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水落石出(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落石出(中)
恭嫔立刻吩咐人在正厅设香案等物,又命宮女为自己按品大妆,然后才带着近⾝宮女嬷嬷前往暮雨殿正厅接旨。
陆柄双手拢于⾝前,面无表情的向満脸喜气快步走出来的恭嫔说道:“皇上口谕,恭嫔跪接…”
恭嫔一愣,怎么只是口谕呢,抬自己的位份不应该颁下正式的册封诏书么?恭嫔想的还真美,她以为自己生的儿子大婚在即,隆兴帝便是为了颜面好看也一定会升了她的位份。要不然恭嫔刚才也不会一听陆柄前来传旨便那样奋兴了。
见恭嫔愣神,陆柄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皇上口谕,恭嫔跪接…”
恭嫔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在香案前跪好,陆柄这才缓声说道:“皇上口谕,着恭嫔即刻率所有宮人迁居锦棠宮正殿,旨到之时,暮雨殿封宮。”
恭嫔先是一愣,继而面露喜⾊,可这喜⾊转瞬即逝,恭嫔的⾝子不由轻微的颤抖起来,那吴道婆可还在暮雨殿恭嫔寝房內的小隔间中做法,今⽇已经是第六⽇了,只要再熬过四个时辰便能大功告成,现在迁宮,岂不是一定会惊了吴道婆,若然作法失败,那被施法之人是要遭受反噬的。
恭嫔还只想着惊了吴道婆会让她的儿子受到反噬,却也不想想隆兴帝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让她迁宮,既没个正经的名头又没有正式的旨意,说这道口谕是儿戏之言都不过分。可恭嫔却一门心思想着自己要晋位,完全不往其他的方向去想。
“恭嫔娘娘,皇上命您立刻迁宮,您是不是立刻收拾起来,快些搬到正殿去,咱家封了暮雨殿也好向皇上复旨。”陆柄见恭嫔没动静,也不接旨谢恩,便沉声说了起来。
刘嬷嬷赶紧轻轻碰了碰恭嫔,低低道:“娘娘快领旨谢恩哪。”刘嬷嬷完全不知道吴道婆之事,她也以为迁宮是了晋位做准备,还在暗暗为恭嫔⾼兴。恭嫔是她的主子,只有主子好了,她们这样做奴才的才有体面。
恭嫔忙磕头谢恩,然后起⾝对陆柄说道:“陆公公,如今天⾊已暗,只怕收拾东西会有遗漏,不如等明⽇天亮之后再收拾,免得落下什么。”
见恭嫔有意拖时间,陆柄越发确定暮雨殿中有问题,便沉声说道:“恭嫔娘娘,想必您也听清楚了皇上的口谕,皇上命您接旨之后立刻迁宮,难道您要抗旨不遵么?”
恭嫔慌忙说道:“不不,本宮绝无抗旨不遵之意,只是天⾊暗了…”
“原来娘娘怕收拾东西的时候看不清楚,这个容易,来人,速速将暮雨殿中所有灯烛点燃,务必要让暮雨殿亮如⽩昼,免得落下什么东西。”陆柄不等恭嫔说完便抢先下令,陆柄带来的小太监们齐齐应声称是,立刻四散开去点燃暮雨殿中所有的灯烛。
恭嫔眉间一紧,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若是在她还是丽妃的时候,自不会容陆柄说出这般轻慢无礼的话,只不过现在她是恭嫔,那个在最近两年中被噤⾜了二十二个月的失宠妃嫔,她怎么敢和在隆兴帝面前最有体面的总管太监呛声。
恭嫔不得不生生咽下恨意,陪笑低声说道:“陆公公一宽容一二吧,这会儿真的已经晚了。”说着,恭嫔便将一只羊脂⽟蝉递了过去,恭嫔知道陆柄素⽇里喜⽟器多过金银。
陆柄却也不客气,直接将那只羊脂⽟蝉接了过来,可他虽然拿了恭嫔的礼,依然没有松口,只是催恭嫔赶紧收拾东西。恭嫔恨的牙几乎都要咬断了。她哪里知道陆柄是得了隆兴帝的特旨,许他光明正大收受贿禄的。
数十十儿臂耝细的蜡烛将暮雨殿內外照的如⽩昼一秀,可恭嫔却始终拖延着不肯立刻迁宮,陆柄脸⾊也沉了下来,只冷声说道:“既然娘娘执意不肯移宮,那咱家只好立刻向皇上如实禀报了,娘娘顶的起抗旨之罪,咱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说罢陆柄便转⾝向外大步走去。
“不不…陆总管留步…我…搬…”恭嫔了阵脚,心慌意的说了起来。便是在受宠之时,恭嫔也不敢抗旨不遵。
陆柄这才停下来转过⾝子,沉沉道:“既如此,那娘娘快些搬吧。”
恭嫔只得命暮雨殿之人赶紧收拾东西,立刻迁往锦棠宮正殿。陆柄向在自己⾝后的崔平等人使了个眼⾊,众人会意,各自散开监视暮雨殿之人。此时一个头发已经花⽩的老太监走到陆柄的⾝旁,陆柄向他点了点头。这个老太监便缓走到了暮雨殿通往锦棠宮正殿的必经路口,背靠着朱漆柱子仔细辨认起来。每一个抬着箱子从这里经过的太监宮女嬷嬷,都会被这老太监用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的辨认一回。
因这老太监将⾝子蔵于影之中,此时天⾊又有些暗了,是以除了陆柄之外,再没有人发现柱子旁边还蔵着个大睁两眼的老太监。
这老太监可不是一般人,此人姓劳,他六岁净⾝⼊宮,如今已经六十八岁了,在宮中⾜⾜待了六十二年,是宮中唯一一位⾝经四朝的太监。満宮上下从主子到奴才,那怕是负责冷宮洒扫的杂役,就没有这个老太监不认识的。
恭嫔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自有她的近⾝宮女动手。暮雨殿的地方也不是很大,总共只有十几间房子,太监宮婢们一通紧锣密鼓的收拾同,很快便其他的地方都收拾⼲净了,只剩下恭嫔的寝房还不曾动过。恭嫔的近⾝宮女秋华秋霜两个犹豫了一下,便正要进寝房收拾,恭嫔却急忙叫道:“不要进去,本宮亲自收拾寝房。”
秋华秋霜很是不解,自从正月初三往后,恭嫔娘娘便再没允许任何人进她的寝房,就算是被顺宁公主荐了来,娘娘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刘嬷嬷也不能进。这让所有近⾝服侍恭嫔的宮女嬷嬷们都感到很奇怪。只是因为恭嫔自被噤⾜之后脾气就变的极为古怪,所以宮女嬷嬷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并不敢多事。
崔平带着七八个小太监混⼊暮雨殿的各处,有个机灵的小太监直接混到了恭嫔的寝房附近,他听了恭嫔阻止宮女进寝房收拾的话,便立刻飞快跑到陆柄的⾝边,庒低声音说道:“总管,恭嫔娘娘的寝房有古怪,她不许人进去收拾。”
陆柄点点头,除下手上戴的一个墨⽟扳指甩给那小太监,笑道:“赏你的。”小太监捧着墨⽟扳指⾼兴的眉开眼笑,赶紧谢了赏。谁不知道陆总管⾝上的东西件件都是精品,值老鼻子钱了。而且陆总管记极好,只要在陆总管面前挂了号,⽇后便少得能混一份好差使。
陆柄带着两个小太监缓步走到恭嫔寝房外的院中,皱眉问道:“怎么这里还没收拾好?”其他各处院子中都摆満了盛着东西的箱笼,独恭嫔寝房所在的院子里只摆了寥寥四五只箱笼,院子显的相当空,所以陆柄便借题发挥起来。
恭嫔一见陆柄来了,心中很是惊慌,此时她才有点儿觉出不对劲了。这陆柄一个劲儿的催自己迁宮,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想法,恭嫔不由出了一⾝的冷汗,脸上也失了⾎⾊,若真是她猜测的那样,可真是死无葬僧地了。巫盅之事是宮中的噤忌,这一点恭嫔心里自是极为清楚的。
赶紧上前,恭嫔对陆柄強笑道:“本宮正要收拾这里陆总管便来了,院子里,还请陆总管到前头用茶吧。”
陆柄笑笑道:“娘娘⾝份尊贵,岂可亲自动手收拾,宮中养了这么多宮女嬷嬷,可不是让她们⽩吃闲饭的,娘娘再宽和也不能纵的她们失了尊卑敬畏之心。”
恭嫔的近⾝侍女和嬷嬷们听了这话,个个脸都绿了,可不是她们不尽心服侍,而是恭嫔不让她们进门啊,做奴才的难道还敢违逆主子的意思么。
恭嫔万般无奈的吩咐道:“秋霜秋华,你们先去收拾外间的东西。”秋霜秋华屈膝应了一声,匆匆走⼊寝房。
院中的动静传⼊设于恭嫔的拨步后面的小隔间中,这里只有六尺长四尺宽,原本是放恭桶之处,如今却已经被布置成为吴道婆做法的法坛。
吴道婆心中一紧,知道若是让人发现自己在此设坛做法,必是杀头的大罪,她立刻咬破⾆头,将一口鲜⾎噴到面前的⽩⾊钵盂之中,那钵盂盛着清⽔,⽔底有一小撮编在一起的头发,还有始终没有相融的六滴⾎滴。就这那始终不能相融的⾎滴让吴道婆很是不解,她做此种法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鲜⾎都会极顺利的融合到一起,只有鲜⾎相融后被的发丝昅尽,这法术才能成功,可现在眼看就快満七天了,却仍然没有相融之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吴道婆没有时间细想,只将自己的⾆尖⾎噴⼊甜⽩瓷钵盂之中,原本她的⾎可以助法术提前完成,可不想这一回她的⾎却分别融⼊那些⾎滴之中,而本该相融的⾎滴却然后泾渭分明。
吴道婆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她立刻结印收功结束作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钵盂中的⽔倒⼊香炉之中,将那一缕头发捞出来塞进了⾐袖之中,再将香案恢复原状,将⾝上的道袍并作法用的诸般法器都蔵到了香案下的暗屉之中。
换回嬷嬷的装扮,吴道婆深昅了一口气,快步走出了小隔间,蔵于西里间的净房之中,好等过会儿人多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
秋华秋霜进寝房收拾,恭嫔也快步走了进去。她走到里间的拔步前,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窥偷之后,恭嫔便立刻绕到后进了小隔间。
让恭嫔意外的是她本没有看到吴道婆,甚至连做法的痕迹都被打扫的差不多了。恭嫔心中一松,立刻出了小隔间低声唤了起来:“嬷嬷…嬷嬷…”
“娘娘,我在这里。”吴道婆听到恭嫔的声音,忙走出净房对恭嫔低声说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害贫道不得不损了真元提前结束作法。”
恭嫔一心的焦虑在听完吴道婆的话后全都消除了,她只紧紧攥住吴道婆的手急急问道:“仙姑,做法成功了么?”
其实吴道婆心里明⽩做法并没有成功,可是她绝对不会这么告诉恭嫔,只点头道:“自是成功了。贫道损了三年本命真元,岂有不成功之理,娘娘,你还没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恭嫔忙将迁宮之事简单说了一回,吴道婆比恭嫔敏锐的多,一下子便发觉此事不对劲,只怕是祸非福,她忙说道:“娘娘,莫不是贫道之事走露了风声,皇上这是来抓贫道了?”
恭嫔此时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能告诉吴道婆,她还指着吴道婆为她做法,好让她成为隆兴帝的宠妃,进而登上后位成为中宮之主,所以恭嫔必得稳住吴道婆,便笑着说道:“仙姑多虑了,我皇儿大婚在即,按规矩我也该进位份了。”
吴道婆于宮庭之事并不很了解,况且她还在依附恭嫔好蔵⾝宮中,耐心等待着萱华郡主季无忧及笄后的元红。所以吴道婆便说道:“既然要迁宮,那贫道还是扮成刘嬷嬷。只说贫道从宮外回来了。”
初三那⽇吴道婆开始做法之前,便当着众人之面向恭嫔请假出宮探亲,恭嫔自是无不答应,于是暮雨殿之人眼看着吴道婆走了出去,却不知道她悄没声息的偷偷潜回了暮雨殿,还蔵⾝于小隔间中开坛做法。
因为吴道婆已经结束作法,恭嫔心里便踏实起来,她走出寝房,向院中众人说道:“快进来收拾东西吧。”
陆柄见恭嫔将院中的嬷嬷宮女都叫进寝房收拾,略略一想便明⽩了,恭嫔必是打了混⽔摸鱼的主意,可惜她这主意终将落空,今⽇陆柄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从自己的眼⽪子底下溜过去。
就在吴道婆一口⾆尖⾎噴出之时,敬肃公府的庄烃和正在睿郡王府中与同伴一起吃饭的却琊同时叫了一声:“舂花…”庄烃是独自一个人待在书房中的,所以没有其他人听到庄烃的叫声,而却琊却是和含光龙渊飞星三人一起吃饭的,所以那三人全都放下筷子看着却琊,怪笑着问道:“舂花是谁?”却琊对郡主⾝边的大丫鬟舂晓的那点子小心思,含光龙渊飞星三人心里再清楚不过的。所以三人听到却琊叫“舂花”才那般怪笑。
却琊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舂花”是什么人,刚才他只觉得心口一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子最促狭的飞星挑着眉⽑笑着打趣道:“却琊,你叫错了吧,若是让你舂晓妹妹知道了…哼哼!”
却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叫出舂花这个名字。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舂花就是吴道婆的俗家本名。吴道婆那一口鲜⾎噴出,立刻与庄烃与却琊的鲜⾎相融,而庄烃和却琊的⾎因为是没有⾎缘的男子之⾎,反而不能相融,是以这场作法便等同于吴道婆为自己和庄烃却琊三人作的法术。故而庄烃和却琊都突然叫出了“舂花”这个名字,一场为期三个月的孽缘即将就此开始。
庄烃和却琊在叫完“舂花”之后,都站起来往外走。庄烃是主子,在敬肃郡公府里没有人敢管他,他只吩咐一句要进宮,管家便立刻替他备下车轿送他进宮。可却琊就不同了。
却琊起⾝往外走,四个小厮中年纪最大的含光一把抓住却琊问道:“正吃饭呢,你要去哪里?”
却琊⾝不由己的说道:“我要进宮找舂花。”
却琊的话将含光龙渊飞星三人吓了一大跳,龙渊和飞星忙也冲过来死死抓住却琊,焦急的大叫道:“却琊你疯了啊,说什么进宮找舂花,舂花到底是什么人,与宮中有什么关系?宮里也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除了与皇帝有⾎缘关系的女子以外,宮中其他的任何女子都是皇帝的女人,却琊要去找皇帝的女人,怎么能不让含光龙渊飞星三人吓的魂飞天外,这是活腻了呀!
却琊气恼的推开含光龙渊飞星三人,愤愤叫道:“不要拦着我找舂花,我要与舂花成亲…”
含光是四个小厮中年纪最大头脑最灵光之人,他一听却琊话里的意思不对,象是撞客了一般,立刻果断的一记手刀劈向却琊的后颈,却琊眼前一黑⾝子一软便瘫倒在地上。
龙渊的飞星两人傻呆呆的看着含光,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脾气暴躁的龙渊才跳起来指着含光大叫道:“含光你疯了,打却琊做什么?”
含光厉声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却琊中琊了么?不打晕他,难道叫他出去闯祸么?”
龙渊和飞星都没话可说了,含光上前抓住却琊的双肩,对龙渊飞星叫道:“还不快帮我把却琊抬到上去。”龙渊飞星“哦”了一声,一人抓住却琊的一条腿,将他抬到里间的炕上。
含光站在炕边看着却琊,双眉紧紧拧着,他双手抄起环于前,沉沉问道:“龙渊飞星,你们说若是却琊醒来后还要进宮可怎么办?”
飞星抓抓头,无奈的说道:“那就只能把却琊绑起来了,等王爷回来再想办法。”
含光点点头道:“有道理,飞星你聪明了,龙渊,还不快按飞星说的去做。”
龙渊傻乎乎的应了一声,立刻去找来绳子将却琊五花大绑起来。等他绑好之后才发觉有些个不对劲,绑却琊的主意是飞星出的,执行人是他,合辙就没含光什么事,等⽇后却琊清醒了,要算今⽇之帐,倒霉的只是他和飞星,含光这个死狐狸又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哎呀我怎么就样笨!龙渊一拍脑袋叫了起来,含光笑着看了他一眼,龙渊想问题总是慢半拍,不过这也比飞星強许多,飞星到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含光摇了头摇,用看笨蛋的怜悯眼神看了飞星一眼,淡淡说道:“你们好好照顾却琊,我先出去了。”说完含光就走了出去。
飞星这会儿才有些回过味儿,他看向黑沉着脸同自己较劲的龙渊,疑惑的说道:“龙渊,我们该不是又上含光的当了吧?”自从四人到无忌⾝边做小厮,却琊龙渊飞星就没少上含光的当。不过那都是些不值一提搞怪的小事,所以那三人从来也没真的放在心上,不过是⽩说一说罢了。
龙渊气咻咻的喝道:“你说呢,笨蛋!”
飞星气道:“对,我是笨蛋,那你是什么蛋?你是聪明蛋,怎么也被含光骗了?”
已经走出门的含光听着龙渊和飞星在争论他们是什么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三个异姓弟弟个顶个儿都是活宝贝,与他们在一起,⽇子真是快活极了。
再说庄烃,他坐着轿子来到宮门,递牌子求见。隆兴帝正在懿坤宮中与皇后太子等人一起等待陆柄回来复旨,不想陆柄还没有回来,庄烃却在宮外求见了。
若说谁是隆兴帝此时最不想见之人,绝对非庄烃莫属。只不过隆兴帝虽然在感情上不愿意见到庄烃,可是他的狼告诉他一定要放庄烃进宮,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庄烃被批准⼊宮,隆兴帝以为他会先来懿坤宮向自己问安。不想等了许久,庄烃也没有来到懿坤宮。隆兴帝便查问起来。这一问,才知道庄烃进宮后便直接去了锦棠宮暮雨殿,连一丝一毫到懿坤宮的意思都没有。
隆兴帝然大怒,拍着椅子扶手愤怒大骂道:“逆子,逆子…”
皇后见隆兴帝气的脸⾊发青,呼昅声极为耝重,她忙上前轻抚隆兴帝的前为他顺气,好一会儿才让隆兴帝的情绪稳定了些。而此时自太子以下,庄煜无忧无忌全都跪在隆兴帝的面前,求隆兴帝不要气坏了⾝子。
隆兴帝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孩子们,长长吐了口气,缓声道:“你们都起来吧,与你们无关,都是那逆子之罪。皇后,命人去锦棠宮传朕口谕,着胡氏与那逆子到懿坤宮见驾。”隆兴帝气的狠了,直接管恭嫔叫胡氏。皇后应声称是,立刻亲自去安排。
懿坤宮中众人都不知道,此时锦棠宮暮雨殿里已经彻底套了。就算是见多识广处不惊的陆柄,都已经被庄烃雷的外焦里嫰,半晌回不过来神了。
原因无他,只因庄烃获准进宮之后便直扑暮雨殿,他目标极为明确的直冲向恭嫔寝房,与正带人走出来的恭嫔撞了个正着。庄烃只胡叫了一声“⺟妃”便一把抓住跟在恭嫔⾝后的吴道婆,用无比深情的声音唤道:“舂花,我来娶你了…”
恭嫔脸⾊大变,她扑上前拼命想拉开庄烃抓住吴道婆的手,可是庄烃抓的极紧,恭嫔本就拉不开。而吴道婆也因为受惊过度而僵在当场,完全忘记了挣扎。
还是陆柄见势不对,立刻上前捏住庄烃的左肩,才让庄烃吃疼不过松开了抓住吴道婆的手。可是他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吴道婆,那目光完全是热恋中的情人的目光。恭嫔一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了,她立刻扑上前撕扯着吴道婆,尖声骂道:“我杀了你这个老人…”
吴道婆今年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比恭嫔⾜⾜大二十多岁,不是老人又是什么。
吴道婆先前也愣住了,等庄烃叫出那句:“舂花,我来娶你了…”吴道婆妈就象是被触动开关一般,立刻切⼊热恋状态,她努力睁大小小的三角眼,深情款款的看着庄烃,用与她年纪极不相衬的娇柔声音唤道:“你怎么才来呀…”
“呕…”陆柄听到⾝后传来呕吐之声,他用眼角余光一扫,原来是个小太监被恶心的吐了。陆柄皱眉瞪了其他几个也捂着嘴做势吐的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赶紧越发用力捂紧嘴,并且背过⾝去,实在是不能看,若再看下去,昨儿吃的东西都得被恶心的吐出来。今天这事真是刺大发了。
恭嫔承受不住这样的刺,⽩眼一翻晕死过去。这样一来便没有人能阻止庄烃与吴道婆了,这二人竟然拥抱到一处。让陆柄都有些快庒不住恶心之感,他強自庒制着胃中那翻涌的感觉,愤然喝道:“敬肃郡公请自重。”
陆柄的声音里含着一道內力,直刺庄烃的耳鼓,庄烃受不住倒退两步,这才堪堪放开了吴道婆,而吴道婆却象个热恋的痴少女一般赶上来意做啂燕投怀之势。
陆柄实在看不下去,飞起一脚将吴道婆踹飞起来,砸到房门之后重重的摔了下来,吴道婆噴出一口鲜⾎便也昏死了过去。
庄烃一见心上人被打,气的目眦尽裂,立刻如疯子一般⻩攻击陆柄。陆柄虽然极为愤怒,可手中却相当有分寸,他⾝子向边上移开半步让过庄烃冲过来的⾝子,反手在庄烃的大椎⽳轻轻一按,庄烃便成为继恭嫔与吴道婆之后第三个晕倒之人。
陆柄命人将恭嫔和庄烃分别送进两间屋子里看管起来,然后命人将那个近七十的老太监叫了过来,让他辨认吴道婆是不是宮中的嬷嬷。
那太监仔仔细细的看守吴道婆,非常肯定的头摇道:“陆总管,此人绝非宮中之人。”说着,那老太监又仔细查看了吴道婆的头发,然后很肯定的说:“陆总管,此人是个道姑。”
陆柄不解的问道:“劳公公如何这般确定?”
劳公公指着吴道婆头上的发际线说道:“此人发际线极⾼,⾝为女子,若正常梳妆绝计不应该有如此⾼的发际线,唯有道姑终⽇将头发⾼⾼束起挽成纂儿,前额头发才会脫落的比常人都快,而且此人⾝上有伏蔵香气,伏蔵香是道门中人打坐之时必焚之香。由此两点,老奴可知此人是道姑。”
陆柄连连点头道:“劳公公言之有理,陆柄受教了,今⽇辛苦劳公公了,改⽇陆柄一定设酒相请劳公公。”
劳公公知道没自己的事情了,便笑呵呵的说道:“好好,那陆总管您先忙着,老奴这便先回去了。”
陆柄⾼声唤道:“崔平,打着灯笼好生送劳公公回去歇息。”劳公公能在宮中平平安安的度过六十二年,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耳聪目明,什么时候该装聋做哑,都不必陆柄多叮嘱什么。
送走了劳公公,陆柄命人将吴道婆五花大绑,将昏倒的恭嫔和庄烃一并带回了懿坤宮。
在懿坤宮正殿之外,陆柄才将恭嫔和庄烃叫醒,恭嫔抬眼一看灯火通明的懿坤宮,吓的又想昏死过去,可是陆柄却早就防着恭嫔装晕,只向恭嫔⾝旁一个看管嬷嬷使了个眼⾊,那嬷嬷抓住恭嫔的手臂之时,一极细的银针便被刺⼊恭嫔的曲池⽳,恭嫔便是想晕也晕不了,只能颤颤兢兢的被半扶半拽的拖进了正殿。
至于庄烃,陆柄则是在点了他的哑⽳之后,才开解大椎⽳的噤置,所以庄烃醒来后虽然极想说话,可是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张着嘴空做口型,陆柄见庄煜的眼睛只看向吴道婆一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过死催的,可真没见过象庄烃这样胆大包天重口味的死催,这绝壁是要作死啊,就算是満天神佛齐齐降世只怕都救不了他了。十五岁的少年与六十岁的老道婆…陆柄已经凌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了。
几乎是用挟持的,陆柄将庄烃恭嫔和吴道婆都带进了殿中。隆兴帝看着跪下底下的三个人,已经愤怒的象头发狂的狮子,他二话不说便将一方砚台扔向庄烃,正砸中庄烃的额头,鲜⾎哗哗的流了出来。
庄烃痛的直打滚儿,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隆兴帝知道他是被点了哑⽳,便怒喝道:“解了哑⽳,让这逆子说…朕倒要听听这逆子到底想要⼲什么!”
恭嫔一听这话,立刻拼命磕头叫道:“皇上不要啊,一切都是妾⾝的错,与烃儿无关啊,您要罚就罚妾⾝吧…”
隆兴帝怒不可遏,向恭嫔大喝道:“人住口!”
恭嫔自进宮之后从来没有被隆兴帝这么无情的骂过,她难以置信的仰头看着隆兴帝极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一定是幻听了。
陆柄拂开庄烃的哑⽳,庄烃捂着头哀叫几声,便跪爬到隆兴帝面前,狂的叫道:“⽗皇,求您开恩让儿臣娶舂花为!”
庄烃此言一出,懿坤宮正殿上立刻鸦雀无声静的令人窒息。虽然没有人知道舂花是何方神圣,可大家都知道庄烃还有一个月便要大婚的事实,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庄烃的脑子怕不是被千军万马踩过了吧。
隆兴帝气的耳朵嗡嗡直响,皇后一直在注意隆兴帝的情况,她一见隆兴帝的神⾊不对,立刻紧紧抓住隆兴帝的手,用力刺隆兴帝手腕上的內关⽳,急急叫道:“皇上保重龙体。”
来自內关⽳的刺让隆兴帝略略冷静了些,他沉声说道:“皇后放心,朕不会为这种逆子伤了⾝子。”
恭嫔一听隆兴帝之言,便跪爬到庄烃的⾝边,抱着他呜呜哭了起来。恭嫔边哭边说道:“烃儿,你这是中了什么琊呀,怎么说这样的胡话…”
恭嫔自做聪明的话将隆兴帝的思绪从震怒之中拉到巫盅之事上,隆兴帝立刻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陆柄。其他人也都想知道刚才暮雨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晚上这事怎么古怪的让人怎么想都想不明⽩。
陆柄上前回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此嬷嬷名叫舂花。”陆柄一指吴道婆便说了起来。所以说陆柄其实也是个极为腹黑的家伙。
“什么?她是舂花?”隆兴帝,皇后,太子,庄煜四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这也太震惊了吧,那个嬷嬷怕不得有六七十了,这…众人已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隆兴帝脸⾊已经由青转黑,他紧紧攥着拳头,重重的昅了好几口气,才没让自己当场就气疯过去,他低下头在桌上找东西,除了茶盏之外再没有顺手的了,隆兴帝抄起茶盏以雷霆万均之势砸向庄烃,于是庄烃头上又多了一处外伤,温热的茶⽔混合着鲜⾎顺着庄烃的脸流了下来,看上去很是可怕。
吴道婆见此情形,忽然如疯了一般挣开捆绑自己的⿇绳,冲到庄烃⾝边胡擦着庄烃脸上的⾎,心疼的叫道:“阿烃疼么?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你了…”
庄烃则是一脸宠溺的对吴道婆笑道:“我没事,为了舂花我受再多的伤也心甘情愿。”
听了这两人⾁⿇到家的对话,不只是隆兴帝,就连皇后和太子庄煜的脸都彻底黑了,这是⾚果果的找死啊!恭嫔还真没说错,庄烃是中琊了,中的还不轻!
隆兴帝暴怒的大喝道:“陆柄,将这三人拉下去统统杖毙…”再不能听下去,隆兴帝可不想成为一个被自己儿子气死的皇帝。那样的死法可是太憋屈了。
皇后犹豫一下,这会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就把人杖毙,好象不太合适吧。可隆兴帝正处于盛怒之中,谁敢劝啊。想了一下,皇后立刻给陆柄使了个眼⾊,陆柄会意,将恭嫔庄烃和吴道婆三人带了下去。
皇后和太子庄煜三人向隆兴帝躬⾝劝道:“皇上(⽗皇)暂息雷霆之怒,此事必有蹊跷,老六怕是真的撞琊了。”
隆兴帝強自平息心中的愤怒,停了一会儿方才沉声说道:“叫陆柄进来回话。”
庄煜跑出去将陆柄叫进来,陆柄一五一十的将在暮雨殿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因陆柄是从到暮雨殿传旨开始讲起的,他先揭破了舂花,即吴道婆的⾝份,然后才说出庄烃闯⼊暮雨殿之事。如此一来,隆兴帝的愤怒就不会象刚才那样強烈了,至少还在隆兴帝能控制的范围之內。
“耀儿,此事你怎么看?”隆兴帝看向太子沉声问了起来。
太子想了想,上前躬⾝说道:“⽗皇,儿臣以为应当严审恭嫔。”
隆兴帝点点头,又看向庄煜说道:“煜儿你说呢?”
庄煜明显有些个走神,太子忙碰了他一下,低声提醒道:“五弟,⽗皇问你呢。”
庄煜便实话实说道:“⽗皇,儿臣在想那个假嬷嬷会不会就是当⽇曾经做法加害无忌的吴道婆。”
隆兴帝和太子都是眼前一亮,皇后则用欣慰的眼神看向庄煜,这个孩子总算学会动脑子。
“煜儿说的有理,将胡氏人带进来,朕要亲自审问她。”隆兴帝沉声说道。
陆柄忙出去提恭嫔进来,他刚走到院中,便见一个小宮女急匆匆走来,见了陆柄忙屈膝福⾝道:“陆总管,顺宁公主在宮门外跪着求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奴婢们也拦不住,您看…”
陆柄挥挥手道:“咱家知道了,只管进去如实禀报便是。”小宮女心里这才踏实了些,忙去正殿禀报。陆柄看着宮门的方向摇了头摇,这一回恭嫔和六皇子可是揷翅难逃了,顺宁公主便是不来也得受连累。她既来了,难道还有什么回天之力么?
陆柄将恭嫔带到正殿之时,顺宁公主庄嫣已经跪在殿內向隆兴帝和皇后拼命磕头了,她哭着求隆兴帝和皇后开恩饶过她的⺟妃兄长。
隆兴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的看着庄嫣,庄嫣磕头磕的额头都青肿起来,隆兴帝才沉声说道:“顺宁,你如何知道胡氏与庄烃之事?”
庄嫣愕然抬头,看着隆兴帝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