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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那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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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菁微微诧异,忍不住的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现在看来这件事是与婗靖有关不假,可⽩奕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连她自己也只是因为刚开始在太后那里见到婗靖反常的举动,再联系到晚宴上婗靖对秦薇别有居心的注目而产生的一丝怀疑,而在刚才婗靖情急之下追着她出来的那一刻,她也已经笃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婗靖做的,所以在看到有人义正词严的出来指证永安侯的杀之罪时,她才会因为一时不解而追着自己出来想问一个究竟,如果不是自己刻意拿付厉染来转移开话题,只怕这真相早就被她一时冲动的亲口说出来了。

  可这件事明明不是郑硕做的,还偏偏会有不止一个人站出来一口咬定他是凶手,这又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是有人刻意的想要把这个罪名栽到郑硕⾝上,换而言之——

  就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郑硕堂堂一个永安侯,有权有势,又是大公主的驸马,那个有胆子布局算计他的人必定不是凡人。

  而且既然连景帝都相信了那些所谓目击者的证词,她又何必站出来坏人家的好事呢?所以就算是做人情都好,她也是要堵严了婗靖的嘴巴,只是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竟会有人处心积虑来取郑硕的命。

  秦菁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她很快收摄心神回头看向⽩奕,不冷不热的扯了下嘴角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奕随手甩着间的一块翠⽟挂饰,⽪笑⾁不笑的咧咧嘴道“我好奇啊!”他说着便是开始从袖子往外掏东西,但是因为他这个人平⽇里随意惯了,穿⾐服向来都不讲究,掏了半天才从三层的袖子里头掏出一块蓝布包着的东西来递给秦菁。

  秦菁狐疑的看他一眼,接过那蓝布打开。

  ⽩奕喜形于⾊,几乎是得意洋洋的挑⾼了眉头继续道“我刚带着林太医去验了金线儿的尸体,又拿从那马鞍上取下的钢钉比对过。”他说着又从秦菁手里把东西拿回来,用那块蓝布包着拈起躺在里面的一犹沾着几缕鲜⾎的短钉反复看了两眼道“这钢钉的钉头是经过处理的,把原本尖锐的地方稍微磨平了,然后固定在马鞍下面,因为钉头不够尖锐,而且安放的位置又不在正中间,所以长宁公主那种⾝量的女子坐上去还不⾜以马上把钢钉庒⼊马背,但如果是颠簸的剧烈了,这钉子便很容易借着冲击力刺透⽪⾁,让马匹在剧痛之下失控。”

  当时的情况秦菁记得很清楚,的确是在秦薇用力策庐后金线儿才突然嘶鸣一声,进而发了疯似的一头撞进了林子里。

  ⽩奕的话虽然有理,但只凭这一外形普通的钉子却不能作为他给婗靖公主定罪的理由。

  秦菁拧眉慢慢摸索着手里的钉子反复仔细的看了一遍,并没有在上面发现特殊的标记,不得已,只能再把目光移给⽩奕道“这钉子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然有!”⽩奕不能苟同的撇撇嘴,然后把那枚短钉往蓝布里一包塞回秦菁手里,洋洋自得的挑⾼了嘴角道“整个太医院里林太医是最通药理的,我已经让他帮忙验过了,这钉子上头原是啐了毒的。”

  秦菁心头一震,恍然想起了那些几乎已经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如果诚如⽩奕所言,金线儿是因为被这钢钉扎了才会情大变,但是一钢钉刺⾁所能产生的效果又能有多大?怎么会让它几近‮狂疯‬的跑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此时她才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只是不管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自己还是秦薇,可是对于两个可以说是萍⽔相逢的陌生人,心思已经可以歹毒至此的——

  大晏的这位六公主确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

  秦菁的眸子微微眯起来,心底忍不住的泛起一丝冷笑。

  旁边的⽩奕见她不语还以为她是不肯相信,就十分鄙夷的冲她抬了抬下巴,道“你不会真以为被钉子扎一下就能让金线儿发疯吧?”

  这个人,明明比她还要大上几个月,怎么就是这样没脸没⽪,放佛就以时时处处与她争锋抬杠为乐呢!

  秦菁微微皱眉,却没有把心里的情绪表现的太明显,只是单刀直⼊的问道“这上头是什么毒?”

  “这钉子上面啐的毒叫神仙愿!”⽩奕解释,脸上自得的神⾊毫不掩饰的显摆道“普天之下唯有大晏宮廷豢养的巫医才能调制出来,用量少的时候可以惑人的心智,比任何的严刑拷打都管用,除非是意志极为坚定的人,否则很少有人能够抵御它的催眠,而在用药超过一定剂量的时候它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在⾎里产生某种催动因子,让中毒者神智失控,做出各种‮狂疯‬的举动,自残或者伤及他人,直至最后精疲力竭而亡故。”

  因为一直以来都对这些污秽之物不感‮趣兴‬,神仙愿这种东西秦菁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显然它对这东西的‮效药‬并不是很感‮趣兴‬,只是在摸清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之后神情淡漠的斜睨⽩奕一眼,道“所以你来这里是要向⽗皇揭发真凶的么?”

  嘴上虽然这样问,可在心里她却已经笃定了⽩奕此来不会是这样的目的,否则以他那个唯恐天下不的个,只怕早就冲进去把真相捅出来,好让⽩穆林当场跳脚了,又何至于站在这里与自己代这么多?

  虽然明知道秦菁这是拿话在他,可⽩奕闻言还是马上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两眼一瞪,登时炸了⽑的大声道“你真当我傻么?要揭穿凶手你怎么不去?要说家事那也是你们家的事,你都能看着大公主受苦无动于衷,我为什么要狗拿耗子去得罪人?”

  在他的印象里,这几年来这丫头一直都对他敬而远之,明显是拿他没辙的,却没有想到有朝一⽇居然会被她反将一军,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奇聇大辱,心里的火苗正噌噌的往上窜,冷不防却听见秦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这几年她久居深宮,⽩奕所能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而且绝大多数时候的碰面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宮宴上,那种场合之下她都是⾼⾼在上摆出一副⾼贵端庄的模样,即便是笑也显得拘谨而寡淡,然则此刻,秦菁的这个笑容却极‮实真‬,明亮的眸子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却掩盖不住眼底晃动的⽔⾊,那里面的光影极深且清,借着旁边帐子外头点来照明的火把,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映在她眼底的那抹影像。

  那双眼睛,像是两道漩涡完全埋葬了他所有的思想,有那么一瞬间,⽩奕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戛然而止,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眼前这女子不经意的一个笑容里。

  其实单论长相,秦菁只可以勉強算是个美人,⽩皙的⽪肤,纤细的眉眼,红润的⾊,微笑起来的样子大方得体,比起光四的秦苏,甚至于亭亭⽟立的秦宁,她都不是最惹眼的,可是站在一众华服的贵族‮姐小‬们当中,他却每每都能第一眼就看到她。

  如今细数起来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再见过她这样单纯而随的一个笑容了?

  ⽩奕心中剧动,然则这种翻天覆地的情绪波动只持续了不过片刻,因为他在秦菁蓄満笑意的眸子里猛然意识到她此时发笑的原因——

  什么叫狗拿耗子?尽管此刻他是觉得那个心狠手辣的大晏六公主比臭虫还不如,可他是坚决一定的不能自贬⾝份的!

  察觉到自己的这个比喻欠恰当,⽩奕脸上微微一片燥红,梗着脖子赶紧改口道“我是说才懒得管你们家的闲事!”

  所为“家”这个词,对皇室而言永远都是讽刺的。

  只是‮腾折‬了整整一天,纵使秦菁此刻的心情再好也没了力气与他在这里继续辩论下去,便是有些疲惫的摆摆手道“随便你了,我先回去了。”

  “喂——”⽩奕见她要走,下意识的就往前追出去一步。

  “还有事儿?”秦菁止步,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两个人之间隔着短短十步不到的距离,旁边用来照明的火光恰到好处的掩盖住⽩奕脸上的窘⾊,自他从行宮回来,整整六年时间这个丫头跟他之间就再没有心平气和的讲过话,此刻眼前静谧祥和的气氛分明让他觉得有些适应不过来。

  他一贯都被人笑做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所有的那些随和洒脫搬到这个丫头面前就统统失效了,独自面对她的时候他甚至会紧张,以往他都习惯以那三分烂笑来掩饰,此时此刻,却连笑都觉得勉強。

  其实他就只是单纯的想问一句“你还好吧?”四个字,堵在口,生生的让这口气给憋出了內伤就是死活开不了口,⽩奕几乎忍不住要捶顿⾜把这口气给顺过来,但又碍于正处在秦菁的眼⽪子底下而不得不強撑着来保持脸上淡定的表情。

  可想而知,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淡定”——

  呃…很微妙。

  秦菁皱眉看着他,可是等了半天都等到一个字,莫名其妙之下就径自转⾝走了。

  ⽩奕死命的攥着袖子底下的手指,终究再没有挪出去一步,一直到秦菁走远了月七才贼头贼脑的从旁边的帐子后面跑出来。

  “少爷?”他试着上前唤了⽩奕一声,再一看自家少爷脸上整个儿红的那片胭脂⾊,竟是比他⾝上那⾝大红⾐裳还要亮眼几分,不由大惊失⾊的失声道“少爷,少爷您着凉了?”

  “鬼叫什么!”还没见过活人能被一句话给憋死的,⽩奕抬手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月七的后脑勺,月七瞬间缩着脖子噤了声,再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少爷已经火烧庇股似的跑没影了。

  因为秦薇的事,这‮夜一‬秦菁睡的并不很安稳,次⽇一早天才破晓她便起⾝去秦薇的帐子里询问她的状况。

  彼时秦薇还没有醒过来,杜明远还在外帐不停的调制方子想方设法的给她退热,秦菁过去仔细的询问了他一遍秦薇的状况,出来后先去梁太后那儿跟她代了一番,又去萧文皇后那里陪着萧文皇后和安绮一起用了早膳,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金线儿那边的详细情形前天夜里⽩慡已经跟景帝做了详尽的汇报,当然,神仙愿的部分是被刻意掩去了,倒不是说为了两国和谈而牺牲秦薇,只是因为中间突然牵扯出永安侯府,在事情没有⽔落石出之前谁也不愿意贸然担这个⼲系,便只选择了静观其变。

  经过这‮夜一‬的斟酌,对于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秦菁的心里其实已经整理出了一个清晰的脉络,不过因为其中不乏自已的推断臆测的部分,还有不少细节的地方有待推敲。

  营地那边因为聚集了很多命妇‮姐小‬的帐篷,⽩⽇里总是吵闹的紧,为了躲清闲,从萧文皇后处出来之后秦菁就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离群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来想些事情,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到停下来时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又到了草场边上驯养马匹的栅栏外面。

  “哟,长公主大安!”马棚外面的管事见她过来赶紧笑着上来见礼,因为知道她刚刚折损了一匹良驹,那管事便有意讨好,便是笑道“殿下,奴才这里有几匹北漠进献的良驹,子温顺脚程也快,要不——奴才牵一批出来给您试试?”

  金线儿跟了她多年,就这么突然没了,秦菁心里确实有些不舍,此时再说骑马也觉得兴致缺缺。

  她抬头看了那管事一眼,但见对方笑的殷勤,想了想最终还是‮头摇‬道“还是下次吧,今天本宮就想这么走走。”

  见她推拒那管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笑讪讪的退了下去。

  秦菁心不在焉的继续绕着草场周围的栅栏慢悠悠的走,正在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失神,冷不防就听见⾝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驰而来,她本以为是离营办事的士兵急着回来复命所以跑的急了些便没有在意,却不想那马儿跑的飞快,从她⾝边经过的时候带起的一阵风竟然险些将她带倒。

  马背上那人大约也是知道闯了祸,随便是长“吁”一声猛地收住缰绳,秦菁不悦的抬眸看去,晌午的光刺眼的她不得不抬起手来遮挡,光线缓和过来之后却看到⽩奕笑的一脸绚烂⾼坐在马背上得意洋洋的俯视她。

  “怎么又是你?”见到是他,秦菁便有些头痛,也立刻明⽩他是有意为之。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奕却不自觉,嬉⽪笑脸的冲她扬了扬手里的马鞭,道“走路多无聊,这里又没有外人,来啊,一起跑两圈!”

  这个时候她确实没有心情同他赛马玩乐,秦菁便很直接的摇了‮头摇‬,道“不了,我马上就回去。”算是委婉的拒绝。

  “怎么,没有跑的顺手的马?我借你一匹啊?”⽩奕看着鬼精灵的一个人,此时却像是完全听不懂她的暗示,撇撇嘴很是慷慨的说道,然后也不等秦菁首肯就把两指凑近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像是受到了某种特定的讯号,远处的马场上马群里突然传出一声近乎的亢奋的嘶鸣,紧接着一匹通体乌黑的⾼头大马突然奔跑起来,四蹄飞溅越过半人⾼的栅栏向着这边直直的奔过来。

  这匹马秦菁自然是认得是,是⽩奕的坐骑,因为通体的⽑⾊又黑又亮,只在额头处有一小撮状似闪电的⽩⾊⽑发,⽩奕便为它取名“黑电”说起来倒是和金线儿颇有几分神似的。

  ⽩奕就势又吹了两声口哨,黑电听到更是四蹄生风跑的更为畅,片刻之后已经奔到两人面前,打了个响鼻哼哧哼哧的吐着气。

  看到它,秦菁倒是觉得颇为亲切,不噤伸手摸了摸它前额的“闪电”失声笑道“黑电!”

  ⽩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但是转瞬即逝,他驭马凑过去,从黑电背上的褡裢里取了马鞭甩给秦菁,扬眉道“上马啊!”

  秦菁本来是不愿意跟着他一起疯的,却又有些拗不过他的死⽪赖脸,她心里苦笑一声,没办法只能依言翻⾝爬上马背,谁曾想⽩奕居然诚心使坏,还没等她坐稳就已经一巴掌拍在了马股上,马儿受了惊吓撒开四蹄就向外蹿了出去。

  秦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全力收紧缰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黑电控制住,怒气冲冲的调转马头看过去,果然被抛在后面的⽩奕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光下他的眉目俊朗,灼灼生辉,放佛看作弄到她便是件了不起的开心事。

  就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有些模糊而遥远的影子突然在脑海中一一闪现,秦菁心里那些本来是即将噴薄而出的怒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开始神思恍惚的回忆一些往事。

  ⽩奕的⽗亲⽩穆林是位居当朝百官之首的右丞相,而他的家族⽩氏又可谓大秦朝最为久盛不衰的一个世家大族。

  ⽩氏的先祖⽩桐是个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才,文韬武略,惊才绝,是当年辅佐太祖皇帝夺得天下的股肱之臣,太祖皇帝对其非常倚重,江山初定之时甚至有意封他一个异姓王,与之共享天下。但这⽩桐却是个难得的明⽩人,直言⽩氏一族愿世代居于臣子之位而谢绝了太祖恩典,太祖感怀于心,以大秦朝百官之首的右丞相之位挟,并且降下恩典许⽩氏子孙世袭此位,只要⽩氏一族还有一人尚存,那么右丞相一职就不会落⼊他人之手。

  秦氏当政的七百年间,⽩家的右丞相世袭到⽩穆林这里已经是整整十七代。

  ⽩穆林的⽗亲早亡,他是十五岁便承袭了这个官位,如今已经三十八载。

  ⽩穆林虽是个文官却极有谋略胆识过人,政治上的外手段更是一流,曾经少时便领兵抵御北漠人的滋扰,以区区三万步兵连挫对方十万铁骑军,先帝对其大为赞赏,并且破格命时年还是太子的景帝行了跪拜大礼尊其为师,所以现在在景帝的眼里⽩穆林不仅是他所倚重的臣子更是他的授业恩师,和辅佐他一路登上帝位的引路人,进而给了他超越所有臣子的尊重和信任,⽩氏一族在大秦朝中的地位更是一时无两。

  而在⽩穆林这个光芒万丈的右丞相⾝上,坊间流传最广的却不是他在政坛上的丰功伟绩,反而是他作为一个男人一生只对一个女人专情的那份担当——

  他是整个大秦朝所有五品以上‮员官‬中唯一一个没有纳妾的男人。

  ⽩穆林同夫人于氏是青梅竹马的远房表亲,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感情甚笃,成婚三十余年一共育有四子,⽩慡、⽩洵、⽩奇这几个年纪相仿的都已经步⼊仕途并且成家立室,个个出类拔萃,⽩奕排行老幺,当年⽩穆林是在三十七岁上才得了这个儿子,而彼时⽩夫人已经年过四十,彼此对这个天赐的老来子都上心的很,尤其是右丞相夫人,宠爱这个儿子在整个云都是出了名的,真真的是拿他做心肝宝贝儿一般的宠着护着,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奕两岁的时候生了天花,病的很重,儿子还没说怎么样呢,⽩夫人就差点先跟着去了,好在这小子也是命大,正遇上个行走江湖的游医路经云都,开了张土方子硬是九死一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不过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奕的⾝体都不大好,再加上云都的气候冬⽇冷寒夏⽇‮热燥‬,一到寒暑两季他就病的更勤,景帝体恤右丞相夫妇的爱子之心,破例开了恩典,准许⽩夫人带着儿子住到了陵的行宮里休养,一住就是十年。

  秦菁七岁那年萧文皇后诞下秦宣,鲜有精力顾及到她,那段时间她的情绪一度特别低落甚至有点喜怒无常,所以那年夏⽇往行宮避暑之后她自己去向梁太后请命留在了行宮小住,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的⽩奕。

  那是个夕斜照的⻩昏,暑气退的差不多了她便带着墨荷溜到行宮西北角的清晖园想偷偷的牵一匹马来骑,因为行宮这边只在每年夏季最热的时候皇帝才会带着后妃们过来暂住一两个月,所以大多数时候这个地方的管理都很松散,她们并没有费多少事就从马房里牵了一匹马出来。

  那是秦菁第一次骑马,因为没有经验她选的是一匹看上去十分⾼大強壮的战马,那马的情又不十分温顺,她⾜⾜试了大半个时辰摔了无数个跟头愣是没能爬上马背,心里正在气馁的时候,回头就看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漂亮男孩子蹲在⾝后的假山石上托腮看着她笑。

  那男孩子的目光明亮,确切的说是璀璨如繁星闪烁,她还从来不曾见谁有过那样明媚清澈的笑脸,当时就觉得连眼睛都被刺的痛了一下,恍惚的要命。

  见她回头,他便从山石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落落大方的自报家门“我叫⽩奕,神采奕奕的奕,你叫什么?”

  神采奕奕,简直人如其名,这个名字对⽩奕来说可谓再贴切不过,只是他的不礼貌让秦菁下意识的皱了眉头,想到这家伙很可能一直就躲在暗处看自己的笑话,她就带了点坏心眼,极其冷淡的回他“秦菁!”

  其实她的原意是想拿自己长公主的⾝份教训一番这个不懂礼数的⽑头小子,本以为对方会诚惶诚恐,可是听到她的名字那男孩子脸上的表情却很自然,像是完全没听过的样子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秦菁在大失所望的同时又突然觉得这样很好玩,她眨眨眼狡黠的笑了,并没有解释。

  之后的那段时间她都同⽩奕混在一起,她的骑之术也都是源自⽩奕的言传⾝教,但是她在这方面天赋过人,大有青出于蓝的架势,曾经一度让⽩奕这个为人师表的大为惶恐。

  秦菁走的前一天晌午,⽩奕让人递了纸条叫她出去送了她一匹马,枣红⾊的野马,⽑⾊并不见得有多漂亮,但是⾝姿矫健,跑起来特别带劲,秦菁看到的第一眼就喜的跳起来。

  因为那马的额头有一小撮金⾊的⽑,秦菁就‮奋兴‬的叫它“金线儿”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奕⾝边跟着的——一直是黑电!

  那天他们在行宮后面的草场上纵马疯跑了整个下午,一直到马儿跑累了才并肩而归。

  夕西下把两个人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秦菁眯着眼兀自笑的很开心,⽩奕却突然回过头来眨巴着眼睛一字一顿十分严肃的说道“等我回去了,去乾和宮看你!”

  “你知道我是谁?”秦菁的声音脫线,几乎是尖锐的叫喊出来。

  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她发现⽩奕脸上的笑容变了,那种天真无琊的明媚里居然満満的都是坏笑的因子。

  秦菁的脸蛋涨的通红,一马鞭甩过去,⽩奕却如一条光滑的泥鳅轻巧的侧⾝躲过,腿上瞬时发力夹了一下马肚子就蹿了老远。

  他⾼坐在马背上,扭⾝回来冲着她大声的笑“秦姓是国姓,谁不知道皇上的荣安长公主叫秦菁?你还当我傻呢?你自己才是个傻瓜!笨蛋!”

  草场上平地刮起了很大的风,把他的声音吹浮起来,飘散的哪哪儿都是,秦菁被他气得浑⾝发抖,那个时候她就认定这⽩奕的本就是只狡诈的狐狸,她对他所有的好感都在那个刻意的谎言里烟消云散了。

  次⽇一早长公主的銮驾启程回京,⽩奕没有来送行,秦菁坐在马车里,偷偷的扒在窗口的隙那里往后看了好远好远,她心里愤愤的想,那个说瞎话的小子一定是不敢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了。

  两年后,⽩奕如约回到了云都的右丞相府,可是她再见他的时候却从心底里对他当初的戏耍记了仇,再一丝一毫也不肯与他亲近,处处的敬而远之。

  正因为这样,所以在云都,没有人知道他们曾是旧相识,亦没有人懂得他们之间曾经策马奔腾无拘无束的那些童年与乐。

  也许⽩奕一直都不明⽩他们之间为什么再回不到从前那样单纯的岁月里,可是秦菁知道,从她回到云都重新走进这座四面⾼墙的皇宮內城时,那样的岁月就已经再不属于她了。

  她是皇室的公主,这样的⾝份已然注定——

  ⽩奕,和她生命里那段短暂而叛逆的时光一样,都必须从记忆深处抹除。

  众人之前她是荣安长公主,可是前世的⽩奕,他却一直都不明⽩,他总是固执的以为她应当是那年那月在那片无边的草场上可以让他放开了心大声喊着“秦菁,秦菁”的那个骄傲而倔強的女孩子。

  虽然她一直都明⽩⽩奕为什么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她不能陪他一起留住那些明明已经丢掉了的光啊。

  她还有宣儿,还有她的⺟后和外公,也有她自己的那些责任和使命,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与⽩奕,永远都是不可能走到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样想着秦菁是思绪不免有些飘远,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奕已经策马追到了跟前。

  他坐在马背上仍是笑的没心没肺的在她面前晃了晃右手的五手指头,鄙夷道“怎么?这就吓傻了?”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金线儿!”秦菁笑笑,故意往旁边移开目光错开与他的对视,因为不想与他斗嘴,她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死了匹马而已,至于这么要不死活的么?”⽩奕漫不经心的翻了翻眼⽪,小声的嘀咕,然后他像是有些沉痛的摆摆手,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我最烦你们女人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就当我好事做到底,把黑电给你吧!”

  秦菁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他,他的眉头紧皱像是真的十分厌烦,但是在两个人四目接的一瞬间秦菁却是已经明⽩,他今天突然出现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找借口把黑电送给她。

  洞悉了他的意图,秦菁只觉的心头发涩,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阻塞在喉头十分的不自在。

  “我不要!”因为不想跟他牵扯太多,她就本能的拒绝。

  ⽩奕眉心微微一蹙,不以为然的冷嗤一声“当初金线儿也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不说不要?”

  秦菁被他噎了一下,一时哑然,竟是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两个人相顾无言各自沉默半晌,秦菁抿抿,突然迟疑的开口道“⽩奕——”

  “嗯?”⽩奕抬头,挑⾼了眉⽑,递给她一个挑衅意味十分明显的眼神。

  也许是真的觉得前世今生欠他的太多,每每遇到他这样蛮横且直接的目光秦菁的心里就本能的心虚,然后哪怕是最最委婉的澄清都觉得难以启齿,她本来只是想告诉他“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可是目光撞进他清澈明亮的双瞳里,这些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就只剩下尴尬。

  心情暴躁之下秦菁的脾气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的,瞬时就黑了脸,一声不吭的调转马头打马就走。

  ⽩奕踟蹰在原地愣了愣,随即又是打马快速的追了上去,也不说话,上来就故技重施又往黑电的庇股上菗了一鞭子。

  他手下极有分寸,用的力气倒是不大,黑电奔出去数丈之后就慢悠悠的又停了下来,然后他再追上去,着实秦菁的耐再好也是被他得极了,于是到他第四次再追上来的时候,远远听着他的马蹄声靠近,秦菁咬咬牙突然调转马头快速的了上去。

  她行马的速度极快又是丝毫不知避让,⽩奕始料未及赶紧往旁边闪去,就在两人错肩而过的一瞬间,秦菁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手里鞭子一甩猛的菗在了⽩奕座下的马股之上。

  相较于⽩奕的点到为止,这一下她却是卯⾜了力气,就听那马嘶鸣一声立时就窜了出去,⽩奕大惊失⾊赶紧去拉那马缰,还是⾝子摇摇晃晃被颠的七晕八素跑出去只有百丈才勉強稳住⾝形,胃里翻腾差点吐出来。

  秦菁从后面打马追上去,低头把玩着手里马鞭扬眉一笑“还来么?”

  ⽩奕刚刚吃了亏,一张俊脸窘的通红,他却是个不服输的,当即一梗脖子打马就走“走啊,我们赛一圈!”

  此时秦菁的玩也难得被调动起来“驾!”广袤无边的草场上只听见她一声清喝,那一剪女子窈窕的⾝影便像是一朵飘飞的粉⾊流云在天地间划开一道夺人眼球的旑旎亮⾊。

  草场边沿的小径上,苏晋一⾝玄⾊长衫牵着一骑马不徐不缓的慢慢走过,⾝后偶尔有通讯兵策马而过,他小心的退到旁边避让,一抬头便看到远处的草场上年轻的男子和女子马蹄如飞并驾而行的⾝影,带起満地的杂草飞扬,和彼此脸上的笑靥如花。

  彼时正在奔跑中那女子的裙裾如风,洋洋洒洒的飘在风里,脸上绽开的笑容明生动,像是暖舂三月开遍枝头的野桃花,那么的生动活泼,他觉得很奇怪,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自己竟然一眼就认出她来,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又忽然想起小树林里她神情冷搭箭杀金线儿的那个场景,手段狠辣,出手无情。

  这样的秦菁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或者确切的说像秦菁这样的一个人让他很难理解,她可以是端庄⾼贵的,可以是明活泼的,甚至是狠辣果决的,这么多方面的格居然在一天之內不断的错出现在这同一个女子⾝上,这种极端的冲撞和反差偏偏她控自如,把握的如鱼得⽔,如果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这个荣安长公主,真的是有些不可捉摸,他一直都习惯了冷眼旁观一切,可是遇到她,他却突然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他看不透和把握不住的事情,这种悬空的感觉——他很不喜

  苏晋远远的看着竟然走了神,正在恍惚间,突然有人用力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女孩子软糯清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晋哥哥!”

  苏晋心头一跳,马上收拾了散的思绪回转⾝去,果然就看见秦宁眉目含笑,娇娇俏俏的站在他⾝后。

  看到他,她总是很开心的样子,微微撅起嘴嗔道“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傻站着?”

  这个女孩子,安静而美好,单薄又弱小的让人心疼,每次看到她,苏晋都觉得心里最柔软的那弦会被她触动,脸上封冻的表情也不得已的为她化开。

  “太医不是叮嘱过,你⾝子不好尽量少吹风,怎么又跑出来了?”他抬手为她整了整披风的领子,把她的领口裹严实了,

  “我——”秦宁张了张嘴,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脸颊上瞬间爬上三分明的光晕,她掩饰着垂下头去小声道“我闷嘛,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闲来无事一个人走走,回去吧!”苏晋的神情寡淡,可是不知为什么,转僧前他竟鬼使神差的又回头去看了远处的⽩奕和秦菁一眼。

  秦宁眷恋的目光一直悄悄停留在他脸上,此时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往前跨出去一步,回头不解的对苏晋道“咦,那边的不是荣安表姐和⽩丞相家的四公子么?”

  这种看上去郞情妾意的场面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流言蜚语,好在秦宁也是有分寸的人,苏晋倒也不担心她会口无遮拦的惹出祸事,此时他更上心的是她的⾝体——

  因为来猎场的这一路颠簸,她这两天的状况又不太好。

  “嗯!”苏晋点点头,发现她的修鞋踩踩到了旁边杂草丛中就握着她的手把她带出来。

  秦宁的目光还是久久不愿从远处的那对人影上移开,她虽然极力的想要掩盖眼底的神⾊,但那种落落寡的神情还是不经意的流露出来,最后,她抬起头,一双剪⽔的双瞳氤氲着⽔汽直直的望进苏晋的心里,失落的低声说道“可惜我的⾝子不争气,否则就可以像他们那样同你一起骑马了,晋哥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羡慕他们,可以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所谓“幸福”这个字眼让苏晋的心突然就刺痛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是觉得浑⾝的⾎凝固几乎不过气来。

  他一贯都不愿意听到秦宁这样自怨自艾的话,一直的一直他都那么尽心尽力的想要护着她,宠着她,可是那些明明是看似触手可得的幸福——

  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会变的患得患失起来。

  恰在此时远处的⽩奕因为赛马赢了秦菁而大笑起来,苏晋回头,刚刚好见到秦菁毫无预兆的一脚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苏晋心里苦涩一笑,回头轻轻拉过秦宁的手把她扶上马背,牵着马慢慢往营地的方向走去,再不肯开口多说一句话,而他刚刚差一点脫口告诉秦宁的那句话是——

  现在有多幸福,将来就有多伤!

  ---题外话---

  /(tot)/~我终于更了,过了11点还木有写完我突然发现我紧张了,颤巍巍的敲不动键盘啊啊啊~

  PS:大皇姐事件明天处理,为了満⾜你们热情呼唤小⽩的愿望,这一章是小⽩的专场,话说这世上有比我还可爱的作者么,简直是有求必应啊有木有\(^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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