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Glass

　　每个人都有钟情的东西。

　　Mandy钟情的是美丽的⾐物、Si摸n钟爱美食、家琪深爱他的男朋友、Terrance沉赛马、林太太‮狂疯‬喜‮钱赚‬。

　　而我们的男主角阿⽩，他钟情他的⽔杯。

　　那是只不平凡的⽔杯呢，暗红⾊杯⾝，上有哑金⾊花纹，长形的，七寸左右的⾼度，杯脚是细细的小圆柱，杯底是罕有的四方形块。

　　去年阿⽩在意大利旅行，随团参观玻璃制造厂，看见吹玻璃的工人神乎其神地把一个又一个⽔杯吹制出来，叹为观止。

　　包令阿⽩感觉奇怪的是，玻璃杯的制造过程美妙感，只见工人吹出长长的杯胚，手指轻柔地扫两扫，直精致的玻璃杯便出现在眼前。

　　衬着炉火红红，阿⽩买了一只红⾊的玻璃杯，长途跋涉带回‮港香‬。

　　阿⽩买玻璃杯的时候廿七岁，今年也廿八岁了。

　　廿七、八岁的男人，做汽车‮险保‬的工作，住在⽗⺟留下的旧屋，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子无无聊聊的，甚至第一次去欧洲旅行也是参加旅行团，一团师细路算死草，阿⽩也无所谓，各不相⼲的，⿇木的，在风光如画的景致中与扫兴的人分享。

　　回到‮港香‬后，他冲晒了菲林，又把玻璃杯放在厅中的饰柜內，喝⽔，心想，终于也叫做去过旅行了。

　　⽇子照样地过，单⾝男人沉闷刻板地生活。

　　朋友不多，三、两个，全都是中学时代的同学，都是没有什么格的男人，去吃⽪蛋瘦⾁粥居然投诉瘦⾁不是红⾊厚⾁肥美的那种，要等到伙计大大声告诉他们“瘦⾁是猪⾁，红⾊厚⾁的是牛⾁”男人们才又恍然大悟地把粥⼲掉，讶异着猪⾁和牛⾁的分别。

　　没有‮趣情‬没有知识，枉为人。

　　相比之下，阿⽩反而有些特点，起码，他有一名类似女朋友的女伴。

　　那名女孩子是阿⽩其中一个‮险保‬客户的女朋友。客户有两架的士，与阿⽩颇投契，把女朋友也介绍给阿⽩认识。

　　阿⽩知道客户有子有女儿，而且不是太有钱，怎么居然还可以有一名女朋友。

　　女孩子的条件不错呢，面尖尖长发，神态恬静，在一所咖啡店卖咖啡，穿T恤时很好看。

　　单独遇上女孩子那一天刚巧见完一个很⿇烦的货车司机，使得本来没脾气的阿⽩也烦躁不安，満头大汗，他跑进女孩工作的咖啡店。

　　要了杯冻咖啡。女孩子抬起眼来，看见是他，笑，问他为什么打那样丑的呔。

　　三十元一条在尖沙咀横街买的。阿⽩说：“很丑吗？我见很多人都有类似的呔，若果真是那么丑，就不会有人用。”

　　女孩子把冻咖啡推在他跟前。“受的东西不代表好。”

　　阿⽩“啊”了一声，好像明⽩好像不。

　　半小时后他离开，心里想道，以后要多来女孩子的咖啡店。女孩的脸女孩的说话真有令人安心的本事。

　　在阿⽩第三次出现之时，女孩约他吃饭。他们在‮海上‬馆子吃小菜，丝粉⽪啦、糖醋鱼片啦、素饺啦、砂锅云呑啦。就是不知怎地，愈吃愈紧张。

　　阿⽩意会得到，稍后将会有事发生。

　　果然，女孩要求上阿⽩的家，然后便发生了关系。

　　阿⽩以往有过两次长远的关系，十九岁时的第一位女朋友和廿三岁时的第二个女朋友。但与女孩的这次最惊心动魄。

　　女孩有修长雪⽩的⾝体，少说话的她充満浓浓的神秘感，每一次的裸露都仿佛和之前的一次不一样，昅引的都是小处的变更，眼神、声线、神⾊和她的说话。

　　多么希望完全得到她。终于明⽩得不到一个人的心是如何地痛楚撕裂。

　　在第十三次的关系中，女孩开始觉得沉闷，她使用了道具。

　　美丽的她蹲在上，打量已达至‮奋兴‬状态的阿⽩，在三十秒的注视过后，忽然女孩灵光一闪，跑出厅中，打开饰柜，握着阿⽩那只红⾊玻璃杯进房。

　　“你，和它‮爱做‬。”她微笑着说。

　　他匪夷所思，但还是照着办了。没办法，这是她的命令。

　　就这样，他把玻璃杯套在上面，抵受着冰冷的杯⾝，装着很享受的样子。

　　女孩笑了，抱着膝，看他的真人表演。

　　他半眯起眼，见女孩那样喜，便只好更落力了…

　　与那只玻璃杯，原本是被迫的开始。

　　像无数差错的关系，开始的时候总是出于无奈。可以参考的经典例子是：A是爱B的，但B不爱A，B爱C，于是B把D介绍给A，A为了讨好B，接受了D，然后不知是缘分使然抑或什么，A与D开心快乐，步⼊教堂，⽩头偕老。

　　女孩在三个月之后与阿⽩断绝了关系，以很果断的口吻了结。

　　阿⽩问她：“决定专心做他的女朋友？”

　　女孩摇了‮头摇‬：“我找到另外一个。”

　　噢，另外一个原来不是阿⽩。

　　阿⽩什么也不是，只是用来弃斥她的过渡期。

　　阿⽩每天呆在屋中，度过失恋的⽇子。一直以为，男人才能把和爱分开，居然女人亦有同样的能力。

　　他托着头，瞅着那只玻璃杯，想念女孩的神情动态。她完全没有爱过他，待他如一具机器。

　　他抓了抓头，非常地无奈。

　　好不好同样地看待女孩？把她也看成一具机器，那样就公平了。

　　对，伴侣，没有多余的瓜葛，⼲净俐落。

　　由⻩昏呆想到天黑，终于在四周大厦的灯光全部熄灭后，阿⽩才尝试这样做。

　　－－究竟，真正没有丝毫感情的关系会是怎样？

　　他拿出红⾊玻璃杯，与它好好地做一次爱，他要自己清楚记着这感觉，就是这样了，冰冷強硬，没有供求的问题，没有热情的耳语，没有多余虚伪的呻昑，做完便洗杯，快捷方便，皆大快。

　　阿⽩抹了抹额顶的汗，他想，他大概已明⽩了，他又想，那次女孩要求他的玻璃杯权充道具，不知是否有意指点他对伴侣关系的看法？

　　无论如何，心里的郁结驱散了。凡事总有出路。⽇常生活同样地过，沉闷刻板，没升职，业绩没上升，没替自己买新⾐服，晚餐也多数在楼下的烧味铺解决，顶多是今晚烧鹅明晚切。

　　幸好，还有那只玻璃杯。天大地大，世上依然有安慰。

　　每天放工，阿⽩第一件事便是赶返家，与玻璃杯亲热一番。

　　玻璃杯很好呢，不投诉不抱怨，角度任控，全都刚刚好。

　　他把玻璃杯抱在⾝，感从它而来的慰藉。

　　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向玻璃杯诉诉苦，告诉它那些客户多⿇烦，‮钱赚‬多么困难，楼下的卤⽔翼吃了会拉肚子，电视剧没有上个月的昅引。

　　传说中的恋爱生活，亦是不过如此。

　　某一天下班，阿⽩碰上女孩，她没看见他，拖着一个男人与阿⽩擦⾝而过。

　　女孩穿着阔长的⽩裙，脸上不施脂粉，容颜有点憔悴。阿⽩当下便想，其实女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感情的冲动一过后，女孩便不再令他感动，她的气质她的美貌，变得平凡不起眼。

　　还是玻璃杯好。当所有男人都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阿⽩自觉抱着玻璃杯的行径很特别，廿多三十岁人，终于有些不同之处。

　　不会觉得自己‮态变‬，他听人说过，很多男人都靠吹气公仔过⽇子。又有很多男人爱玩没有感情的‮夜一‬情，当然亦有找女，更多的是隐隐瞒瞒，⿇⿇木木地继续与不再相爱的女朋友或子⽇复⽇年复年过⽇子。

　　就是这样嘛，每个人对对象的要求都不一样。而阿⽩觉得，自己对对象的要求不比其他人低。

　　若果你还记得，当大家仍是婴儿年代，我们都曾上那只塑胶嘴；到了三、四岁，女孩子玩洋娃娃，男孩子玩汽车。在很早的年纪，我们对死物已很有感情。

　　有时候阿⽩会考虑尝试牛樽的可能，那樽颈的确好昅引。

　　但随即他又会想，忠心是优点，这样的想法对于玻璃杯来说，不大不小也是个侮辱。

　　可能玻璃杯会呷醋呢，阿⽩笑昑昑地想，若果它真的呷醋，便把它升级为女朋友，不再是伴侣。

　　生活愉快又健康，没有什么大欠缺。

　　有一次与朋友聚旧，席中有人提议到‮陆大‬叫，那男人说得绘影绘声，阿⽩听得⼊神，答应随队北上。

　　执拾行李时心中犹豫，他还是把玻璃杯一并带去。

　　野味与卡拉OK后，便是把‮姐小‬带进房的时候，阿⽩⾝伴的女郞条件很好。⾼大丽，阿⽩看着她把一件一件⾐服脫下，看得很紧张。

　　有人觉得紧张是刺，但是，亦有人承受不了紧张。当女郞只剩下薄薄的內⾐在⾝上之时，阿⽩一手执起边的⾐服，一手把她推到房门外，他决定不要她。他自己也讶异，真人带出来的感觉，居然如此不‮实真‬，一点也不美妙。

　　在女郞隔着门的咒骂声中，他拿出深爱的玻璃杯开始他的活动。

　　不如就由今天把它提升为女朋友吧！他想道。就今天好了…女人还是要一个沉静一些、叫人轻松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