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屠杀
()林纯鸿在近卫营的簇拥下,抵达⾼唐,也深深地被惨烈的场战震撼了!
这哪里是场战,分明是最为凄惨的修罗场。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腿,到处都是黑褐sè的鲜⾎,地面上除了骑弓,几乎难以寻觅长大刀的踪迹,全部揷在尸体的各个部位上。
尸体的势姿也是各式各样,有的尸体脸部扭曲,⾝体卷曲,显然在临死之前遭受了剧烈的疼痛;有的尸体和鞑子尸体在一起,显然在临死之前经历的生死搏斗;还有的尸体,嘴巴居然死咬着鞑子的脖子,怎么掰都掰不开…
⾎xìng!大汉民族的⾎xìng!
林纯鸿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默然半晌,猛地回过头来,对⾝后的宋学朱说道:“本督求宋大人一件事!”
宋学朱晕倒后,旋即被左右救醒,此时如同行尸走⾁一般,面sè苍⽩地随着林纯鸿亦步亦趋,听到林纯鸿的话后,愣了愣,道:“林都督请说!”
“战死者,皆是忠贞义士,皆是大明好男儿,还请宋大人找到每一位勇士的家属,送回骨灰,抚恤四十个大圆!这些钱,我来出!”
一旁的刘泽清对惨烈的场战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懊恼麾下损兵折将五六成,对宋学朱和林纯鸿颇为怨恨。听了林纯鸿的话后,刘泽清心里暗骂道:“娘的,又跑到山东来收买人心!”
宋学朱拱手道:“林都督宅心仁厚,本官佩服。这些都是本官的分內之事,还请都督放心。只是林都督出这份钱…”
林纯鸿挥手打断宋学朱的话头:“无妨!宋大人以朝廷的名誉也好、以山东布政使司的名誉也好,就是以宋大人的名誉送,本督都无意见…总不能凉了勇士们的心!”
听到“不能凉了勇士们的心”刘泽清忽然心里一动,感慨万千。
是啊,本朝立国之初,太祖爷对功臣下了狠手,一番屠戮,所余下的乃凤⽑麟角。到了仁宣年间,文治大盛,武将地位越来越低,经常被文臣欺负,以至于死者得不到抚恤,勇者得不到奖励,英勇的将领郁郁不得志,甚至死于刀笔吏的笔下。
勇士们的心凉了,当兵吃粮的,除了那些走投无路的,还有谁愿意投⾝其中?更别谈什么荣耀感、什么自豪感了。
大明军队战斗力越来越差,见到鞑子从眼⽪底下过,也不敢出战,这些虽不是全部原因,至少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刘泽清不无所感,轻轻地念道:“不能凉了勇士们的心!”
林纯鸿耳音甚好,显然听见了刘泽清的话,转头慨然道:“勇士们抛头颅、洒热⾎,所求的,无非是家人安康,不要受鞑子和贼寇的欺负。我们不能让勇士们流⾎又流泪,总得让他们的家属过上好rì子!”
言毕,林纯鸿向宋学朱和刘泽清辞别,道:“rì前,多尔衮纠集数万大军,试图填塞运河,大战业已爆发,本督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宋学朱和刘泽清听闻又有大战,不免吃了一惊。宋学忠急问道:“战况如何?兵力可曾够?”
林纯鸿道:“两位不必忧心,荆州军能应付。如果本督所料不差,此战乃山东最后一战。两位麾下三千多勇士都急需休整,这次就不劳动两位了。另外,所余的勇士皆是jīng兵的种子,还请两位善用之,rì后必成国之柱石!”
说完,跳上战马,就yù调转马头离开,宋学忠和刘泽清抢前一步,紧跟了两步。
林纯鸿踢了踢马肚子,大呼道:“两位且请留步,rì后练出jīng兵,并肩作战,为国建功立业!”
说完,率领近卫营纵马狂驰,消失在西边的漫漫⻩沙之中…
林纯鸿并未打诳语,故城县与德州之间的运河业已沸腾,在西郑庄和四女寺不到十里的范围內,多尔衮集中了运河以西的全部兵力,驱策将近二十万俘虏,从西至东,在西郑庄、大于庄、北郑庄及四女寺四个点填塞运河,一时之间,⽔师与多尔衮战得热火滔天,这段运河几乎全部被烟雾覆盖。
多尔衮狡猾至斯,命令岳托大军故城与德州之间的运河东岸往来jǐng戒,防止任何人等靠近。又令运河以西的鞑子距离运河⾜⾜有两里,远远地躲在霹雳炮shè程之外,防止遭受炮击。同时,多尔衮还将将运河以西的俘虏分作四队,先期各出动两千俘虏,分别由四个牛录的骑兵看护,挖掘土方、石头,装⼊大车后,然后推⼊运河进行填塞。
大车非常简陋,除了车轮造起来略微⿇烦点外,其余部件皆因陋就简,只保证单程运输即可。
西郑庄点边。
俘虏们业已被掳掠多rì,浑⾝的jīng气神被消磨得一⼲二净,脑袋中几乎一片空⽩,在鞑子⽪鞭、长及马刀的威胁之下,机械地挖掘土方。
如此低落的士气,效率自然⾼不到哪里去,⾜⾜一刻钟,一车土方仍然没有装満。鞑子显然对进度极度不満,一个个如饿狼扑食一般冲上前去,挥舞着⽪鞭,落在俘虏的脸上、⾝上及腿上。
⽪鞭上有倒钩,还浸了⽔,打在⾝上还好,要是打在脸上,则是鲜⾎四溅。俘虏们在地上翻滚惨嚎,凄惨无比。
没有挨打的俘虏见到这种情景,纷纷加快了手脚,将大车装満。
鞑子又用⽪鞭驱策十个俘虏推动大车,往运河边靠近。⾜⾜有二十多辆大车,排成了一排,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慢慢向运河边靠近。
待离运河还有两三百丈,鞑子骑乘在战马上,将⽪鞭挥舞得噼啪作响,強令俘虏加快速度。俘虏们反应不及,还来不及速加,就遭到了鞭击,无奈之下,拖着沉重腿双,拼命往前推。
大车越来越快,最终,俘虏们皆狂奔起来。
数十艘蜈蚣船早已严阵以待,一字儿排在运河中。李蒙申也正好在西郑庄点,见着俘虏们毫无反抗,李蒙申气得脸sè通红,大骂道:“没骨头的软蛋,宁愿被鞑子磨折致死,也不敢反抗!”
言毕,李蒙申挥了挥手,断然下令道:“炮击,无差别炮击,无论是鞑子还是俘虏!”
话音刚落,数十艘蜈蚣船一阵颤抖,船⾝侧一团团火光四shè,浓烟密布,剧烈的轰击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肆意敲击着俘虏和鞑子的心脏。
短短的几百步的距离,开花弹瞬息及至,落在空地上,落在简陋的大车上,在鞑子头顶、俘虏头顶炸爆。
“轰…”
仅仅只有两成的炮弹准确落⼊人群,但是,这些炮弹带来的杀伤依然是大巨的,无数的俘虏歪倒在地,十多辆大车被击得粉碎,车上的土石洒落一地,变成了一个小土包…
啊…
中弹的俘虏们和鞑子们満地翻滚,惨嚎声让俘虏们脆弱的心防彻底崩溃,纷纷抛弃大车四散奔逃。
押送群车的鞑子们自然不肯放弃这些俘虏,纷纷驱马追赶,将俘虏们一个个砍杀在地。
后面挖掘土石的俘虏,以及等待下一批出发的俘虏无不惊得目瞪口呆,腿脚一软,纷纷坐倒在地,看护的鞑子立马冲上去,又是一顿鞭击。
场战上,无丝毫的拼杀之声,只有不间断的炸爆声和惨呼声,凄凉无比。
前面推送大车的俘虏皆被砍杀一空,鞑子又组织了一批俘虏前去推车,不知道这批俘虏被吓傻了,还是觉得推完大车后就有一线生机,居然不惧炮火,玩命地将车推往运河边。
近了,近了,仅仅只有一百五十多步,又近了,只有百余步。
“砰…砰…”
蜈蚣船现在无需移动,就连桨手也抄起了火,加⼊了shè击阵列,弹幕覆盖之下,毫无遮护的俘虏纷纷中弹倒地,不知死活。倒是押送的鞑子⾝着重铠,伤亡微乎其微。
数辆大车又歪倒在地,俘虏们似乎早已忘记了害怕,将车推得越来越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又一轮击开始,紧接着,又是一轮,俘虏们跑得再快,也不如马匹快,于是,蜈蚣船上火手前后轮换了十多轮,两辆大车方才突破重重打击,抵达运河边。
借着冲击力,两辆大车被推⼊运河,溅起了丈余⾼的浪花,将河⽔搅得昏⻩。
运完土石的俘虏撒腿就往后跑,结果却被火shè成了筛子,全部毙命。
而押送的鞑子在百步附近就停止前进,伤亡倒是不大。
二十多辆大车,仅有两辆成功将土石倾倒在运河中,前前后后,⾜⾜有三百多俘虏被shè杀,鞑子填塞运河的效率几乎低到了极限。
然而,鞑子本不管这点,又驱策着二十多辆大车,踏上了⾎sè之路。
就这样,一轮又一轮,无数的俘虏丧⾝于区区两里的路上,无数的大车被击得粉碎,无数的土石堆积在前进的道路上,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山丘。
这是杀屠,活生生的杀屠,⽔师的将士直杀得手脚发软,涕泪直流,这些,可都是同胞啊!
然而,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只能继续炮击,继续装弹shè击,继续这等屠戮。
天地为之变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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