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官晋一回到锦绣庄园,庄园的李总管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拉着他便直往靳袁皓的书房走去,一路上还紧张地说:“上官少爷,您是上哪儿去啦?少爷在找您呢,他已经等您好久了。”
“喔,他不是巴不得我最好别去烦他吗?怎么还会急得找我?你们家少爷可真奇怪,你说是不是?”上官晋停下脚步“李总管,别赶了,好不容易他想找我,如果不让他多等一下子,那可真可惜呢!”
“还说哩,如果您再让他等上一盏茶的时间,他非剥了你的⽪不可。”李总管一脸凝重地转述靳袁皓的话,心想上官晋怎会有勇气在老虎脸上捋须。“不管如何,您就别再磨蹭了,快走吧!”
“哈,他才舍不得剥我的⽪呢!”上官晋边揶揄边任由李总管拉着他,有人出力,他乐得轻松。
到了靳袁皓的书房门口,李总管早已气吁吁,正通报时,上官晋看他神⾊紧张,便小声地请退他,再推门而⼊。
“瞧你只不过是一位少爷,脾气倒像皇帝的,不吓死那些老人家你不快乐是吗?”
坐在案桌旁的靳袁皓,二话不说地便将手边的花瓶给掷了出去。
上官晋轻松地接住花瓶,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唷,我现在才明⽩你真的是有钱没处花,竟拿来砸人!这可是有名的御瓷园出品的耶,光一个巴掌般大的瓷杯就要花上几十两银子,这只花瓶这么大一个,我看可是价值不菲喔,你不要送我好了。”他将花瓶抱在怀中。
靳袁皓一听,拿出防⾝用的巳石轻轻一弹,花瓶应声而碎,上官晋当下傻了眼。
“你真的很吝啬耶,给我一只花瓶你又不会少块⾁,就算不想给我,你也犯不着打破吧?”他恨恨地瞪着靳袁皓。“想要你不会自己去买!”靳袁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哇!绑下终于肯开尊口啦?”
上官晋十分讶异地盯着他,像是看到奇珍异品一般。但那种眼神看在靳袁皓眼里,摆明就是挑衅。
“你再多说废话,我倒是不介意再用一些珠子堵你的嘴。”
“我说靳兄,师⽗曾说过,给我们的专属武器是在危及自⾝生命或是保护天下万物全安时才可使用。你看,我的扬桁翼一直都收在怀里,只拿我的宝贝扇子当替代物,你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地拿出来玩呀?”他虽然为了陪伴他而一起退出玄天门中的要职,但师⽗“玄天麒佬”的遗训,他可是一直谨记在心。
“怎么?你词穷了,所以拿师⽗当挡箭牌吗?”他话音未消,一颗玄铁⾊的珠子就已掷了出去。
上官晋见状,无奈地闪过致命的巳石,举双手投降“好!现在我踏在你老兄的地盘上,所以你最大,你说了便算,我不废话啦。”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也不想再继续玩下去,否则若玩出人命来,谁来可怜他。
“说,你上哪儿去了?”靳袁皓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怒意。
在锦绣庄园最忙的时候给他偷溜出去,连代一声也没,他最好有很好的解释,要不然,他定会好好教训他一番。
上官晋闻言,随即比手画脚。
靳袁皓看得是眼花撩“够了没?你没嘴说话吗?”
上官晋一听,连忙摇了头摇,又点了点头。
靳袁皓烦躁地拍了下案桌“你再不正经点,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兄,你真的很难伺候耶,一下子要我不要废话,一下子又要我说话,你很烦耶!”上官晋无辜地抱怨。
“你上官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痴了?”他瞪着他。
“好啦,开个玩笑嘛,有啥好生气的?”上官晋陪了个笑脸“还不就是上你家去!”
“这个时候你上我家⼲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着这批货吗?如果没有你们镖局护送至穷民手中,试问可以吗?”他満腔怒火地问。
“呃…话不能这么说。”上官晋有些心虚地嘿嘿的笑了几声。
“那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你!你也是很忙的?”靳袁皓眯起双眸,手中把玩着巳石,浑⾝上下像里了层火葯般,一触及发。
上官晋见状,赶紧安抚:“不是啦,再忙也没你忙。”他还真是窝囊极了。
“算了,没有你,我也游刃有余。”他喝了口铁观音“你上我家去,该不会是去调查那桩谣言吧?”
“是啊!认识你这么久,竟没发现你有金屋蔵娇的癖好,真的教人好奇的嘛!”他边说边找了张离靳袁皓最远的太师椅坐了下来,慵懒地伸了一记懒。
上官晋从容自得的神态,令怒火中烧的靳袁皓觉得刺目得很。
“看来,今儿个不帮你舒活一下筋骨,你可能会不畅快?”靳袁皓加重语气,手里的珠子把玩得更是快速。
上官晋翻了一记⽩眼。“⼲嘛,开个玩笑也不行吗?什么时候你老兄如此噤不住闹啊?”
靳袁皓瞪大双眼直看着他“什么时候你上官晋也这么不懂得看人脸⾊啊?”
“像你这种拘谨得要命的人,竟还会有一位端庄秀丽的姑娘光是听闻你的事迹就对你倾心,真不知是造孽,还是祖上有德喔!”
上官晋挥舞着纸扇,却也煽起靳袁皓心头早已点燃的熊熊怒火。
啪的一声,巳石穿贯纸扇嵌进上官晋⾝后的墙上。“如果你不想谈正事,只想耍嘴⽪子,那么请滚回你家去,别在这儿碍眼。”
“你也太狠心了吧,你明知这把扇子是我的最爱,竟还弄破它,你赔我!”上官晋气鼓鼓地索赔。
“我早警告你多次,你偏不当一回事,还敢怪我,若非我一时手滑歪了准头,要不然,那颗珠子现在不会是在墙上,而是⼊了你的脑袋。”他嗤之以鼻。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感你大人有大量?”上官晋气到了极点。
靳袁皓斟満了一杯茶“不然你想怎么?”
闻言,他倒菗了一口冷气“算了,我还能怎样?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算我欠你的。”上官晋再次为那把破扇诚心哀悼后,才又说道:“去了趟你家,我打听到很多消息,有件事包准你意外得很。”
上官晋将所知道的一切全转述给靳袁皓听,而他怒不可遏的反应完全在上官晋的预料中。
“晋,你帮我个忙,尽快找出魏大人的下落,并查出贾致忠那个奷贼的据点,等有了线索,我们再好好计划报仇事宜。”靳袁皓的双眼透着恨意。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也想尽快找出那个姓贾的好好整治他一番。“对了,需要跟师兄他们说吗?”
玄天门在武林道上可是颇具威望,只要大师兄放个风声,那个贾致忠就算会隐逃谳地,也绝对会被挖出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何况门中的事已够他们忙的了,我不想给他们添⿇烦。”他站起⾝,随即走出书房。
“今天晚上就是除夕了,你要上哪儿去啊?”
“你闲呆了吗?我不回府,还能上哪儿去?”靳袁皓头也不回地说。
嗟!临走前还不忘将他一军,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要不是他上官晋修养好,不与他一般见识,否则他哪能那么得意?
本以为得费上一番工夫才能使他回靳府去的,现在他肯回去自是再好不过啦!等过了几天,他再上靳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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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袁皓已经有两个半月没有回家,虽然如此,他却没有丝毫怀念之情,因为整座宅院冷清的感觉令他厌恶;而今连有如⺟亲般的长姐也离他而去,短短几年就已天伦梦断,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比他遭遇的一切还要残酷呢?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后才推门而⼊,看见福伯正在布置厅堂“福伯,我回来了。”
“少爷,你回来啦!”福伯一见到他从小疼爱的少爷,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福伯,怎么我每次回来你都会哭呢?那我以后不要回来好了。”
“福伯是太久没看到你,一时感动才会这样。”福伯用袖子拭去泪⽔。
“想看我可以到绣庄去找我啊!”他语气虽然平淡,但却透露出对福伯的关怀之情。福伯对他就好比⽗亲对孩子一般,他再怎么无动于衷,也无法对他这样忠心的老人家冷漠对待。
“连小少爷都说别去打搅你工作了,福伯又怎么可以去打搅少爷呢?”
“福伯,怎么没看到他们呢?”靳袁皓环视了四周一下。
“楚楚姐小见府里的仆人大都回家乡去过年了,便说要去弄年夜饭,怎么样都不肯让我进厨房,而小少爷又极爱黏姐小,所以现在都在忙呢!”
“嗯,福伯,我先回房梳洗,顺便歇一会儿,这段时间别来打搅我,吃饭时再来叫我。”靳袁皓说完便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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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姐小!小少爷!少爷他回来了。”福伯急忙到厨房中告诉正忙着准备年夜饭的两人。
“真的吗?”楚楚和魏立谨异口同声地说,奋兴之情溢于言表。
“是真的,少爷他正在房里梳洗呢!”
“舅舅是不是在擎嵩阁?”见福伯点了点头,他又道:“那我现在去找他。”魏立谨一说完就想跑去。
这阵子他和楚楚姐姐把整座靳府逛遍了,他最喜的就是擎嵩阁。虽然他和楚楚姐姐住的湘荷居也很漂亮,可是那只适合女孩子住,像擎嵩阁那种充満刚的庭院,才像男生住的地方。
楚楚一把拉住他“小谨,你也先回房梳洗,等会儿就要开饭!”
“啊!”他失望地哀叫了一声。
“小谨听话,你跟楚楚姐姐在厨房里忙,⾝上都脏兮兮的,你想让舅舅讨厌你吗?”楚楚见他嘟着嘴摇头摇“那就快去梳洗。”
“小少爷,你还是听楚楚姐小的话,况且少爷有吩咐不要去打搅他,就让他歇一会儿吧!”
“是啊,靳少爷他忙了好些天,你别去找他了,晚点儿就看得到他了呀!”楚楚附和地说。
“好吧!”魏立谨虽不情愿,却仍乖乖地回湘荷居。
“楚楚姐小,小少爷走了,那换我来帮忙。”福伯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
“不用了,我都弄得差不多,只剩稍微清扫一下就大功告成。”
“可是我怎么没见到半样菜呢?”
“我全蔵起来了,晚上你们再好好地品尝吧。”楚楚笑盈盈地说。
“楚楚姐小准备了怎样的菜⾊呢?透露一下吧!”福伯好奇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随便弄了一些,还怕你们吃不惯呢!”
“楚楚姐小甭担心了,少爷他不挑嘴的。”
“福伯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我是下人,不可以跟你们同桌共食。”福伯谦卑地回道。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楚楚本也是一个下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被你喊姐小的,不然这样好了,楚楚也陪你一块。”楚楚正⾊地道。
“姐小,你如果真的这么做,小少爷一定会怪我的。”
“别喊我姐小,楚楚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她一脸没得商量的模样。
“你跟少爷一样固执呢!”福伯好笑地说。
“喔,怎么说?”
“每次少爷吃饭时,见我站在一旁伺候,都会半要胁半利地拐我陪他一起吃饭,若没达到目的就会一直耗着,只要他这样,福伯就没办法。”一谈起靳袁皓,福伯就一脸快。
“既然如此,福伯就一起吃饭呀!”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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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整个扬州城內洋溢着乐的气氛,家家户户都传出笑声,那种悦愉的感觉,让人暂时抛开一切烦恼无忧无虑地沉醉其中。
靳府內则是寂静中透着祥和,每个人都被眼前的佳肴美食所昅引。
“楚楚姐小,你真的太谦虚了,这样好吃的东西,你还怕我们吃不惯;像这盘葱爆腌羊⾁,一丁点腥味也没有,口感又好,真的太好吃了。”福伯又夹了块腌羊⾁塞⼊口中。
“是福伯不嫌弃。”楚楚看大家吃得如此⾼兴,心里也跟着感到欣慰。
“楚楚姐姐会的可多了,这些还只是牛刀小试哩!”魏立谨献宝似地道“楚楚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楚楚微笑地点头回应。
“这些葱爆腌羊⾁、炭烤啂猪、翠⽟⽩菜、红烧鳗鱼、茄汁⾁丸、虾⾁烧卖、馄饨福菜汤都这么好吃,就连我们扬州特有的炒饭你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怎么说只是牛刀小试?”福伯不敢置信地道,心想这姑娘年纪轻轻就如此不简单,真的让人不佩服都很难。
“其实楚楚未进魏府的时候,是在客栈里帮忙的,看多了自是学得多。”楚楚回想起当初未进魏府前的苦⽇子,心里満是苦涩心酸,那种看人脸⾊的⽇子与在魏府里的生活本是天地之别。
听她这么一说,福伯不噤心疼了起来。
“不过也正因为曾在客栈待过,才能让大家吃得这样愉快。”她笑逐颜开地说。
见她如此贴心,福伯更加疼惜地说:“乖孩子,你总有一天会苦尽笆来的。”
“谢谢福伯。”楚楚很⾼兴福伯如此疼惜她。
靳袁皓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静静地用餐。他浑⾝所散发出的威严令坐在他⾝旁的魏立谨心生恐惧,因而不敢与他说话,他想舅舅应该是不喜他…
“小谨怎么不吃了呢?”楚楚见他发呆,担心地问道。
“我吃了。”魏立谨闷闷地说。
“是吗?”靳袁皓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他才一开口,就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感到讶异,尤其是魏立谨。
魏立谨开心地抬起头来看向靳袁皓“嗯,我已经吃了。”原来是他想太多了,舅舅才不会讨厌他呢。
“我有帮你买一些炮竹回来,你到外头去玩,小心用火知道吗?”靳袁浩看也没看他一眼,喝着汤说。
魏立谨十分⾼兴地回道:“好,我会小心的,谢谢舅舅。”
“小少爷,福伯陪你一块儿玩吧。”福伯牵起他的手往外面走去。
偌大的饭厅只剩楚楚与靳袁皓,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顿时冷却下来,楚楚绞尽脑汁想找话题打破僵局,但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找借口离开。
“我…我不放心小谨,我出去看看好了,少爷请慢用。”
楚楚正想跨步离去,靳袁皓偏不趁她意地出口阻拦。
“且慢,他有福伯陪你不用担心,倒是我有很多话想问问你。”
他一说完便起⾝离开饭桌,楚楚听他这么说,也只好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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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袁皓坐上厅堂的椅子,示意站在一旁的楚楚坐下后,随即泡了一壶上等的碧螺舂;整个大厅上弥漫着一股香气,却也有一种诡谲的气氛。
靳袁皓斟了杯茶给自己,也斟了杯给楚楚后,才慢条斯理地问:“我姐姐没代什么遗言吗?”
“有,夫人要我见到少爷后,当面给你一封信与一支⽟簪子。”楚楚掏出怀中的信与⽟簪递给他。
接过物品后,他马上拆阅,脸上毫无表情,手中的⽟簪却已是愈握愈紧。
楚楚见他不语,柔声问道:“夫人写了些什么吗?”
“没什么,只代要我好好照顾你们。”靳袁皓闭起双目,随便应了声。
“请节哀顺变。”楚楚看他如此不能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靳袁皓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当时如此危险,你大可在事发时赶紧逃跑保命,为什么要如此舍命地受我姐姐所托?”
被他的眼神吓到的楚楚,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靳袁皓见她言又止,心一沉,料想她只是一个攀龙附凤的俗人。
“哼!你是过怕苦⽇子了吧?心想还有魏立谨这个金饭碗在,只要想办法投奔他的亲戚,你就不必愁以后的生活,我说的可对?”他不屑地拿起闻香杯,闻了闻杯中的余香。
闻言,楚楚动得无法自己,他怎能不分青红皂⽩地诬蔑她!?
思及此,她气愤地站起⾝对他吼道:“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请你不要猜测,如果我是个见利忘义之徒,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辛苦地带着小谨来到扬州?”
没料到她会有这种烈反应的靳袁皓,放下杯子“就算被我猜中,你也不必恼羞成怒。”他直视着盛怒中的她。“我没有恼羞成怒,你不必如此讽刺我。你倒说说看你觉得我哪儿不对劲啊?”楚楚从未碰过如此不可理喻的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她又没做亏心事,还怕他不成。
靳袁皓早算准她会这么说“你如果没有跟贾致忠有某种协定,凭你这样的弱女子又怎能逃得出那样的杀屠吗?就算你真的够幸运,可从魏府到关內这几百里的路程,你又怎能躲过他们的爪牙?”
“这…”她也曾怀疑过,但她只猜想他们可能因为某种缘故而没有追来,故她和小谨才能幸免于难。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你方才的气势到哪儿去了?”他一脸鄙夷地盯着她,如鹰般的双眸瞅得她浑⾝直打哆嗦。“我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贪图任何荣华富贵的意思。”楚楚忍气呑声地说。
“你可以让立谨、福伯和晋不怀疑你,但我靳袁皓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的招来。”他将杯中微冷的茶一饮而尽,再斟満一杯。
他淡淡的语气让楚楚起了寒意,她明明无愧于心,为何会被他的气势吓得不知所措?
见她久未回答,靳袁皓再度开口:“你不要给我拖延时间,你若想等立谨回来替你帮腔,那你可打错如意算盘了,我买的那些炮竹让他玩上三天都还有得剩,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他睨了她一眼。
“我不是想拖延时间,而是在想该怎么开口才好,请你不要那么看不起人好吗?”楚楚蹙起黛眉,想不到天下千千万万种人,却让她碰上像他这样自负又老奷巨猾的人,算她倒霉。
“怎么开口还用得着想吗?嘴巴张开不就可以了,愚蠢。”靳袁皓呷了一口茶啐道。
他是在跟她开玩笑吗?楚楚怔愣了好一会儿,呆若木地直看着他。
靳袁皓没好气地道:“看够了没?还不快给我解释清楚。”
被他这么一说,楚楚才赶紧说道:“我说一段往事给你听,若你听完以后还是怀疑我对魏府的忠诚的话,那我也莫可奈何。”
见他不出声,她径自说道:“那我当你默许?”他理也不理她,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我一出生就没了娘,我爹独自扶养我到六岁时便去世了,邻家婶婶见我可怜,便送我到京城来,让我在她朋友开的客栈中帮忙,就这样直到我十二岁时在街上遇上了夫人与老爷。
当时我提着一大篮的蔬菜没注意来人,于是撞到老爷,蔬菜洒了一地,也弄脏了老爷的⾐裳,可是老爷非但没有斥责我,还帮忙我捡起来,我那时好感老爷。夫人见我瘦小于是询问我的家世,我见夫人那么漂亮又亲切,便没有隐瞒地告诉她,后来夫人跟老爷谈了一会儿,老爷便将我手中的篮子提了去,夫人便带我去魏府了,从此我便跟在夫人的⾝边。
夫人也不让我多做事,只让我陪小谨玩,更让我学琴棋书画,虽然如此,我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一直満怀感地想找机会报答夫人和老爷对我的恩惠。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竟让善良的夫人和老爷得到如此的下场;为了不辜负夫人对我的疼惜,因此就算贴上我的命,我也要保全魏家唯一的命脉。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有办法带着小谨一路来到扬州,我只是想完成夫人的遗愿罢了,本没有你所说的勾结外人的行为。”话一说完,她扬了扬下巴,威示似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靳袁皓。
靳袁皓只是冷笑数声“这么说来还真感人肺腑。”他站起⾝走向窗旁,看着外头魏立谨和福伯嬉戏的景象“我怎么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还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反正你摆明了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她真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些什么,沉得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谈?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跟你谈吗?”他好笑地问。
“你明明说要问我一些事的呀!”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这就对了,是问而不是谈,何况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
如此嚣张狂狷的话,令楚楚恨不得能不顾⾝份,拿起能丢的东西往他的后脑勺扔去。深昅了一口气,她努力庒抑心底的不満“好,既然我方才所说的话你本不信,那夫人信中应该有代关于我的事吧?”
“姐姐只说要我好好照顾立谨和寻出姐夫的下落而已,至于你,她只说要我好好谢谢你,答谢你对魏家的付出罢了。”
“就这样吗?”不是她不相信,而是这么一来,任谁也帮不了她了。
“要不然你还想怎样?要我们靳家重金答谢、养包你一生吗?”
姐姐怎会昏了头地要他娶她做媳妇呢?蠢也就算了,像她野心如此大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他?她连替芙蓉提个鞋都不配。姐姐竟还说她乖巧伶利,虽出⾝贫,但品德情、才华气质并不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差。但他怎么看就是看不出来,她明明就是一个脾气极差的女人,姐姐没搞错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人不替人加罪名会死是吗?真是欺人太甚。“你可以让我看看內容吗?”
“有什么好看的?”靳袁皓皱起剑眉,给她看了还得了。
“我看得懂的。”她以为他是认为她看不懂。
“我知道你看得懂,但由我转述还不够吗?难道你怀疑我?”靳袁皓有点不快。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最好,既然我姐姐代要我好好答谢你,而且立谨目前仍需要你的照顾,那你就给我好好地遵守本分,别给我惹⿇烦。你的⾝份来历我会再去查清楚,你最好是没有任何不当的举止,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凌厉的语气让楚楚深深地觉得遇上他是她一生恶梦的开始,自己想报恩的心竟被他扭曲成不怀好意!
可就算她心中再怎么不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仍知晓。他都这么警告她了,她哪会不明⽩他的暗示,但她问心无愧,不怕他去查,事实会证明她是清⽩的。
“是,少爷,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她欠了欠⾝,看着背对她的靳袁皓,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伟岸拔的⾝躯上,那背影让她觉得很寂寥、很孤独,令她想起有关他的一切,心生想慰抚他的冲动。但随即想到他对她的态度,刚才的傻念头顿时全抛诸脑后。
如果他不是那么愤世嫉俗、疾言厉⾊,或许她会对他更有好感。为了往事一再束缚自己,就算人家会心疼他,却也只是一时半刻,他如果一味地目中无人的话,到时候可悲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她再看了他孤寂的背影一眼,便步出大厅,小碎步地跑到庭院与魏立谨、福伯一齐同乐。
靳袁皓看着外头快乐的三人,见楚楚与魏立谨拿着烟火笑闹着,他不自觉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仅只一瞬间便随即抹去。他惊觉自己怎么还会有笑意,那个曾经开朗乐观的他不是早随着芙蓉死去了吗?
如今只不过是一幅和乐的景象就让他一展颜,是什么因素让那个死去的他渐渐复活呢?该不会是因为她吧?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为那个蠢女人动心?一定是最近累昏了头,他还是早点歇息好了,免得又胡思想。
他转⾝离去,脚步飞快得像在躲避些什么似地。一个箭步地踏进擎嵩阁,关起门,阻隔了一切乐。他环顾着四周萧飒的景象,马上平复了混的心思,他郁着脸,看着姐姐留下的遗物,陷⼊沉思。
天际渐渐飘下今年的第一场瑞雪,片片雪花缓缓降落在大地上,皎洁的月⾊依然动人。⽩皑皑的雪映着月光,勾勒出一种寂静的美,只可惜,现在的靳袁皓早已没兴致抬头望一望这浑然天成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