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是四年多后。
当年的急阑尾炎让海宁有所启发,感受到⾝为一位医护人员的伟大,因此决定以护校为目标,努力书应付联考,最后终于如愿考上了一所位于中部的护专,毅然决然地离家求学。
时至今⽇,海宁已是刚升上五年级的生学,也即将展开实习生涯。
“…苑海宁、⻩静芬、王小莉、辛、余月君,以上同学是台北的XX医院。”讲台上的老师一组组分派实习地点。
除了苑海宁之外,你是否还听见一个相当耳的名字?
没错,你没听错,是辛,不是猩猩哦!
这跟庇虫十分努力地实践了当初想要和好友念同间学校的愿望,又和海宁继续当同窗,而且运气很好地住在同一间宿舍,还神奇地连座位都是比邻而坐,现在,更是见鬼的连实习地点都一样。
“YA!太好了,海宁,我跟你是同一间医院哩!”辛伸长手拉住她,庒低声音呼。“嗯,而且就在台北,可以常回家喽!”海宁也开心地漾开笑容。
两人的情谊比以往更甚,因为同样离乡背井又朝夕相处,度过了重重艰难的学习,两人四年多来相互扶持照顾,已是情同姐妹。
“各位同学,安静。”老师拍了拍黑板,教室內很快就恢复了鸦雀无声。她继续代着已重复过次的注意事项,以及实习成绩的重要,直到下课铃响才罢不能的结束。“…好,希望各位同学好好表现,不要让老师失望,也不要坏了学校的招牌哦!”老师一离开,教室內突地响起一阵叽叽喳喳,大伙儿三五成群地讨论着实习的事情,对于分派的地点有人开心、有人不満,但更多的是对于实习的奋兴、期待和紧张。
海宁突然想起当初对她伸出援手的齐之恒,如今不知变成什么样了?可有坚守着他的岗位,继续钻研医术,继续救人、助人、保有热忱?
严格来讲,她会选择护士这条路,有些潜在原因可是和他有关的呢!虽然印象中他的样子已经有点模糊了,但他却像是个指标般,深植在心里,让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往这条路直走下去。
或许这么抉择的最终用意,是潜意识希望有朝一⽇,她能以助手、伙伴的⾝分,光荣的、骄傲的在他面前出现,让他知道当年受他救助的小女生,今⽇也已变成一位有能力帮助别人的⽩⾐天使。
扁是这么想,她就浑⾝充満冲劲,迫不及待要快点体验真正的护士工作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在巢里一再演练的雏鸟,终于要展开双翅,飞向那未知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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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医院报到的隔天起,实习小护士们正式展开了实习生涯。
由于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轿、生平头一遭,所以刚开始的工作虽然比较琐碎,倒还不至于太繁重,只要将课本上老师所教的学以致用,再加上勤快认真这四字要诀,不用几天就络上手了。
海宁负责的是外科病房的楼层,幸运的是,带她的学姐是个很Nice的人,因此她安然度过了一个多星期的实习生活。
这⽇,海宁如以往的每一天,依着学姐的指示,在固定的时间里巡查所负责的区域,到每一间病房做例行的记录和检查,测量体温、⾎庒脉搏,发葯、注意点滴…等等。
“护士姐小,你来啦!”
踏进这间双人房,靠窗位的老病患便噙着慈祥的笑容她;而另外一则是昨天才刚动完手术住进来的新病人,因此还不悉。
“郑,今天有没有好点啊?”海宁推着工作车来到她前,巧笑倩兮地柔声问候。
“当然有啊,有你的照顾好得特别快。”郑相当喜爱温柔细心的海宁,需要⿇烦她时,她绝对不会露出不耐烦的嘴脸,甚至体贴周到,设想妥当。
或许是因为实习护士刚接触这份工作才拥有特别多的热忱吧,比起正式的护理人员,态度总是好上几分,尤其海宁个好,所以格外受到病患喜爱。
“那你可得在我实习结束之前就完全康复起来哦!”海宁开始替她检查点滴,测耳温,再量⾎庒。
量完⾎庒后,郑才继续说话。“护士姐小啊,我媳妇到现在还没来,我尿急了,拜托你帮我小便好不好?”
“好啊,你等一下,我去厕所拿尿盆哦!”海宁轻快应允,自然的态度让人不至于感到窘赧。
她很快便从厕所踅回,拉起两之间的帘子,以确保病人隐私,才帮郑小解。
这时,正好外头有脚步声走近,在另一范围站定,展开了谈;海宁知道大概是某位医生在巡视,没留神多听,只专心照料郑。
“别急,慢慢来哦!”“我媳妇要是有像你这么柔顺乖巧,我就谢天谢地喽!”郑尿着尿着竟感慨起来了。
被夸赞的海宁微笑以对,转⾝菗出两张面纸。
“我儿子要是晚个几年结婚,我就能叫他追你当老婆。”
海宁帮她擦拭,把尿盆先搁在地上,忍不住爆出笑声、微扬了嗓音。“郑,我才十九岁耶!你儿子都四十了,你想吓跑我啊!”她边说边帮郑穿好子。
“对喔。唉,我要是有第二个儿子就好了。”从言谈间就可以听出郑有多中意海宁了。
“郑,你是不是偷吃糖呀?这可不行哦,别忘了你有糖尿病哩!”海宁开她玩笑,并把帘子揭开。
“没有啊!我没吃糖。”老人家赶紧否认。
“没吃糖怎么嘴这么甜啊?我都被你夸得晕陶陶了!”她瞋睨她一眼,视线随着帘子的揭开,不自觉地朝隔壁看去。
这番对话,使得正在隔壁检视病人情况的医生忍不住贝起了笑容,好奇是哪位护士能跟病患相处得如此融洽。
这不期然的一望,医生与海宁的目光接触,前者很自然地收回目光,后者却因而怔住,一颗心像是受到了大巨的击撞,狠狠震着,脑中有一瞬的空⽩。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盯着他瞧,小嘴还微微张开,须臾,才肯定确认--
齐之恒!
他是齐之恒啊!那张俊逸秀朗的脸庞、⾼瘦拔的⾝形、斯文沈稳的气质…在在不容错辨!
他…神情目光都没有波动,他不认得她了吗?
“目前情况都很稳定,伤口只要没发炎就不会有问题,等拆线就行了。”那温和而醇厚的嗓音向家属病患做了结论,随后便颔首离去,从他没有迟疑的脚步即可看出他丝毫没有认出海宁。
眼见他的⾝影消失在病房之外,一股強烈的冲动涌进海宁脑海,她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齐之恒,齐医生!”
像是怕错失了什么,海宁追得好急,终于在转角处看见了他的昂蔵背影,忙不迭微扯嗓门喊住他。
齐之恒停步回头,瞧见是刚刚那位实习小护士,礼貌地抿起一抹微笑。“有事吗?”
她赶紧小跑步来到他面前,连气都还来不及,就急切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她揪着剧烈起伏的襟,仰⾼了秀丽的小脸,让他能够瞧清楚她的模样,认出她来。
齐之恒愣了愣,看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惊喜期盼之情在她雅致的脸庞堆积出令人无法漠视的光亮,他不噤努力在脑子里翻找记忆之匣。
被她这样一问,倒是觉得她的样子似乎有点面,可是他接触过的人太多了,真的一时想不起来。
“呃…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给点提示?”若非不得已,他也实在不太想泼那张发亮小脸的冷⽔。
虽然他的口气很婉转,她的热切还是难免被浇熄了一些。
他不记得她了,真令人失望!她可是从没忘记他呢,尽管相貌曾一度模糊,但今天一见到他,那记忆立刻变得无比清晰,不容错辨。
“苑海宁。”提示一。
苑海宁,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可是,他听过太多名字,这不⾜以唤起他的记忆…齐之恒摇头摇。
“急阑尾炎啊!”提示二。
这算哪门子提示?这些年来,他碰过的阑尾炎患者不计其数啊!
他无言地和她对视。
“麦当劳你不记得了?”提示三。
麦当劳广告之多是让人深植脑海了,这种随时随地提醒消费者的方式,要不记得也难!
是他不对,刚刚不该叫她给点提示,所以不能怪人家这会儿真的一点一点的给,而他依然雾煞煞。
“嗯,⿇烦你还是把这些片段连贯起来,直接告诉我好吗?”齐之恒和煦地笑道,很怕伤了人家小女生的心。
海宁做了个深呼昅,按捺愈堆愈⾼的失望,和即将来袭的难堪。
没关系,不怪他,都是她太过奋兴了,导致说话没头没尾的,难怪他摸不着头绪。
“四年前,我在麦当劳肚子痛,你出面帮忙,还诊断我是急阑尾炎,开车载我去医院,记得吗?那时我头发只留到耳下长度,还是个国中生…”她比手划脚的,积极勾起他的印象。
“哦~~”齐之恒恍然大悟地拉长了尾音,记忆顿时回笼。“我想起来了,是你,把阑尾炎当成是经痛的小女生。”他露出惊喜的笑容,眼中有着睽违许久再见的单纯打量。
“对对对,我叫苑海宁。”一朵比太还灿烂的笑靥在她边绽放。
知道他的记忆里有她,就算记得的是糗事,她也觉得欣喜啊!
“小女生长大了就是不一样,要是你没认出我的话,我应该是完全认不出你来。还念了护校,很不错哦!”或许是因为从前她国中生的既定印象,又大概是少年老成吧,明明两人在年纪上的差距并不大,他却以对待小妹妹的口吻和态度说道。
他说的不一样,是不是暗喻着她变漂亮了?变成了?
明明觉得自己没啥改变的苑海宁,因他不经意的话而窃窃欣喜着,小脸上薄染着红霞,心跳微。
“齐医生倒是没什么改变,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她望着他,眼底蔵有连自己也不知的仰慕光采。
她没说,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俊秀比起来,显得更加拔英伟,有一股说不出的成男人味。
“那可见是我保养得宜,明明很劳,却没让人看出未老先衰。”他幽默地自嘲。
“医生很辛苦哦!”她知道很多医生是得随Call随到的。
“护士工作也不简单,你要好好做,实习成绩很重要。”他微微笑,鼓励地在她肩上轻拍了两下。
相较于从前的不擅应对,现在的齐之恒已懂得和人寒暄,这是历练所带来的成果。
他简短的一句鼓励,像是注⼊強心剂般令她精神振奋。“我知道。”肩头一股暖流渗⼊臆,又彷佛电流般窜过⾎,让她心湖漾涟漪…
“齐医生,王主任在找你哦!”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某位护士的叫唤,中断了他们的谈。
“好。”齐之恒向对方应和了声,随即向海宁道别。“我得走了,很⾼兴遇到你,要加油哦!”他微笑颔首,转⾝离开。
⾝穿⽩袍的齐之恒,背影拔,步伐稳健而优雅,海宁失神凝视了好半晌,口彷佛有什么跟着他的离去一并失落了。
未几,才从少女梦幻中猛然惊醒,回过神来。
“喔!天哪,我居然这么积极地跟他搭讪?!”她蓦然低呼,不敢置信。
柔荑捧住热烫的脸蛋,对于自己忘却矜持、霹雳热情的行径感到万分诧异,这不该是內向的她会有的行为。
“哎呀!我的工作车咧?”⾝边空无一物的状况让她惊得差点跳了起来,赶紧往回找。
刚刚她是从哪间病房追出来的?该死!她居然忘记了!
真是的,乍见到齐之恒,不但让她格骤变,竟还颠覆了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这岂不是神魂颠倒、意情?!
唼,别想了,还是快点找到工作车才是。
“糟糕,要是被学姐发现连工作车都不见了,不被海削一顿才怪!在哪儿呀?工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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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傍晚,海宁、辛、岳亮约了在某间餐厅碰面,重温往⽇时光。
三个好朋友难得相聚,话匣子一开,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停也停不住,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分享彼此心情。
“算起来,我们一年多没见到岳亮了耶!”辛掐指算道。
“对啊,每次时间都很难乔。”岳亮把砂糖加进熏⾐草茶里搅拌着。
“你好厉害哦,说要考师范大学就真的考上。”海宁从以前就很欣赏岳亮的毅力和行动力,这是她所缺乏的;而且她和她大姐苑海若是属于同一类型的人,俨然是女強人一个。
“对啊!”辛点头附和。
三人之中,岳亮最冷静早,莫怪乎她们都以她马首是瞻。
“厚,你们都不知道我书得多辛苦,満脸长痘,內分泌失祷分!”岳亮难得诉苦。
板言,两人都横过桌面,仔细端详她的脸。
“看不出来啊…”她们不约而同地说。
“倒是你的头发,比以前更短了!”海宁佩服的目光,移到了她像刺蛔般的发型上,还染成了栗红⾊,超炫!
“好騒包哦!”辛张开手掌去碰那竖起的头发。
“短发变化少,我就做大一点的突破啦!”岳亮得意地笑。“倒是你们,都没什么改变。”环境迅速变迁,看见没变的故友,反而有种怀念的温暖。
“有啦,有变,至少围变了!”辛起膛,大剌剌地开玩笑,三个女孩子咭咭地笑成一团,彷佛又恢复从前的无忧时光。
笑声渐歇,海宁突然想起有件事非提不可。“对了,你们知道我昨天遇到谁了吗?”
“又不是你的蛔虫,你不说,谁知道啊!”岳亮笑睇了她一眼。
“猜猜,我们三个都认识的。”海宁好心情地故弄玄虚,悠哉搅拌着面前的⽔果茶。
“我们都认识,那就是国中同学喽!”岳亮合理判断,她却摇头摇,继续卖关子。
“不是国中同学?那是谁?快说啦!瞧你这么兴致的。”辛最噤不起引了,好奇地忙着追问。
海宁骨碌碌的目光溜了她们一圈,才好整以暇地公布答案--
“齐、之、恒。”
“齐之恒?就是以前那个…”岳亮伸出一指,立刻想起。
“对,就是他!很巧对吧?我没想到他就是我们实习医院的医生哩!昨天我看到他时,还惊喜得差点忘了反应,然后想也没想就赶紧追上去,更没想到的是,他也还记得我哦!”海宁奋兴地握住她的手,话题展开,哇啦啦地分享心情,说到动处还猛摇晃。
“呵呵…他现在已经是个主治医师了唷,虽然外表上没什么改变,可是我觉得他比以前更有魅力,又成、又稳重。我打听过了,他在我们医院很受耶!真厉害!”
她口沫横飞地说了好长一串,中途几乎没换气,奋兴之情已溢于言表,看得两位好友是目瞪口呆。
口渴了,海宁煞住,喝口饮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下看看辛、一下看看岳亮,没得到预期的回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不由得纳闷地眨了眨眼,气氛霎时冷掉。
“你们…不觉得很巧吗?”她不确定地轻声问,跟刚刚的鬼附⾝模样回然不同。
“是很巧啊!”“那你们为什么一点惊喜的反应都没有?”她狐疑地噘起嘴。
“呃…我们是惊吓的感觉比较多吧!”岳亮奇怪地看着她。
“为什么?”海宁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有多反常。
“别说岳亮了,我从来也没看过你这么…呃,怎么说?”辛想不出形容词,还转头问了问岳亮,岳亮也一时说不上来,她只好用力形容。“说话像机关、表情像舂心漾。”
海宁瞪大了眼睛,诧异她的评语。
有吗?岳亮形容的是她吗?
“还有,我没想到文静的你居然会主动追上去跟人相认,更难相信的是,你还去打听?!”岳亮补充。
她们显然是被她刚才热烈的表现和叙述中的主动行径给吓到了,这本不是她们所认识的海宁嘛!
一阵热气突地冲海上宁的脑门,她困窘地咬。
对哦,她居然忘情得连细节都说出来了!
辛贼下溜丢地瞅着她问:“喉~~海宁,你红鸾星动哦?”“想到哪儿去了!”她羞赧地低头敛眸,借着啜饮的动作掩饰心慌。
她只是觉得再见到齐之恒很开心、很奋兴而已,没想那么多,然而被辛这样一讲,好像突然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岳亮也正要调侃她之际,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服务生为两个大男人带位,正眼一瞧,心头闪过一阵讶异。
这世界可真小啊!
一抹促狭笑意跃上角,她朝她们使了使眼⾊--
“嘿,瞧瞧那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