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三O七年,一月
卡里堡,英格兰
“一只鸟,”盖文严肃地下评断,他看着栏杆边缘“一只被关在笼里的小鸟。”
寒雾飘过木条铁栏筑成的笼子,四方形的牢笼靠着城墙建成。浓雾笼罩穿着蓝绿⾐裳、蜷缩在木板上的女人⾝形。
她像个石膏像躺在那里,提醒傅盖文因黑死病死的僵硬冷尸。当她略微抬起头,他看到她卷曲的头发,纤细的手指,和穿着破鞋的小脚,他听到一声低沉冗长的咳嗽。
“上帝呀!这样关一个女人。”他遗憾地说着,摇头摇看向他的舅舅。“爱德华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在法国当大使的八年中,从没听说过有任何一个信仰主耶酥的君王敢那样对待一个女人。”
“这和我三十年前在圣地(译注:耶酥故乡巴勒斯坦。)看到的暴行很类似,”麦约翰说。“可是这种野蛮行为却是出自以⾼尚武士精神自称的君王之令。”
扒文严肃地点头。“王对苏格兰人的憎恨实在太深了。我很能了解⾝为苏格兰人的你如此惊惧的原因。”
“是呀,这是我要你来这和我碰面的原因之一。”
扒文伸手拉扯笼子的小门,锁上了。笼子大概有六尺长宽,牢牢地钉在城堡墙上。长长的木梁用铁钉钉死,支撑笼子底部的木板。
女孩再次咳嗽,长且深,然后转过头。一撮长发滑下她的脸颊,疲惫和疾病使她的肌肤惨⽩近乎透明,紫⾊的影浮现在她紧闭的眼眶底下。
“上帝,”盖文低呼“她病了。她这样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
“九月起。”守卫回答。
扒文轻声诅咒。“现在圣庭节都过了,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我总算是领教了所谓英格兰武士的精神。看在老天的份上,她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约翰苦涩大笑。“她犯罪是因为她是布罗的表妹,她和他的家人们在苏格兰⾼地一起被捕。爱德华王宣布他们都是叛徒。”
“爱德华应该知道战时条款的。对于非战斗人员,尤其是女人,应该受教会保护才是。”
“哈,在利益冲突时,爱德华才不会管什么武士精神呢。他宣称苏格兰是在英格兰统治之下,不是主权立独的家国。”约翰看看盖文。“爱德华在罗斯伯格和百维克也造了同样的笼子给布罗的姐姐和年轻的布翰女伯爵。”
扒文抿紧嘴。百维克。这个城的名字带给他一阵战悚。十年前在百维克,他亲眼目睹了惨绝人寰的大杀屠,一天內让他从満腔热⾎的武士变成了一个口出妄言的叛逆者。他为那天的行为付出极大的代价,太大了。他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弥补所犯的错,期盼能拿回他失去的。
现在,看着眼前的苏格兰女人,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乎失落的名誉或国王的恩赐。
他看向约翰。“我们今天早上才到卡里堡,可是你马上了解整件事情,然后哨兵告诉我你已经在这里待上大半年了。”
“我一看到这个女人这样躺着,就离不开这里,而且。”约翰静静地说:“我认为你也会见她,可是你和国王却陪着我们一同前来的法国主教们在兰纳寇斯。老实说,我可没办法再忍受那些戴着冠帽的骄纵大爷们一分钟了。”
扒文轻笑“这些年我早就厌恶当大使了。你倒是聪明的先离开,自己跑到这里等我们。”
“爱德华可不会愿意在你⾝边发现有苏格兰人的存在,即使那人是你的舅舅兼武士。回法国好多了,他们苏格兰人。”
扒文开解绳带,把头盔往后推。灿烂金发飘落脸庞,他不耐地把它们向后拂。“我们暂时不会回去。我已经决定至少在这里过冬。国王欠我多年服侍的赏赐,我现在要向他讨回代价。”
“是呀,年轻人,我知道你要这么做。”约翰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是看了这女孩的模样,我开始后悔为英国奉献这么多年。我不该存在于英格兰体制下的。”
“你古老的苏格兰灵魂在召唤我支持布罗了吗?”盖文轻语。
约翰耸耸肩“你也是半个苏格兰人,年轻人,我姐姐的儿子。我能相信一个对女孩如此忍残的国王吗?”
扒文看着牢笼叹息。女孩伸出瘦弱的手把⾐服揪得更紧,冷风吹她的长发,她的手指因寒冷而红着。
在他的铁甲上底下有着数层的羊⽑⾐为他御寒保暖,盔甲和外袍则为他挡风遮雨,滚着兽⽑的深蓝斗篷长至脚踝。刹那间盖文想把斗篷脫下,留给那个女孩。
“爱德华把她当成活生生的饵丢在这里。她对苏格兰王有什么重要吗?”
“从去年舂天起,布罗就被当成背叛者四处躲蔵。爱德华把这女孩随意丢在这里,她还没有正式被定罪。”
“你还知道什么?”
“她是一个英格兰武士的子。她的⽗亲和兄弟都死了,他们先是支持威廉·华勒斯(译注:苏格兰最伟大的民族英雄之一,后试漆刑而死;小地主之子),然后是布罗。这女孩拥有爱德华最想要的盖勒威附近的城堡。据说到现在还是。”
“她叫什么名字?”
“麦克莉姐小。”
“麦是家族姓氏。你说她已死的丈夫是英格兰武士。”
“很多苏格兰女人不冠她们英格兰夫婿的姓。”
“嗯。那她嫁的英格兰武士是谁?”
“傅亨利。”
扒文诅咒一声,再一声。“我⽗亲的表哥?”
约翰皱眉看着他“嗯。这位姐小是你伯⽗的遗孀。”
“上帝,”盖文惊讶不已。“亨利比我⽗亲还老。我几乎记不得这个人了。十年来我只听到他的消息两次,他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夏天,跟苏格兰人战斗而死。多年前他娶了这个女孩好掌控她的城堡。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这就是你要我到这里碰面的原因。”
“嗯,因为我认为该有人为她向国王求情。”
“爱德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苏格兰人。”
“他会听你的。你曾是他最宠爱的武士之一。”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我不再受他宠爱,想要再赢回他的好感更是难如登天,现在他只不过欠我一个承诺,我决意索回的城堡和领地。”
“可是你成功的让他儿子娶到法国的公主,你现在应该赢回他的宠爱了。”
“所以我要向他讨回我应得的。”
“你是个能⼲的大使,孩子。说服国王…”
“约翰。”盖文截断他的话“在向他讨回我应得的东西后,我只要下一季的羊⽑和杂物卖到好价钱。”
“哈,”约翰咕哝。“他可是很看重你的外上的长才。”
扒文对着眼前的牢笼皱眉,他看着她撑起⾝子猛咳好一阵子,然后坠落木板上。
“她是你伯⽗的遗孀,和国王谈谈吧。”
“她不过是笼里垂死的小鸟。”盖文轻叹。“看着她!她甚至等不到我为她求情。”
他重叹口气“可是她至少应该被移到修道院里。平静地死去。”
“我希望事情能如你所愿。”约翰叹道。
飘游在栏栅间的浓雾像无休的幽灵,克莉怀疑自己的灵魂是否也将飘出笼外,如同那幽游的雾,她沉重的呼昅着,感受着肺里生的病魔。脚好冷,她缩起来躲在裙下取暖。
英王没有让她离开笼子半步,唯有死她才能离开这里。这个想法令她愤怒,起她內心求生的意志。她的女儿还在等着她,只要米雅还需要她,她就不能死。她请求上帝自己还不能死。
蜷缩在牢笼的板子上,她撑起⾝子又是另一阵猛咳。她最近常常咳嗽,咳得又深又猛,她知道她的肺里栖息着病魔,她最近更容易疲累,耗费所有精神和咳嗽战斗,寒冷和饥饿环绕着她不肯离去。
在笼子门外,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噪音,守卫们常常在那里聊天,因为王命没有人敢和她说话。她已经习惯了长久以来的孤独,一如任凭寒风的侵袭。
⽇晒雨淋,冷风浓雾,她⾝上的长袍呢裙早已不⾜以抵御冰寒的冬天。昨天还在的毯子现在已经被拿走了。不过她丝毫不讶异,本来她就很少能有⽑毯御寒。她再次猛咳。
笼外的男人仍旧低语,虽然她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一个人说的是轻快的苏格兰语,声音苍老而暗哑;另一个男人说着北方的英语,嗓音低沉浑厚。仿如她竖琴的弦音般温暖悠柔。
她费力地转过头。两个男人在笼子前专注地看着她,很明显的是在讨论她。年长的男人是苏格兰人…他们两个都是吗?她的心跳加快,心中燃起希望,或许他们是布罗派来赎回她的人。她从长发间撑开眼看向他们。
然后她惊。那个年轻灰发同伴的武士看起来像是战神,闪耀且俊美。他甚至可能是米迦勒本人,她突然想到,是她死亡前一刻被派来的守护神。她眨眨眼,怀疑他是否真的站在那里,好像他是一个幻觉抑或是梦境。
他的战甲闪着银光,⽩⾊的外袍绣着金⾊的羽翼。他的长发散落宽阔的肩上闪动金芒,他无声地看着她,神情肃然,却有着衷心的慈悲。
他像是来自天堂的光辉。当然,她想着,他绝不是凡人,而是一个幻像。惊喜中她试着向他伸手。她要他把她从这里带走。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然后一阵恐惧的战悚窜遍全⾝。如果天堂派救赎者来接她…如果大天使真的站在那里…那她就是真的死了,她将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
扒文觉得自己的灵魂深处受到重击。
克莉姐小抬起头,不管长发垂落脸上,睁眼看向他。在呼昅之间,她再次垂下眼睑。在她削瘦的小脸上,深邃的眼眸动着不可思议的翠绿和生命的光芒。坚定的眼神里有的是力量和不需怜悯的傲气。
可是她的绿眸里有着别的东西。了解的光芒和信任的爱直触他脆弱的灵魂,他的內心最深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他的舅舅。
“她昏过去了,我想,上帝保佑我们。年轻人,她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是个圣人一样。好像你是…”他突然停住。“爱莲娜皇后是怎么称呼你的。多年以前?啊…天使武士。这女孩就是这样看你的。我敢发誓她是。”
扒文为年少时的小名感到些许困窘。感谢上帝,年龄终究在他从有着塞尔特⾎统的美丽⺟亲继承的脸上刻画下岁月的痕迹。从爱莲娜皇后称他做天使武士后已经有很多年过去了。他在场战上屡战屡胜,凭他俊美的容貌和优雅的举止住爆廷內所有的女人。在他娶乔娜尽奢华;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子了。在皇后去世前,在百维克大杀屠前,在他娶乔娜前。
乔娜死后的两年间他的生活起了重大变化,备受眷宠的他曾经骄纵无理。他很⾼兴自己不再如此,虽然成长的代价是如此之⾼。
在享受多年女人的青睐后,他娶了乔娜,期盼着和他柔顺的子过幸福的⽇子。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只能眼睁睁无助地看着受病魔肆的子。这个悲惨的经历击溃了他。
年轻甜美的乔娜需要他的帮助,就像眼前这个苏格兰女孩一样。可是他的子死了。他不是她的救赎者,即使当时他相信自己是。
他的心变得冷硬,撤回影下,没有人称他天使了。除了眼前奄奄一息的女孩。
不管他有多么能言善道,他都救不了这个苏格兰女孩。他太了解这种征兆,急促、轻浅、嘈杂的呼昅声;惨⽩的肌肤和青紫的,严重的咳嗽和极度的虚弱。肺病已经在她体內扎。
扒文突然好想打开牢笼,把她带到全安的地方去。十年前的他可能就这么做了,但现在他知道愚蠢的冲动会导致惨痛的苦果,他变得更聪明,更玩世不恭,远比年少时更懂得保护自己。他从惨痛的教训中学得经验。
“爱德华不会怜悯苏格兰人,这件事他不会听我的。”他转⾝离。
约翰拉住他的⾐袖。“我们不能就这么把她留在这里。”
“那你要我怎么样?把她偷走?我是可以向国王提,可是我没有任何把握。”
“守卫先生我去年九月是海奥利带她来这里的。”约翰在盖文离去时说出这句话。
扒文停下脚。“所以王的魔鬼还在为他征战!”他苦涩地说。
“嗯。他代表国王在苏格兰土地上战斗。”
“毫无疑问的他享受每一次的⾎腥杀戮。”
“我还听说海奥利只要来卡里堡就会来找这个女孩,扣住她的食物,拿起她的⽑毯。守卫说他总是忍残地盘问她。”
扒文的指尖深陷掌心。“他特别喜对女人施暴。他想要什么?”
约翰耸耸肩。“守卫们也不清楚。她不和海奥利说话,虽然他威胁她,他们说,他拿着刀抵着她的喉咙。”
“老天。”盖文怒吼。“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些吗?”
“对,年轻人,”约翰平静地回答。“我必须告诉你。”
扒文叹口气,转⾝看回女孩。虽然他的心纠成一团,虽然他想把她从牢笼中抱出。他转⾝倏然离去,沿着城墙跨步。“她甚至可能在我有机会和国王见面前死了。”
“你会帮她的,你并不那么冷酷。”约翰在他⾝旁说着。
扒文苦涩笑着。“在法国八年了。从那里出来的男人不是堕落自弃,就是愤世嫉俗,绝没有圣人。她就要死了,而且还是个苏格兰人,我更怀疑国王是否能听进我的话。”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就像我在十年前百维克对爱德华说的?因为我叛逆的言论导致了我的放逐。国王还认为没把我当场吊死是天大的恩惠。”他疲惫地头摇。“我救不了她的命,约翰,别忘了爱德华王是如何憎恨苏格兰人。”他吩咐眼前一个靠近的守卫。“拿一个火盆和⽑毯去给那个囚犯。”
守卫眨眨眼“爵爷…”
“照我说的去做!”盖文低吼。守卫点头匆匆离去。
“哈!不那么冷酷嘛!”约翰在旁说着。
扒文咆哮。“这对那个女孩没什么用。”
“那就要求国王让她到修道院。起码比什么都不做得好。”
“你对自己所相信的真是固执啊。我看你生活里一定缺少刺。在法国这些年你一定无聊透了。”
看着约翰棕眼里闪过的光芒,盖文遗憾地笑笑,摇头摇。“这女孩是怎么捕获你古老的心的?傅亨利和你又没有任何关系。”
约翰耸耸肩。“大概是克莉姐小让我想起了乔娜吧。我不能眼睁睁再看另一朵鲜花枯萎凋谢。”
扒文转过头,握紧拳头強庒着绝望与悲伤。“即使我们把她从这里救出,约翰,她也会死在你怀里。而我,是不愿再次经历这种痛苦的。”
“我并没有要你救她,”约翰喃喃说着。“我只是要你能争取让她离开这里。你⺟亲也是苏格兰人…”
“嗯,我亲爱的的⺟亲大人甚至还能用那奇特的塞尔特方法把这女孩医好。可是我⺟亲死了,这个苏格兰女孩绝对没有存活的希望。爱德华的牢笼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
“哈,亏他们还曾经称呼你为天使武士。你曾经是个英雄。现在呢,盖文,你的热情都到哪里去了?”
扒文回答了,自己还有那股热情,只是被他蔵住了。这个女孩凄惨的际遇已深深牵扯他的心。他重重地叹口气“要说服爱德华王是需要奇迹的。”
“你会说服他的。”约翰坚持地说。
“可是我不再相信奇迹。”盖文突兀地说,然后大步迈开,留下约翰独自站在冷雾里。
她一定是发烧烧得作梦了。克莉抬起头,她神智清明地看着牢笼的栅栏,没有人在那里。没有守卫,没有天使。
这是什么傻话,看到一个闪耀俊美的天使站在灰雾中,她強迫自己坐起来,靠在栅栏上猛咳着。颤抖的她把⾐服又拉紧了些,显然病魔已渐渐侵蚀她的心智。
不知道是否快到朵咪来看她的时候了,那个英格兰女仆每天总会带着面包、汤或酒来看她两三次,带她到塔里上厕所。克莉总是期盼那些时刻的到来,就像期待黑暗中的光。
朵咪的手温暖又轻柔,给她十⾜的満⾜感。朵咪常常搂着她,用她丰润的手握住她的,甚至在她虚软得无法动弹时喂她食物。朵咪还有着守卫都没有的勇气:她无视于国王的命令和她说话。
可是朵咪还没来,克莉猜测是因为奥利来卡里堡的缘故。她知道是因为她的毯子被拿走了,今早的食物也变成了苦得不新鲜的面包:这是海奥利给她的特别待遇。
她希望他会因为忙着伺候国王而没时间理她。她甚至无法忍受听到他低沉尖刻的声音,像竖琴上走音的铜弦。
她认为他不会再像当初带她到这里时的第一个星期那样揍她。或是用匕首抵着她的喉咙,她的守卫们不会让海奥利那样磨折她的。真是讽刺啊。她想。
柄王的守卫不准海奥利对她施暴,可是他们遵守王命把她关在笼里,任她被风吹雨打直到生病。她闭上眼,头向后靠,试着多昅进一些空气。
海奥利想要金格堡的宝蔵,可是她不会帮他。她甚至想过在他劝她时编个故事敷衍他;可是那天她饿得要死,刺骨的风雨不断地打在她⾝上,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事实上她从来就不知道宝蔵蔵在那里,而现在她则是确定宝蔵已经不存在了。
她回想着金格堡从前的样子,她想象自己正在城堡里坐在竖琴前,屋子央中温暖的火炉正向四面砖墙散发热力。她的长袍滚着羊⽑,柔软而厚实;她的小肮里装満食物,她睡在柔软舒适的上。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柳木竖琴就在手中,感觉到她指间紧绷的琴弦。她幻想着手触琴弦拨出的柔美琴声,悉的曲调,和珠圆⽟润的音符。
在这几个月里音乐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恩赐。从小她就开始学习弹竖琴,弹奏塞尔特世代祖先流传下来的许多苏格兰和爱尔兰民谣。那些优美的曲调总是为她带来喜悦、慰藉和和平。
即使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她也能感受到那些情绪。她常常闭上眼倾听心中的乐声,舞动她的手指弹奏着悉的曲调,那些旋律就像在黑暗里闪耀银光的繁星。
她试着不要想起她最后看到的金格堡的断垣残壁。
这个念头能杀死她。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该派个新任务给你了。盖文。”爱德华一世猛喝一口手中的酒。
“我认为任何一个使者都能说服布罗放弃他的王冠,陛下。”盖文皱着眉回答。
“他才不是国王,”爱德华咆哮。“那个懦夫是个背叛者,我曾经以为他是我最优秀的武士之一。现在他竟然称自己为苏格兰王。哈!小妖怪国王,我的士兵们都这样称呼他。”他不耐地调整坐姿。“我要看着他被捕,被拖行在伦敦大街上,然后把他绞死,割腹取肠,⾝体大卸四块,就像威廉·华勒斯一样。我要把他的头吊在伦敦塔上,把他的手脚斩碎丢回苏格兰。”他忍残地笑了。“我发过重誓要报复布罗和这些背叛我的苏格兰人。除非达到目的,我是绝不松手。”
扒文没有搭腔。他为国王的金杯斟酒,再注満自己的银杯,红⾊的体在火的映照下像融化的红宝石;怒吼的狂焰中他想起了在冰冷嘲的笼子里,亨利年轻的遗孀。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国王提出他恳请慈悲的要求。
他很快喝完杯中酒,爱德华也是,重重地把空杯放回桌上。盖文起初很惊讶爱德华为何选择带少数侍从在兰纳寇斯修道院的小房间,而不是待在重兵防守的卡里堡。可是在和国王相处了一会儿后,他已了解国王这么做的原因。
爱德华很明显的是病了。曾在圣地时感染的病毒现在已完全发挥威力。国王老了。他的宽肩下垂,深棕⾊的怒发变得灰⽩,⽪肤是病态的死⽩。甚至连他的声音,那严峻的冷酷,也变得疲惫和松驰。
安静的修道院对一个病态龙钟的老人是有益的,僧侣们也会给他良好的医疗照顾。
爱德华用手按住,调整坐姿,长腿不舒服地弯曲着。这种叉木条椅背的椅子对爱德华这种比一人都⾼的⾝材,是很不好坐的。
“你计划回法国吗?”爱德华问。
“还没有,陛下。即使没有我,我在方特洛斯的城堡一样运作平顺。我想在英格兰过冬。”
柄王点头。“方特洛斯原是属于你子的领地。我了解。”
“是的。陛下。因为我和乔娜是没有孩子,所以当我死后,城堡会归回我子的亲人所有。”
“乔娜去世多久了?”
“两年,陛下。她死时才十八岁。”
“噢,那么年轻。真是可悲啊,得了那种慢病。我还记得爱莲娜很疼小乔娜呢。要是让她知道她的小侄女乔娜长大后嫁给你,她一定很⾼兴。我第一个皇后很宠爱你,盖文。她甚至赐给你一个小名…天使武士。”
“我对爱莲娜皇后永远忠贞,陛下。”
“是啊。”爱德华皱着眉看着酒杯。“爱莲娜死时你还不満十八岁,却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武士。我也没忘记你是怎么从林肯到伦敦一路守在她的棺木旁边,在我们停驻的每个晚上架设古架。”爱德华停了好一会儿。“十六年过了,我仍然爱她。”
“她是个最优雅的皇后,陛下。”
“为了那段旅程,我永远欠你一个情,不管你后来做了什么。”盖文看着国王灌下多的酒,看着他嘴角的酒沫“你在百维克背叛了我,就像布罗背叛我一样。”爱德华低吼一声,盖文觉得国王就要醉倒。
“陛下,在百维克时,我只不过对您说出內心实真的感觉。”
“只因为你对爱莲娜的忠心让你逃避绞死的命运。”
“我被你放逐国外、土地被您征去,我已经为过去付出惨痛的代价。”
爱德华狡猾一笑。“嗯,我把你派到法国去。一堆奷恶之徒里,呃?我需要一个聪明的使者在那里为我调停战火,缔结姻缘,你也做得很好。”
“我做该做的。陛下。”
“是呀。现在你带着主教们来为我儿子的婚姻传达教皇的许可。可是到目前为止,主教们只希望和我谈苏格兰的事,教皇要他们带来一些讯息。而这些信里没有一封是我喜看的。”爱德华重叹口气,直视着盖文。“现在你是想待在英格兰吗?”
“我会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他意寓深长地看着国王。
“那你要住哪里?”
当盖文不发一言,国王微笑。“人们永远不该认为我是健忘的人。我夺走了你的土地,现在我欠你一块地来奖赏这些年你对我的服务。有一天我会把原本属于你的领地还你。可是首先我想给你的是在英格兰范围的领地。”
扒文眯起眼。“管辖范围的领地?”
“苏格兰,你将拥有达盖勒威的金格堡。你的伯⽗亨利曾驻守在那里,现在我把那块领地赐给你。”
扒文愣住了。“陛下。我…”
“去那里,说服那些顽強的苏格兰人向我臣服。我相信现在的你比在百维克时更脑控制自己。”爱德华锐利地瞥了他一眼。“也许我们可以把你去苏格兰的这项任务,当作是测试你的忠诚的考验。”
扒文直⾝子,他没想到会得到苏格兰的领地,他更不愿意揷手英格兰与苏格兰间的种族战争“我仍然不在乎您对苏格兰的政策有任何意见,陛下。”他谦恭有礼地说:“我永远不会。”
“小心你对国王的措词,”爱德华警告“你在法国待太久了,他们就会对苏格兰表示同情。而我想你应该够聪明才是。”
“在这方面,我仍然不改初衷,陛下。”
“你亏欠对我的忠诚,我的意见就是你的意见。”爱德华瞪着他。“接管金格堡驻扎在那里,布罗可能躺在加利克或盖勒威,而金格堡耸立在两块领地的群山之间,我要找到布罗。你是少数武艺出众,能和他抗衡的武士之一,抓到他带来见我。在盖勒威当我的手臂。”
“是陛下。”盖文低头答应,手在桌下紧握成拳,尽管极不愿意,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脖子,天生下来就是脆弱的。
“通过这项考验,盖文,我会好好的赏赐你。”
扒文想开口…议抗或质疑,他不清楚,因为他仍旧处于惊讶中…可是就在此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呃,”国王解释“一定是我在盖勒威的指挥官来了。我要他来加⼊我们,让他进来。”
疑问中,盖文走向橡木门将之打开,一个⾼大的武士站在走廊上,红⾊的斗篷在影中抖动,他很快地走过盖文⾝旁,没有一声招呼就直接走向国王低头屈膝行礼。
即使过了十年,盖文仍轻易认出眼前的人是海奥利。他听说海奥利是爱德华最信任的武士之一。到目前为止,海奥利总是毫不留情地残杀苏格兰民人。
“海奥利,还记得傅盖文伯爵吧。他和教皇派来的主教们刚从巴黎来。”
“奥利。”
当海奥利站起来转⾝面对他时并没有伸出手,海奥利眯起双眼,慢慢脫下手套。“傅盖文。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很多年了。百维克,对不对?”他倏然转⾝走向国王低语。
靠在墙上,盖文等着海奥利和国王把话说完。他记得约翰说过海奥利对人犯的残酷,他怀疑事情的实真,他很了解海奥利,除非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否则他应该不会去烦亨利的小毖妇的。
扒文很清楚奥利对女人的忍残,他在百维克亲⾝见识过,他还听过他代表国王对苏格兰居民实施暴行。
他要求着自己自制,不要流露出昔⽇存在的怒气。当然海奥利不会记得他曾毁了多少苏格兰土地上的城堡和教堂。可是盖文的⺟亲也是奥利八年前领兵毁了修道院并残杀的女人之一。
他知道该为杀屠行动负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下令摧毁修道的爱德华国王。在那时,盖文知道海奥利只是依指示行事。海奥利是个非常忠心能⼲的武士,从不质疑命令,也不在乎战争导致的毁灭。
经过八年的⽇子他累了,接受⺟亲的死亡,历经一场大杀屠,还要以爱德华武士的⾝份继续效忠,大杀屠在他在法国时发生;他接到爱德华王一封道歉信函,为着他⺟亲是英格兰贵族的子却惨死致歉。国王为他⺟亲哀悼,把他擢升为大使以做补偿。他还告诉盖文说海奥利因为忍残的行动被处罚。
事情并没有过去,盖文告诉自己,这是无法抵消的恨、无法恢复的痛。他重重叹了口气,感觉着长久以来的痛苦,就像他经历长途跋涉的疲惫。今天穿上的铁甲突然在他肩上变得沉重无比。
为着不知名的原因,爱德华决定把他推向苏格兰的纷争里,盖文很想拒绝这项命令,可是他知道爱德华会把他的拒绝视作背叛。
然而,在夜晚结束前,他还得再背叛一次,他放松⾝体靠在墙上,等着和国王谈谈放了那苏格兰女人的事。
“跟我来,姐小。”克莉觉得有一只手摇着她的肩,想把她从沉沉的睡眠中醒唤。
“朵咪。”她低唤,看到眼前有一张年轻圆润的笑脸,深棕⾊的大眼睛暖暖的看着她。
“是的,姐小。”朵咪低声说道“请起来,现在。”
“别和囚犯说话。”一旁守卫斥道。
克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失败了,笼子随着她下滑的⾝子一阵轻晃。她昅口气想再坐起来,她的头疼痛昏眩,四肢好像要散了一样。
她还活着,还实真地活着,而曾站在她笼子前的金天使不过是个梦。她坐起来,朵咪伸出手撑扶她的背。
克莉不解地皱眉,她的脚好暖和。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有个燃着火的小火炉出现在笼子的角落。
“嗯,”朵咪低语。“有人给我个小火炉。我问过好几次能不能拿个火炉给你,可是守卫就是不准。不知道是谁给你这份礼物的?还有毯子?可能是苏格兰人送钱给国王让你过得舒适点吧。”
“告诉你别和囚犯说话。”守卫吼得更大声。
朵咪转头“那我怎么把她叫醒,你说呀,苏马?”
“反正你就是不可以和她说话。”守卫再次大吼。女仆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转回头。“你起得来吗?亲爱的?我带了汤和面包来,热腾腾的洋葱汤呢?”
“朵咪,”苏马严厉地说。“这是国王命令任何人不可以和她说话,这几个星期以来我告诉你好多遍了,可是你明知故犯,这可是违抗了国王命令的。”
“那就逮捕我呀,然后把我和她关在一起。”朵咪说。“那她还可以得到较好的照顾。你怎么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生病?我死去的丈夫也是个武士。可是他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在他眼前发生。”
“我只服从国王的命令。”苏马咆哮。
“噢。是谁吩咐给她火炉和⽑毯的?”
“一个刚来的伯爵,我不知道他是谁。”
克莉惊讶地抬头,湛蓝眼睛的天使战士⾝影浮现脑海。所以不是大天使米迦勒来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不久前站在她笼子前的武士。所以她看到他眼中的关怀是真的。
“嗯,真是个又好心又勇敢的人,有勇气违抗国王的命令。”朵咪转过头把手臂伸到克莉臂下扶着她站起来。“来这里帮我一把,小伙子,”朵咪叫着。“她虚弱得站不住,呢裙滑得像鳗鱼,甚至还没我小女儿那么重。”
克莉想直腿,却发现⾝体本不听使唤。苏马靠过来打开不比烤炉大的小门,不耐地说着。“把她扶到这里,我再抱她出去。”
朵咪扶着克莉向前走,苏马一把将她扛起放到肩上。朵咪在后面跟着。
“把她带到塔里。她走不了多远。还有记住她是位姐小,不是袋麦子。”
苏马把克莉抱在怀里,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仰看満天美丽的星斗。
苏马抱着她进塔里,穿过燃着火炬的阶梯,朵咪跟在后面,然后他在一个门前把克莉放下。
“在这等着,苏马。”朵咪领着克莉穿过门,然后离开让克莉解手,几分钟后朵咪回来。
“现在我们可以大胆的说话了。”朵咪轻声说着“你能想象我曾经认为他很英俊吗?他有一个像犹太面包那样的大鼻子,像熊一样的肚子,甚至连呼昅都像熊。”
克莉轻声笑了。她靠在墙上呼昅着长廊上⼲燥的空气,享受火炬的温暖,和背后古墙的坚实感。她恨死那漉漉的空气和冷雾。她的脚因多⽇的弯曲难以打直。一天中在塔里短暂的时间是她冬小麦里的天堂和慰藉。
“那该死的爱德华王。”朵咪咆哮。“那些苏格兰人还不来把你赎走吧?姐小?我很担心你的⾝体,真的,如果你再继续躺在笼子里就糟了。”
克莉想说话,可是突来一阵猛咳让她不能言语。
朵咪伸手抚平她的眉“你的咳嗽愈来愈猛了,还有一点发烧,热汤可能会有点帮助,我会要厨娘再多放些洋葱和大蒜的。”她叹息。“我真希望我能帮你。”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克莉哑声说道,热汤的确有助于她的喉咙。她早已丧失胃口,可是她強迫自己吃东西,因为內心还存有一丝希望。那个⻩金武士怜悯她。她祈祷他是个苏格兰人,被布罗派来赎她。
“朵咪!”苏马喊道。“把她扶出来!”
“再等一下!”朵咪喊回。“讨厌的女人,这么快就要你回去。”她搂着克莉的“天啊,你瘦得只剩骨头,躺在那里一定冷得像冰一样,那个火炉真是天赐的恩⻩。你还需要什么吗?姐小?”
克莉头摇拒绝。她还没开口要过任何英格兰人的东西,也不想要。
“不要吗?那我傍晚再拿一碗汤来好了。”朵咪说着,用力抱了她一下。
这个拥抱是如此的温暖,克莉不噤泪流満面。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如此碰过、抱过了。
“那他到底躲到哪去了?”国王怒吼。“上一次你们告诉我布罗在爱尔兰!”原本靠着墙漫想的盖文现在集中了注意力。
“布罗一定是朝西走了。”海奥利回答。“我想过去几个星期来,他都躲在西边的小岛上,邓克南对他忠心耿耿,我怀疑他只要有机会就会去加利克和盖勒威。”
“现在?”爱德华怒喊。“在这种冬天?”
“是的,陛下。靠近爱尔兰那边的苏格兰冬天并没有像现在这里这么寒冽,想旅行是可行的。”
柄王点点头“布罗在加莉克的领地已经被我们占领了。可是那边的人对他还真是相当忠心。不过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布罗到哪都找不到支持者。”
“是的,陛下,我们几乎占领了盖勒威和艾索尔上的每座城堡,现在我又占领了罗登堡,只要布罗在那里出现,很快就会被逮到的。”
“几乎每座城堡,你说。”
“我们有金格堡,您知道的。不过…”
“哼,我知道。我还把金格堡给了傅盖文。”爱德华看向盖文。
“金格堡?这个人?”奥利惊愕地重述。
“这座城堡曾是他伯⽗的,”爱德华开口。“盖文,我要你评估一下金格堡的状况,然后让奥利从罗登堡派些武器和士兵给我。”
“陛下。”奥利说道。“金格堡离罗登堡并不远,我有能力掌管两个堡的。”
爱德华淡淡地看了奥利一眼。“你质疑我的命令?”
“陛下,这座城堡还没准备好让守卫进驻。”
“那就由傅盖文执行这项任务,然后他会加⼊你们寻找叛军的阵容,愈多城堡被攻下,苏格兰人就更了解谁才是他们的主人。我会回到场战直到我死为止,你们都是我在苏格兰最得力的助手。”
“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仆人,陛下。”奥利回答。
“我曾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服征苏格兰!”国王一拳重重捶向桌面。“不达目的我绝不停止。我要你戟,杀掉所有反抗的人,直到布罗被打败,苏格兰落到我手里!”
“陛下。”盖文开口“命令你的战士毫不留情的杀戮等于宣布你毫无悲悯之心,这种誓不两立的死战对邦是没有好处的。”
“这是绝对必要的措施。”奥利驳道。“苏格兰人天叛逆,需要好好管教。”
“他们会反抗得更凶的。”
“抵抗只会起我的服征感。毁掉一切不该有的,我要看到苏格兰臣服在我脚下。”
“是的。陛下。”奥利満脸森冷地说。盖文了解他,他就像其他许多的英格兰武士一样成了爱德华的杀人机器,和国王一样热切地想服征、残杀苏格兰民人,而麦克莉不过是战争里的胜利品,他该怎么技巧的说服国王释放她?
“陛下。”盖文说道“克雷蒙教皇非常关心你对苏格兰的政策。他要求主教们私下向他报告。”
“我知道,他在信中提过。不过他也提到要把布罗和他的支持者从基督教除名,所以这表示他并不是完全不赞成我的做法的。明天就要进行这个仪式了。”
扒文点头。“教皇也有通知我要提醒如果您再施行如此暴政,您也会被除名。”
“我不会放手的。安抚罗马教皇的任务就给我的大使去办。”
“那么,陛下,请容我提供一个让教皇信任的建议。”
“怎么说?”
“您把傅亨利的遗孀囚噤在卡里堡…”
“嗯,她承认叛变。多年前她曾经欺骗了我。可是去年夏天她趁她丈夫外出时偷回了城堡。亨利竟然得围攻自己的家才能吃到晚餐!炳!事实上她把他杀了。”爱德华沉沉说道。“所以我把她关在那里,让苏格兰人看看背叛我们的下场。”
扒文倾⾝向前说道“陛下,我建议您重新考虑她的境况。那女人病得很重,因为政治原因把一个贵族关到笼子里是一回事,让一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磨折至死又是另一回事。”他停了一下“而且是在法国主教面前。”
“别再兜圈子,你想说什么?”
“她就要死了,让我把她带到修道院去。”
“如果死神来拜访我,我恐怕连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都没有办法。”爱德华皱眉。“不过那些主教的确在这里…”
“另一方面,陛下,请留心她的名字。”
“嗯?克莉?喔。”爱德华思索着。“主教们是不会忽略一个叫克莉的囚犯死亡的消息,尤其是在耶雷死后。”
“完全正确。陛下。”盖文答道。
“陛下!”奥利打断。“你宣称苏格兰女人必须处以男人同样的刑罚。我是依照您的命令捉到她的。”
“奥利。”爱德华吼叫。“你从她那里打探到金子蔵在哪了吗?”
“金子?什么意思?”盖文皱眉。
“传言说金格堡里蔵着宝蔵。”爱德华回答。“还有支持苏格兰国王们的物资。”
“噢!”盖文突然了解爱德华为何如此重视金格堡的原因。
“那个女孩拒绝说出宝蔵地点,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待她了。如果她真的快死了,我就再去问她一次。”
“找出事实真相!”爱德华怒声说道。
“陛下,容我提醒您罗登堡离那里不远。让我接管金格堡,我会翻遍那里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奥利说着,完全无视盖文的存在。
“盖文将负起搜索的任务。盖文,我的侍卫长会签发一张领地所有权证明给你;至于那个苏格兰子婊…”他皱眉“你确定她快死了?”
“她非常非常虚弱,陛下。是肺炎。”
爱德华摇头摇。“我受够了从罗马来的那些炮轰我的信,还有一直要我告解的要求,把她带出来关到修道院里直到死。明天我就签发命令释放她,不过…”
扒文礼貌地皱眉等着。
“在她死前我要知道宝蔵在哪里。不管苏格兰人在金格堡蔵了什么。那些全都属于我。”
扒文皱眉。“我会尽力的,陛下。”
“更积极一些,你告诉她只要说出来,我就原谅她。”
“我这么对她说过。”奥利打岔“结果她拒绝,还打了我一巴掌。这女人是个泼妇。”
“你该更用力磨折她的。”国王骂道“或是用更好的办法…对,魅力!女人都无法抗拒甜言藌语。”
“她连自己的丈夫都没说。”奥利辩道。
“亨利是个好战士,可是对女人却不在行。你也一样。”爱德华唐突地说。“不像盖文,没有女人逃得过他的魅力。”爱德华胜利地拍着桌子。“上帝!炳!”
“陛下?”盖文略有领悟地问着。
“盖文,去赢得她的信任。用你的魅力惑她。让她说出宝蔵所在。必要的话你可以娶她。”
“陛下,她就要死了。”盖文的话从牙关间挤出来。
“那就快点!你将是个很有钱的鳏夫。”爱德华微笑。“说服她必须对她挚爱的丈夫透露宝蔵的所在。”
“陛下,我会让她知道如果她不说。她会被教会除名,会死得很惨,下地狱的威胁会让她松口的。”奥利建议。
“她到死都会恨你的。我想,盖文会娶她,用甜言藌语让她招出事实。”爱德华快意地微笑。
扒文咬紧牙关,直到下颚疼痛。爱德华一点也不在乎那女孩所受的磨折,也不在乎他会在一星期內再度成为鳏夫。国王只想到他的战争,他对权力、土地、财富永不満⾜的贪婪,和对苏格兰人冷酷的憎恨,他甚至任意摧残生命,不管是英格兰还是苏格兰人,只为达到服征苏格兰大地的目的。
他看到已然酒醉的国王,心知爱德华的命令随时会变。
“盖文,”爱德华狡猾地看着他“你曾经就要背叛我,现在别再背叛我了。”
“是的。”盖文紧咬下,低头表示服从。他锐利地看了一旁的海奥利一眼,转⾝离房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