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神灯巨人:
你一定猜不到吧?我前两逃讴婚了。
在仓促之间接受的求婚,并不是源于对方与我相爱,只是为了摆胜一桩丑闻。
为了摆脫丑闻,我跟他订婚了,可在钻戒套上我手指那一瞬间,他也同时决定与我分手。
一个人怎能在同一天从天堂跌落地狱呢?
你告诉我。
蓝⾊小精灵
他没有回信。
她装着不知道神灯巨人的实真⾝分写了封E-mail给他,可他,没有回信。
这是她与神灯巨人通信以来,他第一次超过一个礼拜不回复只字词组。
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他就是传宇了,也猜得到,他大概永远不会再回她信了。
永远,不会回信…
捧着哈利波特马克杯,有一瞬间,蓝灵只想趴在办公桌上痛哭一场。
马克杯,并不是她前去英国出差买的那一对,是一个小时前,传宇派人送来的礼物,附上一张小卡。
买下这对杯子,是为了有一天能有机会送你其中一只,但我想,这一天不会来临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与我通信。
再见。
神灯巨人
再见。
瞪着这平静也绝情的字眼,她,哭不出来。
她实在有资格痛哭一场的,因写这对杯子的出现,代表她失去了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一个默默守护她的朋友,同时,也失去了多年来与她心灵流的网友。
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难道她还没有资格哭一场吗?
“我为什么不哭呢?”她喃喃自语,瞪着计算机屏幕,双眸隐隐刺痛,可却,流不出眼泪。
也许是这一星期来,每当她一个人静下来时,无助的伤痛总来侵袭她,一次又一次,而她,在这样反复的磨折中,泪⽔,终于⼲涸。
所以她现在才会对着等不到他E-mail的计算机屏幕,对着他送她的马克杯,眼眸涩涩⼲⼲,膛空空落落,却,哭不出来。
一切,也许就这样结束了…
电话铃声忽地响起,惊醒蓝灵落寞的思绪。她深昅一口气,振作起精神,缓缓将手伸向电话。
希望,不会又是一个急切着想探听她与莫家私生子恋爱史的无聊记者…
“你好,我是蓝灵。”
“蓝姐小,是我,莫传奇。”沉稳的嗓音清晰地传⼊她耳里。
莫传奇?传宇的弟弟?
她一怔,心跳突地速加“莫先生,有事吗?”
“你准备就这样放弃了吗?”彷佛一句客套话也懒得说,莫传奇直切⼊重点。
她有些措手不及“什么?我不…明⽩。”
“我说,你更打算就这样与传宇分手了?”
“你…你怎么知道?”
“家翊告诉我的。”他静静回答“其实他那天晚上也在传宇家,只是你们光顾着吵架,谁也没注意到他。”
“原来…他也在?”
“他告诉我,你们那晚吵得很凶。”
“是吗?”她嗓音微颤,紧紧抓住话筒“那他有没有告诉你?那晚提出分手的人不是我,是传宇坚持赶我走的。”
“怎么?”听出她话语中隐隐的控诉,莫传奇轻轻一叹“你好像很委屈?”
“我没有委屈!”她忿忿地,虽然眸中的刺痛正明⽩告诉自己她是觉得委屈“我只是莫名其妙!传宇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本…不听我说…”
“说什么?难道那天你不是一接到朱霆御的电话便出门赴约了吗?”
“那天打电话给我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相较于她的动,他显得平静。
“是…”蓝灵忽地咬牙,半晌,才低声开口“是莫礼节。”
“我⽗亲?”
“…嗯。”“我也猜到了。”他静静地。
她愕然。
“那天传宇会那么⼲脆地在记者面前宣布他跟莫家的关系,我就猜到我⽗亲可能在这件事情扮演了某种关键角⾊。”莫传奇顿了顿“他是用什么理由找你出去的?”
“他说,他有一些关于传宇⺟亲的事情要告诉我。那时候的我光想着要替传宇好好出一口气,没料到他是别有居心。”蓝灵快速说道,有些后悔,亦忍不住心安…她终于找到一个人肯听她解释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莫礼节,说不到几句话便失去意识了,醒来时已经在朱霆御家里。”
“你中计了。”莫传奇冷静地“他是故意和朱霆御合作设计你的,他先把你昏了,送到朱家,又引来传媒记者,然后,再用这个消息去威胁传宇。”
“威胁传宇?”蓝灵一愣“威胁什么?”
“怎么?你还想不出来?”莫传奇微微冷笑“你以为我⽗亲为什么要⽩⽩告诉传宇你的行踪?”
“你的意思是…”她呼昅一屏“传宇那天之所以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的⾝世是因为…”
“完全是为了救你。为了赶在媒体把你撕裂前解救你,他不惜跟我⽗亲换条件。”
是这样吗?
漫天黑雾忽地笼罩蓝灵,她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又错了,而且,错得还不轻…
“传宇,你是说传宇…”她苍⽩着脸,⾝子微微发颤“他是为了我才…”嗓音一梗,再也说不下去。
传宇说过,他宁死不回莫家的,他说过,他永远也不会认莫礼节作⽗亲,可为了救她,他,竟然答应了那样的条件。
他,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当众宣布自己的⾝世…
天啊!
某种润的体流过蓝灵的颊,她不觉伸手轻抚。
是泪。她本以为不会再流了…
“…如果那天叫你出去的不是朱霆御,为什么你不告诉传宇呢?”
“因为他…不肯听我说。”她微微哽咽。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听吗?”
“我不知道…”
“因为传宇很爱你。”莫传奇沉声道,就是因为太爱你,太在乎你了,才不能忍受你对他的感情杂有一丝丝同情的成分。”
“可是我对他…不是同情啊!”蓝灵嚷道。
“是吗?”
为什么兄弟俩都同样这么反问她?
蓝灵闭眸,泪⽔顺着颊畔缓缓滑落。
为什么…他们都不肯相信她?
“如果你对传宇的感情不是同情,真的是爱的话,那就证明给他看,蓝灵,证明给我们看。”
“…我该怎么做?”
“这应该问你自己。”对她无助的求援莫传奇只是冷冷响应“传宇跟姑姑会搭今晚的机飞出国。”
“出国?”蓝灵一惊,倏地直起⾝子,差点打翻办公椅,她对着话筒喊道“为什么他要出国?”
“莫氏打算跟国美一家医葯公司合作,姑姑要传宇当顾问。”
“顾问?”
“这一去,也许要大半年。”
“不可能,不可能!”她拚命头摇,不愿相信突如其来的消息“他在这边还有诊所…”
“他打算结束了。”
结束?为什么?
酸涩的失落剎那占领蓝灵心头,她颓然坐回椅上“为什么他要这么急着离开这里?”
“你说呢?”
“我…”她紧拽着话筒,呆了。
*****
传宇,你就是神灯巨人吧?传宇,你回我信好吗?不回的话也没关系,至少耐心把这封信看完好吗?传宇,求你,请你看完这封信,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传宇要走了。
听到莫传奇在电话里如是宣称,蓝灵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碎了。
他要走了,要离开湾台了…他急着想离开这里,急着想离开这里的一切。
他,急着离开她。
因为她又伤了他一回!
“我不是故意的,传宇,不是有意的。”蓝灵喃喃自语,一面打着方向盘,一面望着车窗外朦胧的街道。
窗外,烟雨蒙,舂雨细细绵绵地落着,整座台北市染上了一层涩涩铅火,沉沉重重,庒在人心头。
细雨,沉落的人的心情,也让并非尖峰时段的台北泻了一长串车流。
懊死!照这样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呢?
蓝灵想着,惊慌莫名,手指紧紧抓住方向盘。
一辆辆五颜六⾊的车子宛如彩珠,一颗滚动一颗,缓慢地前进。
什么时候才轮到她呢?
传宇,方才传奇打电话给我,他告诉我,你就要离开湾台了,今晚九点的机飞,和你姑姑一起。
为什么要走?传宇,难道你真的已经决定放弃我?难道真的从此以后再也不愿管我的事?你真能如此忍心?真如此舍得?
传宇,我知道自已很任。这些年来你一次又一次帮我,而我,却一次又一次伤害你。为了帮考我过微积分,你陪着我熬了一整个星期,那时候你自己也正值期末考,还有几篇报告待写…你像支蜡烛两头烧,一个星期下来瘦了几公斤,而我却只注意自己受的罪,只记得你那些明为讽刺暗是鼓励的言语。你帮我拿到得之不易的学分,可我,却为此恨你多年。
住院那一回更过分,现在想想,如果你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救我,怎会在之后的每一天都来医院看我?那时,我⽗亲早已过世多年,我妈妈住在南部,我一人孤⾝在台北工作,失恋的打击令我躲着所有关心我的朋友,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自己怎能撑过那段晦涩的⽇子,怎能提起勇气重新面对人生?
是你救了我,传宇,出院当天你带我去淡⽔看海,看着辽阔无际的海面,我心才豁然开朗,才明⽩为了爱情寻死的自己多么苍⽩,多么可笑!
是你,送给我全新的生命,而我,竟然还是讨厌你。
我是不是很过分?传宇,这些天来我辗转反侧,想起这些过去时,总会不自噤地仓皇、害怕。
我不明⽩,为什么你还能执着爱着这样可恶的我?
终于,Lexus在⻳速的前进下,慢慢爬上了滨江路。
再转一个弯就好了,离开台北市区,恼人的塞车现象应该就会消失了,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飘向內湖。
蓝灵鼓励着自己,一面瞥了眼车內晶时钟。
四点二十分。
她还有时间,他应该还没出门,应该还在家。传奇告诉她莫家的车会在六点半时前去接他,还有两个小时。
她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说服他,说服他留下来。
他会留下来吧?他会为了她留下来吧?
一念及此,蓝灵忽地发起冷颤来,她紧紧咬住牙关。
虽然车厢完全密闭,外头的天气也只是微微沁凉,可不知怎地,一股寒冷的流却从她脊髓直窜全⾝上下。
他,肯为了她留下来吗?
“留下来,传宇,求你留下来。”泪雾,在不知不觉间占领一对酸涩眸子“我爱你,我爱你啊!”请你相信我,传宇,我爱你。
我爱着你啊!
直到现在,在这即将失去你的一刻,我才恍然领悟,原来自己对你的感情已不只是喜,而是刻骨铭心的爱。
传宇,我爱你,这感情不知何时抓住了我,当我幡然醒悟,已然深深烙⼊神魂。
传宇,我爱你。对你的不満,是爱;对你的讨厌,是爱;对你的依赖,是爱,对你的关怀,是爱。
对我而言,你是所有的综合体。你是那个总在我遇到⿇烦时,伸手救我一把的学长,是那个几年来我殷切与他通信,借着E-mail分享一切心事的朋友,更是我会想把所有觊觎他的人狠狠赶开,霸道独占的情人。
不是同情,传宇,对你的感情怎可能掺杂着一丝同情?这么潇洒、可恶又让我忍不住亲近依赖的你,怎可能是我同情的对象?
我只想对你好一些,爱你深一些,所有的温柔与体贴都要毫不保留地倾注于你,不愿再伤害你,不愿辜负你。
因为我爱你啊!
怎么回事?为什么车子突然不动了?
穿过大直,刚刚来到剑潭,能一向优越的Lexus便忽然闹起脾气,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脆在路上拋锚。
蓝灵试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无法重新发动车子。
可恶!
她打开车门下车,在舂雨毫不留情的拍打下,总算找出问题所在。
轮胎漏气了。
她无奈地叹息,站起⾝,纵目四顾。
路上的车子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就是没有人肯停下来多看她一眼。
她有两个选择,换轮胎,或者弃车。而她,在短暂的思索过后,选择了第二种。
弯⾝进车厢取出⽪包后,她踏着急促的步履,冒雨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