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切身经验
不亲⾝经历,就不会有直观的感悟,就不会有切⾝的体会,就不会有宝贵的经验。
万宁起义到现在,义军可以说是所向披靡,当然,这也是清军太过差劲的原因。但陈文強却已经看到了太多的不⾜,预料到了这样的起义终不能持久。或者说,这样的起义还无法动摇満清的统治。
面对清军的剿杀,起义可以顺势收官,告一段落了。但怎样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即使对外宣布失败也不使复兴会灰头土脸、招人聇笑,又能扩大在琼州的势力,以备将来更轻易地获取全琼的胜利,便成了陈文強要着手解决的问题。
吴禄贞、徐青山主动弃守了所占之地,率领着⾰命军赶来琼中会合,趁大规模扩充的琼州商团和崖州民团则顺势“收复”了保亭、陵⽔。趁着权力真空的时机,又抓紧时间在这两地组织起民团,担负起“保境安民”的责任,并出派一队武装继续向万宁进发,准备将这个县也“收复”过来。
而这几个县的“收复”和控制毕竟是暂时的,能否长久,还取决于在琼中地区的决战。只有琼崖兵备道的清军遭到沉重打击,因为兵力不⾜而无法承担维护治安的任务,商团、民团的作用才会凸显,才会使官府不得不依靠这支⽩⽪红心的武装。
而广东的清军,据陈文強的判断,只要琼州事态在控制之中,即便增兵助战,也不会长久驻扎。
…
当吴禄贞、徐舂山率领队部赶到琼中后,陈文強终于可以卸这个不合格的“吴帅”并把整编的任务布置给吴禄贞。
郑鸿名已死,⻩氏兄弟好控制。李家俊已经掌握了多半人马,又有真正的装备齐全的⾰命军的威慑,整编清洗将不是很困难。
“这些人要多加注意,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军事机密,必要的时候可以——”陈文強将一份十几人的名单递给吴禄贞,脸上带着肃杀的表情。狠狠地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吴禄贞点了点头,随意看了看,便把名单转递给徐舂山、李家俊等人。因为这些人他都很陌生,反倒是徐舂山、李家俊比较悉。
“对来犯的清军怎么打?你前次来信时说得过于复杂,恐怕不好把握。”吴禄贞直言不讳地透露出想打大仗的心情“打仗不比计划,想收着打就能收住。所谓猛狮搏兔,必尽全力。而且,就依现在队部的素质。也难以完成过于精细的布置。”
“嗯,这个问题我也反复想过,是有些想当然了。”陈文強自失地一笑,说道:“那就随你的指挥,打成什么样就按什么样处理吧!所以,我得尽快赶回崖州,尽量安排得周到一些。”
“如果把清军都消灭了,你也有办法转圜吗?”吴禄贞不放心地追问道。
陈文強想了想。无奈地一笑,说道:“应该也有办法。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不好说了。嗯,军事上你说了算,其他的你不用多考虑。但我要提醒你一下,你的⾝份现在最好还不要暴露,这黑脸加上大胡子也威武的。凡事尽量让徐舂山、李家俊他们顶在前面。你躲在后面出谋划策,这样我转圜起来才能更灵活。”
吴禄贞咧了咧嘴,他一直搞不明⽩陈文強这么费尽心机地隐蔵,但军事上既然已经放手给他,他也没了顾虑。也不好再提别的什么要求。
“抓紧时间把随军的家眷都安置了,这不象个军队的样子。”陈文強挥了下手“不愿意当兵打仗的,就让他们走,咱们不勉強。三心二意的多了,对军队不是什么好事。还要把咱们的人尽快安揷,牢牢地控制住队部。执法队是可以信赖的,但也要充实人手。另外——”
陈文強沉昑了一下,摇了头摇,说道:“政务人员缺乏,是咱们始料未及的。打下地盘,这⽇常事务的管理也要搞好,才能稳固。要是全靠那些満清的旧官僚,换汤不换药,还叫什么⾰命?”
“政务管理所依据的法律法规呢?”张继一摊手“咱们可没有制定出来。”
“法律法规就用现成的、合理的,也就是清廷的。”陈文強不假思索地说道:“満清的问题不在于法律,而在于执行,在于体制,在于那些执行的官僚。去除了苛捐杂税,清廷推出的很多新法新政其实都是不错的,没必要全部否定。⾰命并不是全部推倒重来,所以,我们要搞清楚推翻的是什么。”
“这样行吗?”张继很是疑虑“你刚才不是说换汤不换药,这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陈文強连连头摇,说道:“汤和药,你搞清楚就明⽩了。说个简单的,就关于杀人犯吧,清廷的法律也是要砍头处死的吧,你就非得标新立异,换个别的刑罚。好,变通一下,文明一些,换成绞刑也行。可你看那些贪官污吏,收受贿赂,循私枉法,杀人者无罪,这难道是法律的错?再说军队的纪律,没有哪家军队公然说劫掠百姓是应该的吧,可还不是大行其道。”
“有那么点明⽩了。”张继似懂非懂,挠着头“还是仔细琢磨,还得认真思考。”
“有实践才不会坐而论道。”陈文強坐下来,喝了口⽔,感慨道:“虽然时⽇很短,可我的感触很深。就说施恩惠民吧,钱粮给老百姓发还一些,可怎么个发放法呢?派人挨家挨户送,不仅费时费力,若有人半路一转⾝,把钱粮昧下了…”
概因人的本能,是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我们当然相信每个人都是纯洁的,光明的,光的。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放纵人的机会,不要惑人,不要给好人做坏人的机会。那要怎么做。才能够避免这种情况呢?
当然是制度化。首先是由当地员官清点户口,看看辖区有多少百姓,每户人家按人头发放米票。老百姓就拿了这米票,去库房领米。这样一来,地方官见不到米,要想贪污就必须伪造米票。可每张米票必须要派一个具体的人去领米,贪污的成本很⾼。而仓库的看守人员见票发米,如果发放的米粮与米票不符,那他可就说不清楚了。
但这个制度好象也不是多么的管用,米票发放下去,老百姓拿米票换米,最后一清点米票,收回来的米票,估计要比发放下去的多不少。
就这么严格的制度。还是有贪污犯能心明眼亮的捕捉住了机会,伪造米票,窃取粮米。
有什么办法,彻底绝**呢?办法是有,但问题是制度化的设计需要控监成本的提⾼,最要命的是时间上来不及,等你全部防范妥当了,那得多长时间?
“…大家都来排着队领。就总有人领完送回家又来排队;每户出一人,按手印领钱粮。可最后总有人家被冒领,自家却还没领着的;领票也是如此;票发呢,有人家说没有发,可票发人却信誓旦旦说给到他手中了…”陈文強一摊手,无奈又苦恼地说道:“看吧,除了杀人维持秩序。维持军纪,我成天就琢磨这些个⽑蒜⽪的小事。这还没坐堂审案呢,要是碰上他家丢只,你家丢捆柴,我可活不成了。”
“这比打仗可累多了。”吴禄贞深感同情。连连头摇。
“一个小县城都这么⿇烦,要是换个大城市,换成一个省,那还了得?”张继也有些目瞪口呆。
“咱们得佩服老万,把崖州搞得有声有⾊。”陈自新唏嘘不已“不经历,不知道其中的辛苦。曾胡左这三个人中,胡林翼英年早逝,却以经营理财奠定湖北富強之基,声名不在曾国藩之下,可见內政或财政之重要。”
“我们目前还缺乏这样的人才。”陈文強点头赞同“设若在军事上获胜,我们能光复一省,而如何使这一省之人力物力尽快为我所用,为⾰命增添能量,继续夺取胜利,就取决于內政的治理了。”
“我觉得——”张继沉昑道:“会內应该有这样的号召,使那些可能并不适合军事的会员努力学习其他专业,就比如政务、经济等等。”
“我会写个报告,请本会考虑审议。”陈文強对此很是赞同,笑道:“按照计划,大⾰命家很快就要登台亮相了,咱们也确实需要一个能与北辰抗衡的明星级人物,需要一个领袖。所谓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要说起北辰在⽇本⾰命领域的声名鹊起,有其必然,也有其偶然。当时东京有数千名思想进的留生学,宮崎寅蔵恰逢其时写出了《大⾰命家孙逸仙先生》,在留生学中广泛散发。这篇文章对留生学的震动是无与伦比的,他们刚刚意识到要⾰命,这边大⾰命家就已经出场了。于是,北辰于留生学中声名大噪,所有的人都如久旱望甘霖,期待北辰的出现。
而复兴会在发展了这么长时间后,也意识到推出自己的大旗英雄的必要。换句话说,复兴会需要一个领袖,与保皇会的康梁,同盟会的北辰一样。在复兴会中,宋教仁无疑是最合适的。
才华横溢、理论过硬,志气人、行动非凡,精力过人、言语昂。凭着这些优点,宋教仁不仅能使听众掌声如嘲,声雷动;还能使政敌听来真以为他是拔⽑成兵的齐天大圣。可谓是既有震撼力,又有威慑力。
领袖的推出,当然并不意味着专断独行,意味是绝对导领,意味着独裁。这一点,陈文強和复兴会的⼲部,以及宋教仁都达成了共识,也是预谋已久的大事情。
不管你是不是伟人,也不管你是否自称自己是⾰命的化⾝,先搞清⾰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推翻⾼度集权制度,那推出领袖岂能再搞一个绝对集权出来?
绝对服从的是什么,是组织纪律,是组织决定,是集体的意见,而不是个人,就算你是领袖也一样。
有这样的认识,推出领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没有什么问题了。
……
秘密地走,秘密地回,陈文強轻车简从,悄悄地回到了崖州。
万宁起义注定不会成为推翻満清的决定一战,如何借此得到最大的利益,便是优先考虑的事情。
因为动,以保护基业的名义,琼州商团大幅扩充,光在崖州的就超过了五百之数。为此,不仅聘请了十几名德国教官,还购买运进了大量的武器弹药,使商团装备齐全。
“我很⾼兴再次的合作成功。”陈文強甫到崖州,便与德**火商人卡尔斯进行了会面,打着商团的名义,就不必再蔵头露尾,而用德国货轮运输物资则更加方便。
马克沁机关,麦德森轻机,⽑瑟步,数十万发的弹子,这是卡尔斯做成的最大一笔生意,他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富翁了。
“火炮?没有问题。”卡尔斯只是稍一迟疑,便痛快地点头答应,还自以为聪明地给陈文強找到了恰当合适的理由“暴动蔓延得很厉害,要想使你苦心营造的基业不受损失,加強武力是非常必要的。不过,你确定这场暴不会影响到这里吗?”
“这就得问我聘请的贵国教官了。”陈文強显出信心不⾜的样子“恐怕这会影响到德华大学校址的确定,如果暴不被迅速平息,或者被有效控制的话。”
“青岛应该是很好的选择,如果你不是执意坚持的话,可能早就确定了。”卡尔斯想了想,笑道:“或许你可以请求总督,由青岛派些德国士兵,来确保全安。”
陈文強断然头摇,说道:“我可以从海上商团借调武力,也可以再扩充本地商团,请外国兵,这是绝对不可以的。这涉及到…”
“我明⽩,我理解。”卡尔斯连连点头,试探着问道:“到青岛与总督商谈的⽇期可以确定吗?依我看,你留在这里还是有些危险,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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