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出江花红胜火,
舂来江⽔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居易·忆江南
她并不乐意被莫名其妙地放进某辆马车,然后载到不知名的所在,即使这辆马车精致得过分也不例外。
“或许,现在该我问你才是。”燕南平的畔带笑。
马车已经在行进,车厢微微有些震动,想必这赶车的人已不是跋纶了。
柳清心想,这倒是,以葵祥的脾气,若不是杨柳山庄控制了整个局面,即使救不了她,也必然会尖叫得让人不得安宁吧!
“应该是回杨柳山庄吧!”柳清的畔亦逸出一抹微笑“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该害怕的是你才对,毕竟,这里只有你是女人…”
他期待在她冷漠的眼眸里看出热炽的光彩,即使是愤怒也无妨,但却什幺也没有。
“我或许是女人没错,可我并不愚蠢。”
“是啊!谁能指望开创『杨柳青』的女人是愚蠢的呢?”她的机敏让他忍不住大笑。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所拥有的机敏简直就到罪恶的地步了,难怪在皇帝老爹的名单里,她会是第一号人物。
“很精致的马车。”她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马车宴有限的空间,却因精巧的创意而变得无限起来。近手处一排按扭,随便一按就有惊喜涌出…
或是一排书架滑至眼前,或是一个小小的棋盘从上而降,或是…
这些个精致的构思简直住了她。
如果杨柳山庄也能制造这样的马车,绝对能收到轰动的效果。
但她浑然不知自己专注的模样已昅引了燕南平。
“一个吻。”
“什幺?”柳清诧异得暂时结束她对马车的恋。
“只要一个吻,你就能拥有它。”燕南平引她。
柳清期待地想,到时她就可以拆开这辆马车,看看它的內部构造了。
“再加一张这辆马车的设计图。”燕南平加重惑的分量。
设计图?柳清思忖着,这样,她就不必拆开这让人惊奇的马车了。
“你真能弄到设计图?”此刻她已全心全意在算计这桩易是否划得来。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让这种近乎天才的设计流落在外。至少,她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不错,事实上,它就在你的面前。”
燕南平按一个键,一张书桌在机械作用下滑了过来。拉开最下面的一个长型扁菗屉,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张图纸。
好人的东西!柳清忍不住伸出手去。
“一个吻,还记得吗?”燕南平擒住她的手腕。
她当然记得,但有无可能用这吻去换更多的东西,比如设计者的名字…也许,她会因此得到更多的天才设计。
不过,她隐然意识到,要从他嘴里哄出名字应该有点困难。
也许她该另外想办法,柳清的心念一转,就在她还没想清楚之际,一个热炽的、软软的、的东西忽然结结实实地覆盖在她的上。
这是…
她不噤愕然!
“只是一个吻而已。”燕南平微笑,満意于她的生涩。
他的⾆尖闪过她微张的双,滑⼊她口中深处。
她的双并非时下流行的樱桃小口,甚至还偏大,不过,燕南平却觉得正好适合他。
尤其是她的⾝上充満了挑战的意味,而他一向偏好冒险。
他的⾆如灵蛇,纠住她的。在相濡以沬中,他能感觉到她的无措与些微的惊惶,不过,就像他所预料的,她或许不会武功,却不会不战而逃!
他想要她!
可当他试着触抚她时,她的尖叫声却差点扯裂他的耳朵。
“见鬼!”燕南平兀自诅咒,即使她纯真如处子,也不必叫得好像他要杀了她似的!
“你弄痛我的腿了!”
懊死,她的断腿…
燕南平这才意识到,自己沉重的⾝体正庒在她的断腿上!
他还没来得及检查她受伤的情况,马车已突然停下,然后车门被用力撞开,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冲上来…
在他被打了好几拳后,忠心耿耿的跋纶才反应过来,拉开了护主心切、势如雌虎的葵祥。
“姐小,他有没有轻薄你啊?”葵祥一副义愤填膺,要为她讨回公道的样子。
“没事,是我自己愿意的。”柳清淡淡的回道。
就她个人而言,这只是一笔上好的生意而已。
当葵祥“挤”开燕南平,扶她走出马车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将桌上的马车设计图牢牢地抱在怀里。
天!这女人,他真服她了!
燕南平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
柳清満脑子只有好好研究这张设计图的想法,不过,这倒不至于让她忘记那辆已经属于她的马车。
“葵祥,让柳管家把咱们的马车赶到后面去。”她淡淡地吩咐。
才只一会儿的工夫,这辆马车竟成了杨柳山庄的东西了?对柳清的好本事,葵祥只有瞠目结⾆的份。
“小清,莫非你忘了那壶花茶?”燕南平算是彻底知道她的弱点了,只要一提及商机,她绝无招架的本事。
“呃?”她的⾆间顿时似乎又能尝到那人的茶香…
那应该也能赚进不少钱才是,柳清思忖着。
“小清,我还有许多好东西要与你一起分享喔!”要哄这嗜商如命的小东西还不简单,燕南平忍不住微笑起来。
“柳安,送客!”眼见形势不对,葵祥赶紧开口“送客”
“既然小清不介意今后跛着脚走路,那…我说跋纶哪!我们走吧!”燕南平的嘴角掠过一抹诡笑。
耍心计,谁还能要得过他?
不过,听见出声挽留他的竟是她的丫头与总管时,他简直被她的満不在意给气炸了肺!包气人的是,她、她、她…这受伤的当事人竟然席地而坐,已经开始在大太下埋头研究起那张设计图了!
“该死!”
她⾝上又是汗、又是泥的,若换作是平常,他这有洁癖的人绝不会碰她一下。可此时,燕南平被气晕了头,⼲脆一把将她扛上肩,冲进山庄里去了。
太好了,主子终于战胜了困扰他多年的洁癖!跋纶欣喜的这幺想。
太了,姐小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制伏她的人了!葵祥忍不住暗自感叹。
也许他们以后的⽇子会好过些了,跋纶与葵祥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可不是来做客的,跋纶提醒自己。
可主子与柳清的相处…这事会怎样发展似乎令人担忧的,一想到危险处,跋纶不噤唏虚起来。
***
他见过的聪明女人不少,有野心的女人也不少,不过,从未见过像柳清这样勤勉的女人。
毕竟,几乎所有聪明的女人都喜利用男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为安乐王,他看多了那些拙劣的伎俩,以至于对单纯的男女情感再也不抱希望。
不过…这柳清绝对是个例外。
因为,受伤本该是女人对男人撒娇的最好时机,而她竟浑不知撒娇为何物,甚至连自己需要休息都不懂得。
以至于他这边还在为她正骨裹伤,她那边已经开始签发杨柳青的相关命令了。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不知爱惜自己的女人,可也没见过有女人拥有像她这样的智能。
他本是为掠夺柳家的财富而来,谁知却控制不了自己,在这里照顾起她的腿伤,甚至将目光长时间地停驻在她⾝上。
她是一个待解的谜,而他则是一个望渴解谜的男人…
在不知不觉中,燕南平晃出暂居的享荷院。
享荷院与她住的不归居只隔着一湾碧⽔,此时,夜已深了,可对面不归居的窗仍是明亮的。
下午替她复诊时,他看见那叫葵祥的丫头捧着一迭帐簿送进房內,就那厚度来看,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又要挑灯夜战了。
在他看来,她的勤勉简直已达不可思议,甚至是病态的地步了。
不过在别人眼里,他巴着替她诊治,还得忍受她的忽略,也实在是不可思议兼病态的奇事了。
但他心想,这也许只是因为她不知生活中还有其它的乐趣,那他会很乐意教导她。
想到此,燕南平也不开门,翻⾝就掠出窗子。⾜尖几个轻点,已越过彼此间相隔的那一大片湖⽔。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柳清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湖⽔发呆。
燕南平轻悄地掠过洞开的窗子,迳自坐在她的⾝边。
甭男寡女在深夜共处一室,绝不合礼数,可她竟像是毫不在意,似乎深夜有男子到访,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
她…竟忽略他至此!
一种莫名的酸涩感顿时在燕南平的心头泛起。
“你相信死人会复活吗?”冷不防的,柳清忽然开口。
“你希望我相信吗?”
“我?”她的微笑看起来有些悲哀“活着很好吗?”
“莫非你想起心仪的男子?”燕南平的声音因不悦而变得有些低沉。
“心仪的男子?”柳清的眸光幽幽的掠过那一大片湖⽔,思绪不期然地又回到了那一年…
大哥君恩重曾是她心中的偶像,而未婚夫柴恒则是这偶像的延续。
她曾以为他们会是她一生的依靠,没想到这看似可靠的一切,就如清晨的露⽔,太一出来就化作灰烬了!
谁也靠不住,她只能依靠自己!
可如果有一天,她连自己都靠不住了,那她还能指望谁?
“好美的…月⾊…”染得湖面一片晶莹,就像是…冰!
⽔下…会冷吗?
她突然想到她的大嫂还会觉得冷吗?还有她无缘相识的小侄儿,他们⺟子俩的魂魄一起住在那幺冷的湖底…
“在想什幺这幺⼊神?”他不爱看她这副疏离的样子,似乎她会在这月⾊中悄然清失似的。
“只是…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柳清淡然的说,然后就一迳望着湖⽔怔怔的出神。
燕南平用眼睛呑噬她的侧影…可能是因为她已准备睡了吧!她褪去了外衫,只穿著一件淡绿的內衫,脚上的鞋袜也都除了,月光照得她莹⽩的裸⾜像是温润的⽟。
宋朝女子以⾜为美,大明则延续了这种风气。到如今,不⾜简直是一个女子的聇辱。
可让他惊讶的是,她的一双脚竟是天⾜!
哦 ̄ ̄不!再仔细看来,这才发现她曾过⾜,一度得很成功,是标准的三寸金莲。
也正因为此,放开后⾜上已留下了⾜的痕迹…除了拇指之外,她的其余四个脚趾指都是歪斜的!
对于女子⾜他并不特别喜爱或是厌恶,可此时,当看见她⾜上那残酷的痕迹时,他的中忽然掠过一丝疑是心疼的菗搐。
“还疼吗?”他情不自噤的握住她莹⽩的⽟⾜。
“不记得了!”
不过,她永远记得那天…她那双已被绕了九年,早已快不知自由为何物的⽟⾜,以一种扭曲得不成形的模样被释放出来时,袭上心头的那股慌与茫感受!
包可悲的是,开解了那些束缚人的刑具之后,她才惊恐地发现,她已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
“后悔吗?”燕南平怜惜的问。
是什幺使得一名弱女子放开了紧的双⾜,到只容男儿驰骋的商界去一展巾帼风采?
毕竟,对于大明女人来说,一双大脚很可能就此阻断了她的大好姻缘路啊!
燕南平发现,自己对她是越来越好奇了。
“后悔?”柳清笑了“从不!”
即使所有的书本都写着“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女人的价值只有透过男人才能实现”可她不要这样!
试想,一只已经尝过自由飞翔之乐的鸟儿,怎能再次适应笼里的生活?
不!她不要再回到大家闺秀的桎梏里。
燕南平注意到那幅马车的设计图正展开在她眼前,看得出这张颇复杂的图让她很伤脑筋。
“需要我为你效劳吗?”他顿时不怀好意的问。
“什幺?”柳清愕然的回神。
“图,要我为你解图吗?”
“你…懂这图?”之前她从不曾涉⾜设计领域,以致这张卧式马车的设计图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不错,因为设计者正是区区在下。”他掀开谜底。
“呃?!”她的表情是又惊又喜。
哦 ̄ ̄他的猎物已上钩了!
燕南平的笑意更深了。
“什幺条件?”柳清马上挑起了眉。
在商言商,她绝不相信在这世上有什幺免费的晚餐之说。
“不就是几个吻而已。”燕南平故作淡漠的表示,似乎他说的只是早上吃几个包子之类的寻常小事,而不是有关女人名节的大事。
“哦…”柳清还没想好自己该不该接受这个条件,他那男清朗的声音已开始解说这张图纸了。
那点在图上的男骨节分明的大手,莫名地牵动了柳清的思绪,她不噤胡的想着,如果这双大手并非优游在图上,而是悠游在她…
这时,他忽然停止讲解,而她竟不知他讲到哪里了。
“你已经讲解完了吗?”
“没有。”燕南平微笑道:“我正打算和你谈个条件。”
“哦?”“十个吻。”燕南平亮出他的条件。
“两个。”哼!他会漫天要价,她不会就地还钱吗?她可是具有商人本⾊。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货⾊很让她动心的话,她本不会考虑这桩易,所以,她很努力的忽略自己內心曾掠过的那幺一点点心动。
虽然这些年来,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感觉到原来自己竟然还活着!
可一次的背叛已经够了,她不会再将自己给别人了。
“八个。”
“四个,不能再多了。”她的声音很坚决。
燕南平却窥到其中的一丝软弱,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能达到目的。
而对于一个求知旺盛的女人来说,有什幺比知识的魅力更大呢?
所以,他并不急于与她辩论,只是继续讲解,然后在关键的时刻停下来…这一刻,他们都知道,赢家是他!
“六个吻,不能再有其它了。”
“成。”
聪明人都知道,摘取胜利果实也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那幺…开始吧!”柳清満心満眼都是设计图纸,不知不觉中中放松了戒备。
而这…往往是危险的开始。
“不急,还是先庆祝我们达成协定吧!”燕南平只消失了一刻,然后就带着一瓶上好的美酒出现。
“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房中对酌,似乎危险了一点。
“吐蕃的葡萄酒,这或许会是下一桩生意的契机也说不定。”他算计的说:“不过,你不试试,怎知它值得不值得呢?”
商机混淆了柳清的判断能力,只是,此时她并不知道。
这一晚,当燕南平说服她签定契约时,他发现取得的胜利比想象中的更大。不过,他微笑地想,柳清总是那幺让人惊奇,即使在酒醉时也一样。
***
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懊死!这跋纶是怎幺办事的?
燕南平坏脾气地睁开眼睛,正想发飙,却瞪着披散在手臂上那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黑⾊长发,他顿时怔住了!
他俩竟枕着一张设计图,在桌上趴了夜一!
这…简直就是违背天!
他一直以为,男人与女人在一起只是为了纡解望,而女人与男人在一起则是为了得到地位和金钱,如此而已。
柳清却是个特例,虽然她很需要金钱,甚至很痴于钱赚,可她是那种宁可自己赚,也不愿接受男人施舍的女人!
翻看有关她的资料时,燕南平曾以为自己会面对比男人更強悍的女人,谁知在晨光的浴沐下,她看来却是好小、好脆弱的样子。
燕南平忍不住凑近,想将她看得更真切。
他的鼻端闻到了属于她的香味,不同于他喜的印度奇香,却也⼲净纯真,让人心生悦愉。
他当即决定,以后每天他都要闻着这种香味醒来!
清晨的光斜斜地掠过窗棂照进屋里,也照在他们的⾝上。
她的黑发上跳跃着五彩的流光,而她的看起来⽔汪汪的,好人的样子。
燕南平忍不住癌下⾝,轻轻舐那人的俏。
双相接所带来的感觉是如此的陌生而又美好,柳清在糊糊中叹息出声。
而他则趁此机会,窥探到她的丁香小⾆。
昨夜,他的卖力解说赢得了她给予六个吻的允诺,想到这里,燕南平的眉挑得更⾼了,他很期待她兑现承诺的那一刻。
忽地,一声尖叫扯裂了室內正弥漫的暧昧气氛。
唉!燕南平忍不住叹息,好歹这俏丫头也该喊得好听些吧?这叫声简直好像她本人被強暴了一样。
***
老天!她的耳朵好痛喔!
柳清勉強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她的贴⾝丫头张嘴狂呼的样子。“葵祥,闭嘴!”
“可是,姐小…”葵祥觉得好委屈,她可是正在为捍卫姐小的贞而努力呀!
“你吵死人了!”她夜一未睡好,此刻不但头昏脑,⾝子骨还酸痛不已,再加上一条断了的腿,她几乎也想尖叫了!
老天爷!谁来帮帮她?!
“他…他…他…”眼见始作俑者竟好整以暇,一点都没夺路而逃的愧羞,葵祥当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怎幺了?”背好酸痛,耳朵也好痛,柳清忍不住哀叹起来。
注意到她的不适,燕南平很自然地替她摩按后背的酸痛处,而她也就安然地享受起这一切。
谁都没觉得这行为有什幺不对,只除了唯一的清醒者…丫头葵祥。
“你刚才偷吻我家姐小!”虽然当事人不介意,可她是忠于职守的好丫环,当然要为姐小的名誉奋战到底了。
“就这样?”燕南平懒懒地问道。
“我家姐小还未出阁,你竟敢…”事情若张扬出去,她家姐小还要不要嫁人啊?
葵祥越说越怒,在冲动之下,随手抓起什幺就打了过去。
不料,他看起来个子不小,可躲闪起来竟跟鬼魅似的。
葵祥一击不中,差点打到自家姐小的头上,还得烦劳他老兄好心地将她家姐小推开半尺,才勉強让那个价值九十两纹银的花架做了替死鬼。
而第二击,前一刻才挨着他的⾝,下一刻,葵祥已如腾云驾雾般地飘出了洞开的落地大窗,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在外面的湖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