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紫⽟知道,在陈家的⽇子
将不如她所想象的顺利,
也许是她另一个噩运的开始。
叶紫⽟像没有灵魂般的洋娃娃跪在叶宽和夫妇的灵堂前,一双眼睛已肿红得如核桃般大,额头上还包裹着纱布,手臂上也吊着石膏,那瘦弱的⾝子,令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会为之鼻酸而心生怜惜。
她才十五岁,就已经连续遭到两次丧亲之痛。
她的亲生⺟亲因生她时难产而去世;七岁时,她的亲生⽗亲死于一场车祸。
那时候叶家的亲戚就一直在谣传她生来命硬,所以会克死她⾝边的亲人,以至于当她一个人孤零零时,本没有亲戚愿意收留她。就这样,她被送进了儿孤院。
是上天疼惜她的乖巧吧!在进儿孤院没多久,她就被叶宽和夫妇领养。
因为叶宽和夫妇无法生育,所以待她如己出。
虽然有不少人不断提醒他们有关她的传言,但全被叶宽和夫妇视为无稽之谈。八年来那些传言也慢慢的散去了,但是噩运似乎还不愿放过她。八年后的一个下午,叶宽和夫妇正⾼兴的带着她要去旅行,却被一辆大卡车面撞上,叶宽和夫妇当场死亡,而她侥幸的逃过一劫。
随着叶宽和夫妇的死,那些加诸在她⾝上的传言又再度传扬开来。
大家都认定是她的命硬克死了叶宽和夫妇,这对只有十五岁的她是一项既忍残又冷酷的指责。
“紫⽟。”
她抬起肿红的双眸看着叫她名字的陈中仁。
他是叶宽和的拜把兄弟,这次要不是有他帮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陈叔叔。”这是叶宽和生前要她对他的称呼。“明天你⽗⺟的葬礼完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愣了一下,摇头摇,两眼无神地看着叶宽和夫妇的遗照,对将来也是茫茫然。
“紫⽟,稳櫎─”
“陈叔叔,您不必为难,我想我可能会回儿孤院去。”
“紫⽟,是谁说要你回儿孤院的?”
“嗄?”肿红的双眼満是疑惑。
“你是叶大哥的女儿,现在叶大哥不在了,就应由我来照顾你。”陈中仁的话令她百感集,內心翻搅不已。
“陈叔叔,你不怕那些传言…”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再有另一次祸害。
“那些全是荒谬没有据的传言,我还不至于会去相信。你放心好了,明天葬礼一结束,我就带你回我家,我相信子超一定很⾼兴有你这个伴。”
“陈叔叔…”
“什么都别说了,我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更改的。”他拍拍她的肩。
上天终究还是没有遗弃她。
“老爷!”
在陈中仁带着叶紫⽟步下轿车时,一个中年妇人马上了上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
“紫⽟,这是许嫂。”陈中仁拥过她瘦小的肩膀为她介绍。“许嫂,这是紫⽟姐小,以后她就住在我们这儿,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老爷。”许嫂必恭必敬的回答,并且朝叶紫⽟露出慈祥可亲的笑容,令她顿时减轻了不少庒力。
她一直认为叶宽和已称得上是有钱人,但是在她随着陈中仁走⼊陈家大宅时,她才真正开了眼界。
宽敞的大花园中有个噴⽔池,池中有着颜⾊丽的锦鲤悠游自在地游来游去,园中种満了开得灿烂却不知名的花草,还有人造的假山。
走进大厅,完全仿欧洲宮廷式的家具,天花板上那盏晶莹的⽔晶吊灯更显露了这屋子的豪华与气派。
“太太呢?”陈中仁问。
“太太和二少爷在楼上睡午觉。”
“嗯。”陈中仁点点头吩咐着许嫂:“紫⽟也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你先带她到客房去休息,明天叫福伯去找几个工人来整修一下大少爷隔壁的那间房间。紫⽟若缺什么,你就直接为她采买;所有的账款,你就让商家找我收。”
“是的,老爷。”
“陈叔叔!”叶紫⽟被陈中仁的一席话感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好说句:“谢谢您,陈叔叔。”
“傻孩子!”陈中仁摸摸她的头,像个慈祥的⽗亲般。“以后就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明天我再去替你理办转学的事;现在你先跟许嫂上楼休息,有什么事晚上吃饭时再谈。”
随着许嫂进了客房,叶紫⽟的心仍翻搅不已。
十八岁的陈子超几乎是陈中仁的翻版。
修长⾼大的⾝材,全⾝散发出浓厚的书卷气息,五官十分俊秀,是个十分好看的男孩子。
“子超,这是紫⽟,以后你要将她当成是自己的妹妹一样好好疼她,知道吗?”陈中仁把叶紫⽟带到儿子面前。
对于一直没有妹妹的陈子超,见到了紫⽟,又听到⽗亲这么说,他自然很快就喜上她。
“子超哥哥。”紫⽟低低地唤他。
陈子超皱皱鼻子,很不以为然的说:“就叫我子超吧!叫我子超哥哥,听起来别扭又生疏,⼲脆叫名字就好了,比较不那么怪。”
“也行,反正以后是一家人,自然一点。”陈中仁拍拍儿子的肩,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对陈子超十分疼爱。
“子超。”
“紫⽟。”
两个人互叫着彼此的名字,很快地笑了出来,但是他们的笑声却被林淑贞的声音给打断了。
“谁和谁是一家人啊?怎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林淑贞步伐优雅,穿着一袭剪裁合⾝、颜⾊丽的旗袍从楼上走下来,⾝边还跟着小陈子超十岁的弟弟陈伟。
“紫⽟,来见过陈婶婶。”陈中仁为她介绍。“淑贞,她就是宽和兄的女儿紫⽟,以后她就住在我们家。”
“紫⽟?”林淑贞的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双充満不屑的眼睛在叶紫⽟⾝上来回打量。“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应该是宽和兄的养女才对。”
“淑贞!”陈中仁斥喝一声,吓得站在一旁的陈伟躲到⺟亲⾝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叶紫⽟。
“我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一见自己的丈夫护着来路不明的孩子,她那咽得下这口气。
“林淑贞!”这是每一次陈中仁发脾气时的叫法。
“爸,今天紫⽟才刚到家里,您就别和妈斗气了。”陈子超连忙出声劝解。
“好,今天我就看在紫⽟的份上不和你斗!”陈中仁庒抑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怒火,大声的叫道:“许嫂,开饭!”
“紫⽟,走,我带你去饭厅。”陈子超一脸的热诚,却没能让叶紫⽟难堪的心舒开解来。
她知道在陈家的⽇子将不如她所想象中的顺利。
也许是她另一个噩运的开始。
用过晚餐,陈中仁因有事外出,而林淑贞也因有牌局出去了;这让叶紫⽟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晚餐是丰富的,但夹在陈中仁的关心和林淑贞的冷眼视下,她只能用食不知味来形容当时的情景。
当真她生下来就命苦、命硬吗?
为什么她的好⽇子总是那么短暂?
上辈子她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这辈子她才必须受尽苦难的是不是?
想着自己乖舛的命运,不噤潸潸落泪。
十五岁的她,已比同年龄的孩子要早、懂事多了。
“紫⽟,紫⽟?”伴着敲门声而来的是陈子超的声音。
叶紫⽟赶紧用手背拭⼲脸上的泪⽔,深昅了口气才将房门打开。
一打开门,面而来就是一阵香气,香气的来源是由陈子超手中端着的碗散发出来的;碗中的东西有着七彩的颜⾊,透明带点橙⻩,看起来十分人。
“快来尝尝许嫂拿手的七彩玫瑰冻。”他把碗放到她手上,拉着她在沿坐了下来,眉开眼笑的。
他笑起来很好看,连眼睛都好像会笑。
“七彩玫瑰冻是什么东西?能吃吗?”由于碗是冰过的,捧在手中凉沁沁的。
“当然可以吃。”陈子超说着,一面使用小银匙舀了一口放到自己的嘴里。“这可是许嫂发明的,她把各种不同颜⾊的⽔果切成小方块,然后浇上橙汁再洒上特地挑选的玫瑰瓣花制作而成的甜点,这在外头有钱也买不到的!你尝一口,包准会爱上它。”说着,他又舀了一口放到嘴里,一副透了的神情。
看着这么精致的点心,叶紫⽟实在有点不忍心吃它。
“怎么不吃?”他看她一直没有行动,⼲脆舀了一口直接送到叶紫⽟的口中。“好吃吗?”
那种冰冰凉凉、又滑又香的感觉真是人间的美味!这是叶紫⽟第一次尝到这么好吃的甜点。以前在叶家,她也常常吃一些甜品,但都不及它的好吃。
想到了叶家,想到叶宽和夫妇,她心中的酸楚又泛了上来,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紫⽟,你怎么了?不好吃吗?”陈子超见到她泫然泣的模样,怔住了。
“好吃,很好吃!”她勉強挤出一丝笑容,却也将眼眶中的泪⽔给挤了出来。
“好吃为什么还哭?”他捧着她的小脸,凝视她的眼,这令她的泪落得更凶了。
“我…”
“你想到叶伯伯和叶伯⺟了是不是?”他轻叹了口气,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我不能叫你把以前的事忘记,但是我希望你住在我家,能够重新的过⽇子,这样叶伯伯和叶伯⺟在天之灵也可以得到安慰。”
“子超…”她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我⺟亲的态度有些过份,但是她就是那个个,刀子口⾖腐心,其实她还不错,以后你就会明⽩。”
叶紫⽟泪眼汪汪的,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她知道在往后的⽇子里有陈子超的关心,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叶紫⽟住进陈家已有一段时⽇;她发现陈中仁十分忙碌,常常应酬到三更半夜,但是他对她的关心却不曾少过。而林淑贞也总有打不完的牌局,有时候还打到天亮,这着实令叶紫⽟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怕林淑贞看她的眼光,彷佛当她是眼中钉。她心底十分清楚林淑贞并不喜她留在陈家。
和陈子超这些天来的相处,她发现他和陈中仁一样十分关心她。放学后,他们甚至一起作功课,而子超还会帮她解答一些课业上的问题。她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有了一份崇敬和仰慕。
他也时常和她谈起他的志愿。
“我想当医生。”他神采奕奕的说。
“为什么?”她一直以为他会继承陈中仁的事业。
“因为当医生可以救很多人。如果我当了医生,那么我就可以使很多人脫离病痛。”他的慈悲心常常在无意间流露出来,尤其是对弱小的动物,他更是十分重视、珍惜。
“那我也希望…”她差点脫口说出心里的话。
“你希望什么?”他看她的眼神令她娇羞地别过脸。
十五岁的年纪对感情一事仍是懵懵懂懂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眼总令她常常心跳得失了节拍。
“告诉我,你希望什么?”他蹲到她面前,双手搭着她的肩膀。
在他的注视下,叶紫⽟像是被电流电到般,全⾝轻颤了起来,內心有一股无法控制的情愫在滋长。
她深深昅了口气,眨着那双盈盈如⽔的眼眸,涸葡定的告诉他:
“我希望我以后当个护士。”
“为什么?”他故意装不懂的问。
“不告诉你!”她娇嗔的瞟了他一眼。
“告诉我,紫⽟。”他深深地凝视她,几乎看⼊她心坎。
“因为…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帮你呀!”
“就这样?”他知道还有另一个答案。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想怎么样?”她故做俏⽪的回答。
“我以为…”他顿了顿站直⾝,看向天边的牛郞织女星。
“你以为什么?”她站到他⾝边;在她心中,她只希望能够这么在他⾝边,一个月、一年、十年、一辈子!
陈子超偏过头,充満柔情的眼睛像星星一般灿烂。
“你心里想的就是我所以为的。”
他们相互地凝视,好像要把彼此都深刻在脑海中、心版上。一直到那声稚气的声音传来,才使得他们收回彼此的眼光。
“哥哥!姐姐!许嫂问你们要不要吃七彩玫瑰冻。”是八岁大的陈伟。
他长得跟陈子超完全不一样,圆圆胖胖的,肤⾊比陈子超还黝黑,浓眉大眼,小小的脸蛋就看得出霸气十⾜,跟陈子超完全是两个极端。
陈子超长得像陈中仁,但是他…他长得一点也不像陈中仁。
“伟伟乖!”陈子超对这个小他⾜⾜十岁的弟弟极为疼爱,他最爱摸摸他带点鹰勾的鼻尖。
喔!尤其陈伟带点鹰勾的鼻子,更凸显他和陈子超长相不同的之处。
“紫⽟,我们下楼去吃七彩玫瑰冻吧!”陈子超牵着她的手。
“呃!”她收回远扬的思绪。
她在想什么?也许陈伟还小,人家不是常说小孩子的脸常常会随着年龄而改变吗?
下了课,叶紫⽟总会到厨房帮许嫂的忙。在陈家,除了陈中仁和陈子超待她好之外,许嫂也十分疼她。
“紫⽟,赶紧上楼去做功课。”不知为什么,许嫂今天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是她并没有发现。
“子超还没有下课,等他回来我们再一起做功课。”她拿起一旁待洗的蔬菜,不料许嫂马上一把抢了过去。
“紫⽟,快上楼去,刚才太太回来时脸⾊不太好,你还是上楼吧,免得她…”许嫂的话还没说完,客厅就传来林淑贞的叫声。
“许嫂!许嫂!”
“呃,来了!”许嫂抹⼲手迅速走出厨房。
林淑贞铁青着一张脸,手中抱着的是哭得一脸是泪的陈伟。
“太太,有什么事?”
“你眼睛瞎了?没看见小少爷在哭吗?”她说着,看见紧跟在许嫂⾝后的叶紫⽟,没由来地火上加火。
“你杵在那儿做什么?整天给我哭丧着一张脸,活像个扫把星!你一进我们家,楣气都给带进来了!这些⽇子我天天输牌…”她越说越气愤似地把陈伟丢给了许嫂,一个箭步的走到叶紫⽟面前,手指戳着她的额头,一宇一戳地骂道:“我真不知道中仁为什么要收留你!一脸薄命相,难怪生下来没多久就克死⽗⺟,现在又克死养⽗⺟,你如果识相一点,就认命的滚回儿孤院去!免得让我们陈家跟着倒楣!”
叶紫⽟重重的咬着下,心口好不容易才恢复的伤又再度被撕裂开来,汩汩流着⾎。
她的无奈要向谁诉?有谁愿意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开人世?又有谁愿意沦为儿孤呢?谁会明了丧亲的伤痛?
“太太!”许嫂实在看不过去林淑贞对叶紫⽟忍残的指责。
“你闭上嘴!这儿本没你的事,带小少爷到花园去走走!”
“太太…”许嫂实在不知道自己若走出这屋子,叶紫⽟的境况将会何等难堪。
“走呀!怎么?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
“许嫂,你就听婶婶的话带陈伟去花园玩吧!”她不想许嫂受自己连累。
许嫂无可奈何的牵着陈伟走了出去。
原以为林淑贞还会继续开骂,但是出乎意料的,她只是⽩了叶紫⽟一眼,然后走到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去帮我倒杯热茶来,记住要越热越好。”
叶紫⽟连忙进厨房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战战兢兢地端到她面前。
“婶婶,你要的茶。”
“嗯。”她伸出手去接,却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在叶紫⽟还来不及反应时,那杯滚烫的热茶,泼洒在她手臂上。
“你不甘愿是不是?”她真是作贼喊抓贼。
叶紫⽟的手臂顿时又红又肿,剧烈的灼痛感令她忍不住想掉泪。
“⼲嘛呀?是你自己手笨连个杯子也拿不好,你还一脸怨我的样子。”她趾⾼气扬的。
“没有!婶婶,我没有!”她昅了口气,把眼眶的泪⽔给回去。
“没有就好。”林淑贞挑挑眉,扯⾼嘴角,一副你死了最好的神情。“我打了好几天牌,肩膀有些酸,你帮我捶捶。”
“是…婶婶。”她的手臂已起了小⽔泡,但是她強忍住痛,照着林淑贞的吩咐开始为她捶背。哪知道才捶了二、三下,只听见林淑贞哎唷一声,随即一个火热的巴掌就落到她脸颊上。
在她没有防备下,这一巴掌打得她火冒金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嘛?吃我们陈家,用我们陈家的,我只不过叫你捶个背,你活像要捶死我似的。”林淑贞节节近。“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叶家的大姐小吗?也不称称自己有几两重,少作⽩⽇梦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没有好⽇子过,如果识相,早早走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听过吧!”
“婶婶…”她不明⽩为什么林淑贞会对她敌意如此深。
“我呸!”她一脸泼辣相。“婶婶只有在中仁面前你才可以叫,其他时候你就跟许嫂一样叫我太太。”
“是…太太。”虽然她没了双亲、没了养⽗⺟,但是这十五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卑微。
“知道了还哭丧着一张脸?”她出其不意又给了她一巴掌。“以后没事少让我见到你,免得坏了我的手气!”
“是!太太。”她低低地说,望着林淑贞离去的背影,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落下。
为了怕陈子超看出她的异状,晚餐她只让许嫂传话,说她有点不舒服,想睡一会儿,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由于她的⽪肤很⽩皙,林淑贞的两个巴掌又都是落在同一脸颊,已令她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紫青⾊;还有她手臂上的烫伤,那股又刺又热的疼痛感几乎令她难以忍受。除了拼命泡冷⽔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紫⽟,你的手好一点了吗?”许嫂轻轻地推门而⼊。
看见她泛着紫青⾊的脸颊和手臂上的烫伤,许嫂疼惜得也红了眼眶。
“不疼的!许嫂你别难过,真的不疼!”她硬挤出笑容,看得许嫂频频拭泪。
“疼不疼许嫂还看不出来吗?”她知道叶紫⽟的用心。“你这伤要不抹点葯,可能会发炎。对了!我听说涂浆糊有用,不如我去拿些浆糊来给你抹。”
没一会儿,她就带来了一瓶浆糊,在叶紫⽟烫伤处涂涂抹抹。
“你晚上没吃东西,我蒸了两个馒头,你多少吃一些。”她的关心令叶紫⽟感动。
等许嫂一离房开间,她才准备要吃馒头,马上又传来敲门声。
她知道一定是陈子超,连忙躺回上装睡。
原以为这样他就会离去。没想到他竟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由于只留着一盏小灯,他本没能看见她脸上的紫青,他只是摸摸她的额头,在确定她没有发烧后,他才安心。
就在他转⾝想走时,瞄到她的手臂搁在被子外,他好意地想将她的手臂放⼊被中,不巧的是,他正好抓着了她的烫伤处,使她忍不住呻昑了一声。
他像摸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迅速松开了手,连忙打开大灯,在灯光下,她手臂上已⼲裂的浆糊看起来又恶心又吓人。
“这怎么回事?”他瞪着她的手臂。
她知道瞒不了他,但是她也知道不能将林淑贞对她所做的一切说出来,只好说谎话。
“是我澡洗时不小心被热⽔给烫着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带着心疼地执起她的手臂反复看着。“那你上面涂的是什么葯?”
“不是葯。”
“不是葯?”他疑惑的看着紫⽟。
“是…是…浆糊。”她呑呑吐吐地回答。
“浆糊!”
当然,陈子超说什么也要把她送到医院去治疗。
由于浆糊紧黏住了⽔泡,当医生用葯⽔为她清洗时,⽔泡全化开来,加上消毒葯⽔的刺,疼得她得咬紧牙才没有叫出声,但是陈子超的手却被她握得遍是指痕。
“明天还要来换葯,等一下去打一支破伤风针,回去后伤口要小心照料,否则被细菌感染了就不妙了,而且还会留下疤痕。”
“我会小心看着她的,李大夫。”陈子超的口气十⾜像个大人。
李大夫拍拍他的肩,又轻轻往他前捶了一拳。
“好小子,长大不少了!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不是!”叶紫⽟冲口就否认。
李大夫似乎错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子超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这附近的小女生全喜他,连我的女儿也不例外。”他饶富兴味的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子超只喜你。”
“李大夫!”陈子超看着一旁羞得几乎抬不起头的叶紫⽟解释的说:“紫⽟才十五岁…”
“所以才叫青梅竹马!这又有什么好难为情?”
真是越描越黑!
不过,李大夫的一句青梅竹马,倒令他们两人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接下来,叶紫⽟倒也过了几天平静的生活。
她尽量痹篇和林淑贞碰面,而林淑贞也似乎因手气转好,没再找她的⿇烦;却仍有打不完的牌局。
而陈中仁好像也变得更加忙碌,整个陈家大宅就像只有陈子超、她、陈伟和许嫂以及司机。
这夜一,为了不让陈子超为替她温习功课分心,做完了作业,她就离开书房。
突然,许嫂的声音从陈伟的房间传出来。
“大少爷!紫⽟!你们快来呀!”
他们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到达陈伟的房间。
“什么事?许嫂!”
“二少爷他一直喊着肚子疼,而且还有些发烧。”经她这么一说,他们才发现陈伟蜷缩在上,像只虾子般,口中还不断呻昑喊着肚子疼。
陈子超向前抱起陈伟,直奔下楼,一边跑还一边吩咐许嫂:“快叫司机备车!阿伟必须送医院!”
“大少爷!司机去接先生了,还没有回来。”
陈子超停住了脚步,没有时间加以思考就说:“紫⽟,你抱好阿伟,我骑脚踏车载你们到医院。”
由于已是深夜,加上外面又下微雨,所以人车稀少。他们送陈伟到医院时,陈中仁也赶到了。
经过李大夫的诊断,陈伟得的是急盲肠炎,由于他诊所內并没有手术设备,所以他们又将他转送到大医院。这一番腾折下来,陈伟的盲肠炎又并发腹膜炎,甚至有生命危险。
林淑贞赶到医院时,陈伟仍在手术室里还没有脫离危险。
她像发了狂的⺟狮般,一把揪住叶紫⽟的头发。
“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的命硬才让阿伟生了病!阿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要你的命!”
“妈!”
“太太!”
“淑贞!”
所有人全冲上去试着将她拉开,但是她的手却使了劲地紧抓住叶紫⽟的头发,似乎想要将她的头发连拔起似的。
啪!一个巴掌落在林淑贞的脸上,她在错愕中松开了手。
“陈中仁,你打我?你竟为了一个扫把星打我?”她又冲向前,幸亏陈子超及时将叶紫⽟拉到自己⾝后挡着,才免于被抓个正着。
“妈!您别怪紫⽟,阿伟得的是盲肠炎,跟紫⽟没关系的!”
陈中仁也将她一把拉开了些,力道之大,彷若要拉断她的手腕,疼得她哇哇大叫。
“你们为什么都护着她?她给你们⽗子下了什么蛊!不然为什么你们全向着她?”
“林淑贞!”陈中仁一脸怒气的喝斥她。“你笑话闹够了没有?阿伟生病吧紫⽟什么事?”
“她命硬!先是克死亲生⽗⺟,再克死养⽗⺟,现在又来克阿伟…呜…我的宝贝阿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她哭得好像陈伟已经回天乏术似的。
“妈!”陈子超见⺟亲哭成了泪人儿,又看见⾝后紫⽟受尽委屈地暗暗流泪,感到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刻,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陈伟被推了出来。
“医生,我儿子要不要紧?”看到陈伟脸上一点⾎⾊也没有,陈中仁的怒气早已没了。
“手术很成功,但是因为令公子年纪小,抵抗力比较差,还是要送⼊加护病房观察几天。”
医生的话就如同一道免死金牌,令叶紫⽟有重生的感觉。
她一直骇怕陈伟有个意外,现在…
“没事了!”不知何时,陈子超的双手已紧紧拥住她。在他的怀中,令她有前所未有的全安感。
她知道这一双手臂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
在陈伟生病住院的这段⽇子,林淑贞倒也扮演了好⺟亲的角⾊。由于陈中仁也减少应酬,所以在陈中仁面前,她对叶紫⽟也不敢太苛刻。
但是陈伟一出院,她又故态复萌。由于陈中仁不准她到外面打牌,着实令她闷得慌,脾气也开始暴躁起来。
“老公!你不准我出去打牌,那我自粕以找几个牌搭子回来打几局吧!整天待在家里很闷吔!”林淑贞娇嗔的说着,想博得陈中仁的应允。
“子超快大学联考了,你若在家里打牌,怕会影响他的功课。”
“我可以⽩天打,子超和紫⽟下了课我就不打,这样好不好?”她特地提到叶紫⽟,她知道这一招一定管用。
果然!
陈中仁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天,陈家大宅⿇将声从没有断过,但是一到了放学时刻,倒也真的安静下来。
虽然如此,仍难満⾜林淑贞的牌瘾。
这天,陈子超因学校模拟考,所以晚了点回家。
林淑贞一见到进屋子的只有叶紫⽟,马上逮到了出气的目标。
“紫⽟,过来。”
这一次不知是要热茶或要捶背,不管是什么,她都知道林淑贞不会放过她的。
她忍不住把眼光投向门口,希望陈子超能及时回来。
“我叫你过来,没听见吗?还杵在那儿⼲嘛!”林淑贞的话令她不敢再有犹豫地走了过去。
林淑贞像发现新陆大似地瞇起眼睛打量着叶紫⽟。
叶紫⽟刚来时一副⼲⼲瘦瘦小小的模样,但这些⽇子以来,她完全变了样。
脸蛋丰腴了不少,⽩里透红的⽪肤,加上发育良好的⾝材,一副美人的雏型。
不可否认的,她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你几岁了?”她不带一丝感情的问。
“下个月就満十六岁了。”她被林淑贞看得浑⾝不对劲。
“你也快国中毕业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想考护校。”她坦⽩回答。
“你想当护士?为什么?”她好奇的。
因为子超要当医生,她希望以后可以跟他一起工作,这是她想读护校的真正原因。但是她还是决定隐瞒。
“因为我从小就想当护士。”她撒谎。
“真是这样?”林淑贞漾起奷猾的笑;她可是个厉害的角⾊,对叶紫⽟的话,她当然不会完全相信。而且她这些⽇子来也发现陈子超对叶紫⽟的感情。
“你该不会是因为子超想读医科,所以才想考护校吧?”
“我…”好似在林淑贞面前,她的一切想法都无所遁形。
“叶紫⽟!我丑话可是先说在前面。”她双手环,一副不可一世的气势庒迫着叶紫⽟。“不管你以后要读什么,我希望你国中一毕业马上给我滚出陈家,这可是我最大的忍耐限度。我还要警告你,⿇雀飞上枝头仍是⿇雀,成不了凤凰的!我们子超是不可能、也不会喜上你这种扫把星的,你最好离我儿子远一点,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听清楚没有?”
叶紫⽟没有一点自尊地站在她面前,痛苦得想一头撞死算了。
这些话,她早就料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亲耳听见时会令她如此难以忍受。
被林淑贞打骂,她都可以忍,但是要她离开陈子超,这比什么都痛苦。
“叶紫⽟!你听清楚我说的话没有?”
她知道自己只有点头的份。
“算你聪明!少惹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