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森森的丛林中,朱慈暖没命地狂奔,満布的荆棘扎烂了她雪⽩的⾐裳,⾝着金⻩服饰,以发覆面的人,手提泛青光的冷剑朝她刺来。她浑⾝是伤,在呼啸的风雪中艰难地奔逃。
一路所见,净是不甘心的面孔,有⺟后、郑贵妃、坤仪公主,还有断臂的长平,她们寒着脸,冷笑地向她,嘴里发出凄惨的呼号…
“你不能留…”
“皇儿跟我们走…”
“何苦生于皇家…”
狰狞的面孔近,她想叫,喉间却哽住,四周是教人惶恐的黑暗;她想逃,却不知该往何方。
失望间,道路的尽头亮起一抹光,退了呼号的人,她像路的孩子找到归途般,举起颤巍巍的脚步,往那光亮处而去…
扁亮包围着威武的将军,那人一⾝的⽩,绽着温暖的微笑,踩着坚定的步伐,伸出有力的手臂,朝她泪流満面的轮廓抚来。
她紧紧地握住那双手,那双手也紧紧的握住她,手底的温暖直注⼊她灰冷的心,她再也不要松开。
然而,不知何故,那双手的主人却在瞬间变了脸⾊,恻恻地冷笑,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你别走!”朱慈媛惊叫着醒来,一⾝的汗。満脸的泪。
她大口大口的着气,想着梦中的情景,以发覆面者分明是⽗皇,想起他凄凉、无可奈何的死亡,她不噤悲从中来,再度掩面痛哭。
屋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她惊得缩成一团,那声音使她想起李⽩成兵马攻城时的情景,她捂住耳朵,浑⾝颤抖地抱紧⾝体。
过了很久,喊杀声始终没有进,朱慈媛这才想起自己目前⾝在敌营,那声音自然是清军发出,他们正在演练。
乏力地下,透过半撑起的木窗,她看见了一支雪⽩⾊、剽悍凌厉的队伍,在屋外的林间迤逦散开,或持弓箭、或执长、或握大刀,随着⾼举的令旗,或冲或杀,整齐划一,一看就知道是支训练精良的劲旅。
他们的阵仗牢不可破,气势坚不可摧,对比驻扎在皇城的军队,城未破而先溃散四逃的状况,朱慈媛不噤折服,心中因而生出挫败的怅惘。
举令旗者正是多尔博,一⾝可与⽇光争辉的耀眼将袍,浑、⾝透着导领者的威仪,端坐在火红的马上,指挥若定。
一阵感慨,朱慈媛拉下抵窗的木,转头生闷气地坐在桌边,一会儿又在屋里不安地踱步。
怎么才能逃走?屋外杵着两名⾼大的士兵,不用说,当然是监视她的。
由⾝处的环境看来,应是座遭主人遗弃的庄园。京北城內外,多的是这种地方。大家都往南逃,因为清单的势力要伸展到南方还要一段时间,想来,前明的军队应该集结在南方,重整势力,准备反扑回京北,她应该设法往南。问题是,她要如何自严密的控监中逃走呢?
她咬着,指甲放在嘴边轻咬,费力地思索着。
多尔博在此时被两个人撑进来,荣太嬷嬷神⾊紧张地跟随其后。
他是怎么了?刚刚还神采飞扬、意兴风发呢!现在却脸⾊惨⽩、手抚口,五官痛苦地扭曲着,遭到袭击吗?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啊!
她扮乖地缩在边,两手轻绞,不动声⾊地默默观察。
他们扶他坐下,荣太嬷嬷飞快地开解他牛边将袍,除去缚肩的⽩布条,露出口靠肩膀处肿、瘀青、化脓溃烂的一个⾎窟窿。
看起来是箭伤,旧伤复发,似乎很严重。
看他痛苦的神情,她在心中暗喜,这是报应!
“嫒儿,你过来!”他森森地命令。
她一惊,以为带笑的角被发现,正迟疑着,荣太嬷嬷向前扯起她的手臂,耝鲁地把她扯到多尔博面前。
多尔博抬起她的手,让她触摸自己化脓的伤口。
朱慈媛一阵呕心,不忍目睹。
“认得这伤吗?”
“啊?”
多尔博箝住她的双颊,将她拉向前,她注视前的伤。
“这伤…”他着痛苦的气,眼神不失锐利地看着她“你给的,所以你必须伺候我一辈子。”
哪有?什么时候?她一脸无辜。
多雨博施力,她眯起眼,怛觉双颊就要碎裂。
他恶狠狠地醒唤她的记忆“记得吗?一年前,在云石庵后山,你曾放箭伤过一名男子。”
呀!她杏眼圆瞠,想起来了,难怪她总觉得那双眼面,原来是他!
“一年前,我在京城卧底,碰上你这凶神恶煞…唔…”他急遽气,夹着几声咳嗽,目光不放过地斜视她,仿佛恨不得一口将她呑了。
荣太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迅速拿出一个厚重的木盒打开,里头的瓶瓶罐罐发出刺鼻的味道,她纯地把一瓶又一瓶的葯倒进碗里搅拌着。
“贝勒爷,您先别说话,先到上躺着,葯很快就好丁。”
“你…”他的眼神在涣散,握住朱慈嫒双颊的手,很明显的失去力道,脸⾊忽青忽⽩,看来似乎很痛苦。
当然啦!她向来与毒为伍,箭头上少不了要抹毒,中她的箭,还能存活下来,算是奇迹,不过,多尔博求生意志之坚強可见一斑。就像现在,明明已经快失去意识了,微弱的目光,还是很吓人。
她可惨了,落在他手里,瞧他的眼光,像要将她生呑活剥似的。
多尔博垂落的手,滑落在她肩头,力道还是⾜以让她紧蹙眉头。
他咬牙自齿间挤出话来:“这伤…磨折我一年多+每当它发作,我就想起你。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罗刹,我要你付出代价,要你服侍我一辈子…”尾声低,他已呈现半昏状态。
“快,扶上去!”
荣太嬷嬷叫着,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起多尔博,将他放在上。
荣太嬷嬷捧着葯,小心翼翼地涂抹上去。
多尔博不耐地挥开。“让媛儿来。”
荣太嬷嬷转⾝喝斥还在桌边惶惑不安的朱慈嫒“还不快过来!”
她向前,接过葯碗,笨拙地把葯一层一层地抹上去。葯似乎有镇痛的效果,因为他扭曲的表情逐渐平缓,一双眼半睁着,出复杂的光芒。
他面无⾎⾊的脸,显得十分脆弱,朱慈媛不噤为她加诸于他⾝上的痛苦感到一丝愧疚。
“很痛吗?”她不忍心地悄声问。
他冷笑,那让人光火的、⾼深莫测的神情再度出现于他苍⽩的脸上。
“你记住,我现在所承受的痛苦,要你加倍偿还!”
她一颤,抹葯的木匙抖落在碗內,冷汗自背脊滑下。难怪说她不是俘虏,原来是想亲手磨折她,想着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她眼前不噤一片黑暗。
她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走。
夜里,她来回不安地在屋內踱步,了会儿看着屋外不明的星月,一会儿又凑到前,盯着多尔博睡的脸孔苦思。
明亮的双眼绕着屋里的陈设骨碌碌地打转,多尔博的弓箭挂在墙上,一看就让人气馁,那么庞大的弓箭,别说拉弓,捧都捧不起来。
再看到置于桌上的那把剑,又回头瞧瞧他苍⽩可怜的脸⾊,要亲手杀他,她心中竟隐隐不忍,怎么说,他总救过自己。
目光停留在微弱的烛火上,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就是火!趁失火或许可以逃出去。这样想着的她,一边观察着多尔博,一边以⾝体接近桌沿,挡住烛火,手绕到背后轻轻一拨,烛台倒下;为了怕它烧不起来,她把荣太嬷嬷摆在桌上给她替换的旗装拉到火苗下,一会儿,焦味四溢,眼看差不多了,她扯嗓大喊:
“失火了,失火了,快来救火!”
丙不其然,守卫的士兵眼里只有他们至⾼无上的贝勒爷,本没有人注意到闪⾝夺门而出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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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命地朝黑暗的山林奔逃,直到认为自己应该全安了,朱慈媛才敢回头张望。
气吁吁,拍抚着口,想到自己得意的杰作,她忍不住満腔的笑意,掩着嘴,咯咯娇笑起来。
笑够了,她才勉強直起⾝,双手叉,朝来时的方向咒骂:“烧死你活该!”她把玩着荣太嬷嬷帮她梳理的小辫子“谁让你用鞭子菗我!”
随即想起,那一点小火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应该⼲脆把火苗丢到他⾝上才对,不过,那样又好像有点忍残。唉!懊恼地低咒,她⼲嘛觉得自己忍残,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以前还会因为这样而觉得很快乐呢!
可是,这一次,怎么不是快乐,而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再看一眼来处,心头隐约不安,他的轮廓強悍地霸住自己脑海,怎么也挥不
曾经,他是那么蛮横地闯⼊自己的生命,在內心深处掀起大巨波澜,然后骤然离去,像雪融一样消失无踪,留下一团不知所措、爱憎难分的情绪。
曾经,她在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感觉自己生命里出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引起她前所未有的趣兴,才兴致地想要探索时,那东西却不见了。
不见了!那个人毫无道理的来,又毫无道理的消失。她忘不了那轻鄙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只是心底,自剖望再见上一面。
如今见上了、看清了,竟是敌人…夹着报复而来的敌人!她不得不忍残。
她咬着,坚定自己的意志,他必须死!他死了,心中那一点因他而生的暧昧情悚也就死了。
意兴阑珊地扭头举步、抬眼四顾,不噤讶然失⾊:这森的场景,真像梦境里所见的;断续传来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发出的,似哭似笑,使人背脊发你,连呼啸的冷风,都像嘲弄似的绕着她打转。
不能退缩,她要像个平民百姓一样地活下去!
四下张望,往哪儿走呢?
想想又是一阵怅惘,以前骑马坐轿,总有个明确的方向,她哪晓得有一天自己会置⾝荒野,茫然不知该往何处?
呼!呼!呼!咦?这声响怎么有点像她的青蛇鞭在空中挥舞的声音?背后一阵发⿇,強烈的存在感袭来,这感觉有点像是…
啪!她浑⾝⾎凝结,不敢置信地看着鞭子菗到她刚转过来的脚尖前,卷起几块污泥,噴到她的⾐服上。因为过度震惊,她只能双目圆睁,像尊雕像地看着他。
多尔博从容收鞭,月光下,他剑眉森地扬起,五官紧绷,锐如鹰隼的眼,泛着杀人的冷光。
实在教人难以相信,他居然还能骑马追到这里,他的⾝体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脆把烛台丢到他⾝上。
咱!又一记鞭子挥来,准确地卷住她的脚踝,将她绊倒拖到了他的马蹄前。活似老鹰捉小。他提着她的背,将她丢在马鞍上,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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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打了!会死人的。我以后不敢了…”
朱慈媛抱头在屋子里四处鼠窜,鞭子没方向的菗来,力劲之大,竟使得桌脚应声碎裂。她额冒冷汗,一方面庆幸着躲过那一鞭,一方面又在心底不断诅咒:这力道,哪像一个受伤的人所发出的?“我要让你刻骨铭心。”多尔博狂怒地嘶吼,炮火集中向朱慈媛躲着的桌子。
她缩成一团,⾝上好几处被鞭着,火烧般的痛,把她的眼泪大把大把地挤出来。
鞭子的刺响声在桌子周围不断响起,她不知这不够坚固的东西还能保护她多久?她绝望地想着:再中个几鞭就要真的去见⽗皇了。
忽然,鞭响止住,过了很久,都没有再挥过来,也没有脚步离去的声音。她好奇地自桌边探出小脑袋,从地板开始慢慢地往上看,看到多尔博着黑靴的脚,再往上,看到倚着墙壁手抚口、咬着牙表情痛苦的他。
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觉他好像真的很难过,眉⽑纠结、脸⾊苍⽩,一阵不忍,她小小声地问:“你还好吧?”
他抬眼,眼中闪过一抹怒火,鞭子倏地菗来,她机伶地缩头躲过。
呼,好险!千钧一发。
她气不过地伸出头来朝他大喊:“臭鞑子,我是好心耶:不然你去死算了。”
啪啪啪!一连三鞭,又被她机伶地躲过,那力道已经明显减弱,看来他是強弩之末了。
朱慈媛鼓着双颊,气呼呼的谩骂:“这对你有什么好处?生气只会让你的伤口恶化,如果真想杀死我,⼲脆叫人来把我拖出去砍了不是更快?我看哪!你就是不够忍残,你应该像当初我对你那样,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本来是打算一箭死你的,谁知道我箭法不精准,偏了,现在都不知道有多么后悔。你要是死了,我就不用躲在这个桌子底下。”
她稍顿,听见多尔博急遽的息声,她乐得讽道:“那伤口很疼吧?活该!谁让你遇上我,人人避我唯恐不及,你偏偏送上门来,那一箭你不死,实在是你的灾难,注定你要为那两耳光付出一辈子的代价!你说的没错,我貌美心丑、心地忍残,那你又何必救我?救了我又不马上把我杀死,留下来当祸害?说来说去,你其实是喜我对不对?”
听见多尔博倒菗口冷气的声音,她实在很想看看他的脸⾊可有被说中的错愕,但她终究没有探出头,只是尽全力用言语攻击他。
“你不应该喜我的。”就像我也不能喜你一样。她神⾊一黯“因为我们是彼此的敌人,我恨不得你死,你也应该恨不得我死才对!”
话声甫落,她即听见靴子拖动的声音,显然在向桌子靠近,她吓得全⾝蜷缩。桌面传来沉重的声响,他耝重的息⽩头顶上方传来;她闭上眼,以为这次一定会被拖出去,但是,过了很久,她只听见息声变得更混浊耝重,却不见他有进一步的举动。她忍不住探出头,看他手肘撑在桌面,⾝体弯曲,前的⽩袍被鲜⾎染红了一大片,缓缓滴垂下来。
他眼中燃着可怕的火焰,握鞭的手轻颤,显然还在运力,如山的⾝体,似地震般晃动,眼看着就要昏厥,朱慈媛冲出去接住他。
“你…”他紧紧掐住她的肩膀,还想说些什么,刺心的痛终于把他的理智夺去。
“多尔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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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博整夜昏,大多数时候是在叫着朱慈媛的名字,时而含愤怒,时而酝酿深情,夹杂着短促低急、她听不懂的満语。
朱慈嫒一边窘迫地被握紧着手—边担忧的看着发⾼烧的他。
荣太嬷嬷端着刚熬好的葯汁进来。
“嬷嬷你看,他会有生命的危险吗?”
荣太嬷嬷目光一沉,严厉地低斥:“你巴不得他死是吗?他死了就拿你殉葬厂
她生气又委屈地抿,天地可鉴,这一次她没有诅咒的意思。
“这伤拜你所赐,贝勒爷真该一剑杀了你!我就不懂,他⼲嘛还奋不顾⾝救你?自己旧伤还未痊愈,又弄得満⾝新伤。”
朱慈嫒暗自庆幸,幸好当初的不是这満月脸的女人。多尔博看似残暴,但是到具则为止还不能算是真正伤害她,更何况,他也的确救了她。倒是自己,给了人家一个大伤口,还拼命在伤口上撤盐。想想,不免愧疚…
她本来还不知道,现在看到半⾝⾚裸的他⾝上有多处擦伤,才晓得原来是当初为了保护她造成的,他用⾝体代替她被锐利的岩石切割,才换来她的毫发无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喜她呢?还是纯粹只是想让她活着,好待以后慢慢报复?
荣太嬷嬷将葯汁喂人多尔博嘴中,苦涩的汁触喉,他下意识地咬牙抗拒,葯汁顺着嘴角流出,荣太嬷嬷忧心仲仲地再试第二次,结果还是一样。
“我来吧厂
她接过手,先含了一小口,俯⾝撬开多尔博的,徐徐将葯汁导人,这样一口接一口,终于把一碗汤葯喂完。
荣太嬷嬷接回葯碗,不太放心让她待在受伤的多尔博⾝边,又不敢自作主张让士兵把她押起来,只好恫吓道:“你给我好好地照顾贝勒爷,我随时在外头盯着,你要是敢轻举妄动,就把你剁成⾁酱厂
没有心思去理会荣太嬷嬷的恫吓,她专注地看着多尔博,毫无⾎⾊的脸看来可怜的。她擦去他边多余的汁,拇指停留在他好看的嘴角边;他有张英俊的脸,尤其像这种时候,五官有种沉默的魅力,令她忍不住癌下⾝去,在他的角轻啄。
“喂,你可要好起来,如果你真的死了,有点可惜。”
多尔博在意识模糊间微微睁开眼,脆弱的目光与她相撞,一阵脸红心跳,她慌张地收,却被他的大手庒住脑袋,主动变成被动。
他住含两片,恣意地狂吻,意识模糊地想要占据这片柔软,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梦也好,现实也罢!他要服征她,他要这的主人永远臣服于他。
但,更強大的力量把他的意志摧毁,在坠⼊黑暗前,他強制地低喃:
“你不许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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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上多尔博苍⽩的轮廓,他缓缓睁开眼,困难地撑起⾝,意外地发现了伏在榻前的朱慈嫒。她睡容静谧安详,自己的手正紧紧握着她的柔荑,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摆在他前。
心中一柔,一睁开眼就看见她的感觉很奇妙,那缓缓自部腹升起、如细虫啃啮的感觉,竟如藌般香甜。昨晚她照顾自己一整夜呢!
低柔的目光,俯视她沉睡的脸,这个漂亮又刁钻的昭仁公主,今他爱极又恨极的小恶魔,是那么神气活现地闯进他的生命,她是带给他美丽又痛苦回忆的女罗刹。
他永远难以忘记,马上英姿发,眉目如画、圣洁胜雪的她,以及一边绽放纯真笑靥,一边却忍残杀久的她。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兼有天仙般的面容与魔鬼般的心,两者还恰到好处地合于她⾝上。他讶异、震惊于这样的组合,忍不住想要服征,一窥究竟!
在她打动他的心之前,他曾是个森冷漠,对所有女子抱持敌意、莫名憎恶的人;除了两宮太后外,任何女子都进不了他的眼。
这与他自小便被带离生⺟⾝边有关。
多尔衮的正宮福晋,人称小⽟儿,因为与孝庄太后大⽟儿有七分酷似而得名;纵使如此,多尔衮却没有将心思转移到她的⾝上,还是一心一意地痴恋着一见钟情的大⽟儿。
这位小⽟儿,悍妒异常,多次趁着多尔衮征战在外,将侍寝过的姬妾遣走,甚至強迫已孕怀的姬妾流产,而她自己则除了东表格格外,再无所出。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她自哥哥那里领养了一个孩子,希望多尔衮能多加栽培,作为⽇后袭爵的继承人。然而多尔衮却以那孩子资质驽钝、不善骑、格懦弱为由,始终都将这个养子排斥在外,自己却秘密的与弟弟多铎议定卜将其中的一个孩子过继。
当小⽟儿得知这个消息时,曾经连着几天大吵大闹、不吃不喝,以议抗他的决定,但多尔衮却一反平常惧內的形象,硬是将多尔博自豫亲王府带回,并且带在⾝边亲自教调。小⽟儿眼见更动不了他的决心,⼲脆化明为暗,处处挑剔、百般刁难幼小的多尔博。
她打自心底痛恨这个将来会承袭睿亲王爵位、接管府中一切的多尔博。当多尔博凭着自⾝的聪颖赢得多尔衮全部的心思以及两宮太后的垂爱时,她更加怨愤,而将憎恨的心情不时地发怈在多尔博⾝上。
自小离开生⺟,在睿亲王府又得不到⺟爱,孤立无援的环境养成多尔博一⾝的冷僻他对人的态度总是冷淡得几乎不近人情,对女更是没来由地反感。他不许任何女侍靠近他,对于那些对他心存好感、甚至大胆示爱的格格们,更是深恶痛绝。他最喜从那些⽩以为是的格格们脸上,看到挫败、受污辱的表情,那让他产生报复的感快。
昭仁公主是他第一个拿正眼细瞧的女子。
他曾经因惑地思索着她在他封闭的心里引起的变化。
她飘忽的美和恶毒的心挑起迤⾼度的趣兴,让她臣服变成一种挑战。这种挑战后来变成无法言喻的浓烈情感,令他着了魔般地喜上她,一心一意想人关寻找她。
现在,她就在自己⾝边、在自己眼前,一样的娇俏可人,让他又爱又恨。
他不会跟她成为敌人,更不会如她所愿的死去,他要想尽办法让她臣服,即使那代表她必须受些磨折,而自己也必须忍受同等程度的心痛。
一声清亮的鸣,惊醒了朱慈嫒。
发觉被握住的手,她尴尬地想收回,他却施力紧握,带着深奥难懂的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她发现多尔博严肃的脸其实十分年轻,苍⽩的面容使他变得比较可亲,不再紧抿的嘴角带着些许稚气,眼神不复凶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內敛的狂热,这今她大感困惑。在他幽邃的凝视下,她不噤双颊配红,口狂跳。
她微窘的脸⾊,像贴上两片娇美的瓣花,让人心生爱怜,但他可不打算给她爱怜的目光。收敛神⾊,多尔博换上惯有的沉。
这样沉默不语、⾼深莫测、喜怒难分的多尔博最是令人害怕,她不由得垂下眼,惶惶难安。
他低头,如猎鹰俯冲般,瞬间覆上她的。
狠狠地、狂暴地,带着惩罚与磨折,有时又是让人惑的温柔,他将自己对她爱恨杂的情感,一古脑儿倾泻出来,直到几乎透不过气,才猛然放开。
这一吻,深沉冗长,既狂又柔,是警告也是在宣扬他不可任意违抗的权威。
她以为这算是惩罚,然而他低沉的目光暗示着这只是风雨的前兆。
“啊…”在意味深长的注视之后,他猛然擒住她的颈项,狠狠地昅,在他放开时,已经成功地使那里出现⾊泽鲜红的烙印。
她皱眉,抚上那微微刺痛的部位。
他目光一凛,示意她移开手,然后再度吻住,轻柔地熨贴,⾆头一次又一次滑过,恩泽遍及她的脸颊,以及她敏感的耳后。
他轻易搅她规律的呼昅,使她意情、如痴如醉。
然后,他突地松开了她,眼中燃起凶暴的光芒,嘴角扯着忍残的冷笑,⾼呼:“来人,把她绑在对面树林,找四个人看住她。”
如冷⽔当头浇淋,她自热烈的情绪中惊醒,看见他一脸轻蔑,相对使自己的陶醉变得可笑,恍然明⽩他的吻不过是另一种层次的羞辱,她愤怒地晕红了双颊。
“你竟敢这样对我!”
他不慌不忙地反驳:“好说,我这还是向你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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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与树为伍,除了⽔,多尔博什么也不给朱慈媛。刚开始她还能不住口地咒骂,到最后,竟是连呼昅都觉得没力。
风雨折损了她的容颜,并没有挫了她的锐气,当她低垂的视线触及缓缓行近的⽪靴时,奋力抬起的双眼,还是涌现惊人的倔強。
“看来你似乎永远不懂得妥协。”
多尔博亲手解下绳索,她娇弱的⾝子疲软地往前倒,刚好倒在他怀里,他打横抱起。
“如果…”她凑近他耳边,费力地诅咒:“你还有机会落在我手里,我一定刺你心、剥你⽪,把你丢进锅里烹煮…”
“哈哈哈!”多尔博不怒反笑,笑得畅快写意。“很好很好,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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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地喝完一大碗粥,朱慈媛脸上又恢复虎虎生气。
多尔博在桌边托腮看她,満意她很快恢复神采飞扬、略显跋扈的样子。
“把这换上。”多尔博把早已摆在桌上的⽩⾊行装递给她。
她捧住,略显迟疑。
“要我帮你换?”
当然不是,她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多谢!我自己会来,只是…”她顿了顿、清清嗓子,换上另一种口气“本公主换装,你得先回避!”
“公主?”他眉⽑一扬,诧异问道:“哪来的公主?”
她娇叱:“当然是明朝公主!”
多尔博恍然大悟。“是吗?但明朝不是已经亡国了吗?”
这话,正好刺中她要害。“你!”
他敛容正⾊,语气很重地道:“朱慈媛,至⾼无上的昭仁公主,我劝你千万记住,自三月十九⽇那天起,你就成了一个平民百姓。”
她被怒,很自然地抬起手臂又要打人,却被多尔博接住反扣,痛得她冷汗直冒,不服气地嚷着:
“我告诉你,蛮夷之邦,难为华夏之主,我们迟早要把你们赶出关外去!”“说的好!为了彻底让你们死了这条心,我们现在就要南下,踩平你家山河的每一寸土地。现在,你给我乖乖的换⾐,不要再我用鞭子了。”说完,他耝鲁地把她推向边。
虽然气愤,但她不会傻得再去讨打。转过⾝,她慢呑呑地开解⾐裳,用光滑的背,对着多尔博。
多尔博哪能容许她这样,轻松地将她扳转过来。
“喂!你…”“你以后必须习惯这样。”
她懊恼的呻昑,又是一种必须习惯的习惯。
在他灼的目光注视下,她艰难地换完行装起⾝。
多尔博又看见昔⽇那个英气人、淡雅如仙的绝代佳人了。他忍不住擒住她的,一阵炽吻,良久,才不舍地松开。
“大军要往南了,你最好安分一点。”
往南!她眸中有着掩不住的惊喜光芒,这代表逃离的机会大增。
多尔博洞察地冷笑。“你最好打消逃跑的念头,现在外面这么,待在我⾝边反而比较全安。”
她暗暗冷哼,本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