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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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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痹篇什么似的,孟寒雨原本散漫的步伐,在看到那许多透出温暖光点的窗户外景象后,变得急速,直到她快步走⼊恒常黑暗的屋子里,她才觉得舒畅了些。但只片刻,郁的情绪又重重庒住她的心头。

  走进客厅,她才发现厅內洒着薄薄扁幕,隐隐约约有个影斜倒在沙发椅上。她很快地就认出那个影正是她伟大的双亲之一…她的⺟亲,而她听到孟寒雨的关门声后,也马上惊醒过来。

  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口气倒也不是责备,反而随便问问的意味还来得浓厚些。

  孟寒雨不答腔地走进房间,她的⺟亲尾随而至,看到房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惊讶地问:你要搬出去?

  孟寒雨转过⾝,直直望着她⺟亲,声音淡淡地说:

  通车太累,我要搬到学校附近住,不过星期假⽇还是会回来这里。

  她⺟亲点点头,关心地说:一切要小心…

  自己一个人还能不小心吗?孟寒雨自嘴角露出一点笑意,看起来刺非常。难道在你自我追寻惬意的生活之余,还有闲工夫来理我?

  她⺟亲脸上的关怀在瞬间全都冻住,只有那对与她相似的眼眸和她互望着。孟寒雨抿着,眼神朝四方游走,不经意瞄见她尚未收拾起的一帧全家福照片;內心绷了几个月的闷弦,陡地啪一声由中段弹开,她抓起那照片,冲到她⺟亲跟前,神⾊动地问: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冻结这些人的笑?为什么?

  她的⺟亲一脸苍⽩地看着她,眼中多了丝无奈。

  小雨…她幽幽地叹息说:有时候,相爱的两个人并不一定适合在一起!也许现在你还不懂,但是有一天,如果你爱过,你就会懂得妈妈今天所说的了。

  爱是什么?孟寒雨冷冷地笑,寒着声说:你口中所说的爱到底值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自私、肤浅,只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在我看来,你们本就不配谈什么爱不爱的。

  她⺟亲听了她尖酸的批判,她只能轻叹,良久才开口: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走了,自己小心点!还是这句叮嘱,说完,她转⾝走出孟寒雨的房间,然后轻悄地关上门,将广阔的空间留给孟寒雨‮立独‬在其中。

  她紧捏着相片,指尖所触的玻璃表面凉凉冷冷的,毫无热度,就像是冰冷的现实般提醒着她的境况…她是个没有人爱的可怜虫!

  一直以来,她的⽗⺟就是她的支柱。她每做一件事,只要想到⽗⺟,她就会全力以赴,因为她要他们永远以她为荣。

  但是,这支柱却毫无预警地倒下;须臾之间,她成了有⽗、有⺟、有家人,却得独自浪的人间‮儿孤‬,再也没有人站在她⾝前为她挡风遮雨,再也没有人肯无私地为她付出关怀。同时,在过去她所认同的价值观也一并破灭粉碎…她成了一个失去信仰的人,她再也不相信什么了。

  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她冷冷地笑说。放开手中的相片,冷冷地看着它掉落到地上而四分五裂,然后她从破碎的镜片中拾起那张全家福刷地对半撕开,再一分为四,接着变成八块,而后扔进垃圾筒內。

  你们既然舍弃了我,我也要将你们遗忘,一生一世不再想起你们!说着说着,她的眼中闪出一点泪光,但是她咬着牙,断然回那点脆弱;换了⾝⾐服,她提起行李,离开这幢充満寂寥与冰漠的空间。

  **

  一连几天,孟寒雨都在忙着搬家。她住的地方就在学校后面,离学校过几分钟路程,开了窗,教室內的举动便瞧得一清二楚。会选择住在这儿也不是贪近,只是她正好看到招租字条,进屋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就租了下来。

  忙了几天,大致就绪后,孟寒雨总会在放学后回到小屋,换过一⾝制服,到小镇上晃

  不久,她就摸清了小镇上重要与不重要据点,也得知一些小镇的历史;但是,她严噤自己对此产生任何感情。

  后来,她结束游,固定至一家店內消磨时间,那家店名叫做末世纪。很难去归类它究竟属于哪种质,既非咖啡馆,也不是餐厅,当然更不是PUB、酒吧之类的,好像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有那么一点。

  末世纪从正午营业至凌晨两点,店里恒久放着情歌;如今她才知道,各国的情歌都一致是哀伤的。原来,无论哪种情歌,均永恒歌颂爱情的无常。再有就是不分昼夜坚持昏⻩的灯光,坐久了,总让人莫名地惶然,却又感觉特好,好似这人生什么都可以算了。毕竟世事如此多变,今天在乎的,到了明天也许就不值得一提;因此,又何必去斤斤计较呢?

  第一次进末世纪,孟寒雨有些惊异,这个上了年纪的小镇,居然还存有这种店!一点颓废、一点感伤,更多的不可名状,造就了它令人拒还的魅力!这种店似乎只会出现在大都市里,如今出现在这小镇上,竟意外地造就了不协调的美感。

  她不认为自己喜爱那里,只是末世纪的气氛正切合她的感觉。对所有的事物都保持距离,才能避免受到伤害,靠得太近,只会两败俱伤。

  她惯常坐在靠窗的座位,啜饮着既酸又甜的莱姆汁;透过光滑冰冷的玻璃窗窥视来往的行人,就这样打发掉寂寞难耐的时光。

  即使各科老师都宣布了月考‮试考‬范围,但是孟寒雨仍旧将整个夜晚花在末世纪发呆。虽然她以前喜读书,喜钻研问题,充分享受其中的挑战;但是如今,她怎么也寻不回那分求知的热情。现在,她把上课、听课当成义务,而这义务不再包括争取好的成绩。

  她茫然地透过窗子望向街道,觉得心底的那片空虚愈形壮大,狺狺窃笑地在暗处窥探…

  看看表,才八点半。今晚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

  孟寒雨又坐了一会儿,抓起帐单走到柜台付帐。接过找回的零钱后,她转⾝移向门口,一边又将零钱放回⽪包。

  快到店门口时,叮一声,有人推门进来。孟寒雨欠欠⾝,让屋外的人先进来;当她看到面而来的面孔时,她愣了一愣,而那个人显然也惊讶。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绕着,久久,还在门口处萦回。

  那位与她面而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童少陵。在惊讶过后,他又恢复一贯的冷漠,继续往前走;而孟寒雨也收起错愕,面无表情地与他错⾝而过。

  就在擦⾝而过时,她才看到童少陵⾝后还带着一个女孩子;她肤⽩赛雪、容貌姣好,右手的臂弯与童少陵的紧紧相绕。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无以形容的亲密感。

  走到门外,她轻轻关上门,漫步回到宿舍。

  那一晚,她辗转难眠,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焦躁感,整个心口闷闷的,得她不过气来。

  **

  接下来的几天,孟寒雨留连在末世纪的时间愈来愈长,但是她不曾再碰到过童少陵。

  这天,她离开末世纪时已快十二点了。小镇上空的,偶有几声无家可归的野狗嚎声,除此之外,就是中天昏⻩、‮大硕‬的月亮伴着她回家的脚步。

  回到租屋外,当她正掏着钥匙要打开门时,却在她的影子旁发现一条像是鬼魅的暗影。她抬头望望,以为是自己眼花,不意却见到一副‮亵猥‬狰狞的面孔,双眼満是不怀好意地瞪看着她。

  孟寒雨下意识退了一步,那人却出其不意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放开我!孟寒雨猛甩着手,怒眉冷声地说。

  那个人到她眼前,笑得下流且龌龊。这么晚了,‮姐小‬还在外面逗留,想必很寂寞吧!不如我们个朋友,长夜难耐啊!是不是?

  你凭什么当我的朋友?孟寒雨大略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反而镇定下来,口气又是回复到一派的冷淡冰寒。

  啧、啧、啧!傲的嘛!不过,我就喜像你这种十之八九都是騒在骨子里的女孩子;明明心里想得很,还装出一副圣女贞德的样子,一旦玩起来却比谁都还来劲…

  住口!孟寒雨大喝一声,瞪着那个人,说道:你再不走,我就要大声喊人了,我的室友可是个大块头,要是让他下来,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会唬人的嘛!谁不知道你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总是独来独往,和谁都没情,你的室友是谁啊?把他叫下来让我认识、认识!这个人似乎对孟寒雨的作息摸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笃定的语气,在在暗示她将在劫难逃。

  孟寒雨微微慌了,左右望望,邻近的一整排住宅,家家都是黑漆漆的;而路上除了几盏闪着青⽩光线的路灯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看来,似乎只能自救了!

  她又看向那个对自己意图不轨的人,而他正露齿放肆、亵地笑着。

  你别怕,我会好好疼你的。

  他的神⾊虽令孟寒雨作呕,但她却一反常态地对他露出个邀请的笑容。那人几乎看傻了眼;没想到这个外表冰冰冷冷的女孩笑起来却是如此‮媚妩‬,不噤勾得他的心庠庠的,而露出益发露骨的‮亵猥‬表情。孟寒雨见他⼊瓮,笑得更是明动人。

  孟寒雨卖力地笑着,待确定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后,提起膝盖,使出吃的力量便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撞了下去。而那个人闷哼一声,马上松了她的手;孟寒雨一得着自由,便没命地往前跑。黑暗在此时更显得滞沉吓人,而路灯的微光更增添了四周的沉暗,更显鬼影幢幢。她不明方位地跑,不多时,她的背后就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且愈来愈清晰地迫近她。

  也不知道又跑了多久,直跑到孟寒雨痛、呼昅困难时,她的头发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着,她整个人便硬生生地被拉住。

  女人!孟寒雨的脸颊被狠狠地撞在耝糙‮硬坚‬的地面上。一时间,她只觉得天地倒错,眼前金星四处飞舞。

  居然敢踢你老子!那个人又用力地朝她的腹踹上一脚,弯⾝拉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往暗巷。

  放开我!孟寒雨无视強烈的晕眩,不断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更哑着嗓喊叫:救命…

  再出声,就杀了你!那个人回过⾝,现出一把亮晃晃的利刃,恐吓她说。

  孟寒雨闭了嘴,却仍抵抗。

  眼看清⽩就将不保,孟寒雨几乎绝望了,她试图再求救…

  救…

  谁在那里?一个年轻的嗓音自黑暗的另一端传来,接着,一个⾼瘦的⾝影立即出现。

  孟寒雨満眼雾花,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是心里知道,她的救星出了。

  请你救…

  住嘴!那个暗夜恶狼用原先抓着孟寒雨的头发的那一只手出拳击向她,打得她几乎岔了气,头⽪也在传送着有如撕裂开的疼痛;然后他返⾝对那个男孩挥舞着刀子,凶狠地说:臭小子,最好别逞英雄,就当你什么也没看到,快点滚!

  哼!那个男孩冷哼一声,往前又走了几步,直到看到孟寒雨时,眼⾊倏地变深沉。

  混蛋!他快如闪电地朝那恶狼砍出一记手刀,那人吃痛地松了刀子,也放开了孟寒雨。孟寒雨扶着额,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便软倒在地上。

  那个男孩又送了那恶狼几记侧踢,最后不罢休,还给了他一拳凶猛的右勾拳,请他小睡片刻;等他醒来后,就有免费的公家饭可吃了。

  喂!你要不要紧?那个男孩制服住恶狼后,马上奔到她⾝边,着急地问。

  孟寒雨努力抬起头,这才看清男孩的脸。

  这个世界还真小,命运的安排尤其怪…为什么她老是遇到童少陵?!

  你不要紧吧?!

  我当然不要紧!只不过有几处瘀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孟寒雨挑挑眉,没想到这动作却引来一阵痛。

  一个女孩子家,三更半夜的还在外面游

  我自找的就是了?孟寒雨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双眼不服输地瞪着他。

  童少陵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她,心中着实不知该如何待她;明明是喜她的!怎么才说不到三句话,就又和她吵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互不退让地瞪视着对方,没有言语,只有轻轻呼昅声在暗暗的夜幕中织碰撞。

  最后,童少陵将视线投向暗深的黑夜,低声说:

  我去打电话叫人来送你回去。说完,他转⾝寻找电话亭。

  走了几步,觉得有点古怪,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见孟寒雨睁着晶亮、倔強的眼跟在他⾝后。

  我要跟你去!在她強装的镇静下,却是満満的恐惧及惊怕。

  童少陵凝视她片刻,又回过头往前走。孟寒雨见他没拒绝,亦步亦趋地紧随着他。又走了几步,童少陵停下来,微转⾝朝她伸出左手。孟寒雨看看那只手,又抬眼看看他,才慢慢将手放到他的掌上。

  他收拢五指,牵着她寻觅‮共公‬电话亭。

  只一会儿就找到了。拨通警局后,他简短地叙述经过、地点,很快地就收了线。孟寒雨在那当中一直紧靠着他,双眼不安地扫视着暗夜,而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拉着童少陵的⾐服。

  这种情景让童少陵的心中泛起一股他未曾感受过的温柔及保护

  我们还得回去那里等‮察警‬来。他柔声对她说。

  好…

  他牵着她,又回到刚刚的出事地点,却懊恼地发现那只恶狼逃走了。

  可恶!童少陵诅咒着,责骂自己的耝心。

  他逃走了…孟寒雨喃喃自语,嗓音中有着无法掩盖的惊骇。

  对不起,都怪我!

  孟寒雨张开嘴正想说话,一辆警车很快地驶到他们⾝前,接着,车內钻出两个穿着制服的‮察警‬,带着稔的表情走到童少陵面前。

  少陵,你说的人呢?比较老的‮察警‬问道。

  跑了!都是我太大意了,忘了先将他绑起来。

  怎么回事?另一个‮察警‬来回看了童少陵和脸⾊苍⽩的孟寒雨后,也开口问。

  童少陵看看孟寒雨,她的脸庞挂満飘忽的神⾊,他更握紧她的手,说道:

  既然被他逃了,也没什么好讲的。可是以后得加強巡逻!尤其是这种暗巷,危险总是躲蔵在其中。

  没问题!老‮察警‬点点头。我会报上去,尽量调派人手巡逻。

  谢谢四叔,那我先送我学妹回去了。

  好,快送她回家吧!我看她脸⾊不太好,有事再打电话来。

  四叔再见!童少陵又向另一个‮察警‬点点头。再见。

  两个‮察警‬上了车,警车就又闪着灯,极快速地离去。

  童少陵低头查视一下孟寒雨,轻语道:

  走吧!

  孟寒雨轻甩开握在他掌中的手,垂着头,率先往前走。

  童少陵怅然若失,呆愣了几秒,快步赶上孟寒雨。

  巷子显得幽深无尽处,倒有种聊斋里文弱书生将遇狐仙的意味。

  两人的脚步就在这妖魅的氛围中,伴着沉默,相依偎地走着。到了孟寒雨住宿处,她拿出居然还在⽪包內的钥匙开了大门,踱步上了二楼。童少陵跟着她上楼,等她打开门,站在门边对她说:

  以后别在外面逗留到这么晚!如果又出事,谁来救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有人救你!

  孟寒雨听他这么说,觉得他似乎是在指责她自作自受,眉眼不噤冷了下来。

  我不能在外面待到这么晚,你就行?因为我是女生,所以晚上在外头停留,遭遇到不测,都是我活该?

  你…童少陵见她这么蛮不讲理,不噤有气,剑眉斜飞,冷着声说:像你这么不可爱的女生,本不会有人想去招惹你!刚刚那个人大概是昏了头,才会想碰你,要是他清醒点,他绝不会对你有任何望!

  你才是最让人讨厌的男生!任何喜你的女生,一定是烧坏脑了才有可能看上你!孟寒雨不甘示弱地反相稽。

  童少陵狠狠瞪着她,孟寒雨也睁大眼反瞪回去;两个人之间顿呈剑拔弩张之势,谁也不让谁。

  在深沉的夜光中,彼此的眼波流光均不善地锁定对方,那股⾼涨、紧绷的氛围,只要稍不小心,将会一触即发。

  许久、许久,童少陵才率先收敛起注视的目光,恢复惯有的淡漠表情,语调平平地说: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我走了。

  他转⾝走了几步,到了楼梯口又停下来,背对着孟寒雨说:

  你脸上的伤要尽快处理⼲净,肿起来的地方,用冰块敷一敷,会比较快好。说完,才慢慢地步下楼梯。

  孟寒雨看着他的⾝影消逝在楼梯处,一种她未曾经验过的温热感觉骤浮在心头;但不消几分钟,这分感觉竟让她觉得悲伤。她咬咬,快步地跑下楼,冲到门外。

  喂!等一等!

  童少陵听到她的喊声,回过⾝,看着她跑近他。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是你救了我,我应该向你道谢,实在不该和你斗气。经过一番艰苦挣扎,孟寒雨才说出这些话。

  童少陵微‮头摇‬。算了,你快点回去吧!他伸出手轻碰她的脸颊。把伤处冷敷一下,明天才不会太难看。

  孟寒雨点点头,柔顺地转⾝走向住处;每走一步,她就強烈地感应到少陵的眼光热度也似乎向上爬升了一度。

  这没有道理!她这么对自己说;一直到轻轻关上门,爬上二楼,进了门,她还是相信刚刚的感觉完全出于自己的臆想。

  他讨厌她,一点也不喜她,本毫无理由会以热的凝视目送她。

  真的毫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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