门先是四下里扫视一圈,察觉无异,此时才是忧心忡忡的走上前去,试着道“公主,苏统领已经走了吗?”
秦菁并不答她的话,只是由书本上移开目光,面无波澜的抬眸看了跪在面前那两人一眼。
“小雨!”苏沐心里一紧,忙是拿眼角的余光对⾝边苏雨投去警告的一瞥,低声的喝止她。
苏雨却是脖子一梗,做出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強硬表情,毫不理会。
秦菁的目光从苏雨満是泪⽔的脸孔上一掠而过,最后却是缓缓定格在苏沐⾝上,苏沐的心里突然有了一刻定安,他本是做好受重罚的准备,不想下一刻秦菁却是从右手边捡起一个信封往前推到桌角上,淡声道:“找个妥实的人,把这封信传回京城,送给⺟后!”
这些年,服从秦菁的命令已经成了他本能的反应,苏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起⾝过来取过案上的书信,书信到手这才反应过来苏雨的事。
“公主——”秦菁的命令他从不违背,这一次却是迟疑着不肯离去,脸上爆红几乎要滴出⾎来。
秦菁的目光移到远处的苏雨⾝上,苏雨咬着,眼中神⾊还是有些瑟缩。
秦菁扔下书本,淡淡的吐了口气道“知错了?”
“是!”为了防止苏沐替她顶罪,苏雨几乎是抢着答道,她说着便是又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个头,本来还再细数几条自己的罪状以表诚意,秦菁已经淡淡的开口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自己到院子跪着吧!”
秦菁平⽇里虽然不喜言笑,但是对她宮里的人却是甚为宽厚的,只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都会网开一面极少追究。
苏雨一愣,紧跟着反应过来却也一个字没说,坚定的磕了个头就自己转⾝推门走到院子里跪了下来。
苏沐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墨荷眼珠子一转急忙上前对他使了个眼⾊,推着他強行送到了门口,安抚道“你快去吧,这里有我!”
便是再生气,秦菁也不会真把苏雨怎么样,这一点苏沐心里还是有数的,此刻再有了墨荷的保证,他便不再多言,感的对她露齿一笑。
他的格內敛又不善言辞,故而这一笑都很有些拘谨,倒是那口牙齿整齐雪⽩很有几分可爱。
头一次见他笑,墨荷先是怔住,随后就是忍俊不噤笑的花枝颤。
苏沐一头的雾⽔,不由的敛起笑容,等了片刻见墨荷没有别的话说,这才收好了信转⾝快速消失在夜⾊中。
目送他离开,墨荷看着跪在院子里的苏雨摇了头摇。
秦菁并不是在惩罚苏雨,只是要她记住这次的教训,长点记而已,所以墨荷也不必刻意去劝,只进去给秦菁打理好铺。
苏雨就这样莫无声息的在雨中跪了整夜,中途墨荷出来劝了一次,却是她自己不肯起来。
这样冷的雨夜,墨荷也担心她会吃不消,秦菁却是不甚在意道“由她去吧!”
⽇次因为雨一直未停,所以苏晋下令再次多留一天,等天晴了再走。
墨荷送早膳过来的时候,犹豫再三还是对秦菁坦言:“公主,今儿个一早苏统领让人请了大夫过来,说是有备无患给大家开些常备的药材带着,路上以防万一,小殿下那边——也去瞧过了!”
她并不知道秦菁和苏晋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苏晋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会选择守口如瓶也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墨荷说着,却是小心翼翼的注意观察着秦菁的神⾊变化,秦菁却是泰然处之,只淡淡的“哦”了一声,神⾊间并无半分波动。
第三⽇天气放晴,一早起来整顿了行装一行人便又匆匆上路,苏晋很守信,此后对于有关秦宣的种种真就只字不提,一行人走走停停一直腾折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抵达祈宁县进內。
⽩奕的目的地与他们不同,本该在一⽇前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可他就是死⽪赖脸的以此处匪患严重不全安唯有,蹭着不肯走,只等苏晋送他。
苏晋此次出宮是明确受了景帝的指派保护秦菁的全安,肯定不能分⾝先去顾他,于是双方就只好取了个折中的办法,先一起去祈宁,等秦菁请到了大夫,再绕道送⽩奕回邯山镇省亲。
祈宁县接近大秦国土的西北边境,是大秦西北的最后一座城市,距离此处的三十里之外,过了鲁国公镇守的营地就是西楚的管辖范围,因为西楚人不安分,这些年虽然两国没有大的战事也时有小型的战祸发生,故而这一代并不太平,附近的偏远山道上经常有贼匪出没大劫行人谋财害命。
因为是这附近的最后一座城池,所以祈宁这个地方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客商往来的很多,城內仍是十分繁华。
请大夫的事儿并不急于一时,再加上舟车劳顿大家都需要休息,苏晋就从当地的富商手里租下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安顿秦菁和⽩奕。
秦菁并不急着去找萧羽,而是按部就班的先歇了两⽇,第三⽇一早才带了苏沐和苏雨驱车出门,寻的是萧羽在祈宁县唯一一桩开在明面上的生意——开源典当行。
苏晋没有出现,也不曾过问,⽩奕却是不请自来跟着一起挤上了马车,秦菁懒得跟他多费⾆,索不理,车夫驾车在闹市中兜兜转转,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苏沐翻⾝下马,命人准备了踮脚凳给秦菁踩着下车,⽩奕已经从另一边⾝手利落的跳了下来。
开源典当行的规模只能算是中等,门脸也很朴素,并不招摇,只在当中一块金匾十分醒目的提醒过往行人它的存在。
秦菁这边才下了车,里头已经有机灵的小伙计満面舂风的出来打招呼“哟,两位贵客光临,快请进!”
秦菁颔首,微笑着跟他进了门,当铺的柜台很⾼,而且是半封闭式的,人站在外面就只能看到窗口后面一颗圆圆的脑袋。
此时天⾊尚早,店中并无生意,小伙计引了他们进门,就冲着那柜台后面⾼声吆喝:“掌柜的,有贵客上门了,赶紧的呀!”
这开源典当行的典当窗口一共有四个,小伙计喊完话,最右边的窗口就有一人往外探了探脑袋查看,那是个面孔精瘦的中年男人,面⽩无须,他的眼睛不大,却分外机灵,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一转马上就从这几人的装束上看出他们⾝份不凡,赶紧的就起⾝从旁侧的小门里出来,对着伙计吩咐道“双喜,贵客到了,还不快看茶!”
“好嘞!”叫做双喜的小伙计⾼唱一声就小跑着去后面去沏茶。
⽩奕是第一次进当铺,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只顾着四下里观望。掌柜的并不急着招揽生意,而是态度十分友善的先把秦菁和⽩奕让到了桌旁:“小店简陋,二位请先稍坐片刻。”
双喜很快沏了两碗茶送出来,手脚利落的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掌柜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仍是含笑道:“二位请喝茶!”直到秦菁端起茶碗笼茶叶的时候才笑昑昑道:“这位姐小,我瞅着二位这装束非富则贵,怎么还有需要光临小店儿的?您二位——是有东西要当吗?”
秦菁先是抿了口茶,那里头茶叶是上好的龙井,茶香四溢味道纯正,比宮里的贡茶也不差多少,放下茶碗她才回头对⾝后站着的苏雨递了个眼⾊道“把咱们带来的东西给掌柜的看看!”
“是,姐小!”苏雨笑着的上前,把怀里抱着的一个长方形的锦盒打开了,送到掌柜的面前。
盒子里的是一支纯金打造的凤钗,眼睛是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那凤凰打造的栩栩如生,便是⾝上羽⽑都丝丝⼊微十分的细致,一看就是经能工巧匠之手雕琢出来的珍品。
那掌柜的⼲这行已有二十余年,但从金子的成⾊上已经辨别出真伪,一双小眼睛里精光四,急着就想要把东西接过去研究研究,但是细看之下却不由的然变⾊。
当然,他并不可能知道这支凤钗是当年萧文皇后⼊宮之时萧衍赠送的贺礼,只是这九尾凤钗本是一品诰命以上品阶的女子才可佩带的饰物,而自本朝以来更是有了明文规定,九爪龙、九尾凤的服侍配饰都是只有皇帝、皇后以及太后才又资格享用的!
这支九尾凤钗必定出自宮里,他只是萧羽雇来打理店铺的生意人,并不知道萧羽同皇室的渊源,却也不敢大意,不由的开始细细打量起秦菁来。
这女子的容貌美丽,举止从容,神情间更是带了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贵气质,让人不敢视。
秦菁也不着急,只作察觉不到他的目光一样低头品茶,苏雨却是不依了,上前一步脆声道:“掌柜的,我们是来当东西的,你不看东西却这样盯着我家姐小看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掌柜的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讪讪的笑着擦了把汗。
秦菁抬眸看他,目光流转微微一笑“掌柜的仔细看看,给我开个价吧,这东西能当多少?”
这东西虽然精贵,但若是来历不明,指不定就要惹上⿇烦。
掌柜的犹豫着还是不敢去接苏雨手里的东西“这位姐小,能否容我多问一句,这东西您是哪里得来了?”
如此一来倒是⽩奕不⾼兴了:“行有行规,我们是来当东西的,你若是觉得这笔买卖咱们有的谈就只管给我开个价,若你不想收也只管直说就好,这祈宁县里的当铺又不只有你一家,我们换了别家再问也是要得的,至于这东西的由来么——”
他说着却是言又止,此时秦菁已经放下茶碗,作势就要起⾝。
这样质地上乘做工精细的金饰并不多见,掌柜的是个鉴宝的行家,哪肯轻易放过这样一桩买卖。
“别别别!”他拦下他们,心里又是为难,权衡之下终于一咬牙商量道:“不瞒您二位,这个物件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也有意手下,只是它价值颇⾼,我做不了主,二位若是没有急事的话可否在小店稍侯片刻,我这便着人去请我们东家过来再作计较?”
秦菁的神⾊间略有几分犹豫,低头看着茶碗里碧⾊的茶⽔静默不语。
掌柜的急了,又道“这祈宁县里的当铺确实不好,但若要论及口碑,您二位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只我这开源典当最是童受无欺,我看您二位这装束也不是缺钱使的人,何要在乎这个把时辰的?”
听他言辞恳切,秦菁眨着眼睛回头看了⽩奕一眼,⽩奕于是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那你快去快回吧,我们一会儿还有旁的事。”
“是是是,我这便派人过去!”掌柜的眉开眼笑,赶紧的揪着双喜到旁边掐着耳子嘱咐了几句打发他去了,然后又陪着笑脸回到桌前对⽩奕道:“外头人多眼杂,请您二位移步到里面雅间稍坐?”
⽩奕站起来弹了弹⾐摆,然后四下扫视一圈,最后却把目光停在对面“金郁酒楼”的牌匾上顿了顿,扭头对秦菁道“人家这店里还要做生意,我们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到对面的酒楼上找个雅间坐会儿?”
秦菁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道:“随你!”
掌柜的虽然不知道萧羽的底细但也是他手下老资格的伙计,对他在这城里除了钱庄以外的其它几桩买卖也算知知底。
这么一条大鱼他本来是不放心放到别处的,但因为深知对面的酒楼也是东家的产业,也就不多做计较,只从柜台后面唤了伙计带他们过去。
那伙计送秦菁他们进了对面的酒楼并且代付了茶钱,千叮咛万嘱咐那边的小儿要好生招呼二位贵客,这才陪着笑告辞了出来。
这酒楼开在一个丁字口的拐角处,两面临街,秦菁他们要的这个雅间却没有同当铺相望,而是对着另外一条街道。
小二把两人引进房,⿇利的上了茶又下去准备瓜果点心。
⽩奕进门就往旁边的美人榻上一靠,神⾊慵懒的冲秦菁抛了个媚眼“哎!你真有把握他会来吗?”
萧羽手下把持着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眼线肯定也是遍布在这祈宁县的每一个角落,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一支队伍进了城,不可能不引起他的主意,想必他当天就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只要是他有心,其实这一行人的⾝份并不难查,这几天秦菁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在给他时间考虑。
“我什么时候说我有把握了?”秦菁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空杯子,神情淡然却带了几分自嘲“他要是可以随传随到,我又何必千里迢迢跑这一趟?直接让人请了他去云都见面不是更好?”
这些年萧羽⺟子在萧家受到的冷遇只怕是已经在他心里成魔,但凡是有一点⾎的人又怎么会毫不介怀的坦然接受?再加之景帝的言而无信,即便他们是⾎亲——
对于她这个表妹,只怕萧羽也是憎恶多于喜爱的。
“这倒也是!”一路上秦菁都对此次的祈宁之行信心十⾜,这会儿兵临城下才突然听到这样的丧气话,倒是让⽩奕大出所料,他眼睛眨了眨,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不过我听说你们那位萧大公子对她⺟亲一直敬重有加,当面要是实在谈不拢,你不如试试从你那位二舅⺟⼊手,女人的心肠比起男人来总是要软一些的,没准就成了呢?”
“二舅舅当年很早就离家从军,二舅⺟并不是他听从⽗⺟之命娶回家的子,而是他在任上遇到的心仪女子,他们成婚之后的那几年,舅⺟都是随他左右在军营中奔波的,两个人的感情甚笃,听说当年二舅舅罹难的消息一经传出舅⺟就当场吐了⾎,一病不起,直至今⽇都没有痊愈,你觉得她现在对⽗皇和萧家人会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奕这话自然是玩笑来着,不过秦菁还是认了真,她脸上表情沉寂下去,缓缓说道“女人的心肠若是真的強硬起来,可不是你能想象到的。”
她这话说的颇具深意,⽩奕却是翻了个⽩眼一笑置之“一个女人而已,你不是局都布好了?”
决胜之道,重在攻心!有一点⽩奕还是说对了,女子的心肠总比男人更容易冲出破绽。
两人相望一眼,但笑不语,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外头的街道上却像是慢慢起了吵嚷声。
⽩奕是个坐不住的,当即从榻上下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就笑了:“哟,有热闹看!”
---题外话---
—_—|||好吧,由于苏同学的临场发挥有点多,于是上章说到的重要人物木有来得及出场,于是…下一章可能一次出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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