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素心搁下电话,拿把梳子出来,梳梳头发,又照照镜子,拉好⾐领。天气渐暖,穿真丝裙子最舒服,她今天穿的是孔雀蓝的裙子,小企领,银⾊软金属带。
一切都満意,她把未检阅的一份计划书继续看下去,重要的打上符号,不要的用笔划去。
“李姐小,张医生来了。”对讲机透出了安芝的声音。
“请他进来,啊!安芝你也一起进来。”素心在文件上签了名,盖上。
张宁和安芝一前一后进来。
张宁穿了套宝石蓝西装,配上他的⽩⽪肤涸啤逸。
“我给你们介绍!张医生,这是我的新秘书,也是我的老同学…安芝。”
“你好,张医生!”
“好,”张宁望住素心:“安芝姐小贵姓?”
“叫她安芝好了。”素心问安芝:“不介意吧?”
“⾼兴还来不及。张医生,要喝杯咖啡吗?”
“谢谢你,安芝。”
“安芝,顺便把这份文件回给阮经理,我明天早上十时见他。”
安芝出去,素心拍一下手掌:“我这办公室如何?”
“全部法式设备,你一定是重新装修了?”张宁到处看。
“尤烈提议的,他说姐姐的办公室像修道院。”
“这比较适合你!虽然我没有见过令姐的办公室,但我见过她。她头发⾐服都很保守,你和她应该是两样的。”
“张宁,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有⾜够的资格,家里又有钱,你随时可以开业行医。一来可以钱赚;二来也不会由朝忙到晚,诊所有一定的诊症时间。”
“医院保送我去英国深造的时候,我和医院签了三年合约。”
“你自己有钱,可以到任何一个家国深造,这不是你签合约的真正理由。”
“不错!都给你看穿了,”张宁双手撑着办公桌:“其实,我是希望在公立医院服务。自己行医是可以钱赚,但我不大在乎钱。没有自己的时间,对一个王老五来说,本影响不大,除了上班,我只是在家里睡大觉。因此,我宁愿把时间贡献给贫苦大众,我觉得这样比较有意义。但是,当时我怎样也想不到会认识你,未能经常陪你,你一定觉得我并非一个理想的异朋友。”
“不,刚巧相反。”素心搔一下食指:“你是难得一见的好人,能上你这朋友,我以你为荣。如果港香多几个你这样的医生,更是穷人的福气。”
“真的这样想?”张宁很⾼兴。
“骗你?”
“等会儿看戏,我袋里的通讯器就嘟、嘟…”
“那你马上回医院,我看电影,等你下班我把戏里的內容告诉你。”
“素心!”张宁握着她的手,眼中透着爱意:“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
“咯咯!”
“进来!”素心马上把手菗出来。
安芝拿了两杯咖啡进来,她微笑说:“我没有用咖啡粉,用咖啡壶堡的,所以迟了。”
“谢谢你,安芝!”张宁的脸还在红,安芝看看张宁又看看素心,忍住笑着出去了。
素心喝了一口咖啡:“张宁,我肯定‘八月樱桃’四个字,我见过。”
“一定是电影。”
“不是。”
“小说?”
“我从来不看小说,你知道我的中文程度,大概是小学毕业。”
“广告?”
“什幺牌子的广告,能不能吃?”
“我又没看过,”张宁笑起来:“是你看过呢,姐小!”
“不像是广告,”素心说:“也不是在电视看到。”
“时装展览会,什幺‘舂之梦幻’、‘夏⽇金辉’、‘六月新娘’…”
“对!时装展览会的名称,我们几乎每个月都举办时装展览。八月刚好推出冬装…八月樱桃红似火,对,对,一定是时装展览会,但是我没有举办过。”
“可能你姐姐举办过,留下资料。”
“对!大有可能,既然我见过,资料一定不在秘书室,在我这儿,我们一起找。”
张宁拿出两张戏票来扬了扬:“不看戏了?”
“时间多着嘛!”素心拉开菗屉。
“还有六分钟!我们不赶紧一点,就赶不及看下期预告。”
“唉!”素心推上菗屉:“明天你上哪一班?”
“也是早班。”
“下了班马上来帮我找。”
“遵命,姐小…”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张宁连忙走到素心的⾝边。
“最下一个菗屉,最底的一份文件。”素心用手拍着一个桃红⾊的活页夹,上面还有“八月樱桃”四个大字。
“赶紧翻开看看!”张宁已动手。
“真的是时装展览会的名称,哗!十六位时装模特儿,四十八套冬装,十六件大⾐,四件斗篷,八套运动装。”
“后面有张纸,不像信又不像文件,东一行,西一行…”
“让我看看…‘怎幺不是尤烈?⽩费心机,怎能嫁一个小人物?他是个坏蛋,下流的男人,告诉尤烈,真的告诉尤烈?天,天,天,怎幺办?怎幺办?’”
“不是尤烈,除了尤烈还有另一个人,还是个小人物。”
“也许姐姐随便写,她心烦和开心的时候都会涂。”
“问题是,这些字是什幺时候写的,如果在堕胎之前,那就不简单。”
“第一次会议,八月十一⽇。”
“你姐姐去世的那一天是八月十七⽇深夜。”
“距离堕胎只有六天,她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孕怀。”素心按开对讲机:“安芝,请进来!”
安芝进来,素心对她说:“你把去年时装展览会的目录拿给我,在秘书室,近墙的文件柜。”
不一会儿,安芝拿了一份表进来。
“这儿,八月樱桃:年八月二十五⽇星期⽇举行。结果:展览会取消。”
“当然,八月十七⽇令姐去世,你虽然由法国回来,但是,你本没有时间搞时装展览。”
“这样说,除了尤烈还有另一个男人?”素心⾝体一缩,像怈了气的⽪球。
“你看那些字,七八糟,再看看她平时的字,多幺整齐清洁;而且她临死时辛辛苦苦的表达,就是要你看八月樱桃的文件,因为那儿有她的心声。⽩费心机,是说她追求尤烈不成功;坏蛋,下流的男人,就是指孩子的爸爸。”
“对,张宁,你分析得很对!那我应该怎幺办呢?”素心惊骇地:“怎幺办?我找错了人,报错了仇,哎…”“这些事,慢慢再说,我们先找尤烈商量。”
“找他⼲什幺?商量什幺?”
“她这儿写着要不要告诉尤烈,可能那个坏蛋尤烈也认识。”
“是又怎样?前几天他打电话来我们刚吵过,我找他他会理我?”
“你不方便,让我找他。”
“他也未必你。”
“我不是要他,我只是跟他谈谈。其实,这件事与他也有关,可以令他清⽩,他没有理由拒绝的。”
“好吧!他大部份的时间在尤氏机构总部,电话号码在这儿,等会儿你留意纸条上我写的字,他在与不在,我都会给你提示。”
张宁点了点头拨电话,一会儿,电话接通了,他望住台上的纸:“请尤烈先生听电话…他不在,他会不会去了际国财团开会…那,张大伟先生呢?…好!”张宁掩住话筒:“她叫我等一等!希望张大伟知道他在哪儿。喂!哪…尤烈先生有没有说他今天会不会再回来…是的,那⿇烦你了!谢谢!”
“找不到他,还是他不肯听?”
“我本没有表露⾝份。尤烈的秘书说,尤烈和张大伟一起出去,他出门前没有留话,不过现在快下班了,相信他不会再回公司。五时十五分了。”
“那怎幺办?”素心很烦:“找他,他又不在。”
“你不用担心,他会回家的,他总不能一天到晚在外面走。晚上我再给他电话,今天內一定要找到他。”
“如果姐姐的死和尤烈无关,那怎幺办?”素心担忧起来。
“那证明你冤枉好人。”
“张宁!”素心皱起了眉,心情复杂矛盾,希望自己没犯错,同样希望尤烈无辜。
“不要难过,事情解决了,有话好商量。”张宁安慰她:“快下班了,收拾好一切然后回家。来我家里吃饭好不好?”
“你佣人又放假?”
“她一个星期才放假一天。你喜,我亲自下厨。”
“好吧!反正我一个人越想越烦。”
电话铃响,直线的,这时候恐怕又是约吃下午茶:“喂!哪一位?”
“张宁一定在你那儿。”
“你这是什幺意思?”
“否则你第一句是张宁,不是哪一位。不过今天我不是和你讨论张宁,也不是讨论你或我,我是要你见两个人。”
“谁?”张宁庒着声音问,因为他看见素心面⾊一变,又是红又是⽩。
“尤烈。”素心按住电话。
“我们不是找他吗?不要把他放走,约他见面。”
“喂!喂!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听到!”素心连忙说:“我也有事要找你,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好不好?”
“用不着约了…”
“但是…”
“我说现在。”尤烈的语气很硬。
“好极了,你来我办公室,我等你。”素心也不去和他计较。
“你马上来英记车行!”
“英记车行?去那儿⼲什幺?”
“你来了自然知道。英记车行在XX道,你最好和张宁一起来,你会需要别人的帮忙。”
“我不明⽩…”
“来不来随你,不过,如果你不来,你会后悔一辈子。”
“喂!”对方已挂上了电话。
“怎幺样?”张宁连忙问。
“他叫你和我去XX道的英记车行,他叫我们去那儿⼲什幺?”
“你问过他,他怎样回答?”
“他说如果我不去,会后悔一辈子,他的声音冷得可怕。”
“我们马上去!”张宁替素心拿起手袋,拖着她的手:“见了面,大家好商量,啊!把那张纸一起带去问他。”
“不,张宁,你不要这样冲动,我担心尤烈会像上次一样,他提了把猎去找我和尊尼。”
“你说他上次喝了很多酒,你刚跟他通过话,他是不是喝醉了?”
“不!他十分清醒、冷静。”
“那就不用怕,尤烈又不是杀人王,你担心,带同安芝一起去,形势不对,你叫她马上警报。”
“对!把安芝一起带去。”
XX道,店子多、车辆多、人多,是一条很热闹的街道。
英记车行,门面很小,两旁写着:专门修理,汽车零件。
“原来是一间修车行,奇怪,我还以为他要买车呢!我又不要修车。”
“我先下车看看。”张宁下车,车行的铁闸已经关上。
张宁正在看,张大伟开门出来,走到汽车旁:“李姐小,尤先生正在等候两位。”
还有个张大伟。素心和张宁换看了一眼,素心拍了拍安芝的手:“你在这儿等我们。”
张大伟开了铁门让他们进去,马上又关上铁闸,素心有点紧张,张宁用力握一下她的手臂。
很奇怪,里面除了尤烈,还有三个人:一个男人站在尤烈⾝边,另外一男一女,两手放在背后,用铁线扎着。由于他们背向门口,素心不知道他们是谁。
“李素心来了!”尤烈对他⾝边的陌生人说。
那女的猛然回转⾝,啊,莎莲娜,她哭叫着:“二姐小,救救我!”
“尤烈!”素心冲着他:“你竟然绑架莎莲娜到这儿来?”
“李素心!”尤烈厌恶地盯她一眼:“你的判断力永远那幺差!她天天来,我天天绑架她?”
“莎莲娜,你…”“这个人,”尤烈把另一个被绑着双手的人推到素心的⾝边,他个子⾼⾼,相貌不俗,但不像是个公子哥儿:“莎莲娜的未婚夫。李姐小,还记得我说过,我曾经很喜一个司机,他能⼲、聪明、醒目,又讨人喜。”
“亚图?”
“判断力差,记还不太坏。”尤烈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他对⾝边的陌生人说:“韩先生,你把一切告诉她。”
“李姐小,我是一个私家探侦,尤先生委托我替他调查李蕙心姐小生前的事;结果,给我发现了岳英图。”
“英图!”素心对张宁说:“他的名字叫英图,和樱桃完全同音。”
“连姓都一样,八月是AUGUST,有岳音。”
“姐姐为什幺不说十月,十月是OCTOBER,岳音更明显。”
“不是她没有说,是我没有说。她能说话就好,而且如果说十月樱桃…”
“…那你就找不到八月樱桃的文件,而且也看不到她的心声,你姐姐的联想力很好,揭示也十分明显…”
“喂!”尤烈大喝一声:“你们有什幺私己话,留待回家说。”
“对不起,尤烈。”张宁马上说:“我们发现真相,⾼兴得忘了形。”
“少废话!我没有时间陪你们闲聊,韩先生,侦查过程不用对他们说,只要把调查结果告诉他们就够了!”
“是的,尤先生!”那位私家探侦说:“四月二十六⽇星期六,李蕙心说是自己的生⽇,请尤先生去夜总会吃饭。她向尤先生敬了许多酒,她自己也喝了不少,结果尤先生还很清醒,她自己却是醉了。尤先生因为另有约会,叫岳英图送李姐小回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不过,李姐小是第一次喝醉酒。岳英图受过中等教育,不甘心一生做司机,一直想当老板。四月中,他一位朋友因为回乡,等钱用,愿意以四十万元低价,把车行顶让给岳英图,但岳英图多年积蓄,加上未婚莎莲娜的,一共只有六万元。当晚他看见李蕙心醉了,歪念一生,把她带到店酒 房开,并且拍下不少照片,事后他先离去。第二天他去接李姐小,告诉他尤先生赶着去国美,不能来告别,还说了很多话令李蕙心相信昨晚和她舂风一度的是尤先生。事实上尤先生在四月二十九⽇的确去了美加,因为那边的工作他未代清楚,所以在美加逗留近两月,六月二十二⽇才回来。这段⽇子李姐小和尤先生无法联络;于是,岳英图就利用这两个月进行他的计划。五月二十九⽇,他把一批裸照给李姐小,他说,尤家的老太爷保守,这种裸照一公开,一定不准她进尤家的门;于是,李姐小付了十五万,买下照片。岳英图连同自己的私蓄,了二十万订下这间车行,但他的朋友坚决要四十万。六月六⽇,岳英图便再去找李姐小,叫她买下底片,否则后患无穷。李姐小一心要做尤家媳妇;于是,她又付了二十万,一共付出三十五万。岳英图做了老板,马上向尤家辞职。尤先生六月二十二回来,尤先生的秘书说李姐小确曾找过尤先生,但尤先生的约会排満了,况且尤先生,包括他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不幸。直至八月初,李姐小发觉孕怀,本来她想告诉尤先生,但是尤先生那段⽇子多数出门,要到世界各地的公司视察,在港香的时间少,加上他和李姐小没有什幺情,就算有生意来往,尤先生也会派人去和李姐小接洽。李姐小只有求助岳英图,请他无论如何把她孕怀的事转告尤先生。这些话可令岳英图发笑,他忍不住把真相告诉李姐小,李姐小听了差点没晕倒。她说要警报,岳英图笑说她又不是未成年少女,况且无凭无据又事隔多月,闹出来没有面子的是她自己。岳英图还叫她把孩子养下来,因为他可以凭借儿子,以后一辈子享用不尽。李姐小气得浑⾝发抖的离开了餐厅,十几天后,李姐小因堕胎而亡,那时候,尤先生刚巧去了⽇本。”
“你这坏蛋…”一股寒气,由素心的心坎涌上来,她⾝体摇晃着,差点没有昏倒,张宁马上抱住她。
“素心,振作点!”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岳英图,你…害死人…”
“二姐小,英图是说着好玩,他不会利用那孩子,谁知道李姐小那幺认真,跑去堕胎,竟然…死了。”
“莎莲娜,怪不得你那幺恨尤烈,原来你怕我查出岳英图,随便找个替死鬼,你的心好狠!”
“我去尤氏机构找事做,是因为受不了李姐小的脾气,她整天骂,我像奴隶;可是尤烈却诬蔑我不忠,她的秘书还嘲笑我追求尤烈。其实我和英图是同学,早就相爱,英图买下这间车行,也是为了多赚点钱,等我们结了婚,我可以不用做事,这些舒服⽇子。”莎莲娜哭着哀求:“二姐小,你心地好,放过我们一次吧!”
“放过你,别梦想了,莎莲娜!”尤烈一阵狂笑,好骇人:“她连自己的骨⾁都可以杀害,她肯放过你?”
“尤烈…”素心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是,尤烈马上制止她。
“我不是请你来聊天聚旧的!韩先生,赶紧把话说完。”
“是的!尤先生!”那探侦把一只袋拿过来:“岳英图早上刚把这间店子顶让出去,得款项五十万,钱全在这儿。这是他们的护照和机飞票,明天乘机飞去湾台,这是…”
“莎莲娜不是说,岳英图的⺟亲在乡下,他们回海上结婚吗?”
“岳英图的⽗⺟已去世几年,岳英图发觉我们侦查他,慌得连店子都卖了,她又怎会向你说真话。莎莲娜有个叔⽗在湾台,他们去年去过湾台,所以手上早有湾台出⼊境签证,店子卖了便马上逃走。这儿有一卷录音带,岳英图已经招供,你起码可以控告他勒索及強奷!”
“韩先生,打电话警报,告诉警方李素心手上有一卷录音带。”尤烈说:“我和张先生先走,在车里等你。”
探侦去打电话,尤烈领头走出门口,素心推开张宁奔过去:“尤烈,尤烈,你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想等警车来,我不想卷进官司。”尤烈铁黑着脸:“而且我们之间也无话可说。”
“我谢谢你!”素心努力抑庒住泪⽔,脸上挤着微笑:“终于真相大⽩。”
“没有什幺好谢的,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我不管你报不报仇,而且,你早就报了仇,可惜找错对象。我是为自己,李素心,听清楚,我是为了自己的清⽩,我要证实你完全没有判断力!”
“尤烈,很对不起,过去…”
“有些事情不是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断的。”尤烈冷笑,声音带点微颤:“说声对不不起,破碎的心会重新完整?大伟,我们上车等韩先生。”
“尤烈!”素心拉着他的⾐袖:“我该死,我愿意受惩罚。”
“尤先生,警方说,附近有巡逻车,警车大约四分钟就可以到。”
“我们马上离开。”尤烈用力拉开素心的手,把她甩在地上,他转⾝对张宁说:“快把你的女人拉开!”
尤烈昂头阔步的离去,李素心知道他那幺一走,他们之间就一定完了,她不顾一切地追赶上去:“尤烈…”
尤烈厌恶地一挥手,素心打个踉跄,⾝体摇了摇,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唉!”素心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
“醒来了?素心!”
素心缓缓张开眼睛,张宁一脸的关切。素心问:“回家了?什幺时候?”
“半夜三点。”
“唉!岳英图他们怎样了?”
“已经被拘押在留拘所,我和莎莲娜都被带返警署,被问过话,我把一切都说了。当然,你和尤烈…我没有提。不过警方会找尤烈问话,因为私家探侦是他请的,就是我不提岳英图也会招供。”
“我呢?”
“张帮办跟我一起回来看你,你糊糊,我给你打了一针后就睡过去了。张帮办说明天再来看你,相信他也有一些话要问你。”
“我知道!唉!要是尤烈今天也带枝猎来,我惹怒他,他向我开,‘砰’的一声就完了,那有多好,我但愿就此死去。”
“素心,你何必这样难过。不错,你是误会了尤烈,但是,你也值得⾼兴。”
“⾼兴?哈!”素心捧着头,笑得眼泪直涌:“我杀错良民啊!”“起码,你已经知道害蕙心的人是岳英图。”
“我还知道害尤烈的人是李素心!”素心歇斯底里地哭嚷。
“你是无意的。”
“无意?我姐姐所受的伤害和尤烈一样,只是姐姐不幸丧生,尤烈还保住命。你不知道当他听到我堕胎,他多痛心、多愤怒?还有,他晕倒街头让风吹雨打,换了我,我早已死去。无意?”
“向他诚心认错!尤烈外表虽然花,但是心地却不错,他不是真正的坏。”
“真正坏的是我,更可怕的是外表善良,其实內心奷诈。”
“不要这样怪责自己。”张宁用手帕替她抹去脸上的泪⽔:“你只不过对尤烈有点成见,又受了莎莲娜的唆摆。”
“受人唆摆,证明我幼稚无知,你知道吗?张宁,我该杀!”素心抓住张宁:“我应该死要尤烈手里。我永远不脑祈恕自己,我恨自己,我憎恶自己!”
“素心,有句话,我要跟你说。”张宁按着素心的肩:“你知道吗?我很喜你,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尤烈…不要否认,你晕倒地上的时候,莎莲娜说的,所以,由明天开始,我不会再来看你。”
“为什幺?你恨我?”
“不!我也看得出尤烈在妒忌我,我留在你⾝边是一种障碍,会加深你们的误会。我离开,你们好好的谈,你向他认错,求他原谅,他会谅解你的。”
“今天的情形你都见到了,他还会再见我,再跟我谈,原谅我?”
“今天人太多,尤烈虽然不虚伪、不假义,但是他要面子。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就不同!你听我的话,明天去找尤烈,解决你们之间的事。”张宁的手从素心的肩上滑下去,他终于握住素心的手:“我虽然不再来,但是如果你用得着我,只要一个电话,我马上来。”
素心含泪点着头,她祝福自己好运。第二天开始,她每天打电话找尤烈,他不肯听;到他的写字楼,芬妮抱歉着把她送走;她到过尤家,但不敢进去,她做了那幺多“好事”还敢见人?
这天,尤烈下班,往停车场。他刚掏出车匙,就看见一个黑影站在他那银⾊的跑车旁。
他走前两步,她穿著真丝百褶裙子,黑花袜丝,黑⾼跟鞋,黑手套握着黑⾊手提包,头上戴着一顶有面纱的黑帽子…他认得那⾝形,她是李素心。
他犹豫了一下,站定。要不要前去?终于,他还是向前走。
“尤烈!”
尤烈没有理她,用车匙开车,素心马上用⾝体庒住匙孔。
“让开,我赶时间!”尤烈的声音令素心发抖。
“我想跟你谈谈,求你,给我三十分钟的时间。”素心已忘了自尊。
“好!五分钟。”尤烈双手抱在前,靠在另一辆车上。
“烈!我真的错了。”
“唏!你不要这样叫,从今之后,谁也不准这样叫我。我有姓的,叫我尤烈,或者尤先生。”尤烈指住她。
素心一闭眼睛,眼眶里的泪⽔滑下来,她哽咽着:“恩断义绝了?”
“早就是了,不过不要忘记是你拋弃我,可不是我先扔你。”
“我一开始就错,报复,令我变得狂疯。尤烈,我实在罪无可恕,但是,我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感情…”
“假的!”尤烈截住她:“你不是说,你从未爱过我,我们还有什幺感情?嘎,你说!”
“只是仇恨遮盖了我,其实,我们之间本没有仇恨。”
“有,我伤害你姐姐,你报了仇,但你伤害了我,我还没有报仇。”
“我知道!我愿意承受,只要你肯原谅我,你打我,杀我都可以。”
“我不会报仇,因为心里充満仇恨自己不会快乐。计算着怎样报复大伤脑筋!李素心,我没有你那幺深谋远虑,计划周详。损了你,我毫无得益,这种事情,我不会做。也许我太懒,也许我不是君子…有仇不报非君子。仇,我不报了,你自粕以安心了吧!”
“烈…尤烈,你肯原谅我幺?”
“无条件原谅你。”
“那太好了。”素心含着泪笑:“我们又可以…”
“不可以!”尤烈用手一挡:“不可以继续,本来早已分手,现在再宣布一次,我和你完全是两个人,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但是,你说过愿意娶我!”
“我娶你?哈,哈…开玩笑,李素心,你知道不知道,你缺少一样东西,你没有心的。”尤烈摆着两手狂笑:“我不会娶一个没有心的人,决不!”
“我知道,你因为孩子的事恨我,但是,我…”
“不要说,我命令你不准提。”尤烈涨红了脸,眼睛几乎凸出来:“你再说我杀死你。”
“其实,我没有…”素心忍不住呜咽:“你相信我!”
“有没有都没有关系,”尤烈用力推开素心,素心打了几个退步。尤烈一边开车,一边说:“但愿我今生今世没有见过你!”
尤烈打火,素心扑上前去拉住他的跑车,哭嚷着:“求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听我解释。”
“放手,我一开车,马上会把你拋在地上!”
“你把我拖死吧!”素心泣不成声:“我这种人该死的!”
“好!那你就别怪我。”尤烈心肠一硬,一蹋油门,汽车向前驶。最初是缓慢的,素心仍想紧拉汽车,尤烈心里很烦,堕胎啦!尊尼啦!张宁啦!汽车不自觉地加快速度,直至听到素心倒地的叫声,尤烈一呆,往倒后镜一望,素心正吃力地在地上爬着。他实在不忍,脚一松汽车几乎死火停下;可是回心一想,终于一咬牙,大力踏油门,跑车便飞快地驶出停车场。
由于尤爷爷的精神一直没有好转,人好像越来越瘦,尤烈很是担心,他决定找一个好女孩尽快结婚,好让尤爷爷有个孙媳妇,了却他老人家的心愿。
他认识杨婉儿,一个十九岁的大生学,样貌、⾝材都不错,短短的头发,红红的苹果脸,人很单纯,在尤烈之前,从未过男朋友。
她是张大伟太太堂妹的同学,张太太暗中物⾊了一个多月,左选右看,一整间大学才被她选到杨婉儿。
杨婉儿一看见尤烈就喜;至于尤烈,只要她是个好女孩,他就没有意见。
在张大伟夫妇有计划的编排下,尤烈和杨婉儿一个星期起码有四天一同吃饭或看电影,他们的友谊进展得很快。婉儿挽着尤烈的手逛街看橱窗。
“这熊猫好美,送给你。”
“我又不是小孩。”婉儿摇着头。
“你比她还小一岁。”
“谁?”
“唏!买这洋娃娃,会吃的呀!看她口中的瓶,有趣极了。”
婉儿老看着他的手,尤烈的话倒没有听进耳里,只是想着张太太的话:你喜他,就要主动接近他,可不能太害羞。于是,婉儿怯怯的,把她的小手放进他的掌里。
尤烈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突然,他停下来,好像大吃一惊,连忙把手菗出。
“你…”婉儿又羞又慌。
“对不起,”尤烈马上道歉:“我有手汗,很讨厌。”
“我不介意。”
“你看,这件羊⽑衫多别致,我们进去买了它。”尤烈把两手揷进袋里,一整晚都不肯把手伸出来。
不过,尤烈的确对婉儿很好,看见有趣好玩或美丽的东西就买下来送给她。如果时间吻合,他也会开车到大学接婉儿下课,然后安排一晚的好节目。
这天,看完电影,尤烈和婉儿去一间新店酒的扒房吃晚餐。
“我肚子好饿。”婉儿把手伸进尤烈的臂弯。
“谁叫你不肯吃下午茶。”
“戏开场了嘛!”
就在这时候,尤烈看见素心和尊尼、子洋也走进扒房。
“嗨,尤烈!”尊尼把他叫住:“新女朋友?”
“让我给你们介绍,杨婉儿姐小。”尤烈握着婉儿搁在他臂弯的手:“我的好朋友…霍尊尼、赵子洋。”
“很⾼兴认识两位。”婉儿一脸稚气:“这位姐小呢?”
“啊!李素心姐小。”
“李…姐小?”婉儿“卜通”心跳。
“她是商界女強人,吃惊了?小傻瓜!”尤烈怜惜地看她:“婉儿还在念大学,很天真,什幺都不懂。”
素心面无表情的呆着,她感到万二分的乏力。
“过几天四角财团开会,散会后大家去吃顿饭。”尤烈说。
“杨姐小一定要出席。”
“好的!澳天见!”
尤烈和婉儿向他们订下的座位走去。
“她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李素心?”
“是的。”
“她好漂亮啊!”“只有外表漂亮是没有用的。”尤烈叫她:“喂!别老是盯住人看啊!”“她真的好漂亮、好漂亮,怪不得你不能忘记她。”
“谁说的?不要多管闲事。”
婉儿吐了吐⾆头。那边的素心,坐下来,用手托住额头,没哼过半句。
“素心,你没事吧?”子洋问。
“你的面⾊很苍⽩。”尊尼看看她,又看了看尤烈的背影:“你还不能够忘记他?”
素心喝口冰⽔,振作一下自己:“今天我约你们出来,是要告诉你们…”
“你跟路易、柏加他们也说过。”尊尼神⾊紧张:“不是那些话吧?”
“是的!我跟谁都说过,你们是最后两位。这一年里,我看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清楚,我知道,只能跟大家做个好朋友,我们的感情不可能发展为爱情。”
尊尼面⾊一变,冷哼着:“你心里本没有我们,你爱的是尤烈。”
“我不否认。”
“那你为什幺口口声声说不会爱上尤烈?”尊尼握着拳头:“你为什幺要欺骗我们的感情?”
“爱情要发生是没有预谋的,也许,我和尤烈的关系太密切,我们常在一起,我们…真的会⽇久生情。”素心再次捧着头,咽喉一哽:“以前我把他当仇人,所以才那幺肯定不会爱上他,但是,他本不是我的仇人。我…我不能忘记我们之间的一段情,对不起!”
“哼!你爱他,可惜他已经不再爱你,他⾝边已经换了人,一个纯洁的大生学,那个女孩子看来不错,SWEET。”
“尊尼!”素心呜咽:“求你不要说。”
“不是吗?她…”
“尊尼!”子洋低喝一声,尊尼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幺凶:“你一点都不体谅素心,你连做她的普通朋友也不配。”
“你配,你去做傻瓜!”尊尼说着站起来,盯了素心一眼,转⾝就走。
“素心。”子洋温言安慰她:“你心情不好,我们先去兜兜风,再到别处吃晚餐。”
素心用手帕按按眼睛,她心里十分感子洋:“我们已点了菜。”
“只要我们签单,他们不会⼲涉我们吃不吃。”子洋为她拉开椅子。
“你真好!”素心和子洋离开扒房,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走了呀!晚餐都没有吃。”杨婉儿推了推尤烈。
尤烈转过⾝,刚巧看见子洋扶着素心离去。素心脚步轻浮,显然不大舒服的样子:“怎幺只有两个人?”
“那霍尊尼先走了,好像和李姐小吵架,李姐小一直托着头。”
“你好像参与其中?”
“霍尊尼又坐下,又起来,他们三个真的像发生争吵。”
“大概为了张宁。”
“张宁是谁?”
“你不认识的,快吃你的牛扒吧!”
“吃完晚饭,今晚我们去沙滩散步,”婉儿开心地含着薯条:“明天星期⽇,我不用上课,你又不用上班。”
“那你就快点吃,要不要吃雪糕?”
“要啊!雪糕新地。”
尤烈笑一下:“小孩子!”
“别这样说,我十九岁了!我妈就生了我和我大哥,我已经很大了、很老了。”
“好,老人家!要去沙滩散步就快点吃。”尤烈吃了两口牛扒,就放下叉子,刚才见过素心,她的影子老在他眼前晃,他突然觉得没有胃口。
到沙滩,他的感触更大,他和素心曾在严寒的北风下相拥着在海滨散步;他们也曾在和暖的初夏到海边谈情。素心娇情无力地躺在尤烈的怀里,嘴里甜腻地叫着“烈!”双手绕住他的脖子,那时候的尤烈已失去了自己,连灵魂都附托了给素心。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有丝丝藌意,缕缕情怀。甜藌、醉的⽇子彷如昨天,可惜如今一切已烟消云散。尤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婉儿靠在他⾝边;可是,他感到无比的空虚。
婉儿拉他一下:“我们到沙滩的另一边。”
尤烈木然跟着她走,突然,婉儿好像踢到一声石头,几乎倒在地上,尤烈连忙走过去扶住她。她乘机依偎在尤烈的怀里,用手搭着他的肩膊,尤烈突然紧紧抱她,口中喃喃的。婉儿闭上眼睛,仰起脸,把嘴凑过去,尤烈正要低头吻她,忽地发觉怀中的人不是素心,他慌忙把婉儿推开。
“对不起!”
“哎!”婉儿顿⾜哭嚷:“你讨厌我,你本不喜我!”
“不,我喜你,真的!”尤烈感到歉疚。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想着李素心,你忘不了她。”
“我承认还不能忘记她,但是,我一定设法忘记她,相信我。”
“真的呀?”
“真的。我有点疲倦,想早点回家,明天我们开快艇出海。”
“好啊…”尤烈回家,洗过澡,人和心都很疲倦;可是,怎样也睡不着,每次在外面碰见素心都是这样,她的影子总要绕上他一整天。以前他们在一起的乐⽇子,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中重演。
他经常责备自己,为什幺要恋爱,第一次堕⼊情网,就给人玩弄、给人报复。被人拋弃,最不幸的,和素心分手后,他竟然不能再适应过去花天酒地的⽇子,每天让回忆、痛苦、空虚、孤寂、惘呑噬着他的心灵。
为了尤爷爷的健康,为了他自己,唯一可行的,是尽快和婉儿结婚。婉儿虽非其所爱;然而,难道真的要自我磨折一生至死?
尤烈痛苦,但是,他绝不肯要回素心,纵使他肯原谅她。
素心比他更痛苦,以前和尤烈在一起有多好!尤烈爱她、迁就她、宠她。她闹情绪,可以向尤烈撒娇、发脾气。她从来不担心寂寞,因为尤烈一天到晚都在她⾝边,事到如今,她才领悟尤烈是多幺的爱她,没有尤烈,她又是如何的孤单、凄,一天过去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尤烈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她既妒忌又心痛,但是,她又能怪尤烈吗?过去,她伤害他实在太深,他不因此而狂疯总算幸运。现在,和他一起的女孩子,并不是⽟凰她们,是个天真纯洁的女生学,从她的眼中,看得出她非常爱尤烈。素心自从见过她之后晚晚发噩梦,梦见尤烈拖着婉儿,婉儿穿著雪⽩的婚纱。
每天醒来,襟枕尽!她已和所有的朋友告别,现在只有她孤独一人,她每天狂疯的工作,不让自己有一丝空闲,有时到六点钟,安芝忍不住了:“素心,走吧!整座大厦的人都光走了,冷气系统也快要关闭了。”
“你先走,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起你依时下班,不用等我。”
晚上,安芝忍不住打电话回公司,十二点啦,她还在办公室,下面六层的百货公司,也在八时关门了。素心的确在工作,陈年旧账都翻出来整理,她最开心的,是偶然在一些法国时装杂志里,发现一张夹在页內,她和尤烈合拍的照片。她会拿着相片看一晚,想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人家上班,还以为董事长早到了。
初恋情人最难忘,除非经过洗脑,否则,她怎样也忘不掉尤烈。
一天,安芝吃过午餐,回来的时候,面⾊很难看,魂不守舍的,连文件也拿错了,又碰翻素心茶杯。
“安芝,你怎样了?”
“啊!我…我…吃午餐的时候我碰见芬妮。”安芝言又止,她咽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说:“她说尤烈要结婚了。”
“杨…婉儿?”
“是她,那大生学。”
“啊!”一股寒气由腹隔直升上大脑,素心轻飘飘的,她拼命抓住安芝。
“素心,你嘴都⽩了,我马上请张宁医生来。”
“不要!”她轻似无声:“老⽑病,我只要休息一下。”
“唉!早知今⽇,何必当初。”
“是的!”她紧握住安芝递给她的热茶,她全⾝发抖:“人,真的不能走错一步,一旦错了,想回头,已经太迟了。”
“尤烈也太无情,这幺久还不来看你,还跟另一个女人结婚,我要去找他!”
“没有用,我去找他,他不单只对我不理会,还用汽车把我拖倒在地上,你去找他,有用吗?”
“他太无情无义,”安芝气得鼻子都红了:“他跟别人结婚,是想报复!”
“不是报复,尤烈不是这种人。他为了爷爷,我把爷爷气病了。他娶个太太回来安慰祖⽗,是一片孝心。他要结婚,是我意料中事。”
“忘记他,其实张宁医生很爱你。”
“不!不可能!我对爱情很固执,爱上了,就爱到底,爱到老,爱到死!”
“可是,他结婚后,就是个有妇之夫,你怎幺办?”
“我?”她笑,声音却仍哭泣:“我只好在空气中消失。”
“素心,你不要做傻事。”
“我不会去杀自,世界之大,难道没有我蔵⾝之所?”
“素心,你精神很差,回家休息吧!躺躺也好。”
“是的,看看这片天空,让太照耀一下,也许我会开心些。”素心垂手拉起手袋:“这儿拜托你了。”
安芝望着她那落寞、萧条的背影缓缓移去,她噤不住流下两行泪。
张宁推开芬妮,冲进尤烈的会议室。
罢散会,会议室只有尤烈一个人:“芬妮,你没带耳朵,我说过不见客。”
张宁推走芬妮,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张宁活了三十一年,第一次这幺冲动:“我找了你六次,你不回电话,也不接听我的电话,到底为什幺?”
“我和你无话可话!”
“有的,我们之间还有个素心!”
“你别提这个女人。”尤烈一拍桌,脸红得像西红柿。
“她要回法国。”
“啊!”尤烈顿一下,马上说:“在法国挂牌,赚不了多少钱。”
“你在说什幺?”
尤烈拉张椅子坐下来:“你自己心里明⽩。”
“噢!我明⽩,你一直以为我在跟素心谈恋爱?”张宁点了点头:“其实,岳英图被捕那天我们已分手。”
“原来她利用你。”尤烈鄙夷地冷笑:“那坏女人死不改。”
“是我离开她,因为,我发觉她一直爱着的是你。”
“我?”尤烈仰头一阵笑,笑出了眼泪:“她心里只有仇恨,没有爱!”
“报复的事,她是错了,她知道,也向你道歉。尤烈,谁敢说自己一生中从来没有犯错?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用车拖倒她,也拖过了,就原谅她一次吧。”张宁诚恳地说。
“我早就原谅她,每一个人都会顾念亲情,不过,这样的女人,我实在不能再跟她在一起。”尤烈终于放松了自己,串串哀愁,涌上心头。
“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很纯洁、很有贞观念的女孩子。谁知道她不是,她为了报复,竟然…”
“为什幺不说下去?”
“我不能说,她可以伤我,我不能损她,况且,这不是最重要的一点。蕙心是她最深爱的姐姐,为了蕙心她牺牲了自己,倒是情有可原,但是,还有更…更…”
“尤烈,你不妨坦⽩告诉我,素心来向我告别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切告诉我。所以,你说什幺,都不会影响我对素心的观感。”
“好,你听着,我和素心已经有了夫关系;后来她还有了孩子。张宁,你相信我,我是愿意和她结婚的;而且我重视我们的骨⾁,但是,…她为了报复,竟然杀死肚里的孩子…”尤烈用手背揩着眼睛,菗菗噎噎,像个诉苦的孩子:“她没有心,没有人,她忍残,她…她对我们的一切,甚至骨⾁,都毫无留恋。”
“尤烈,你听我说。”张宁拍了拍他的肩膊:“一切都是误会。直到今天,素心还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她并没有献⾝给任何人。”
“是真的?第二天,我…唉…”
“事情是这样的,芳站在酒杯里下了葯,你喝了香槟酒是不是浑⾝发热?”
“是的,是的,我抱着素心狂吻。”
“但是,你甚至连⾐服都来不及脫,葯力发作,你就倒在素心怀里睡了。第二天醒来⾐服不见了,是芳姑替你脫光。你睡了一晚,除了吻素心,什幺也没有做过,如果有,你一定能记得起。”
尤烈细心回想:“是的,我只想到很甜藌、很陶醉,但是,我和素心…那件事,我本就没有印象。”
“没有做过,怎会有印象?”
“但是后来素心呕吐,孕怀。”
“能演第一次戏,第二次就不难,装反胃,还不简单?”
“但是堕胎是不会假的,她堕胎后,面青⽩,双眼凹陷,她没有化妆。”
“素心为了演得真,几天几夜,不单只不吃东西,连⽔也没有喝过,怎会不面青⽩?她几天几夜不睡,双目自然凹陷。至于那张化验报告书,本来是安芝姐姐的,改了名字罢了。”
“啊,原来如此!”
“其实,你应该了解素心。她保守,重视感情和贞,她怎肯为了报复,献出自己的⾝体?再说,她心地善良,如果她真的有了你的骨⾁,她定会偷偷地把他养下,她决不会杀害自己的孩子。”张宁逐一分析:“其实,如果你不是太恋素心,你可以看出很多破绽。比如,自从那夜之后,甚至你提出结婚,她也不肯和你亲近。如果她一心想将个孩子杀掉,她不会拒绝,一次和两次有什幺分别?如果她真的孕怀,为了加深你的痛苦,她必会要求你陪她看医生,你亲耳听到医生祝福你,然后她再堕胎,效果岂不更好?问题是,她本没有孕怀,又怎能见医生?”
“对,不过,你是她的人,我怎可以听你片面之词?”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你妈咪一定有自己的妇科医生,叫那医生替素心检查,看看她还是不是处女!堕过胎的女人,不可能是处女吧?如果她没有杀掉你的孩子,那,她就不是一个没有心、冷⾎、无情、凶残的女人。”
“唉!”尤烈捧着头。
“她和所有的男朋友分手,用忙碌的工作企图忘记你。她经常在公司工作到天亮,她瘦了,也憔悴了,孤清一个人,非常可怜。她跟我话别,一提起你要和杨姐小结婚,她就面⾊发⽩,要晕倒的样子。素心本来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但是,如今她几乎已经不懂得笑了。”
“张宁,我很烦恼。”
“她明天就去法国,不是订时装,去了她短期內不会回来,她说你结婚了,这儿已没有她留恋的东西。如果你爱她,就赶紧留住她。”
“家里已在筹备我和婉儿的婚事。”
“你真的那幺爱那杨婉儿?你肯定自己不再爱素心?”
“过去我只知道恨素心,而且,我本不相信素心会爱我,她只是玩弄我,想报复。我只知道我恨她。”
“除了你还有很多男孩子追求素心。如果她不爱你,她为什幺为了你逃去法国?你可以结婚,她不可以和她所爱的人结婚吗?”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一切都不在我想象中,我难以接受,我需要好好考虑。”
“好吧,你好好考虑;不过,你只有一天夜一的时间。明天她飞走了,你想找她,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不是说去法国吗?”
“我没有见过她的机飞票,她甚至不肯告诉我地址,一个想逃避的人,永远不会说真话。”
“我还是要想清楚。”
“好,愿你好运!”
素心拿着相架坐在边,那是她和尤烈合拍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她已用相架镶好。她望着相中的尤烈,笑得那幺甜,眼睛那幺人,回想前尘往事,她的眼泪一颗颗洒在玻璃上。她看不见尤烈,她不停用手去抹玻璃,眼泪不停地淌下来,她始终见不到尤烈。
“咯咯!”
“进来!”她把相架放进旅行箱,该到机场了,机飞一小时半后起飞。
她扣上旅行箱的缎带,没听见声音,一回头,竟然看见尤烈站在她⾝边。
她慌忙擦去眼泪。
“为什幺去法国?”
“读书,我要学习的很多,”她強忍住泪,脸上还有微笑:“我应该学会怎样去爱人,和接受别人的爱。”
“我在你这儿倒学会不少,以前我不相信爱情,现在我相信。因为只要有你在⾝边,我就快乐;没有你,我很孤独、很烦躁,做什幺事都不起劲。我想念你无论⽩天或梦里,这不是爱是什幺?我也学会专一,我们分手我去找过⽟凰和彭玛,她们⾚裸着拥抱我的时候,我竟然有犯罪感,吓得拔腿便跑…”
“你快要结婚了,你要对婉儿专一,她是个好女孩。”素心鼻子都塞住了。
“她是个好女孩,可惜,我不愿意和她拖手,不愿意吻她。因为处处有你的影子,我和婉儿只有友情,不会有爱。”
“忘记我!我是个充満仇恨的冷⾎无情的女人。”
“我不能怪你报复,因为我也有责任。爷爷说得好,过去我声誉不好,如果我是正人君子,你不会怀疑我。”
“但是,我…堕胎…杀了…杀了你的孩子。”
“那是假的,张宁说,堕过胎的女人,还会是处女吗?那次我打你,也打得冤枉,要算旧账,算起来,还是我欠你,你要怎样惩罚我?”
素心两手撑住旅行箱,双肩菗搐,全⾝发抖。
“小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一生不会快乐,”尤烈握紧她的肩膊:“我们的误会实在太多,现在彼此明⽩,为什幺还要互相磨折?”
“烈!”素心回转⾝,扑进尤烈的怀里:“我爱你,真的!”
“我也爱你!”尤烈紧紧拥抱她。
“你还是第一次这样说,我好开心。”素心流着眼泪笑,尤烈的眼也凝満泪⽔“怎幺,你也哭了?”
“很没出息是不是?你是第一个令我流泪的人,小素,答应我留下来。”
“打令,”素心捧着他的脸:“你好可爱!”
“嫁给我,已经是第四次,这一次是因为我爱你,我需要你。”
素心温柔地替他抹去泪⽔:“我做尤烈太太之前,一定会请尤伯⺟带我去检查⾝体,证明我是好女孩。”
“不,没有这个需要,是不是处女有什幺关系呢?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互相信任。小素,我信任你。”尤烈狂吻素心:“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素心伏在他的前,双手绕着他的,心里充満爱,很満⾜。
“要不要见一个人?”
“婉儿?”
“不,今天早上,我们已经说清楚,她自己也明⽩,我爱的是你。”尤烈抚着她的长发:“爷爷就在楼下客厅。”
“唷!怎幺尤爷爷也来了?”
“我怕你不要我了,把爷爷带来,希望能劝服你。”
“我对爱情绝不矫做作,我爱你,为什幺要拒绝?失去你我才痛苦呢!”
“唔,亲一下。”尤烈用力的吻她:“一百分,內外都是。”
“快,我们去看爷爷。”素心拖着尤烈的手奔下楼梯:“爷爷!”
“呵!痹孙儿,不,是乖孙媳妇!”
“你不恨我吗?爷爷!”
“你改变了尤烈,他不再是一个浪子,他成,有责任感,重视感情,我得回一个完美无缺的孙儿,我感你!”尤爷爷拍了拍了拍素心的脸:“仔仔,订婚戒指呢?看见素心就忘了?”
“我差点忘记自己姓尤。”尤烈笑着把一只钻戒套在素心的中指上,然后在她的上轻吻一下。
“尽快举行婚礼,反对吗?”
“一切由爷爷作主!”素心低声答。
“很好,我们走吧!”
“去哪儿?”素心和尤烈紧握着手。
“回尤家陪我吃晚饭啊!”尤爷爷含笑把尤烈和素心一对儿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