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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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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四爷禀洒脫,一向不拘泥,并不许张屷如时下风气般隆重拜师。南宁侯府自是无可无不可,张屷次⽇便去了墨耕堂临贴,依旧称呼谢四爷为“世叔”

  不过,和同在墨耕堂临贴的谢延年、谢棠年却叙了师兄弟。谢延年最年长,谢棠年和张屷同年出生,却大了两个月,故此,张屷做了小师弟。互相亲热称呼各人的字“益之”“损之”“乃山”彼此之间很融洽。

  大冬天的,张屷送了鲜桃、鲜枣、鲜番柿、鲜平波果等到谢府。四太太看着芳香人的鲜桃,満意笑笑“四爷生平头回收弟子,便收了位知礼晓事的。”学的好不好倒不知道,至少知道敬重老师。

  “娘亲爱吃鲜桃。”四太太这做女儿的自是记得韩老太太的喜好,偏偏冬⽇鲜桃难得,掏银子也买不到的。命人拿上一篮鲜桃,另配上几⾊⼲果鲜果,送去韩府。

  挑上好的送去孝敬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大太太处当然也少不了,也是上上份儿。三太太离的远,些须微薄之物,便不去烦她了。

  谢延年看到新鲜番柿,笑道:“小七最爱吃这个。”见天儿的吃也吃不腻,还‮腾折‬着命人做成番柿炒蛋,番柿⾖腐,番柿鱼,疙瘩汤。还别说,味道真是不坏。

  四太太微微一笑。延儿爱读书,这本是令人欣喜之事,可若成了书呆子却又不好了。他心太过纯良,对庶出的弟妹毫无芥蒂,待谢棠年可以说是友爱,待谢流年可以说是宠爱,跟待锦儿也不差什么。

  延儿相貌长的像娘亲多一些,情却有些像外祖⽗?四太太念及方正儒雅、温文良善的⽗亲韩司业,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四太太自回京后常回娘家。韩老太太见到爱女自是天喜地的,韩司业却是微笑过后,板起脸来“阿凝尚有公婆在堂,岂能时常归宁?”女儿嫁了人,该当服侍公婆,总是回娘家做甚?

  韩老太太气的⾝子发抖,四太太赶忙一边‮慰抚‬⺟亲,一边对⽗亲陪笑解释“女儿岂敢自专?是公公婆婆吩咐我回来的。”谢老太太体谅四太太离京多年,骨⾁间聚少离多,一再代她“常回韩府”

  韩司业闻言面⾊缓和不少,温言训示了两句,转⾝走了。韩老太太恨恨“不通人情!”天底下读书人多了,没见过似他这般死板、硬要照着书本过⽇子的!

  “当年为你议婚,明明安侯府、富侯府也有佳‮弟子‬,他偏偏不许!说什么公侯伯府‮弟子‬大多纨绔。”韩老太太委屈之下,回忆起陈年往事“结果可好,硬是把你许给了谢家,咱娘儿俩三五年的方才见着一回!”幸亏女婿⾼中鼎甲做了京官,要不然,依旧是⺟女分离。

  “像阿冰那样岂不是好?近近的嫁在京中,夫家和娘家只隔着五条街。”韩老太太抱怨道。她所说的阿冰,就是四太太的大堂姐,嫁给靖宁侯府嫡次子岳霆。

  我才不要!四太太体贴的替韩老太太倒了杯热茶“莫气了。”像大堂姐那样的有什么好,娘家虽离的近,可丈夫离的远啊。

  四太太和大堂姐韩氏同在京中,公婆又都慈爱宽和,自然少不了时常见面。等到姐妹二人又见了面,四太太难免提起“南宁侯府的三公子,年纪虽小,倒是知书达礼的。延儿和他一处上学,一处临贴,常常夸赞于他。”张屷和谢延年、谢棠年一样在国子监正义堂就学,既是同窗,又是好友。

  韩氏脸⾊虽略有憔悴,却是満面含笑“如此甚好。”虽然她素来不喜丈夫的异⺟弟弟张雱,不过张雱究竟是岳家⾎脉,听到娘家小堂妹夸奖夫家侄儿,只有⾼兴的。

  四太太絮絮说着儿女琐事“小柏儿如今会走会说,愈来愈顽⽪,愈来愈让人心。锦儿最乖巧省事,延儿一心一意读书上进,整⽇挂住课业…”

  韩氏掩饰不住眼中的羡慕。小堂妹嫁了倜傥风流的翩翩才子,能与夫婿朝夕相伴。又育有两子一女,儿女双全,比自己強多了。自己夫婿常年在外,又只有两个儿子,膝下并没有女儿承

  当然儿子也是极好的,可终究没有女儿贴心。自家长子泽哥儿颇类乃⽗,一般是醉心于武功,一般是心心念念要上疆场。次子澄哥儿是泽哥儿的跟庇虫,泽哥儿说什么,他便也说什么。泽哥儿想上‮场战‬,他便也想上‮场战‬。

  韩氏想到此,眉头微皱。兄弟二人都惦记着打仗立功,这如何使得?刀不长眼,万一有个损伤,岂不坑死人了。泽哥儿一向主意正,估计是劝不回来。倒是次子子柔和些,也许还有可为。

  “阿凝,劳烦妹夫再收位弟子可好?”韩氏柔声央求“澄哥儿自小也爱书法,只可惜未遇名师。若妹夫能指点他一二,澄哥儿定会受益匪浅。”澄哥儿若⽇⽇和泽哥儿一处舞,自然想从军。若常常和延哥儿一处读书写字,说不准便安生下来,想做学问了。

  四太太抿嘴笑笑“我回去跟他说。”想来⽟郞定会应许。大堂姐的夫家侄子都能收,亲生儿子自然更加能收。南宁侯府‮弟子‬能收,靖宁侯府‮弟子‬自然也能收。

  果然谢四爷并无异议“甚好。”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已经教了张屷,再多教岳澄也不算什么。靖宁侯府‮弟子‬教养都不差,也不必担忧他带坏两个儿子。

  “澄哥儿,姨太讲再多也没用。若想书法有成,只有慢慢的练,慢慢的悟。”谢四爷闲闲坐在官帽椅上,慢悠悠说道“澄哥儿每⽇临五百个大字,一⽇不计间断。到得一年以后,定会焕然一新。“

  自此,墨耕斋中的‮生学‬由三个变成了四个,谢延年、谢棠年、张屷之外,又增加了岳澄。“小阿屷,快叫师兄!”岳澄笑咪咪逗弟弟。

  张屷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容“草字乃山。”在自己家里不拘叫什么都好,这出了门,怎么能叫“小阿屷”?太儿戏、太不尊重了。我都已经十二岁,是大人了。

  “草字乃山”?岳澄笑不可抑“唷,小阿屷才这么个年纪,便有表字了?”看看阿屷这幅正经八百的模样,真有趣,笑死人了。

  谢延年、谢棠年拱手笑道:“草字益之。”“草字损之。”也报上表字。男孩子十二三岁有表字的多了,也不知二表哥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他又大得了多少不成?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

  书斋外响起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六‮姐小‬来了!”门帘挑起,一位⾝穿大红⾐衫的女孩儿走了进来。她大约六七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髻上绑着红流苏。

  “二表哥,五哥,六哥,小表哥。”一个挨一个叫了人,行了礼“哥哥们读书辛苦了,这是锦儿的心意。”回⾝从丫头手中接过来一个托盘,盘中放着四个小巧精美的⽔晶碟,碟中是玫瑰鲜花饼、芙苓片、松穰鹅油卷、藕粉糖糕。

  “还是锦儿最好!”谢延年和岳澄満口夸赞谢锦年,净了手,坐在案几旁用点心。谢棠年、张屷彬彬有礼的道了谢,继续专注的练字。

  谢锦年嘟起小嘴“六哥和小表哥怎么不吃?”人家专门吩咐厨房现做的,几样点心都是精挑细选。看起来好看,吃起来好吃,还有清雅的香味。

  谢棠年放下手中的笔,歉意说道:“六妹妹,对不住!我这两⽇积了食,大夫嘱咐我要饿两顿。不光这会子不吃,便是晚饭,也是不能吃的。”

  张屷⾝姿端庄,手中稳稳握着湘妃竹笔杆善琏湖笔“实在抱歉得很,家⽗家⺟管教甚严,向来不许下午晌用零食的。”到了饭点儿才许吃饭,不许喝下午茶。

  岳澄差点咽岔气。管教甚严?不许下午晌用零食?小阿屷是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这任孩子,叔叔和婶婶多娇惯他呀,祖⽗就更甭提了,什么时候不许他吃零食的?

  “阿屷啊,锦儿的点心真是好味道…”岳澄才开口想说什么,抬头看见张屷恶狠狠的目光,改了主意“不过没法子,叔叔婶婶管的严,管的严。”

  岳澄吃了两口点心,兴致索然“锦儿,小七怎么没来?”姐妹两个,怎么送点心的只有锦儿?小七呢?那小丫头模样生的好看,说话行事也有趣,比锦儿有趣。

  谢锦年甜甜笑着“这会子,小七该是在萱晖堂陪祖⺟。她每⽇不是陪祖⺟,便是在静馨院陪她姨娘,可孝顺了。”她哪有功夫上这儿来?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地方。娘亲说了,自己是嫡女,小七是庶女。就她那⾝份,抛什么头露什么面,不够丢人的,还是在静馨院中静静呆着吧。可惜,祖⺟疼爱她,天天要见到她,否则…

  谢棠年和张屷都停顿了一下,仔细审视笔下的字:平正如何?匀称可合宜?章法可严谨?审视过后,重又提起笔,继续认认真真临贴。

  等到谢延年、岳澄吃完点心,谢锦年命小丫头收拾收杯碟“哥哥们用功罢,锦儿告退。“恋恋不舍的走了。唉,大伯⺟正在给寻出⾊当行的女先生,若寻着了,到时自己也上学去。上学多有趣啊。

  谢棠年、张屷中间没歇息,故此比谢延年、岳澄先练完,先行告辞了。“损之,这是家⺟送给小不点儿的。”无人处,张屷从贴⾝服侍的小童儿手中拿过一个锦盒,打开后递给谢棠年一个可爱的洋娃娃。这洋娃娃脸蛋粉嫰,金发碧眼,很是可爱。

  谢棠年美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丝喜悦“真好看!舍妹定会喜。”自从四太太来了之后,姨娘已是挨了好几通打骂。小七跟着姨娘,渐渐也没了笑脸。但愿小七见了这洋娃娃,能够开怀一笑。

  郑重道了谢,谢棠年尤嫌不够“乃山,舍妹该当面致谢。”南宁侯夫人虽跟四太太是姻亲,却跟自家兄妹没有瓜葛。南宁侯夫人如此惦记小七、偏爱小七,小七总要当面跟张家人说声谢。

  谢府暖阁中,一名十二三岁的俊美少年和一位六岁小女孩坐在地上,说着话。暖阁中烧了地龙,温暖如舂。小女孩比上好瓷器还细腻的面庞上有两团粉晕,很是好看。

  …

  “小不点儿,上回我们都等着你,可惜你没来。”

  “我往后出门都会不容易的。”

  “为什么?”

  “因为我娘亲,不是我⽗亲的子。”

  …

  张屷回到南宁侯府,闷闷的“娘亲,小不点儿不快活,她很少笑。”从前小不点儿笑的多么天真无琊,如今却不是,她偶尔也笑,笑容却不复是无忧无虑。

  解语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屷,小不点儿的童年过去了。”人生的际遇难料,有的人十二三岁童年还没有结束,有的人才六岁,童年已经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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