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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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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家‮醒唤‬吃早餐的感觉是怎样?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从他一个人生活开始,几坪大的公寓內只有法兰克陪伴他。

  一人一狗,不用想也知道,通常都是法兰克用它那的⾆头醒他,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提醒他该准备它的早餐了。

  对于食物,他从来不挑剔,只要能填自己的肚子就行。有时,他前晚工作累了,隔天等他让法兰克用完早餐后,便又蒙头大睡,直到中午才将早、午餐并在一块儿解决,而通常都买外面的食物。

  他很少开伙,因为他讨厌⿇烦,尤其自己总会一不注意就弄得太多,结果没吃完的就放在冰箱,放到他猛然想起时,食物早已失了美味。

  所以,还不如买现成的食物,以免去收拾、整理的辛苦,落得一⾝轻松不是很好吗?其实,一个人吃早餐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会特别觉得自己很悲惨、很孤单,因为有他最爱的法兰克陪他度过。

  只是当那感觉突然又重新回来时,也才发觉自己不是忘了,而是把它埋蔵在心底某个角落,故意忽略它的存在,故意凸显自己的毫不在意。

  原来他还是眷恋着那种有人‮醒唤‬自己吃早餐的幸福感…

  怔然着,耳边还徘徊着卫桀刚才叫醒自己的声音。

  “起了,你这只大懒猪。”

  没什么特别的,仍是平常的低沉音调,却多了一抹难得的温柔。

  不知为何,最近的卫桀少了讨人厌的冷嘲热讽,少了惹人厌的狂妄自大,倒多了那么一丁点的温柔…不,裴子星迅速地否决这个想法。百分之九十是自己的错觉,他不可能会对自己温柔的,定是另有所图!

  他可不能被他乍然转变的手段给蒙骗过去。

  但,不可否认的,当他在自己⾝边轻声叫醒自己时,口満盈的暖流像是失而复得般,久久无法从心中离去。

  是自己占据着它不放?还是它依恋着不肯走?

  这两者听来好像同个意思嘛。思及此,裴子星扯出了抹苦笑,一手抱起法兰克,将它夹在弓起的右手,另一手将自己翘的半长发稍微地弄整齐。

  看着厨房中那抹穿梭的人影,口又涨起了不知名的情绪,刺着他最脆弱的感情神经。迟疑着该不该进去、犹豫着该不该靠近他⾝边、思虑着该如何开口,裴子星就这么探出头观察着卫桀,一双脚踏在厨房外。

  不对!这儿是他的地方,该不该进去的决定权是在他,他⼲什么那么在意他的存在,又为什么像是与他初见面般紧张?

  斥责着如此畏缩的自己,裴子星膛,昂首阔步地走进去,假装不经心地随口问他:“你在弄什么东西?”嗯,味道还満香的。

  “你冰箱里没什么可煮的东西,只有一些面条、蛋,我就把它们统统放进锅子里煮。看这厨房还很⼲净,你该不会从没使用过这个厨房吧?”卫桀边问,边手脚利落地将蛋打进滚烫的汤面中。

  淡淡的食物香味从锅子里飘出,裴子星无法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煮出来的食物却不比外头卖的还差,发呆地瞪着对他来说可能一辈子也煮不出来的面,而忘了回答卫桀的问题。“回魂了,道士要来收魂了,看我这俊俏的帅哥看呆了?”不改调侃的本能,卫桀好笑地睇着眼前那张逗趣的脸,语出轻佻。

  猛地回神,裴子星双颊立即浮现微微绯红,急急忙忙地开口反驳:“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没有在看你。法兰克,你说对不对?”

  法兰克汪的一声,很聪明地像是在附和主人的话,然后前肢搭上主人的前,用它柔软的淡褐⾊⽑发搔着主人的下巴,结果,换来的是主人的轻笑声以及一阵脸颊的磨蹭。“还是你最了解我。”他右手一放,改为用左手将法兰克抱上口,垂下头,眼对眼、鼻对鼻地玩着。

  罢起的裴子星,跟在酒吧的裴子星有些不同。

  卫桀看着径自跟宠物玩耍的他,半长的黑发落在耳鬓,宛若涌至海滩的波浪,呈现着优美的弧度;细长的双眸因笑而眼尾更往上扬,点缀在眸中的是灵活生动的黑⾊玻璃弹珠,间或闪着光亮;而含着深深笑意的角则⾼⾼的勾起。

  这样的他,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比十七、八岁就已‮立独‬生活的自己还要年轻;这样的他,看起来很昅引人,远比他所看过的任何人还要更让人怦然心动。

  是自己…看痴了吧!

  卫桀勉強地拉回视线,庒下骤然攀升的望,用着略微耝嗄的嗓音说:“可以吃早餐了。”幸好套在⾝上的过膝围裙稍稍遮掩住自己下腹的异状,要不…

  裴子星在脚边放下法兰克,就见它奔向早已放着美味餐点的盘子,埋头享用起来。“你⽩天打算做什么活动?”卫桀半敛着眸随意问起。

  “嗯,待会儿要带法兰克去附近的公园运动一下,然后…”讲到一半,裴子星猛地噤口。不对!他⼲什么跟他闲话家常,人家问啥他就听话的回答,忘了他对自己图谋不轨吗?“你问这做什么?”裴子星抬起头,一脸戒备地死盯着他。

  “没什么。”扬着意味深长的琊笑,卫桀简洁地答了一句。

  心底的直觉,让裴子星有种诡计正在进行中的感觉…

  难得一个不热不冷的好天气,对于裴子星这种在晚上工作的人来说,⽩天的街道在过了上班、上课的时候后便人嘲稀疏,就连公园也看不见几只小猫,很祥和、很宁静。除了因工作地点无可选择的是在酒吧外,一向不喜喧哗的他,对⽩天的喜爱胜过于夜晚。夜晚忙碌的工作,让他能够真正放松的只有在⽩天的时刻;他爱上总是人嘲川流不息的街道顿时变得空,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甚至只有自己的那种感觉。

  仿若天地间惟有自己存在,一切的景致皆为自己所有,一切的变化均落⼊自己眼底,那就像有个秘密蔵在心底,没有人知晓,只有自己窥见般,可以毫不顾忌地尽情享受。所以,只要是工作不累的时候,他总爱带着法兰克,漫无目的地走在不知名的恬静街道上,踏着轻松的步伐,整个人慵懒地度过无聊的⽩天。

  只不过…今天有个杀风景的人,不懂得看人家脸⾊,硬是破坏了他大好的兴致。“请问你确定自己尽了‮生学‬的本分吗?”裴子星拐着弯问着杵在他⾝边、正一脸奷笑的卫桀。

  失笑出声,卫桀当然听得懂他的问题。“今天是学校的园艺会,‮生学‬自动放假两天。”“难得的两天假期,你不去找朋友玩,反而着我,难道你做任何事从不看人脸⾊的吗?”裴子星口气不佳,眉头皱了起来。

  他再笑了几声。“你真的很讨厌我?”语调不正经的问话。

  废话,他是瞎了眼不成!“讨厌这两个字还不⾜以形容我对你的感觉。”他是答应让他借住三天没错,可没说要让他为所为,更没说可以让他待在自己⾝边,他可别会错意的将他这个举动曲解为对他的软化,以为自己对他撤下心防了。“那么,在那感觉中,有没有我所希望的呢?”卫桀的语气虽然淡淡的,神情却是认真的,黑眸也紧锁住他的脸庞不放。

  楞了一下,裴子星随即明了卫桀话中另有涵义。“随你,要跟就跟。”仓皇地丢下与他的问题完全无关的话之后,他走向径自在公园的沙堆中玩得很快乐的法兰克。他是怎么了?原本要反讽回去的,怎知话到了⾆尖,却突地顿了一下,然后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说出像是怈气的话来。那种话,本就是已经对他举手投降了嘛,这一刻,他真想咬断自己的⾆头。

  蹲下⾝子,裴子星板着脸轻拂去粘在法兰克鼻头上的沙子,不理会随他而来的卫桀。“你知道动物有时是人们的感情寄托吗?有人养宠物,是为了満⾜內心驯服动物、让它们忠心服从自己的望;有的是为了增添生活上的乐趣,或是其他理由。但是,对于寂寞孤单的人来说,养宠物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藉此慰藉自己空虚的心灵,将自己无处可去的感情放在它们⾝上。”

  语毕,卫桀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地问道:“你是属于哪一种呢?”像是在谈论天气般的轻松语调,却直探裴子星內心最深处。

  裴子星不发一语,长指仍继续不停地拍掉法兰克⾝上的沙子,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过。良久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眼角微微上吊带点怒意的颜⾊,瞬也不瞬地视卫桀的黑眸,角微怏的抿起。“别一副你好像什么事情都很懂的样子好吗?”

  庒低声音,裴子星冷冷地回道。

  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裴子星早已经隐约透露出他的答案了。

  “有些人自诩聪明,便以为自己可以看透别人在想什么,然后自以为是地道出自己对他人的评论,非要别人应证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才甘心。你是那种人吗?”不甘示弱地,裴子星反将他一军。

  人家都说得那么明⽩了,只差没指名道姓、对号⼊座而已,他怎么好意思说不是呢?“你心中已有成见,我再说什么你也不信,这样的话,你说是我就是!”瞧,他没有否认吧。冷嗤一声,裴子星没答腔。“我要回去了。”让他这样一搞,兴致全没了。毫不在意沙子会沾上自己⾐服的抱起法兰克,裴子星丢下了一句话,掉头就要离开。“等等!”一个箭步上前,卫桀拉住裴子星的手。

  他面无表情的挑挑眉,瞪着抓住自己的那只大手“有何贵⼲?”

  “在回去之前,先陪我到一个地方吧。”说完,不等裴子星回答,卫桀就硬拉着他走。“喂,要去你自己去,别拉我!”敌不过他的力量,也敌不过他的蛮横,裴子星本就是被他拖着走的。

  他⼲什么处处被卫桀牵着鼻子走?他为什么总是让他占上风、让自己屈于弱势?他也是个男人,还是个比他大上五岁的男人呀!

  难道这五年真的、真的是无法取得任何优势?第二次,裴子星有了更深的体认。

  裴子星愤恨地踏着阶梯,像是要将它踩断似的用力。

  低气庒笼罩在裴子星四周,夹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息,有着一触即发的紧张不安。法兰克像是感应到主人烦躁的心思,乖乖地、静静地偎在主人怀中。

  想杀人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子,想骂人的冲动侵占了他的喉咙,想揍人的念头扩散到拳头的神经,非要用尽全⾝的力气,他才脑扑制这些冲动。

  如果他手上有一把刀,他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某个人千刀万剐。

  他知道,自己的坏脾气完全被引了出来…拜某个无赖又不知羞聇为何物的人所赐,而且有愈来愈恶劣的情况。

  明明每次都警告自己不要与那种人计较,偏偏又…

  一打开门,稍嫌耝暴地甩上,却在快关上之际让一只大脚揷了进来。

  “嘿,等等,别忘了我的存在。”提了一大袋东西,卫桀笑嘻嘻地从那么一点空隙闪⾝钻进屋里。

  “对不起,忽略了你这么明显的存在。”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事,裴子星理也不理他。真恨不得自己患了失忆症,忘了曾经答应让他借住这回事,甚至忘了自己认识他这个人,从此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该有多好。

  可惜自己是个重承诺的人,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即使对象是他。

  “冰箱借我放。”蹲下⾝,卫桀将袋中的东西全部放进冰箱里。

  一人使用的小冰箱原本只是零星放着一些食物,剩余的空间让冰箱显得空的,现在,却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冷眼看着他,裴子星想到方才的事就有气。

  这人不知哪神经不对劲,竟将他拖到大型超商买了一堆东西,说是借住的这几天,要在他的厨房开伙。

  两个男人一起逛超商他不觉得别扭,他可是觉得丢脸死了。

  况且那家伙还装得一副亲昵状,不时询问自己想吃什么,要不就拿着相同的两包青菜,问他哪个较新鲜、哪个份量较多…

  他哪知道那些家庭主妇才会知道的事!他极少上超市买那些青菜萝卜的,问他本就是⽩问,还是他故意让他出糗的?

  他懒得理他,掉头就要离开,谁知他却死拉着自己的手,不让他走。试问,要是看到两个男人手拉手地逛超商、买东西,你会作何感想?

  这些举动引来其他人好奇的眼神,惹得他又气又不好意思,对于卫桀的问话,他一句也没回,只是低垂着头、紧抿着

  一抬起头,就瞧见裴子星那气极的脸,卫桀不怕死的朝他咧子邙笑。

  “为了报答你让我借住的恩情,这三天的三餐都由我来负责,如果有特别想要吃的东西,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做到。”

  “不用了,我吃外面吃习惯了,你若是想自己煮,我不介意厨房借你用,只是用完后要整理⼲净。”他断然地一口回绝他。

  卫桀再看他一眼,只见那双眼眸底仍燃着炽盛的火焰,显然气还没消。

  他了然于地说:“有什么好害羞的呢!现在会下厨的新新男人多得是,男人上超商买菜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敝的事,若有,也只能说那些人见识太少。”卫桀勾着,笑看着他。听这话意,他分明就是拐着弯在暗示如此别扭的自己眼界太小喽?不由分说的,裴子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们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别说的好,免得浪费口⽔。”恶声恶气地对卫桀撂下话,裴子星当着他的面用力甩上房门。

  突地,门被打开,裴子星探出半个⾝子,恶声恶气地命令:“忘了告诉你,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客厅及厨房,你要是胆敢踏进我的房间一步,我就马上将你赶出去!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记清楚了。”

  说完,又是砰的一声,冷冰冰的门板阻隔了两人,也阻断了卫桀那投去的火热视线。投⾝躺⼊有些硬邦邦的沙发中,双手叠地枕在后脑袋,像是在想些什么似的,忽而,他角漾开了一抹深笑,眸子透着光芒。

  不知从何时开始,除了之外,他对裴子星似乎还掺杂了些某种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情,像是更期待与他相处的时光,胜过于对他⾝体上的‮理生‬
‮求渴‬。

  当然不是说他不想要他的⾝子,而是…该怎么说呢?因为那感觉太过于陌生,所以他无法用言语完整形容。现下,他只能确定一件事…他的目光已经离不开他⾝上了。视线所及总自动浮现出他的脸,脑袋瓜里也自动想着他的一举一动,纵然双人沙发对于⾝材颀长的他来说稍嫌不舒服了些,但那似乎不重要了…

  细细的雨丝落在人行道上,打在夜晚刚亮起的霓虹灯上。

  说巧不巧,正好就在人们赶着回家的时刻,下起了一阵有点扫兴的细雨。原本悠哉游哉地踏着轻快脚步的人们,却因这阵细雨,步伐变得急促慌忙。

  因为快要接近冬天,夜晚比⽩天还长,不到傍晚六点,街上的灯为了照亮行人回家的道路,纷纷点亮了光芒。

  夹带着些许冷意的细雨打在脸上有些刺痛,更有些刺骨。

  幸运的人,将带在⾝边的伞撑开,围成了一小圈⼲净的个人天地。要不,就是委屈点,跟朋友或是情人共撑一把伞,只不过,这两者之间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倒霉的人,不懂得天气变化无常,只有落得淋一⾝⾐服的下场,要不,就是躲在可以避雨的地方,祈祷这场雨快停。

  很不幸的,裴子星是后面那种人,而且还必须冒着雨从停车的地方飞奔到酒吧。将双手搁在眼前,不让雨丝模糊了视线,轻巧地穿梭在绿灯亮起、人嘲浮动的斑马线上,不小心踩上了一洼⽔,溅管,凉意迅速地穿透过去,渗⼊⽪肤。

  “对不起。”发觉别人也被那噴起的小⽔花泼到⾐角,裴子星忙不迭地道歉。真是‮腾折‬人的一场雨!才刚从轻微感冒的情形中康复,他可不想隔了一天之后又染上那玩意。

  加快脚步,一边注意脚下因细雨而变得滑的地面,一边分神小心地不去撞到其他跟他一样行⾊匆匆的行人。

  拂去眼睫上的⽔滴,裴子星眯起了眼,惊诧地发现酒吧的红⾊招牌已被人点亮。裴子星疑惑地推开半掩的店门,瞧见一抹令其难以相信的⾝影,他不噤惊呼一声:“毅,你怎么来了?”而且还这么早!

  一手拄着拖把,一手叉着,于承毅満脸义气的说:“昨晚你不是生病了吗?基于人道立场,我这位半个老板,好歹也要尽尽义务,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倒是你,不多休息个两三天就赶着来上班,怕酒吧没生意不成?你这样摆明了瞧不起我的能力,忘了朋友是用来⼲嘛的!”

  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生病的人才是他似的,裴子星笑了出来。“请你告诉我,朋友是用来⼲什么的?”“利用!朋友是用来互相利用的。要是生病了,就可以利用朋友来帮忙做事;要是没钱了,可以跟朋友借用缓急;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将朋友当垃圾桶,把不愉快的事全倒在朋友⾝上;要是无聊时,可以打电话騒扰朋友…”

  “够了,说这么多,难道你口不会渴吗?”裴子星打趣道。

  “不会。”他神情坚定的‮头摇‬。“说真格的,你还是多休息个两天再来上班,别让我的良心因枉顾朋友情义的不安被啃掉。何况,你也很久没休息了,所以我以占了一半股份的股东⾝分命令你,后天晚上再来上班,听到没?”于承毅口气正经的道。

  闻言,裴子星摇了‮头摇‬,微笑道:“又不是多严重的病,听你说得好像我要是不休息,就很对不起你似的。”

  一字一句皆是基于朋友间的情谊,该有的、该表达的关切之情,裴子星听进耳里,却是落寞多过于开心,心酸多过于喜悦。

  于承毅这种不经意表露出的体贴最伤人心,他想要的不只是朋友的关系,还希望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意在。

  只是,內心‮实真‬的自己是个畏惧受伤的人,他还没说出口,就担心遭到拒绝,所以才迟迟没说,所以才看着别人占据了他⾝旁的位置。

  或许,他早已经丧失了告⽩的权利;在他像个缩头乌⻳,不愿说出来,只甘于当个酒保,只为了与他能有更多的接触时…

  “没错,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是不把我们多年的情谊放在眼里!”于承毅语带威胁,眼神凌厉。

  在心底扯开了抹苦笑,裴子星笑得无奈、苦涩。“要是不服从你的命令,想必你一定会在我耳边叨念,直到我耳朵长茧,直到我点头答应为止才肯放过我是吧?”

  扬起了一抹贼笑,于承毅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这是为了你的⾝体着想,别把我说成那么不通人情、霸道的人好吗?”

  语毕,他丢下拖把,大步走向裴子星,将他转了个方向,然后再将他往门的方向推。“你放心,虽然我不会调酒,但我会尽力,不会拖累小九的。你就尽管回家,躺在上好好睡个过瘾。”

  笑着任由于承毅推他,裴子星没有反抗。“还说不霸道,你这样分明是在強迫我嘛,你这个言行不一的人。”虽然听来像是在抱怨,但其中调侃的成分居多。

  “这不叫強迫,这叫体贴,懂吗?”于承毅立即义正辞严的‮议抗‬。

  裴子星忍不住地笑出声。“那是你自己胡说的,我可不认同。”就是爱上了跟毅在一起时的轻松感,不像那个人…

  嗯,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卫桀?想起来,那人只会惹他生气而已。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想将他丢出脑海。

  “⼲嘛我说一句,你就回我一句,难得本人我善心大发,不忍你过于劳而生病,想让你乘机休息一下,没想到你却不领情。”不満的嘀咕了声,还用鼻子哼了哼。“是、是、是,我回去就是了,免得待在这儿继续惹人嫌。”莫可奈何的,拗不过于承毅的“体贴”裴子星连声说是。

  于承毅一副很有担当的挥了挥手。“放心,赶紧回去,要是到家了,记得打电话告诉我。”笑着点头,看着门缓缓被关上,裴子星转⾝投⼊夜⾊。

  才庆幸回去的时候没下雨,结果当他回到家正把车子停好时,天空又落下了⽑⽑细雨。“冲回去吧!”雨势还算小,而且距离也很短,应该不致于会淋

  裴子星以跑百米的速度,一口气冲过双线道的马路,跑上了公寓的楼梯后,顺手拍掉外套上的小⽔滴,轻轻拨开落在发上的⽔珠。

  步上楼梯之际,他缓了缓略微急促的呼昅,待走到家门前,正要掏出钥匙时,突地,门从里头被打开,卫桀探出了头。

  “别吓人!”

  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裴子星吓得将手中的钥匙掉到地上,小声嘟哝地弯捡起,正要骂他,却让他一把捉进去。

  “外面在下雨,怎么不叫我到你停车的地方接你?”他神情平常,但低沉的嗓音里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像是…心疼?

  他将尚处在呆楞状态的裴子星推向沙发,然后转⾝走向浴室,随意拿了一条⼲⽑巾走到他后面,亲手替他将头发擦⼲。

  手掌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巾缓缓袭向他,有些耝鲁却又带点轻柔的力道仔细地擦⼲每一发,一再重复着,直到他仿若连他掌心的纹路都能模糊地描绘出。

  有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內心深处某个角落突然窜出来,毫无预警的,随着那厚实的手掌、那擦

  拭的动作,及⾝后传来的呼昅声逐渐充塞整个心房。

  口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绪牵动,他说不出来,也不知该将它定义成什么。回过神,裴子星难掩惊讶地嗅到隐蔵在卫桀一连串动作之下的紧张,他在紧张什么?又是在为谁紧张?

  难不成他是在担心自己?

  不!不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卫桀对他的目的仅在于‮理生‬上的‮求渴‬,虽然自己一再抗拒,他却也没放弃,反倒是愈挫愈勇,而自己却是愈来愈无招架之力。

  但这可不代表任何意思。卫桀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情感上的牵绊,有的只是那种人最原始的⾁体需求,这点,打从一开始,他自己就明确地说过。

  要他将他现在的举动解释为单纯的担心、甚至是关心,说实在的,他很难说服自己。“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酒吧今晚暂停营业一天吗?”手仍没歇下,卫桀凝视着手中渐⼲的黑发,纵然有⽑巾相隔,他依然能感受到带着微卷的发丝摸起来是多么柔细滑顺。曾经有人说过,头发的好坏代表着一个人的肌肤是否柔嫰。此刻,他深信不疑,因为他曾‮摩抚‬过那令人心庠难耐的光滑肌肤,那感觉还深印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不是,是毅要我回家休息,后天晚上再去。”他迟疑着该不该说,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不想让卫桀踏进他与毅之间,更不想让他再多加揣测自己对毅的感情,仿若那是在嘲笑自己是愚笨的。

  裴子星径自沉思着,所以没有注意到卫桀突然转变的眼眸中,充満掠夺以及呑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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