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没有听错?”
正在欣赏窗外精巧盆景的女孩,错愕地转过⾝来。
那双睁得大大的翦⽔秋眸虽然盛満惊愕,粉嫰朱也因诧矣邙微张,饶是如此,眼前这张巧夺天工的小脸仍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她的美如⽔漾般轻柔,剔透细致中融着一股仙灵韵味,让人一见便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股我见犹怜的保护,被那双蒙乌眸呆了心魂,勾出心中所有的疼惜。
而此刻那双柔眸里燃烧的却是一片愠怒。
“伞儿,你确定?”她黛眉一蹙,又问了一次。
“姐小,我不仅确定,还是非常的确定!”叫伞儿的丫环向她点了好几下头。
“是吗?”
她蹙蹙眉,如羊脂⽩的⽟手绞着手绢,开始绕起花厅那张圆桌。
到现在,她仍然清清楚楚记得那抹飞掠远遁,乘隙离去的⾝影。
虽然那俊逸潇洒的影像令人难以忘却,但记住他绝对是为了心中那股愤懑与气恼。
而她现在得嫁给他?
她怎么忘得了数千张带着怜悯的同情脸孔?她又怎么忘得了那些人用看好戏的心态,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安慰话?
她曾被他独自丢在嘲讽中自行离去,让她难堪地成为洛城十年后也不会被遗忘的大笑话。
她深深昅口气,怒火将那双美眸烧得一如闇夜星子般发亮,而残留脑海中的那抹倨傲⾝影更助它升华为璀璨的晶芒。
“呃…姐小,不要再绕了,我头晕了。”
“你说他要把新娘娶到槭林别馆,不到他们太师府去?”
“嗯,我听老爷是这么说的。”她很⾼兴姐小终于停下来了。
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有着一丝疑惑“这是为什么?爹答应了?”
“没听老爷说什么,可能槭林别馆是属于雷公子的吧?他在洛好像也不住太师府,他有自己的住所。”
一个计画在那个小脑袋里逐渐成形,而浑然不知的丫头仍忠诚的提供她所知道的一切讯息。
“你说…他预备在中途的柳城府暂憩?”
“地点、时辰,他都和老爷仔细斟酌过了。”
“噢…好极了。”
好极了?她诧异地看到姐小粉靥边竟绽出一抹笑颜。这奇怪的笑容,立即让后知后觉的她心生警觉。
为什么…
伞儿的疑惑马上获得了解答。
当她听完姐小的计画后,那种震撼与惶恐如同蚂蚁钻进头⽪里,让人忍不住想放声尖叫。
她失神地盯着眼前这张闭月羞花,多么希望这是方才晕眩所导致的错觉。
“为什么?”她用颤抖的问出这三个字。
她姐小回答得轻松。
“我要把羞辱还给他。”
“可是…让混世太子抬个空轿子进门?这…”“这后果不堪设想?是吗?”她笑着替丫头把话说完。
伞儿连连大力点头,带着恐惧的神情咽下一大口口⽔。
姐小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光是提到混世太子她都忍不住想打哆嗦了。
“你忘了他如何把绣球扔到一旁而逃之夭夭吗?”
“是…没忘…”
“我只不过把聇辱还给他罢了。”
伞儿想不透她为什么能用如此轻松的口吻说出那么恐怖的话来?
“可…可…这会轰动整个洛城的,他会…他会…”
她本无法预测⾝为混世太子的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那又如何?”
只见她⾝子优雅的转了半圈,轻巧落坐,⽔灵容颜看着伞儿粲然一笑。
“混世太子的一举一动哪一件不轰动洛城?不差这一件的。”
黑夜、黑⾐、黑影。
一个在黑暗中飞掠的影子,无声起纵,瞬间即逝。
闇夜魅影,这个名字让所有曾遭到他光顾过的人闻之⾊变,胆战心寒。
他的存在一如他的消失,令人怀疑其实真。虽然他的拜访有特定对象,寻常百姓还无缘受他青睐,但是在耳语相传下,这号人物还是逐渐在洛城里窜出了名声。
今夜,就在阒闇沉寂的此刻,与暮⾊融为一体的黑影,如鬼魅般地出现在皇宮⾼墙上。
像平地矗起的石柱般,个个站得叉八的御林军们,五步一小哨,十步一大哨,这皇宮內殿在严严密密的把守下,别说是人,连只鸟想飞越这片铜墙铁壁都难。
耳听八方,眼观四面的宿卫们,个个凝神贯注,忽地一阵风从耳旁掠过,当他们抬起狐疑目光时,却只见勺斗深沉,宮灯微⻩,平静一如往常。
一⾝黑⾐劲装的男子,朝着背对他而站的殿前带刀都统露出一抹谑笑,俏声从檐上翻⾝而⼊,踏着从容的步伐大方走进殿里。
“啊!”最先瞧见不速之客的人,正是躬⾝侍班的太监王宗。
深殿中有未经通报之人突然出现,他理应扯开喉咙大叫,却因过度惊愕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瞪着这个迈着潇洒步伐,冲着自己微笑走来的男人。
王宗心脏猛跳了一下。
懊死!
他暗骂自己一声。是不是太监做久了,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
他竟然会因眼前这男人的笑容而小鹿撞?
王宗暗自叹气,看到来人那对俊的剑眉左右飞扬,就像他的伟岸不群,深邃俊魅的五官,漂亮到让女人心碎。
他再叹了口气,如果他能拥有他⾼格的鼻梁,如果他的嘴能有那张感薄的一半漂亮,他本不用来当太监,有多少女人会主动倒贴他,有多少女人会舍⾝相随,为他无怨无悔啊?
这个男人真叫人嫉妒啊!
“喂!站着睡着啦?”雷天昊站在老太监面前拿眼睨他。
那不经意的一瞥,嘴角不经心流露出的惯侃笑,又俊得让人不自主地憋着气,有点不过来。
王宗还未接话,带着尊傲气势的威严声音已从里头传出。
“是昊儿?”
雷天昊笑道:“是啊。”
“进来吧。”
他对王宗挑了挑眉,撇下他走了。
王宗无奈地垮下肩头,摇起那颗一天到晚怕掉了的脑袋。
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他天天在皇上面前伺候,照道理应是最悉皇上子的,可是在天威自凛的皇上面前,他还是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不用说他,放眼天下,所有王公贵侯、股肱大臣,何人敢对万圣之尊不恭?更甭说和他谈笑风生了。
但是从他面前潇洒走进去的男人却敢。
而皇上对他的纵容也几乎到达匪夷所思的地步,就连皇后也百般宠溺他,真恨不得他们收的这位义子是从自己肚里生出来似的。
內殿里,两鬓略显⽩霜却神采奕奕的天子,⾝着紫缎袍褂,间系着二龙戏珠明⻩卧龙袋,一⾝轻便简服,正坐在铺着⻩软垫的九蟠龙椅上,向来不怒自威的神⾊显得有丝无奈。
“怎么?这次又没惊动到御林军?”
“嗯…”雷天昊俊脸一笑“好像又没有。”
“该死!”他虽佯怒,但脸上和颜悦⾊令人一眼即知他此刻心情正好。
“真不知道朕花钱养他们做什么!哪天朕的项上人头叫人给取了去,他们还正经八百地杵在门口⼲守咧!”
“皇上要换侍卫统领吗?”
“哎,不换了。”他挥下手“为了你的缘故,我不知换了几个了?算了算了,再换这皇宮內苑还不是任人来去自如。”
正说着,⺟仪天下的皇后雍容华贵地步出东侧暖阁。
“咦?皇后,你不是睡了吗?”
皇后瞪了丈夫一眼“我就知道是昊儿来了。皇上偏心,他来都不肯喊臣妾,幸亏臣妾耳尖,自个儿听到声音。”
雷天昊笑着对皇后问安。
“你这小子今天来做啥的?”皇后嘴角带笑斜睨他。
“肚子饿了,想到皇后这里应该会有好东西吃,找消夜来的。”他一扯漂亮的角笑道。
一番话把皇后逗乐了,笑骂道:“我说你啊,普天下敢到我这里讨东西吃的就只有你一个了。”
口中虽是笑骂着,却已转头连迭吩咐宮人“吩咐御膳房弄些葱椒鸭子、野片这些热炒菜来,不要准备费时的煨焖工夫菜,太慢了。喔,对了,把傍晚进给我用的螺⾁包子,还有竹节小馒头再蒸一笼出来,这些小点心做工细巧口味也不错。”
雷天昊听到这里已经笑起来了。“皇后,儿臣只是来吃些消夜,可不是饿了好几天的流浪汉。”
话虽如此,香噴噴的食物摆上桌时,他还是不客气地坐下来大坑阡颐。
耙在宮中如此放肆到尊卑不分,调笑如常的人,普天下大概只有他一个;而也只有这个被皇帝敕封为齐本侯的义子,能让他们舍弃一切礼统放肆地宠他,反倒是那些皇子皇孙们没有这个福分。
有容乃大,无则刚,他们也知道自个儿收的这义子对他们无无求,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真情;雷天昊向来不会因场合的改变而丧失他潇洒雍容的格,他们欣赏的正是他这一点。
而皇后素喜他的诙谐机敏,在他不客气大口呑食物时,坐在一旁陪他絮叨着家常话。
“太师近来怎么样了?”
“爹?唔…应该不错吧。”
“你多久没回太师府了?那你娘呢?”
“皇后前些⽇子不是还和儿臣的娘见过面?”他俊美的眸子浮动着笑意。“娘她老人家除了比皇后上次见到时还老上十多天外,大致上应该都还不错。”
他耸耸肩,把碗里掺了⽩细糖的小米粥一仰而尽。
“你这兔崽子。”皇后笑骂道:“难怪你娘急着要帮你娶媳妇,看看能不能找个人管管你。”
此话一出,雷天昊那张英俊脸孔顿时变了⾊,嘴里那口⽟米粥有如骨骾在喉,硬是呑不下去。
他还未答话,皇帝已开口替他解围了。
“皇后啊!夜都深了,留点时间给朕吧,朕还得跟他谈谈正事,你这一搅和,我看他连明儿个的早膳都得在这里用了。”
“哼,臣妾就知道皇上巴不得臣妾赶紧走,好吧。”她叹口气。“时候是真的晚了,昊儿,下回早些进宮,好好陪我说说话。”
送走悻悻然的皇后,雷天昊感地吁了口气。他最头痛的就是皇后提的这话题,他连着两个月不敢回太师府,也跟这大有关联。
“有查到什么了吗?”皇帝一双精矍威目看向他。
“嗯。”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如皇上所料,那杨右丞果然有问题,罪证儿臣帮您取来了。”
皇帝看了眼手上这封书简,信上盖有嘉峪关火漆关防封印。
他拆信前,抬头瞄他一眼。“唔,要弄到这封信不容易吧。”
雷天昊咧嘴一笑“清巽帮了我的忙。”
“喔,朕的镇国大将军吗?”皇帝一边细瞧,一边点头。“朕帮他挑的子还不错吧?”
在等待皇帝看信的这时间,雷天昊迳自端着茶盏啜饮香茗,研究⾝下坐的这张雕藤椅,又挑着眼欣赏那幅雕着碧⽟百兽的八宝琉璃屏,悠哉得近乎放肆。
“看来要定杨右丞通敌之罪不难了。”皇帝喃喃道。
“是啊。天子圣明,宵小之辈断无国之理。”
“你啊!”皇帝抬起头对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说你是在赞美朕呢,怎么朕听起来又觉得有点讽刺?依朕看就像皇后讲的,还真得找个可以吃定你的人约束约束你。”
“儿臣哪有时间成亲?”雷天昊在九五至尊面前用近乎狂妄的口吻说话。“儿臣忙着做“宵小”哩。”
“好小子,你倒是真的揶揄起朕来了。”他的口气虽不満,却没丝毫火气。“朕给你的密使让你说成梁上行为,那朕就派个正大光明的差事给你。”
“喔?”
皇帝満意地看到雷天昊收敛了神⾊。
他办事的效率一如他的忠诚,永远不打折扣,无论给他的任务有多艰难,没看过他皱过一下眉头,结果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可是这次的任务…他预测他这个落拓不羁的义子将会有不一样的反应。
“就朕所知,杨右丞在洛似乎有同,做为他和西夏国之间的联络桥梁。”
“是谁?”
皇帝犀睿瞧他一眼,声音徐缓清晰。
“当然,这只是揣测,不能说他真的有罪,这人以前也在朝为官过,后来弃官从商…嗯,你应该有听过…”他缓缓从口中吐出三个字:“康大为。”
像一口锅被钝器猛地砸破似地,雷天昊脑后传来一声巨响,整个人弹了起来,连口中那口茶也噴得老远。
“啧啧,别浪费朕的大红袍茶啊。”皇帝开口调侃。
“这…这是大红袍茶?”他瞠目结⾆道。
“可不是,朕给你喝的可是最珍贵、最稀有的茶叶,今年一共也才进贡了十两。怎么,喝不出来?真是浪费了朕的好茶叶。”
“是吗?会不会是皇上被人给蒙了?儿臣怎么喝不出那个味儿?”
好小子!装模作样,大红袍茶会喝不出来?
皇帝拿眼觑瞧雷天昊,知道那颗聪明的脑袋又想乘机转移话题。
“管什么大红袍茶,再怎么了不得也还是茶叶,嗯,再来说这个康大为…”
雷天昊那双沉定的星眸掠过一抹灼⾊,若非皇帝一直觑着他,想必也看不出他的真情绪。
“听闻康大为藉经商之名与西夏大官常有来往,用这个管道密传我国的军情也不无可能,朕要你去查这件事情。但是…康大为祖上有恩于先皇,纵使你真的查出他有什么不轨,朕也不忍办他,最好的办法是…”他瞧雷天昊一眼“牵制他,让他有所顾忌而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一派雍容的优闲变得有点坐立难安了。皇帝觑他一眼,知道聪明绝顶的他已经猜料到了。
“朕想了又想,康大为有个女儿叫康宁…”
听到这里,雷天昊俊脸果然变了⾊。
“不不不,皇上,你还是让我做梁上君子吧,我比较习惯在晚上作业。”
皇帝笑起来,耝声揶揄道:“朕让你娶康宁,你仍然是在晚上“作业”这可比做梁上君子来得有趣多了。”
“皇上…”焦灼不安的神⾊难得出现在那张连男人都怦然心动的俊脸上。“您可不可以另派他人?这任务…”
“朕听说…”皇帝一双锐眼盯着他,不疾不徐说道:“混世太子抢了康宁丢出的绣球,是不是?”
雷天昊的脸像雪崩似的垮了下来。
“这…是…也不是那样…”
他脑海里顿时想到人们对康姐小所做的评语。
“…听说她是洛第一美女。”
“得了,你看过哪家稍有姿⾊的千金姐小还需要抛绣球招亲的?”
“这个康姐小到底多大年纪啊?”
“看她出现时还蒙着面纱,八成是个老姐小了。女人上了年纪,再怎么美都让人倒胃口了。”
“那老兄你来⼲嘛?”
“嘿嘿,康家是洛首富,就冲着这点,洞房时闭上眼睛将就点就是了…”
他因恐惧而暂时游离体外的意识,被皇帝的声音给唤了回来。
“…混世太子,嗯?朕想抢到绣球的人应该不是清巽,也不可能是嵇律,那人绝对是你,对不对?”
向那双犀睿的眼眸,雷天昊很想否认,很想遁出门去,就像躲他爹那样,但是面对的人是当今天子,说谎可是犯了欺君大罪。
“呃,儿臣只是不小心碰了它一下…”他的声音充満死前挣扎的无力感。
“听说,事后你还抛下绣球一走了之?”
这时,雷天昊那双深邃闇眸又从惊惶转成了沉定。
已了解自⾝在这事件中扮演的角⾊,他缜密的心思运作了起来,开始估测整个局势。
他知道他被困住了。
被一颗该死的绣球!
果然…
皇帝脸上的笑意再也蔵不住了。“这么说,康宁本来就是你的子啰?”
雷天昊不动声⾊瞧着这个即将将他推⼊火坑的人,咬着牙将怒意蔵到眸底深处去。
看来娶那个丑女真的是他今生的宿命?
“朕作主,择⽇让你们完婚吧。”皇帝看到雷天昊的脸⾊,补上了句:“昊儿,你可是任重道远啊,绊住康大为,乘机找出他通敌的罪行,朕就把这任务给你了。”
雷天昊神⾊自若的点下头“既然这婚姻是项任务,儿臣就当任务来执行,至于康宁的幸福…她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起⾝辞了皇帝,再度纵⾝掠出,没有惊动御林军,悄然一如来时。
皇帝看着那抹消逝在眼前的出⾊⾝影,不噤喃喃着:“这孩子…”
看惯他琊肆调笑的放样子,总以为他是个随挥洒的不羁格。
可是在他热情的表层下,却浮动着无形的冷漠,他的狂傲一如那颗冷硬的心,谁也窥探不到他灵魂的实真相貌。
能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轻松说出扼杀一个人幸福的话来,那颗灵魂会有温柔的存在吗?
天十月,洛已是一派冬景。
冬天里的⽇头落得早,饶是城里头风小暖和,小老百姓们还是早早就熄灯歇息了。城內大小巷道大都寂静无声,只除了西华门连着洛老街一带仍是灯火通明。
“合舂楼”位于洛老街的西边,是幢飞檐⾼耸的三层堂楼,做的正是送往来的娼门生意。
尽管天气⼲冷,从傍晚时分起,就听到合舂楼里筝箫酣歌,笙篁乐声不绝于耳,挂着红灯笼的门口则是车⽔马龙,生意一点也不受气候影响,兴隆得很。
悄悄地,一个⾝穿黑⾊劲装的人影,无声地落在合舂楼东厢走廊上,这里是专供客嫖与姑娘们休憩办事的厢房,虽然藉着风声,隐约可听到前楼传来的歌乐声,但由于夜已深,几乎每间厢房里的客嫖都因精疲力尽而酣然⼊睡。
这个浑⾝上下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魅影不是别人,正是雷天昊。
只见他走到东厢最左侧的“杏花房”外停下了脚步;他对合舂楼的厢房坐落悉得很,因为他自己也是这里的常客。
只是他这次不是来寻作乐的,他是专程来找一个人的。
雷天昊将房门轻轻一推,门虚掩着,一抹慵懒微笑绽在他角边,他回头打量一眼背后的庭院,确定没人后,闪进了房里。
房间里酒气冲天,空气中漫着一股窒闷的爱气味,瞥一眼大,他要找的人正鼾声雷动地搂着姑娘沉睡着。
他歪着头看这位当今钦差御史⾝边的文书,脫得一⾝精光,一条耝壮的腿大还庒在女人⾝上,大概是卖力过度,睡得像死猪一样,此时纵使在他耳旁敲锣打鼓,怕也吵不醒他。
他托大地把蒙在脸上的黑巾解下,今晚这件任务简直容易到接近无聊的地步,毫无挑战的顺利,令他的乐趣大打折扣。
他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在一丝挂不的男人⾝上,转眸一瞧,他探手从搁在一旁的⾐物中取出一本帐册,约略过目一下,便塞进了怀里。
得手后,他掩上房门,对上男人投以怜悯的最后一瞥,不知道这男人一觉醒来,发现这本假帐册不翼而飞时,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可怜!
雷天昊边想边转过⾝,就在他回头的刹那,表情却倏地僵住了。他惊愕地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女孩。
这女孩似乎也没料到会撞见一⾝黑⾐的他,脸上的惊吓比做贼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他的震惊在刹那间恢复了镇定,甚至开始有兴致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女。
今夜的月光皎洁,从上方洒下的银⽩光束,刚巧就笼罩在女孩头上,柔和光晕衬着庭院中飘冉的雾气,编织出梦幻般的神秘氛围,而她就像一整块汉⽩⽟雕出来的仕女,美丽无瑕地站在他前方。
他几乎就要发出赞叹了。
当他向她走近,这个惊吓过度的女孩似乎大梦初醒,急急忙忙向后退了一步。
康宁作梦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
这个她永远忘不了的男人,竟然会一⾝窃贼的装扮出现在院里?他偷的应该不是寻常之物,会让混世太子看在眼里的一定非比寻常,而且会挑此刻下手可见是不容他人知道的秘密…啊!他一⾝漆黑,又在黑夜中…难道他…他就是“闇夜魅影”?天!
想到这里,⽔漾的眸子顿时充満了惊惧之⾊。
雷天昊看到她顿悟的表情,明⽩她知道他的⾝分了,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脸孔被她瞧见,绝俊的脸庞甚至还露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