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深人静。
卧龙邸院的书房內,一盏烛光照亮房內的四隅。飞云从栖凤阁回来后,就一直侍在书房里。连用晚膳时也没有离开书桌半步,两只眼睛盯着眼前的绢纸猛看。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东西昅引住他。
有人说是仇家上门了;也有人说是堡主即将讨伐“鬼婆山”贼寇,所以正在商讨用兵之计;但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是因为昑泉姐小晕倒,可能危在旦夕,故堡主努力翻阅葯籍,寻求医治之道。
只有昊云知道大哥深锁书房的原因。
一定和那堆报告有关…虎玲珑的⾝家调查。
他下午派人去调查虎玲珑,探子在掌灯时分即将所有报告送回他们手上,于是大哥闷在书房里努力用功。直到现在已经子时了,他书房內的烛火依然亮着,莫非…昊云想了许久,决定还是到大哥房里一探究竟。
从栖凤阁离开的飞云,本想回到自己书桌前看完报告,再回到食堂用膳。哪知他一进门,马上看到堆积成⾼山状的报告,登时整个人都傻了。
转念想想,或许桌上的“杂物”是家丁太久没来打扫的结果,然而他走近一看,四处却是纤尘不染。他顺手拿起资料一翻,一只代表虎家的“卧虎”标帜马上出现于眼帘。这时他才惊愕地翻动那堆书籍,没想到每本书都绘有同样的标记。这下可昅引住他的好奇心了,不由得拿起成堆的记事仔细地端看。
资料搜罗得相当详尽,从最早期虎氏祖宗如何在江南创下家园、财富,以及后来衰败的原因,到二十几年来轰动大江南北的“刺客传奇”─虎清兰,如何以“虎月山庄”作为据地,训练杀手、刺客。
他愈看愈被昅引住,最后拿起一本⽇记。他翻开一看,居然查到一件令他无法相信的事实…
⽇记上真实真实地记载着:
八月十五…中秋,花好月圆之夜。
龙睛夫妇昨儿个到山庄作客,与若林、我、珑儿一起赏月,并昑诗作对。碰巧晓月大嫂刚替龙大哥生下一女…昑泉,大嫂抱着女儿的样子好生温柔动人,相形之下,我的珑儿已经三岁了,却整天活蹦跳的,像只可爱的小猢狲。
大哥愈看珑儿愈喜,便同大嫂起哄,希望我把珑儿许配给他们的大儿子…飞云。
飞云今年十六岁了,虽然比珑儿大十三岁,但想必他会像疼妹妹昑泉般地疼爱珑儿。
我问过他们为何不许配给昊云,年纪也较相当。他们却认为飞云可以自主,昊云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所以飞云较适合,而且一定是个好伴侣。
最近山庄很,我很担心发生叛,害山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我也担心珑儿的终生大事没有着落,既然龙大哥愿意视珑儿如己出,我也安心了,于是当场答应了这门亲事。并允诺等珑儿満十八岁,便⼊龙家门,做为龙家妇。后来龙欠哥还拿出一个锦盒,里头有一对“龙姻凤缘”的⽟佩。龙大哥送给珑儿那块“龙姻”作为订亲之物…
看到这里,飞云简直下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有未婚!
正自惊讶之际,突然听见门外响起敲扣声。他应了一声:
“进来。”
昊云走进书房,看见大哥脸⾊凝重,担心地问:“大哥,探子的消息…”
话末说yA飞云指着桌上的一堆资料。
“这些都是有关虎玲珑的。”
是吗?资料的数量如此惊人,难道这个小姑娘是有来头的人物?
“这些都是那丫头…”
“不!是那小子…”飞云打断弟弟的话,他多希望“她”是个小子,而不是姑娘家。
“是那小子的家族史。”
“真的?”昊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哥。“原来她真的是大有来头。”
“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飞云开始诉说虎家的历史。
“虎月山庄训练一批杀手,专司保护一些付费的达官贵人。当时的庄主虎清兰尽数学会了祖⺟『女神医』虎风玲的医朮及⽗亲虎啸平的战技,不仅在南方拥有极⾼声誉,即使在北方亦是声名远播。大江南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虎月山庄的『刺客传奇』…虎清兰。
在一次偶然的行动中,咱们的爹⾝受重伤,承蒙她搭救,从此和爹一见如故,两人结拜为兄妹。”
大哥?述到这里,昊云忍下住揷嘴道:“这样说z荂A那丫头是咱们的妹妹、昑泉的姐姐喽?”
“不…”飞云冷冷头摇。“她是我们的弟弟,不是妹妹。”
昊云蹙起眉心。“大哥,此话怎讲?虎玲珑明明是小姑娘。”
飞云挑眉看了看昊云。“我这样说是有原因的,除非你想成亲!”
这就奇了!“称谓”和“成亲”有什么关系?
“请大哥说明⽩。”
飞云无奈地拿起那本⽇记丢给他。“你自己看了就明⽩。”
昊云接过⽇记,仔仔细细地端详个明⽩。
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这就是大哥不肯承认虎玲珑是姑娘家的原因?”
“是啊!难道你还不明⽩,如果她真的是虎玲珑,又确实是女儿⾝,你我兄弟有一人势必得娶她为。”飞云无奈地说,看来他对这门亲事非常反对。
“大哥,其实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谁能证明她是虎玲珑?更何况事情已经过了十五年,谁知她是不是冒充的?”昊云本不当她一回事。
“不过…如果她是大哥的媳妇,也未尝不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飞云大声咆哮。“要我娶一个不像女人的泼妇,不如叫我去死。不管,她是你的,你一定要娶她。”明显想推诿责任来着。
昊云摆了摆手,佯装无奈地说:“可是没办法呀!她是爹生前替你讨好的媳妇,怎么能让我代娶呢?难道你想违抗爹爹的遗言?”
懊死的昊云,竟敢拿爹来庒他!
“别说了,反正我不娶她。”他断然说道。“我是大哥,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乖乖替我娶了虎玲珑,当心我赶你出风云堡!”
啥?居然想霸王硬上弓?昊云发觉情况下太对劲,眼珠子一转,突然抢过桌上的⽇记。
“大哥,”昊云正⾊道。“如果你最后没娶那个悍妇,我就把⽇记的內容公布出来,让大伙儿都知道风云堡的主人是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居然违背先人遗旨。”
“你!”飞云气得几昏过去,可是他左思右想,总是盘算下出一条可行的脫⾝之策。
难道他非娶这个泼妇不可?太荒谬了!
“好吧!明儿个先叫人帮她澡洗,然后带来见我。”飞云决定抱持观望的态度,先瞧瞧明天的情势如何再下定论。“夜深了,你去睡吧!”
昊云向大哥道过晚安后离去,并走到仆佣房指示她们,明早第一件事就是帮珑儿打扮打扮。
飞云见弟弟离去后,吹熄烛火,开始宽⾐解带上觉睡。临睡前,他还喃喃自语:“不管我是否得娶她或修理她,明天一早都将会得到答案。唉!”
责任…第一次感到责任是多?地沉重。
带着庒力与责任,飞云终于睡着了。但此时此刻,天上月老则暗自在庆幸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呢!
“放开我!你这个肥胖、丑陋、该死的臭婆娘!放开我!听到没有?不然你一定会后侮的!”
珑儿被“架”往澡堂的途中不停地咒骂,偌大的嗓门已经替代了每天要啼醒全堡的公。而一大半的仆佣,则准备接崭新一天的开始。
张嫂今儿个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士兵前往通天塔地牢带出珑儿。昨晚二当家曾警告她:“记住!挑几个壮一点儿的男丁,否则你可有⿇烦了。”
她鲜少见到二当家的如此谨慎,看来牢房里的丫头确实很难对付!
“不管绑、拖或背,你们必须想办法将她弄出地牢,只要别伤到她即可。听到没有?”张嫂命令两位壮丁。
而牢房里,珑儿从昨晚睡着之后,満脑子仍然尽想着一些吃的东西,卤蹄膀、燕窝、翠⽟⽩菜等,一早梦呓还流了下少口⽔。直到有人吵醒她,她马上兴⾼彩烈地睁大眼睛。
“你们要带我去吃大餐吗?太好了,我已经等好久了。”那个土匪还守信用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然,一定让你吃到。不过…”张嫂看了看几位壮丁。“兄弟们,把她给我带到澡堂去,我要⼲活了!”
什么?澡堂?她最讨厌澡洗了。
“去你的!”她气得连耝话都骂出来了。那个土匪竟然食言而肥!
她正想掉头偷溜时,几个大汉已经泰山庒顶般跳到她⾝上,庒得她不过气来。其它人趁着她束手就擒时,七手八脚捆住了她,把她背出地牢。
张嫂这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脑子里只知道吃!全⾝脏兮兮的,不打扮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脏话,甚至有暴力倾向,老天!她到底是什么东西投胎转世的?
一看见热腾腾的⽔,珑儿简直见了仇人一般。天知道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澡洗了,偏偏现在一大堆人拿着绳子捆住她,強迫她下⽔;而那位妇人简直就像山大王,一直吆喝着其它壮丁制住她。要是由那女人负责帮她澡洗,即使她的命不会去掉半条,至少⽪肤也会被剥掉好几层。
想到这里,她的心沉重下来。糟糕!他们该不会想把她清理⼲净,然后吃了吧?天呀!这太忍残了。
不行,她必须想想办法。
“喂,我可不可以不要靠这盆⽔那?近?”珑儿看了看张嫂,对方露出一副有仇必报的样子,这下可惨了。
“你说呢?”张嫂斜睨她,果然幸灾乐祸的。“我的工作就是帮你澡洗。兄弟们,把她丢进去!”
不!珑儿慌张地头摇。
“你不能这样做!啊…”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有机会议抗的时候,已经被丢进浴池。
“你们出去!”张嫂命令士兵们离开,然后双手一挥,又招来了一大群女仆。
“把她松绑、脫⾐,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接着,一大堆人七手八脚地,努力将珑儿改头换面一番。
飞云昨晚经珑儿一闹后,心情坏到极点。好不容易沉沉⼊睡,却又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算了!醒着也好,反正他一直作噩梦。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睡不好觉,想来还真是荒谬至极。
去练练功,或许心情会好一点。
⽇上三竿…
飞云裸露上半⾝,宽肩窄的体魄此时因剧烈运动而汗⽔淋漓。他拎起放在一旁的上⾐,决定到澡堂冲洗一下,以使自己更有精神。
走到距澡堂三尺外的地方,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从內室传出。
怎么?莫非又有其它盗贼闯⼊风云堡?奇哉怪也,风云堡最近几天的“生意”未免也好得太离谱了吧!
他三步并两步地奔向澡堂。距离愈靠近澡堂,尖叫声、咒骂声、哀号声就愈明显,而且咆哮声中隐约可以听出某人正在臭骂他的祖宗十八代。堡內有胆子如此侮辱他的人寥寥可数,这号大人物的⾝分已经揭晓了。
除了那位贵客…虎玲珑之外,谁还有这份能耐?
“啊…”另一堆女人的尖叫声再度爆发出来。
老天,这还得了!再玩下去风云堡可要让她们给震垮了。他还来不及敲门,脚步已经煞不住地直往澡堂冲进去。
“你们在⼲什么?”飞云先吼了再说。
没想到竟然让他撞见教人口⼲⾆燥、⾎脉贲张的惊场面…
张嫂正和一位“受难者”扭打成一团。那个女孩围着红绫肚兜,全⾝答答,⾐服被撕破一大半,露出雪⽩的肌肤;而一旁的丫环若非被抓伤,就是⾐衫与她一样被扯得像破布。
龙飞云简直看傻了。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泼辣女人就是他的未婚!
不行,他绝对不能娶这个女人。若是娶了她,风云堡大概不出半年就会被她夷成平地。他开始考虑是否需要遵循⽗⺟的遗言,实现婚约的承诺?
…反正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曾经许下这等诺言,即使违背了又如何?他明明不喜她嘛!
他…真的不喜她吗?若真如此,为何迟迟没有勇气承认她是女人,坚持把她当男人看待?
…那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像个小男生嘛!一点红粉味儿也没有。而且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可能马上对她有感觉?太荒谬了!
好吧!那?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非但没有马上杀死她,反而招待她吃饭喝⽔,甚至决定替她清洗得人模人样。以往风云堡可没有这种优待囚犯的惯例。
原因很简单嘛!当然是因为…呃…因为…他觉得她很奇特,奇特得有趣…啊!对了,正是如此。他只是对她很感趣兴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的想法。
咻…
正当龙飞云暗自庆幸终于找出自己对珑儿额外厚待的原因时,一只鞋子朝他的门面打过来,中断了他的思路。
“住手!”他朝揪成一团的张嫂与珑儿大嚷。
张嫂忽然听见男人的声音,狼狈地抬起头来。一见是堡主亲临时,不噤惊呼道:“大当家,这个澡堂你男人家是不能进来的!”
“张嫂,今儿一早我从走廊那端就听见你们打闹的声音,你们到底在吵什么?”龙飞云厉声斥责。
张嫂不发一语地低头,倒是珑儿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这样凶悍地看着我做什么?想吃了我吗?”飞云半嘲谵地盯住躯娇半裸的珑儿。
“⾊狼、采花贼,偷看我澡洗!”她永远找得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词安在他头上。
飞云眼尖,突然扫视到她前垂挂的饰物。他不自觉地走上前去,伸手摸摸质地晶莹的⽟佩。由名家匠心雕琢出来的⽟龙被热⽔和她的体温煨得发烫,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乍见之下仿佛活生生的神物在他掌中窜动。
龙姻⽟佩。
阿弥陀佛,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个女人确实是他的未婚!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喂!别动手动脚的。”珑儿用力菗回他手中的信物。“如果你満意了,请把⽟佩还给我,我全⾝上下可只剩这块东西值钱了,你这个土匪加⾊狼的混蛋!”
“你说什么?”飞云突然暴跳如雷,铁掌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他是堂堂风云堡堡主,每个人都对他敬畏有加。偏偏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恶言相向。难道她不明⽩他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吗?
“你敢再说一次,我就掐死你。”
珑儿岂是省油的灯。
“事实本来就是如此,你分明垂涎我的⽟佩,还想狡辩!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像土匪的家伙,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她不甘示弱地又骂了一次。
飞云气得连青筋都爆出来了,环着她脖子的力道更加缩紧,两只眼睛直直瞪住她,简直想把她吃了般。一旁的张嫂和丫环们都吓得不敢出声。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言而无信?”飞云一字一字地说,并且勉強自己放松紧抓住她脖子的手。他的忍耐力已经达到极限!
这个无赖,差点把她的脖子扭断。
珑儿直⾝子,⾝上仅剩的⾐服也掉了下来,只剩一件肚兜。但她仍不自觉,径自走近龙飞云面前对他冷哼。
“我下过要求在临死前餐一顿,而你是怎么对付我的?”她指了指浴池和旁边的丫环。
“竟然強迫我澡洗!难道堡內规定临死前还得浴沐焚香?”
原来如此!终究还是为了吃东西和死不死的问题。飞云终于忍下住笑了出来。
“你不用死了。”他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珑儿张着两颗大眼睛直瞪着他。
飞云叹口气,耐着子再解释一遍。“我说,你不用死了。你听明⽩吗?”
“为什么?”她呆住。
听听她的话!这算什么反应呀?难道她巴不得自己早⽇被人杀死?
“待会儿再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澡洗。”他指了指浴池。
“不要!”珑儿大喊出声。“要澡洗,毋宁死。”
“闭嘴!你看看你…几天没澡洗了,⾝上臭得不象话!”他用力揪住珑儿光
裸的臂膀。
他的举动害珑儿心跳速加,双颊火速红了起来。
“放开稳櫎─”被他触碰的部位忽然热辣辣地发烫,她连忙惊慌地扭打他。
“哼!要我放开你,除非你乖乖澡洗。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听我的。”他⼲脆伸手夹住她的柳。“张嫂!”
张嫂听见主子的叫唤,赶紧飞⾝到他⾝边。
“叫人多拿几捆绳子来,这丫头有暴力倾向。”
“不要!”珑儿大声咆哮,拚命想要挣脫他的手臂。“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是囚犯!”
飞云露出恶狠狠的微笑。
“你说错了。”他靠近她的脸。“从你被我抓到的那一刻起,你就属于我风云堡的阶下囚。”
“你一定会被雷劈死的!”珑儿浑⾝上下动弹不得。
“是吗?”飞云冷笑一声,然后对丫环们下令:“把她的手脚全绑起来,半个时辰內结束你们的工作。洗好后,将她送来卧龙邸的书房。”
说yA他飘然离去。
本来去澡堂的目的是为了冲凉,没想到凉未冲成,反而受了一肚子气。飞云只好转向战技场去练士兵。
嘿嘿!那批酒囊饭袋,若非他们护堡不周,让虎玲珑偷溜进来,他哪会平⽩承受这许多烦恼?
待会儿非他们不可!
一个时辰后,飞云终于想起刚才和珑儿的约定。随手将累得惨兮兮的护卫队给昊云,自己则挑了一匹良马返回宅居。
他快马扬鞭,回程途中不断担心着,这下卧龙邸不知变成什么模样。他迟到了半个时辰,想必那疯丫头不会放弃报复他的机会…将卧龙邸拆了。他愈想愈紧张,不免更加快脚步。
哪知回到居所卧龙邸后居然平静无波。他暗想不妙,昅了口气快步走进书房,谁知书房也安好无恙,什么都没缺损。
不对,这不像那丫头的作风。他左顾右盼,终于在餐桌的一隅发现了疯丫头的影踪。此时的她,正埋头吃着面前的大餐。
老天!真不敢相信一个女人家竟然这?会吃。他越看越恐怖、越想越悲哀,如果他把这种女人娶进来,风云堡很有可能被她吃穷。唉!
可是,誓言就是誓言,既然前人替他允下这桩婚事,正义感和荣誉心不容许他临阵脫逃。反正男子汉三四妾是正常的事,大不了娶了她,再把她丢到别馆去,从此以后男婚女不嫁,大家谁也别来烦谁。
他走到她⾝畔找了张椅子坐下。珑儿自顾自地埋头猛吃,看也没看他一眼。瞧她吃得那?卖力,飞云只能头摇叹气。
“虎姑娘,下个月二十是你我的大喜之⽇!”他直接道出这句话,顺口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本来低头猛吃的珑儿一直没理会他的存在。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问:“『大喜之⽇』是什么意思?有很多东西可以吃吗?”
飞云只差没跌下椅子。她不会连这种基本常识都欠缺吧!
“大喜之⽇就是娶、嫁人,两人结亲拜堂,成为夫的意思。当天当然会准备很多吃的东西!”飞云耐着子解释。看来珑儿的爷爷若非耝心大意,就是故意不让她知晓民间的习俗。
“结亲拜堂⼲我庇事!我一不娶,二不嫁人,哪来的『大喜之⽇』”珑儿仍然不在乎,显然飞云的解释她完全不理解。
“当然有关。一是我娶你,二是你嫁我,你一定得挑其中一个,这样就有『大喜之⽇』了。”飞云耍地问。
“开玩笑,我⼲⿇要嫁给你?”他算老几呀!“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有,我砍你的头。”
拜托!
“不管,我三个都不选。”
“你非选一个不可!”飞云眼睛直盯着她,脸上展现无比的威严。
“你发癫了?”她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我只不过路经贵堡,顺便进来逛逛,找点东西填z{子。你当把我贼似地关起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终其一生囚噤我,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在风云堡里,我就是王法。”他倨傲地扬⾼鼻子。
珑儿退后一步想想,这家伙说的没错,堡里就属他的地位最权威,她妄想打倒他的恶势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她必须另外想法子脫⾝才行。
“随便你,反正我还没吃。想吵架打架,或讨论什么『大喜之⽇』的,请等我吃再说。”饿着肚子实在想不出好计策,还是先吃要紧。好下容易今儿个吃到一顿象样的食物,下一餐可下晓得何年何月才有着落喽!
“我第一次见到女孩家这?好吃。”他打量着眼前埋头猛吃的丫头,还不忘替她拨掉脸上的饭粒。
瞧她狼呑虎咽的模样,显然这些⽇子以来着实饿坏了。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怜惜的神情。
⾝着女装的珑儿,清丽的面貌宛若含苞待放的百合,一双黑眸跳动着慧黠的光芒;微翘的鼻梁搭配着小巧的樱,让他忍下住想一亲芳泽。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飞云想到一个她⼊壳的计策。
“嗯…三天了…”她的小嘴勉強腾出空位回答他。
“那你更应该嫁给我了。”
“为什么?”她瞪了瞪眼睛。“嫁给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只要你肯嫁给我,风云堡里各式各样的美食任你吃到,你⾼兴一天吃十餐也成。”
“真的?”她的大眼瞬间焕发出光芒。
瞧见她満怀希望的表情,飞云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她竟然可以为了吃而反悔,甚至考虑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他真是太廉价了!唉,这?蠢的丫头,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要她呢?
“喂!我可不可以向你请求一件事?”她打断他的思绪。
飞云抬起头。“什么事?”
“我…”她呑呑吐吐,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我…想要…”
“你想要什么?”飞云下耐烦地追问。“想拿什么你就开口吧!”
“我想请你放了『银狼』和『山猫』。”她低声下气的。“牠们是无辜的。”
本来她被架往澡堂洗了个澡后,恨不得剥了龙飞云的⽪。但是那帮土匪婆子送她到书房里,又招待她那?丰盛的一餐后,她对龙飞云的恨意已经消去一大半。但用膳用到一半时,她习惯地想拿东西给银狼和山猫吃,却忘了牠们已不在⾝边,失落的感觉不免涌上心头。
飞云原以为珑儿会要求一些女用头饰或珠宝,没想到她竟替那两只猛兽请命,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我不答应!”
“为什么!”珑儿几乎喊了出来。
“第一,你即将成为我的子,子不能反抗丈夫;第二,牠们太危险了,我怕放牠们出来会伤及无辜。”他说得简洁有力。
“如果你不肯放了牠们,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大喜之⽇』可言。”珑儿挑衅地看着他。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谈条件的权利?”锐利的黑眸紧盯着她。他伸进她的⾐服內扯出“龙姻”⽟佩。“只要你拥有这块古⽟,你就是龙家的媳妇、我的子,由不得你。”
“你…”珑儿气得说不出话来。搞了半天原来是这只⽟佩惹的祸。“好,那我把⽟佩还给你,让你送给其它姑娘好了,我才不要嫁给一个不通情理的丈夫。”
飞云懒得理她了,起⾝推房开门,话也不说地就走出去。
珑儿张口结⾆地呆站在原处。一会儿才拿起桌上的花瓶,使尽全⾝力气往门外丢去。
“我不要嫁给你,听见没有?放了山猫!放了银狼!放我出去!”
劈哩啪啦!所有摔得坏的物品全被她摔在地上。
当她拿起最后一个花瓶准备丢出去时,突然瞥见窗台有个人影闪过。她走近观看,才发现这个人竟是昨儿个被她吓晕的姑娘。
其实昨天昑泉被吓昏后,大夫就嘱咐她必须好好休息、调养一番。今儿一大早,她觉得躺得有点闷,便想下走动走动,不巧被丫环梅儿瞧见了,硬是推她回房去,告诉她这是大当家代下来的,她实在憋不住想找大哥理论。来到书房门外,正巧听见大哥咆哮的声音,吓得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好一直躲在窗台下偷看,从大哥进门到离开时所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大哥竟然要结婚了,而且还是个“半男不女”的姑娘!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大哥会娶这样的一个女人。
现在这位凶姑娘已发现她了,她是否该出去和她打声招呼?万一悍妇像扔花瓶一样把她扔出来,她该怎么办?
“姑娘,你要一直待在那儿,还是进来谈谈?”说话的正是珑儿。
昑泉被突来的声音吓到,一下也下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张着无辜的眼睛直盯着珑儿。
珑儿暗自纳闷,她又下是怪物,这个姑娘怎么这?怕她!
“你到底要下要进来坐?”她耐住脾气又问了一次。怎么这一家人都这样怪气的?
“我…当然进屋啊,你介意吗?姑…大嫂。”反正她快和大哥成亲了,称呼她大嫂应该没错吧?
“当然不,进来吧!姑娘。”珑儿拉开门让她进来。
昑泉终于戒除恐惧,慢慢走进书房。平常这房间她不知来了几百回,怎知今儿个一踏进门,却有说不出的陌生感。
她环视了一下书房,突然看见桌上的饭菜,不噤愣了一下。原来她未来的大嫂这?会吃。
珑儿见这姑娘进来都不吭一声,心中不免奇怪,于是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不期然看见自己用过的膳菜如同蝗虫过境般,自己都吓了一跳。难怪这姑娘说不出话来。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所以…”
昑泉也不答腔。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珑儿首先打破僵局。
“真对不起,昨儿个吓着你了。”
昑泉清清喉咙,也小声地说:“没关系,不是很严重。”然后她又自我介绍:
“大嫂,您好,我是昑泉。”
大嫂?珑儿终于听清楚她叫自己什么!
“『大嫂』是啥东西?”她不解地问。
昑泉噗哧笑出声。“大嫂就是大哥的子,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听完她的解释,珑儿恍然大悟。
她刷地站起来,对昑泉大声说道:“别大嫂、大嫂的叫我,我永远不会嫁给你大哥,除非我死。我宁愿让鬼来娶我。”
珑儿突然的举动让昑泉又惊又怕,仿佛回到昨天的恐惧情景。她的脸⾊瞬间变得惨⽩,嘴里呑呑吐吐地说:“可是…你不是…大哥他…”
珑儿恶狠狠地看着她,脸上没有软化的表情。
“我不会嫁给他的。我一定会逃,逃得远远的!”
“大嫂,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若是被大哥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昑泉担心地劝告。
“我再告诉你一次,不准叫我大嫂,听到没有?”
昑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珑儿见她点头,又对她说:“不要再劝我了。我一定会逃走的,即使找不到门路,我也会挖个狗洞逃出去。”
昑泉见珑儿这?坚决,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她,只好站起⾝向她告别。走到门口,她回头说:“如果你真的想逃,我会帮你保密,祝你成功,大嫂!”
看着昑泉像受惊的动物般走了出去,珑儿又气又恨。
懊死!她又叫她大嫂。如果昑泉不是女的,她早就一拳打过去。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该想法子溜了,她可不想呆呆地耗在这儿等那个土匪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