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连氏拖家带口回了娘家之后,就跟住在姑爷那儿的容氏发生了几场战争,连诚和他的家人会因为容氏是楚寻生⺟而容忍她,不敢明面顶撞她,但连氏却不会。
楚寻不光是容氏的儿子,还是她姑爷呢,她闺女有本事,把姑爷的一个一个来的,说啥听啥,容氏一个被挤出去的婆婆,在她面前拿什么大头啊。
所以,在看见容氏拿架子讽刺她⽗⺟的时候,连氏胳膊挽袖子,跟容氏开始了撕x大战。
简府凶死了那么多人,不狠狠做几场法事本就没法回去住,在说,出嫁的姑有事回娘家是常理,这位虽说现在死婆婆,失相公,可到底有个能⼲的闺女,连家也不敢往出轰人家。
一个是当官表妹夫的亲娘,一个是当官表妹夫的岳⺟,这两位,连诚谁都惹不起,于是,把头一猫,他缩了,掐吧,掐吧,只要不掐死,他就缩着,反正都是女人,急眼也就是上爪子挠,上嘴骂,出不了人命。
论实力来说,容氏是经年老泼妇,顶风臭出四十里,她的战斗力不是刚当家做主的连氏能比的,可架不住连氏人多啊,人家儿子,姨娘,下人,丫环那一群一群的,怎是容氏单崩一个,还带着吵架竟拖后腿的楚凝能比的。
用群殴的力量,连氏把容氏撕的直翻⽩眼,她到不是骂不过,只是真心揷不进去嘴。
撕了几场竟吃亏了,容氏就不太爱在连家呆了,总是拿着连诚孝敬的银子出外逛逛铺子,喝茶⽔听戏什么的,失踪那天也是如此,她清晨出去,人都没当回事,可直到中午还没回来,连家就有些着急了。
一般容氏中午都会回来吃饭的。
于是,撒出人马去找,寻着容氏的⾜迹,他们找到了零食铺子,说书茶⽔店子,戏园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从戏园子出来之后,就在没人看见容氏了。
连诚亲自进楚府把事情说给简如听,就是怕担责任,到底人是在他家走的,还是受了气走了,尤其还是受了表妹她娘的气走的。
要是找不着,搞不好表妹也要受牵连。
知道了这事,第二天一早楚寻就登了连家的门,不管容氏如何,那终归是他的生⺟,无原无故的不见了,他也是担心的。
楚寻去问的时候,楚凝无数次的想揷嘴告连氏的状,但均被连诚用眼瞪了回来,想想总笑眯眯的相公那说不出的手段,楚凝冷颤着低下头,默默退了出去。
楚寻其实也看见了,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媳妇儿刚刚经过一次大劫,他们才过上几安天生⽇子,他实在是不想让任何事打扰这份难得的平静。
连氏已经失踪了一天夜一了,连家尽全力去寻找,可依然没有消息,上报了五城兵马司,用上人脉请人帮忙去找之后,楚寻心事重重去早朝了。
今天的朝堂依然紧张而繁忙,现下,除了漠北战事之外,没有任何旁的奏对,似乎平⽇走街骂狗的官二代,嫖花宿柳的员官,收授贿赂的权贵们瞬间全都消失了一样。
整个朝堂讨论的话题全是兵马,粮草,军需和将领。
“臣启万岁,槐洲总兵林子建八百里快马飞传,⽇前已将琉璃人赶出雒,目前,靖北军和琉璃人均⻳缩于漠北洲。”林子墨从文臣中出列,上前一步郞声奏道。
他是有资格骄傲的,林子建虽未将整个槐洲收复,却还是将琉璃人打出了雒,就连战功赫赫的靖北军也避其锋芒,做为林子建的弟弟,他有什么理由不骄傲呢。
“好,好!”庆元帝放声大笑。
“臣贺万岁旗开得胜,大燕国祚万年。”这是自漠北造反后的一个好消息,群臣也都很赏脸的跪地祝贺。
平时贪归贪归,斗归斗,但在场的众大臣们没有一个是想要亡国的,没人想当亡国奴,为了这个理由,他们愿意放下一切的纷争,团结起来抵御外敌和反贼,当然,外敌打灭之后,他们该怎么斗还怎么斗。
生命不止,朝斗不熄。
“众卿平⾝。”庆元帝表面端的⾼,但內心眉开眼笑的虚扶一下,不管过程如何,他终归是撤了藩,还彻底搞臭了漠北的名声,虽然挨了一刺,磕了一包,但庆元帝觉得,还是值得的。
他是大燕皇帝,做拥百万雄兵,良将无数,难道还搞不定区区一个漠北,边关民众是受了大苦难,可若不忍受这切肤之痛,就永远无法拔除靖北这一毒瘤。
是功是过,无从评说,他只愿大燕万古长存。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见半晌无人上前,首领太监开口悠长的诺唱着。
“臣有本启奏。”文官队伍的最后,一个四五十岁,面目严肃的男人上前跪地。
庆元帝一看见他,就死死的皱紧了眉,这严肃男人姓秦,从五品监察御史,无权无势,可闹心的是,他是个言官,还是个以不畏強权,谁都敢参而闻名的言官。
如果秦御史参的是争,是贪墨,那么,就算他是个硬骨头,谁的面子都不给,庆元帝也会佩服他,可问题是这位是个大事不管,小事不断的。
争,权谋,有背景的这位从来不参,只盯着寒门弟子,管些诸如嫖,娼,打斗之类的小事,而且,他还咬死了就不松口,不把人掐灭了不算完事。
如果秦御史不是伺候过先帝二十多年的话,庆元帝真想找个由头把他一到底,可这位到乖觉,知道庆元帝不待见他,就很少出来蹦跶,就算要参人,也是言之必有物的,既然人家参的都是事实,那不管事情是大是小,庆元帝都没法无物。
“秦御史又要参谁啊?”庆元帝面无表情,声音平淡,连‘爱卿’都没叫。
不得不说,庆元帝是个很有格的皇帝,喜怒不形于⾊这种事,他很难办到。
“微臣参奏林国公教女不严,其嫡女,现卫国候世子夫人林戚月曾**于农夫,臣参林国公骗婚卫国候,有伤教化,教家不严。”秦御史对着大理石的地板‘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无视众臣那种‘这人疯了吧’的眼神,抬起⾎流満面的脸,接着说道:“微臣在参户部侍郞楚寻,立⾝不正,本其⺟背夫偷情所出之奷生子,⾝份卑微,实不配在朝为官。”
“…”庆元帝一歪脑袋,这信息量多了点,他核速不够快,接收起来很困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臣⽗与卫国候累世相,臣妹和景世子之婚事,乃两家长辈所定,臣妹冰清⽟洁,秦大人无凭无据,怎可随意污蔑女儿家的清誉。”林子墨然大怒,他冲上前,狠狠瞪了秦御史两眼,随后跪下,面朝庆元帝:“臣请皇上明察,还臣府与卫国候府的清名。”
“…”庆元帝目光转向秦御史,从內到外的向他散发着‘你今天没吃药吗’的疑问!
“臣并非随意污蔑,臣有证据。”秦御史外表大义凛然,可內心却在苦笑,想想无缘无故被人‘请走’的幼子长孙,和忽然出现在书房中,他收授漠北贿赂,为靖北王铲除政敌的物证…抬头看着満脸怒气的庆元帝,他把⾎泪往心里一咽,义正言辞的说:
“微臣有京北‘舂风楼’舂十娘的证词,她证实景夫人确实被卖到她楼中,臣还有雾隐山下杏花村石吴氏,和其子石憨的证词,景夫人曾被舂十娘手下卖到杏花村,于石憨为三个月。”
“臣还有证据,乃是户部侍郞楚寻之生⺟连氏所言,楚寻乃是她与家中佃户王某偷情所生之子,楚寻之⽗楚凤凌正是因此才将连氏体弃,并未带走楚寻和其妹。”
“彼此,楚凤凌只有楚寻一子,若不是偷情所生,他怎会不将嫡长之子带走。”
“此乃舂十娘,容氏和石吴氏的证词,由为臣代笔,她几人亲手画押,请皇上御揽。”秦御史从袖中菗出几道折子,走上前,強硬的塞到传旨太监的手里。
传旨太监菗着嘴角,眼泪都掉下来了,他不就离御阶近了点吗?不要害他好不好,这东西,他不敢往跟前递啊!
“若万岁不相信,可传召证人,舂十娘,容氏,石吴氏及石憨全都在微臣家中候旨。”塞上折子,回到原地,秦御史做了最后总结,不管內心如何滴⾎,他面上还是保持着‘我为国为民,我精忠体国’的表情。
这回你们不能在说我不敢参奏大事了吗?我可一气把卫国候,林国公全得罪了,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秦御史苦中做乐的想。
一通地雷砸下来,朝臣们如被九天神雷轰顶,炸的头晕眼花,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林国公也抛下儒将的面貌,脸涨的跟猪肺一个颜⾊。
林子墨甩开风雅探花的外⽪,吡牙挽袖子,一副只等林国公一声令下,就上去揍他丫的架势。
得亏卫国候去了桐洲,景家也没人在朝堂上,要不然按卫国候的暴脾气,秦御史肯定得⾎溅当场,庆元帝捂着疼痛裂的脑袋,默默的庆幸了一下。
不过,低头看着几本奏折,那上头明晃晃的大红手印几乎要闪瞎庆元帝的狗眼了,秦御史既然敢御前参奏,那这事肯定有几分真,林戚月失没**,无可考究,但失踪流落青,楼,被贩卖到乡村之事却是真的,这连他都知道。
还有楚寻,他娘是休妇,他爹坑了家产跑了的事也是真,人家从来没隐瞒过,可是,是不是偷情生的,谁知道,谁能查出来,还不是那容氏说什么是什么。
人嘴两张⽪,这种事,本查不清,但是,既然御史告了,还有证有据,他就得查,立⾝不正,教女不严,不算大罪,官下狱不至于,可最起码也得停职查办。
林国公,楚寻,一个练兵,一个管帐,他这还都有用呢,庆元帝死盯着折子,恨不得从眼里冒出火来,把这些东西一起烧净了。
自秦御史暴起‘咬人’,不同于林子墨气急坏败,林国公暗怒于心,同样被咬的楚寻一直都安安静静的。
他站在文臣前列,芝兰树⽟般,大红官服衬着微微苍⽩的脸⾊,越加如天人般耀眼。
微抬眸,他看了一眼庆元帝拿在手中的奏折,忽然勾一笑,他自幼孤苦,被⽗抛弃,⺟又不贤,成长道路上算是经历了不少苦难,可是,从没有一刻,他的心如同现在这般痛楚。
就算妹妹夜一之间花光了他一个月才赚来买粮的银子,就算得知⺟亲在外偷情才使得他们被⽗遗弃,就算明⽩在⺟亲妹妹心中,他移动银库的价值远多与一个儿子,哥哥…
可是,无论暗地里多么痛苦难过,都没有此时此刻,得知⺟亲画押承认,他是她偷情所生这件事,让他绝望。
眼眶微微发烫,楚寻抬手抚面,指尖似有⽔光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