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全在演技
山峦连绵不断地伸展开来,好象玄学哲理似的奥妙莫测,陈文強的思路也在不断扩展。|在一棵大树的荫凉下,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拿着树枝在地上不停地划着,又不时用脚抹去。
胜利固然可喜,也为大⾰命家宋复华的巡回宣传增光添彩,但却给他出了个难题。难道就这么打下去,越打越大,最后把所有隐蔵的都暴露出来?虽然说这样做也不是不行,但陈文強觉得是因小失大,并不是理想的结果。
虽然吴禄贞在全歼了一个巡防营后,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有所保留,但依然使一个巡防营遭到了重创,另一个仓惶逃窜。这样一来,广东清军是必然要来增援的,事态正向陈文強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思来想去,陈文強觉得事已至此,缩手缩脚倒让人起疑,不如就这么⼲下去。背靠五指山,可进可退,再有囤积的物资,以及崖州、保亭、陵⽔这一块地盘作为隐蔵的后援,就算敌不过清军,进⼊山林也可以长期坚持。
陈文強站起⾝,舒展了下胳膊,放下了久思难结的难题,他倒觉得一⾝轻松。为何要患得患失?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凭他现在的名声和积蓄,在哪里也能活得吃穿不愁。
生活中难免有疲劳,也有痛苦,有挫折,也有酸辛。这些都使人觉得很累,但只要心中燃起一簇希望的亮火,点起一盏明灯,理想便会闪闪发光,生活就会多姿多彩。
陈文強心中的明灯是什么,能有一个生活定安的环境,然后有⾜够的钱。有漂亮的老婆,有可爱的儿女,有肝胆相照的朋友…
说什么爱国,爱民;说什么忠诚,热⾎,都是在往自己脸上抹粉。在那个时代。耳闻目睹的都是让人感到郁闷、屈辱的情景,而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来自于最本能的召唤。也只有最本能的,才是最实真的。
说教太空虚,夸张也不实际,他自信成不什么“⾼大全”也不想受那些死板的约束。现实将他抛在那个的年代,抛在民族存亡的岔道口上,他也就只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去奋斗。去挣扎。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别人或许听都没听过这句话,而陈文強看似在无私奉献自己的智慧和体力的同时,在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憧憬的美好生活创造着条件。完全抛弃自我,完全本着崇⾼伟大的思想投⾝于时代大嘲之中,陈文強做不到,人都有七情六,想必也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正因为有七情六。时间也不知不觉地改变着陈文強。他杀过人,也看到不少人在他⾝边死掉。看到无数人在悲惨死地生活,艰难地求生…
冷酷、无情,杀人连眼睛都不带眨的,这是陈文強;险、狡猾,在夹中游走自如,这是陈文強;辛苦、劳累。为了在意的人能吃吃好劳心费力,这也是陈文強;谨慎、小心,尽量使自己和同伴全安,这更是陈文強…
说到底,陈文強没有真正的⾰命者那种舍己为国的品质。没有为了理想一掷头颅轻的精神,只是凭着所掌握的知识成为了⾰命的大金主,凭着对历史的个人见识在时代大嘲中不想随波逐流。
……
广州将军诚勋被刺,万宁起义蔓延,琼崖兵备道刘永滇阵亡,巡防营仓惶撤退、已失战心。
这一切都迫使満清朝廷和广东官府要采取行动,制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诚勋被杀,清廷震惊,急命广州満洲副都统孚琦暂署,并令其与⽔师提督李准共同处置琼州暴动。
其时旗兵已不堪战,孚琦又偷惰,剿灭匪的主力自然是李准的巡防营。李准不敢怠慢,急调五营兵马乘船越海驻琼崖(海口),又率四艘舰船赶赴崖州。因为李准有些奇怪,琼南几乎皆被匪所攻,唯崖州无恙。再者,他还有一个从崖州运兵,南北夹击匪的设想。
甫至崖州,李准便正好看到了一派忙碌景象。两艘英船停于港口,驳船来来往往,正向码头上卸货。而商团的人马持荷弹,在码头上戒备,乘着小火轮在海上巡逻。
登陆上岸,李准看着码头上一个个木条箱颇感疑惑,也有些凛惧,难道匪与陈文強已经勾连,是从这里接受的粮弹援助。
时间不大,陈文強沉着脸赶到码头,⾝边护卫精悍,与其说是接,倒不如说是有兴师问罪的迹象。
“陈大人,何时回的崖州?”按照外面的传闻,陈文強此时应该在海上或者青岛,李准有些奇怪。
“哼,哼。”陈文強哼了两声,草草拱手“闻听暴难制,恐基业有失,我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的。”
李准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暴难制倒不见得,可匪显是惧于陈大人威名,竟不敢犯崖州。”
“哼,哼,哼。”陈文強鄙视地冷笑,怨气十⾜地答道:“十万两银子,一百条,这花钱买平安,李大人觉得价格还公道否?”
“你敢资匪…”李准真是大吃一惊,伸手指向陈文強。
啪的一声,陈文強毫不客气地把李准的手打下去,唾沫横飞又理直气壮地叫道:“那又如何?要不是你们官兵无能,老子犯得着花这冤枉钱吗?老子在崖州已经投了数百万,就⼲看着毁于一旦吗?老子指望不上你们,要自己招兵买马,你看到这些木箱子了吗,全是老子从港香抢购的武器,又被那帮洋鬼子诈了一大笔。你们不行,还不让老子想办法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你…”李准的手被陈文強一巴掌打得⿇木,被抢⽩了一通,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我还告诉你。”陈文強伸手指着李准,忿恨不平地大声说道:“招兵买马只是一个,我已经派人去青岛。花钱请五百德国兵来崖州,谁敢再动老子的基业,老子就打他个落花流⽔。”
李准的眼睛瞪得老大,没想到陈文強如此霸道,不但敢私自资匪,还私自招兵买马扩充武装。还,还请了洋兵来。
陈文強毫不示弱地瞪着李准,估计这一番挟带的強硬把这家伙给镇住了。
“好,好,咱们平心静气地商量,不要这么冲动。”李准终于意识到与陈文強顶牛不可能解决问题,反倒会让事态更复杂。
“好,我和你商量。”陈文強摆了摆手,有人拿过两张藤椅。他当先一坐,二郞腿一翘,似笑非笑地说道:“请吧,李大人。”
李准皱着眉头坐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努力用和缓地口气说道:“陈大人,且不说这匪何时平定,你请洋兵便是大大不妥。不仅朝廷会震怒。民间物议又该如何?”
“谁说我请洋兵了?”陈文強狡黠地一笑,说道:“我请的是洋教官。洋教师,兴师办学有什么问题?”
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有扛带炮的教官、教师?李准苦笑了一下,说道:“那陈大人可否给本官个底,你现在买了多少武器,招了多少人马?”
陈文強沉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翻看着说道:“英国曼立夏步三百枝,德国⽑瑟二百枝,比利时六轮手二百枝,国美六轮手三百枝。嗯,是就这些。人呢,商团、民团差不多有六七百人,只是刚刚训练,怕是不堪战。”
李准咽了口唾沫,苦笑着说道:“陈大人哪,你是把港香各国洋行的枝弹药全都买来了?这个,保护基业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做法欠妥,大大欠妥啊!”
陈文強盯着李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我何尝不知这样不妥,可又有什么办法?这里有我与德国知名企业合作建的厂矿,一旦有失,这信誉就全完了。本来还想琼崖兵备道能平定匪,谁想竟是一场更惨的失败。放眼琼州,哪还有能与匪抗衡的官兵?花了钱,了,先暂时保个平安。我急着买招人,也知道匪终不可信,不知何时又要伸手索要。”
李准稍微松了口气,说道:“琼州巡防营久无战事,不比广东匪盗众多,巡防营要经常出征剿杀。刘永滇分兵冒进,轻敌落败,倒也不可就此对官兵失去信心。”
陈文強轻轻头摇,诉苦道:“暴一起,影响极恶劣。本已与德方说定德华大学于崖州开办,现在却又要看形势而定,若在青岛,则在德方势力范围,非我所愿;移民开发工作刚刚走上正轨,现在又有谁愿意到动之地?给人家钱也不来呢;招兵买马,抢购武器,这又多出了多少额外开支?你也知道,这里的基业不是我一人的,是众家合资的股份,大家都是信得过我,才让我带这个头,若是有了闪失,我又如何自处?我在海上本忙着岑大人代的大事,却不得急转而回,満肚火气,李大人莫怪。”
李准彻底放下心来,在崖州拥有如此大的产业,在暴中又受影响很大,这都是事实,如果说陈文強参加暴,那真是不能令人相信。而陈文強先是气极败坏,不择手段地一通搞,接着又诉苦叹息,这一番真的表演更使李准打消了怀疑。
“陈大人能与匪周旋,力保崖州不失,难道陈大从认得匪中的首脑人物?”李准话锋一转,已经不说资匪,而是周旋了,可见国中的语言很是精妙,就看你怎么说了。
“李大人忘了下官的另一个⾝份。”陈文強淡淡地笑着“我是在帮的,也算是江湖人物。匪中有一个叫徐舂山的首领,在逃难时曾至海上,受到了本堂的照顾,与我也有一面之识。说起来,他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好汉,只是郑鸿名在上,他也不得不有所代。”
“徐鸿名已经死了。”李准微皱起眉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这个徐舂山因何参与暴啊?”
“那谁知道?估计是生活艰难,铤而走险吧!”陈文強摇了头摇,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李大人此番前来,带了多少兵马,可有把握一鼓平暴?”
“若是一般的匪,岂能与官兵对阵?”李准微皱着眉头“这个复兴会来头不小,有其在背后撑,剿平匪恐怕并非易事。”
“哼,说起来也是官府赋税太重,贪官污吏太过苛民。”陈文強直言不讳地表示着心中的不満“出尔反尔皆属平常,就说这移民两年免赋之事,若不是我暂时庒着,恐怕就有人与匪勾连,把这崖州也搞得混不堪了。”
李准咧了咧嘴,苦笑道:“庚子赔款太过沉重,朝廷摊派下来,各地岂有不凑⾜之理?此事呢,待我向总督大人说项,说不定会有所松动。当下,暴之势必须得到遏制,不能任由其发展了。我拟由琼崖和崖州两路夹攻,只是舰船有限,在崖州的粮秣供应——”
“不是我推托,也不是我小气。”陈文強摇着头打断了李准“由崖州夹攻匪有些不妥,若胜自然是好,若败呢,匪岂不迁怒于我?那时再想花钱买平安,也是办不到的事情了。”
“琼崖五营,崖州三营,八营之众,难道还打不过匪?”李准对陈文強的过分小心有些好笑,说道:“陈兄莫要涨匪志气,对官兵瞧得太低了。”
“官兵什么样子,我见过,倒也不是无由之虑。”陈文強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且不说战斗力吧,就说这军纪,实在令人担心。这商团、民团一经扩充,村镇百姓几乎都有联系,若因官兵扰而起变故,岂不是更添⿇烦?”
李准想了想,直言问道:“那依陈大人所见,官兵当于何处登陆,以便南北夹击匪呢?”
“琼南靠海的地方多了,何处不可?”陈文強嘿嘿一笑,说出的答案令李准是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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