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议归程（上）

　　“近⽇风沙不绝，小姑姑还是缓些时⽇再动⾝吧。”一个肤⾊微黑两颊暗红的中年妇人斜签着坐在季无忧的下首，陪着笑容劝说。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四五次了。

　　这妇人是季氏族长的大儿媳妇季大，如今的季氏族长与季无忧同辈，所以这妇人虽然已经快四十了，也不得不实实在在的称季无忧一声小姑姑。

　　季无忧微微蹙眉，自她送灵返乡以来，何曾有一⽇断过风沙，她从前也听⽗亲说过西北一年中⾜要刮七八个月的风沙，总以这个为借口挽留自己，族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也不怪季无忧想的多，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弟弟虽然被封为郡主郡王，可是在族中却没有话语权，任谁都把她们姐弟两个当作做不得主好糊弄的小孩子。特别是弟弟，他的⾝份可谓是季氏族中第一人，可是族中人除了面上唤一声郡王爷，实际却没把他当回事儿，什么事都是族中议定了便直接作主，甚至连事先告诉一声都欠奉。要不是自己拿出郡主的款儿，又让徐嬷嬷崔嬷嬷拿出皇家教养嬷嬷的谱儿敲打了一番，指不定她们姐弟要怎么被做呢。

　　所以季无忧不得不多想，是不是京城已经递了什么口信儿过来，族中才会这般生事。

　　季大见季无忧没有理会自己，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她是族长的儿媳妇，是宗妇，平⽇里族中之人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大，如今到了个七岁小孩儿跟前倒连这点子体面都没有了。

　　一旁服侍的徐嬷嬷什么人没有见过，季大的一点子小心思她早就看的清楚明⽩，因此便似笑非笑道：“世人都知道西北风沙大，大也已经为此留了几次，若一直这样下去，王爷和郡主就不必返京，只在这里住下去了。”

　　季大真不是个聪明人，她竟然连连点头道：“住下好住下好，平⽇里想孝敬小姑姑小叔叔都不能，如今小姑姑小叔叔既回来了，我们定要好好孝敬的。”

　　徐嬷嬷真没想到这季大二五眼子到了这般地步，被噎的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摇了‮头摇‬。

　　季无忧并不听季大说什么孝敬之类的话，只淡淡道：“兼儿媳妇的意思我知道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舂草送客。”

　　季大没得个准信儿有些不想走，可是舂草已经快步走到她有面前，笑着说道：“大请。”

　　季大不得不站起来行礼告退，舂草将她送到廊下，看着她走远了方才松了口气，摇‮头摇‬嘀咕了一句：“真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儿的。”说罢才跑回季无忧⾝边服侍。

　　“舂竹，到外头问问三老爷在哪里，若没出门就请过来商量事情。”舂草一进屋便听到季无忧吩咐下来。

　　舂竹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跑出去到二门上命小厮传话，她莫约能猜到郡主是要和三老爷商量回京之事，想到终于能回家了，舂竹心情自不是一般的快乐。

　　“郡主，小王爷醒了，命奴婢来回郡主。”舂竹刚跑出来，赵嬷嬷便从里头走出来，向季无忧回话。自从杨氏过世之后，季无忧便以雷霆手段将季无忌⾝边的刘嬷嬷打发了，命赵嬷嬷专门服侍季无忌。

　　那刘嬷嬷还曾到季无忧面前哭闹过一回，却被季无忧一句话“小王爷的紫金福寿如意锁何在？”给问的哑口无言，刘嬷嬷这才知道自己偷拿小主子的东西给自己儿子之事发了，不得灰溜溜的走了。

　　“无忌醒了？他睡的可好？用了⾖啂不成？”季无忧一听弟弟醒了，张口便问了起来，听得一旁服侍的徐崔二位嬷嬷同舂草舂兰等丫鬟一阵心酸，可怜她们的郡主过了个年才八虚岁，就得比个大人还要心劳神。

　　“回郡主的话，小王爷睡的香甜，一醒来就囔着渴，已经用了一杯⾖啂，还吃了一块梅花糕。小王爷说今儿的梅花糕味道好，命奴婢送来请郡主用一些。”赵嬷嬷是季无忧的嬷嬷，自是比别人更心疼自己的小主子，她忙掩下心酸飞快的回答起来。

　　季无忧一想到弟弟的贴心脸上便浮了笑意，轻轻点头道：“既无忌说好，便拿来我尝尝。”

　　赵嬷嬷将梅花糕奉上，季无忧尝了半块儿便停了手，轻声道：“怪道无忌喜，比平时甜了许多。”

　　赵嬷嬷忙道：“小王爷用了梅花糕便立刻用清茶漱了口，并不会伤着牙。”

　　季无忧听了这话方才罢了。命人将梅花糕撤下，此时舂竹进来回话，说是三老爷并没出府，听了小厮回话便立刻赶了过来。

　　季无忧命人相请，少时，⾝着靛蓝素缎⽪袍的季光慎快步走了进来。

　　季无忧站起相，浅笑唤了声：“三叔。”

　　季光慎因走的急脸上微有些发红，他揖首躬⾝见了个礼，口称：“见过郡主。”

　　季无忧浅笑虚扶，轻声道：“三叔坐下说话。”

　　季光慎这才在下首坐了，恭敬的问道：“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季无忧轻声道：“想和三叔商量起程返京之事。”

　　季光慎一听这话心中暗喜，离开京城的时候他的子叶氏已经有六个月的⾝孕了，现在起程返京，他还能赶得上子分娩，⾝为被边缘化透明化的庶子，季光慎知道子受自己牵连，必不会被府中重视，若他不在家，万一有个什么可让他到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子。

　　“大哥大嫂的事情都办妥了，西北苦寒也非久居之所，郡主若打算回京，光慎现在就去安排。”季光慎強庒心中喜恭敬的说了起来。

　　季无忧见三叔始终谨小慎微，处处陪着小心，心中有些不忍。三叔季光慎不是个有本事的人，却是个有良心的人，前世之时，他和三婶夫两个亦于暗中帮过自己姐弟，只可惜他是庶出，在府中说话终究没有份量。季无忧清楚的记得，前世出嫁之前，三婶借添妆之机，悄悄给了自己两千两私房银子，这两千两看着不多，可对三房来说却已经是他们财产中不小的一部分。季无忧想象的出来，三叔三婶要积蓄多久才能存出这些银子。

　　“三叔，无忧虽然被封为郡主，却也是三叔的侄女儿，您很不必这样的。咱们快些返京，应该能赶上三婶生小弟弟。”季无忧看着季光惧，眼神中透着亲近的暖意。

　　季光慎脸上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其实他现在不过也就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罢了。

　　一时商议已毕择定了⽇子，季光慎立刻去安排动僧事。一听说要返回回京城，前来送灵的上下人等无不心中喜，终于可以离开这苦寒的西北，回京城与家人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