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圣马可市东区。华宇集团总管理部。
融合了巴洛克及俄式风格的啂⽩⾊建筑,从十九世纪开始便耸立于哈斯汀首都东区,其间虽因战争曾经两度翻修,可外墙线条细腻的雕刻经过仔细整修后反而显得更加亮丽精致。
具有两百年历史的旧建筑,在夕照余晖的映衬下,丝毫不比任何现代化的建筑物逊⾊,反倒蕴着难以形容的典雅风情。
这就是华宇集团管理部,也是首都东区最著名的地标。
不知有意或无心,人们总爱拿这栋建筑跟西区属于堂本集团那栋标榜现代主义风格的摩天办公大楼相比,一旧一新的建筑,除了代表哈斯汀历史递嬗的轨迹,也代表欧洲两大企业集团的名声地位。
拥有上百年历史的世家豪门,以及商界新兴的后起之秀。
再加上两大集团的掌门人还曾是比翼双飞的夫,更为这样的比较增添几分传奇意味。
传奇,从两人令人措手不及的闪电结婚开始,到那场轰动全欧的世纪离婚,再到今晚两人在华宇周年酒会狭路相逢,简直一章精彩过一章。
基本上,已经没有人注意华宇集团的总裁欧廷伟的年度业务报告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都落在目前分据酒会现场两端的两人⾝上。
正独自端着杯威士忌酒,倚在啂⽩⾊钢琴边若有所思的堂本彻,以及站在战争女神雕像前,微笑着与今晚的男伴谈的梁冰。
这两个人各据一端,像是谁也没注意谁,谁也不搭理谁,可敏感的好事者却都能嗅闻到充斥于两人之间一股山雨来风満楼的味道。
“看来你这回要成功引梁冰可能有点困难。”一个低沉却清朗的嗓音忽地在堂本彻耳畔回旋“她今晚那个男伴好像跟她关系不错。”
“他是欧绍恩。”堂本彻低声一句,一面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嵌在耳畔的型微接收器。
“欧绍恩?谁?”
“欧廷伟的儿子。”他回答,湛眸漫不经心地往另一端瞧去。
映⼊他眼底的正是悄悄与他密谈的男人,路西法。
他穿着一⾝⽩⾊军礼服,正在餐桌附近为他今晚的女伴取用香槟。他的女伴正是梁冰的好友,也是哈斯汀总理大臣的千金…矢岛薰。
“他跟梁冰情很好?”
“还不错。”堂本彻继续流转着眸光“不过他这几年一直在德国读书,拿了博士学位后又留在那边工作,所以他们很少见面。”
“哦?你知道的倒详细。”路西法轻轻一笑。
“她以前跟我提过他。”堂本彻面无表情“据说他这次回国就是准备接手华宇通讯最新的研究计划。”
“跟那项专利有关吗?”
“申请那项专利的正是欧绍恩,他把它带到华宇了。”
“带投靠,真是不可多得的生力军啊。”路西法淡淡评论,听不出是怒是讽。
“…他确实是个人才。”
“怎么?怕你前被他抢走?”
堂本彻只是默然,不置可否,湛眸深幽看不出任何情绪。
“别告诉我你今晚来到这里会完全没有准备。”路西法微笑,语气似嘲非嘲“我还期待看到一场热闹好戏呢。”
“…你会看到的。”
“是吗?”
堂本彻没有回答,俊一扬,翻起奇特弧度。
他取下接收器,搁人西装內袋,接着迈开步履,拔的⾝躯坚定地朝会场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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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真的俊美得不像话!”
“谁?”听闻欧绍恩的感叹,粱冰心脏不觉一颤,她扬起眸,命令自己将目光焦点定在好友⾝上,别去理会那个令她整晚心神不宁的男人。
“就是路西法啊,跟你的好朋友薰一块来的青年将军。”欧绍恩摇了头摇,神情又是惊异,又是赞叹“男人有长成像他那样的吗?简直漂亮得不像话嘛。”
“路西法啊。”梁冰松了一口气,忽地有了开玩笑的兴致“你这几年不在国內不知道,他可是风靡了哈斯汀所有女同胞呢。”
“别说哈斯汀,就连在德国我也对他略有耳闻。”欧绍恩眨眨眼“只没想到真有人可以俊美到这种程度!怪不得那些女人给他起了外号叫‘太神’。”
“太神阿波罗,有名的美男子罗。”
“他跟薰是一对吗?”
“这我也不确定。”梁冰耸耸肩“看来路西法像是对薰有点意思,可薰却没什么感觉。”
“噴噴,男人真命苦。”欧绍恩似真似假地叹息。
“怎么?”梁冰睨他一眼“在德国也有某个女人这样不解风情吗?”
“这个嘛。”欧绍恩只是淡淡地笑,却不回答。
梁冰也无暇追问,因为她的注意力,已完全落在另一个朝她走来的男人⾝上了。
他就是那个让她挂念了一整晚的男人…堂本彻。
他没接到邀请函便擅自前来宴会也就罢了,竟还敢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
他难道不晓得这里所有的人都等着看他们两人的好戏吗?
一念及此,梁冰不噤暗暗咬牙,可薄薄匀上粉妆的娇容却还浅浅盛着笑意。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终于,他俊拔的⾝影落定她面前,黑⾊的礼服裹在他⾝躯上,宛如第二层肌肤般服贴匀称,也衬得他那对黑瞳更加深幽,神秘难解。
他凝望她,嘴角勾着教人气绝的人弧度,手中,依然端着他的最爱…苏格兰威士忌。
“堂本先生,你前来参加华宇的宴会,你的大驾光临,真让我们蓬筚生辉。”⾝为半个主人,梁冰知道自己必须对他礼貌,纵然她咬牙切齿地只想痛骂他一顿。
“不,荣幸的人是我。”他笑着回应“我的秘书耝心大意弄丢了贵集团的邀请函,幸好贵集团大人大量,没有拒绝我⼊场。”
这番话说来虽然礼貌客气,可又带着轻微讽刺,让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思。
“怎么好拒绝呢?”她浅浅微笑,明眸却冰冷“堂本集团的总裁愿意前来助兴,我们求之不得呢。”
“是吗?”他微微偏头,蕴着兴味的黑眸仿佛有意看她还能假装客套多久。
她真想撕掉他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具!
可她不能。虽然对他的光临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她偏偏还没能查出他接近她的目的,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反击他。
她只好忍。
她扬起藕臂,挽着欧绍恩手臂“你还记得吧?堂本,绍恩是欧叔叔的儿子,你们曾经见过。”
“当然。”堂本彻主动朝欧绍恩伸出手“听说欧先生刚刚加⼊华宇通讯,华宇可箅是如虎添翼了。”
“哪里。”欧绍恩只是微微一笑。
他很聪明,早在堂本彻走近时他就意识到这两人间不寻常的电流,当然也注意到周遭一⼲闲杂人等正竖起耳朵聆听他们三人的对话,更从梁冰微微紧绷的⾝躯感觉到她的不自在。
于是,当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时,他立即决定将梁冰带离堂本彻“冰,想不想跳舞?”
梁冰微微颔首,仰起秀颜朝他温婉一笑。
这一切自然落⼊堂本彻眼底,他微微撇,冷冷一笑,忽地扬起右臂,做了个手势。
灯光,忽然暗了,原本明亮照人的大厅,如今成了一片朦胧烟紫。
可音乐却没有停,只是改成清澈柔美的钢琴独奏。
宾客们都是微微一惊,却没人呼喊出声,所有人只是屏息瞧着,等待着华宇的周年宴会究竟会发生什么精彩好戏。
他们没有失望。
在灯光熄灭后不久,会场,忽然亮起了温暖烛火。
五彩缤纷的蜡烛,不知何时,在大厅央中的大理石回旋梯缀成一串,沿着阶梯一路蜿蜓而上。
苞着,一片片玫瑰瓣花缓缓飘落,如雪花,如飞羽,浪漫轻盈,点过厅內贵客们精致美丽的华服,柔柔铺上大理石地面。
在这令人屏息的一刻,只见在人群中卓然立的堂本彻举⾼手中的⽔晶酒杯,吐落清朗的嗓音。
“祝贺梁冰姐小,恭喜她接任华宇执行副总裁。”语毕,他朝怔然冻立的梁冰一敬,跟着一仰头,喝⼲了杯中的酒。
直到他倒转酒杯,显示一滴不剩的诚意时,満场宾客方如梦初醒,爆出如雷掌声。
所有人纷纷举杯,微笑朝梁冰示意。
她倏地凝神,极力抹去面上震惊莫名的神情,举起香摈酒杯,回敬众人的热情。
她表面恬静笑着,可心里,却卷起惊涛骇浪。
她瞪向堂本彻,不明⽩他怎么有能耐在华宇集团的周年宴会搞鬼…这可是她的地盘啊,他却能在此恣意妄为!
可戏还没完,当她借着啜饮香摈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慌意时,窗外,忽地进一阵炫目七彩。
“哇…”宾客们感叹着,不知不觉全挤往窗前,欣赏起特意安排的美景。
是烟火!
认清窗外一片灿烂是怎么回事后,梁冰不觉呼昅一紧。
懊死的堂本彻,竟然在会场外安排了一场烟花秀,清脆的声响与缤纷的⾊彩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慑人心魂。
所有人都看呆了,就连她,也不觉心跳速加…
懊死!
她倏地回首,冷冽的眸光直那依然挂着懒洋洋笑容的男人。
“你安排这些究竟是何用意?”一字一句从齿中掷落。
“只是表达我对你的歉意,冰。”他朗朗解释,丝毫不介意话语落⼊他人之耳。
“歉意?”
“对不起,冰,我对以前那样伤害你感到很抱歉。”他凝睇她,眸中像蕴着千言万语“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默然不语,清秀容颜微微苍⽩。
忽地,镁光灯此起彼落,焦距对准了黯然惆怅的他,与惊愕失神的她。
她深深昅气,知道今晚这一幕精心策划的闹剧必会成为明早的八卦头条。
这一场锋,是她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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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莉从来不曾见老板如此发过脾气。
自从四年前她应聘担任粱冰秘书以来,她见到的老板一直是冷静自持,精明⼲练。
四年来,莎莉随着梁冰一步一步攀升华宇权力核心,看着她为了工作勤奋努力,也曾见过她因为女流⾝分备受庒力,可不论再怎么苦,受怎样的委屈,她总是一声不吭,脸上还经常挂着淡淡的笑。
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受的贵族教育,也许是因为那场失败的婚姻让她学会如何面对挫折,总之,她不曾将人私情绪带人工作。
可这一回,却是绝无仅有的例外。
自从周年宴会隔天,众多的媒体一致报导了她与前夫堂本彻的八卦绯闻后,她终于失去了冷静。
她将她按例送进的报纸杂志全部扫落在地,命令她以最快的速度窃取堂本集团的最⾼机密,甚至取消了当天的主管会议。
她看起来…像是恨极了她那个神秘莫测的前夫。
这也难怪。
一念及此,莎莉不噤同情起自己的老板。
华宇的管理制度一向严格,四年前轰轰烈烈的离婚已令梁冰在董事会上留下了难堪记录,这一回,又因为这则猝不及防的绯闻,让她在董事会上遭到严厉质询,好不容易挣来的副总裁宝座差点不翼而飞。
幸而,在现任总裁欧廷伟的力之下,她还是顺利接任了集团执行副总裁。
可这场风波,已⾜够对堂本彻恨之⼊骨了。
为了尽快得到集团董事会以及员工的信任,她现在工作得比从前还认真几分,甚至经常彻夜到天明。
再这么下去,她本来就偏于瘦弱的⾝子骨恐怕无法撑持…
“梁姐小,已经很晚了。”望着老板专注凝视电脑荧幕的侧面,莎莉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梁冰头也不抬。
“已经十一点多了。”她不噤扬⾼语音。
“什么?已经这么晚了?”粱冰微微一愣,终于扬起头,朝她送来一抹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让你陪我加班到那么晚。我这边没什么事请你帮忙了,你可以先离开了。”
“可是梁姐小…”
“你这阵子辛苦了,等查到堂本集团的机密,我就放你一个月大假,怎样?”
懊放假的是你!
莎莉真想冲口而出,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轻轻叹息“好吧,那我先走了,晚安。”
“明天见。”跟秘书道别后,梁冰马上又回到投资案的评估报告上,一秒也不浪费。
她看得那么专心,想得那么深刻,不曾注意莎莉的⾝影淡出办公室,不曾注意桌上的咖啡早已凉了,更不曾注意一个灰⾊的人影悄悄潜至她桌前。
人影静静伫立办公桌旁,凝视她瘦削的侧面好一会儿,接着,默默取走她桌上的咖啡杯。
细微的声响总算攫住梁冰的注意力,她忽地扬首,眸底映人一张教她难以置信的面孔。
“是你!”她惊叫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脸庞跟着刷⽩“堂本彻,你怎么进来的?”
“别紧张。”堂本彻嗓音低沉,有意安抚她慌的情绪“我只是上来看看你。”
“可是…你怎么通过那些保安系统的?”她嗓音发颤。
他不仅能在她的地盘任意安排一场秀,还能轻轻松松闯过华宇集团严密的保安系统?
他该死地怎会如此神通广大?
“我没那么厉害。”仿佛看透她的思绪,堂本彻微微一笑“只是华宇的全安主管好像忘了更新保安系统,所以电脑还辨认得出我的瞳孔。”
全安主管忘了更新保安系统?
梁冰瞪他,完全不相信这可笑的解释。
如果那个掌管集团全安部门的男人真那么耝心大意,早该被⾰职了,不可能还能稳稳保住他现在的职位。
华宇的全安系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男人,他不知从哪弄来了解破程式,竟能顺利通过安检。
这太…可怕了!为了再度接近她,这个男人究竟处心积虑了多久?他到底掌握了她多少?又打算用什么方式惑她?
梁冰想着,感觉太⽳的部位隐隐发疼,她紧紧咬牙,决定明早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全安部门彻底检查保安系统的漏洞。
“冰,你怎么了?脸⾊这么难看。”他低沉的嗓音再度扬起,竞还蕴着淡淡忧虑。
她冷冷睨他“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举⾼手中一袋食物“我带了一点东西来给你吃。”
他竟带宵夜给她?
梁冰愕然,看着他伸手从质料坚固的纸袋里宛若变魔术般一样又一样取出各种食物…有热腾腾的浓汤,香味四溢的烤,还有几盒来自首都一家知名家庭餐馆的国中莱。
那家餐馆的国中菜,正是她最喜爱的…
她忽地蹙眉“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吃。”
“吃一点吧。”他柔声劝道“我相信你晚餐都没吃,肯定饿了。”
“哦?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你的脾气,冰。”他深深睇她“从前的你可以为了准备数学试考彻夜不睡,连饭也忘了吃,现在认真工作起来当然也可以这样。”
“你倒记得清楚。”她淡淡讥刺。
“很多事,我都记得很清楚。”他低声说道,意有所指。
她心一颤,忽地扬起墨睫。
他果然正望着她,眸光含意深刻,得她脊髓不觉一阵战栗。
他怎么能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面上的神情又怎能如此情意绵?他这么凝望她…就好像他们不曾经过这些风风雨雨,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曾经在海边将一颗心献给他的深情男子,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爱她…
可他,明明不爱她啊!他接近她只为了利用她,假装爱她也只为了得到她的财产。
他怎么能…怎么能伪装得这么真诚,这么温柔?
天!
在这一瞬间,梁冰几乎有股冲动想恳求眼前伟岸的男子,想求他放了她,别再来扰她的生活,别再度动摇她的心。
她,噤不起再度心碎…
“请你…请你出去。”她瞪视他,纵然百般告诫自己冷着语气,可嗓音却仍然轻微地颤抖。
他凝视她,良久“我不出去,冰,我要看你吃完这些…我知道我一走你就会将这些东西全扫到垃圾桶。”
“你…”梁冰狠狠瞪他,忽地发怒了,明眸点亮灿灿火苗“既然明知我不想吃你的东西为何还要这样強我?你简直…”动的嗓音蓦然消逸,而她纤细的⾝子微微一晃。
她看来就要晕倒了…
惊觉情况不对的堂本彻连忙展开双臂,紧紧撑持住她虚软的躯娇“你没事吧?冰,你怎么了?”
“我…”梁冰伸手抚住太⽳,憎恨这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我没事,你放开我…”
可他却不肯轻易松开她“该死!你真的没吃晚餐对吧?”问话的语气不再温柔,只有微微愠怒。
“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她倔強地回应。
“别拿自己的⾝体开玩笑!”他怒斥她,双臂一提,忽地一把抱起她。
她大惊失⾊“你、你做什么?厂
他没有回答,钢铁般的手臂紧箍住她试图挣扎的⾝子,一路将她抱离办公桌,来到室內另一角。
正当梁冰准备再度开口斥骂前,他已轻轻将她搁在柔软的沙发。
“坐在这儿不许动。”他命令她,眼神严酷。
她一怔,茫然看着他既凛肃又隐含关怀的俊颜。
待她惘然回神时,面前已摆満了一桌⾊香味俱全的餐点。
“乖乖地吃吧。”他在她对面的沙发落坐,双臂握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今天不看你吃完,我是不会离开的。”
她怒视他一眼,知道今晚是拗不过他了,只得伸手拿起筷子,首先挑了一块糖醋排骨。
她本来不想吃的,可没想到一旦动了筷,却真觉饿了。
看着她満⾜又不失优雅的吃相,堂本彻不觉微微一笑。
从很久以前他就有这种感觉,梁冰这女人吃起东西来简直像一只猫,尤其当她品尝着这家餐馆的国中菜时。
从前,他常常为了看她这种吃相,找遍各种借口到这家餐馆外带料理。
他想着,原先带着三分严厉的眸光不知不觉完全地柔和。
“…你记不记得?”是梁冰微微尖锐的嗓音拉回他游走的心神。
“记得什么?”他望着她,依然挂着人的笑。
明眸掠过一丝异样“你记得我大一那年,为了应付微积分试考的那一晚吗?”
“我记得。”他轻轻点头“那个晚上你为了拿到⾼分打算彻夜不眠,害得我这个家庭老师也只好陪你挑灯夜战。”
“你记不记得那晚我一直吵着要吃这家餐馆的国中菜?”
“当然。”俊牵起的弧度像淡淡自嘲“三更半夜的,你这女人居然还強迫我去帮你买这家餐馆的料理。”
“可是,你买到了。”她垂落眼睫,嗓音低微“你告诉我,为了求那个老板开门做菜,你整整在外头敲了一个小时的门。”
“…嗯。”“那个时候我觉得很感动,你竟然可以为了我如此任的要求,不惜深夜里在一家餐馆门外大喊大叫,一般人肯定觉得很没面子…”
“也没什么。”他轻轻耸肩,语气平淡“那家餐馆在闹区,附近本来就没什么住家,除了老板一家人,也没别人能让我吵到。”
“是吗?”她闭了闭眸,深呼昅一口后忽地扬起眼帘“你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剑眉一挑,仿佛不明⽩她问话的用意。
她定定直视他,良久“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可以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他默然,湛眸掠过复杂暗影。
“告诉我,你这一回又是怎么买到这家餐馆的莱呢?”
“你应该猜得到。”他涩涩回应。
“不错,我是猜到了。”梁冰凝睇他,眸光由他额前微的发绺开始,逡巡过他还未⼲透的黑⾊⽑呢外套,再回到他泛着淡淡苦笑的脸庞。
她猜到了。看他这副模样她不必多想也能料到…他这回,必也是在那家餐馆门外站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求得那与他同样固执的老板开门回应。
而今晚,外头甚至还下着雨,初秋的雨也许不急不骤,可仍然冰沁冻人。
他究竟在这样的寒凉雨夜里站了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想着,梁冰不噤全⾝一颤,一束冰透寒流迅速窜过全⾝⾎管。
“你…你真的很可怕。”她瞪视他,面容苍⽩,瓣微颤“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如此不择手段,不辞辛苦。你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恶魔?可以为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你…”话说到此,她忽地喉头一梗,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这太可怕了,真太可怕了!
她究竟该怎么面对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究竟该如何逃过这精心布下的桃⾊陷阱?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明明应该恨透了他,却还是噤不住要为他体贴的举动心悸。
她真的好怕…怕自己终究躲不过他恶魔般的魅力,怕自己抵挡不住他温柔深情的攻势。她真的好怕…
“冰,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忽然开口了,嗓音苍茫沉黯,暗夜听来,宛如悠远的钟声,一声一声人她蒙的神魂“如果对象不是你,我不可能这么做。这世上能让我为她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有你…只有你一个,没有别人。”
只有你一个,没有别人。
梁冰听着,右手不觉一颤,筷子落了地,敲出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