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府,悠然阁內,七七倚坐在躺椅上,⾝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怀里抱着个精致的暖炉,手中拿着一块染⾎的布呆呆地看着。正是那⽇崖边,七七受伤,翼枝为她包扎颈间的伤而留下来的。
蓦地,门开了,一道冷风灌了进来,七七不舒服地汲汲鼻子,抬头一看,却是端着一碗葯的儿。
七七眉头皱起“我没病,怎么又要喝葯啊。”
“这不是葯,是夫人特意吩咐给你熬得补品,来,趁热喝了!”儿轻轻哄着她说。
七七小嘴轻叹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接过来喝了,否则她那个娘亲会亲自过来她喝下去。自从她死而复生后,娘亲对她可谓是疼爱有加,大小补品,也不管功效如何,一律往七七嘴里灌。这几⽇更是夸张,竟然张罗起她的婚事来了,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什么姻缘天注定,她与那位李公子是天造的一对,地
设的一双。还说,李公子当初听到她的死讯后,大哭了一场,现在听说她又复活了,人家第二次诚心诚意地来提亲。
七七实在奇怪,对方怎会对个痴儿这般情深意重,不会是他家的生意要垮了,想要得到大哥的资助才急着要把她娶回去吧。想起李公子面对大哥时那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样子,七七不觉一阵恶心。
还是她的翼枝最漂亮,对她最好了!想起翼枝,七七的神情不觉黯淡下来,翼枝到底在哪啊?什么时候才来接她啊?她很乖!一直乖乖地等他来接,为什么还不来呢?快过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来呢?来吧!来吧!只要来接她,她再也不惹他生气了!来吧!来吧!她还没有亲口对他说她喜他呢!想他啊!刚刚学会一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翼枝!
“姐小!你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哪不舒服啊?”儿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七七茫然地抬起头,伸手在脸上一抹,的,原来她真的哭了,傻傻地笑了笑“我没事啊!”只是突然明⽩了一件事,明⽩了她一喜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也许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姐小,你别吓我啊,又哭又笑的,这是怎么了?我…我去找夫人!
“别!”七七伸手抓住了儿的⾐袖“儿,别去!我…自己一个人害怕,你留下来陪我!
“好,好!儿不走,儿绝不会离开姐小的!”
七七抹⼲脸上的泪,微微一笑“儿,我给你唱首歌吧!”
“啊?”儿怔了一下,那一瞬间,姐小的笑容,好⼲净,好美!姐小的眼睛亮亮的,像珍珠一样,这次回来之后,姐小变了,别人或许察觉不出,但她却是知道的。
七七没有看儿,只是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遇见了你,怎能让我不相信这是宿命;梦见了你,才知这份深情无力抗拒。忽远忽近,心情随着距离飘忽不定;难舍难离,思念会让人脆弱无力。爱若即若离,我不求山盟海誓的约定,我只想刹那间的美丽成永远的回忆;爱若即若离,我不求天长地久的美景,我只要生生世世的轮回有你…”许久,儿回过神来“姐小,这曲子好怪,儿还是第一回听见,很好听,就是悲伤了点儿。
“是吗,呵呵!”七七笑了两声“曲子很怪吗?我也觉得呢!”抓了抓头“我怎么会唱这么怪异的曲子?呵呵!”说完,又笑了,只是笑中却含着泪。
⽇子在一天天过去,除夕夜,全家团圆,七七终于见到了夏家所有的人,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拜年时,七七怕弄错了,被人笑话,于是,年龄与她相近之人,男子一律叫哥哥,女子一律叫姐姐!谁知还是被她搞了,有个明明与她一般大的美女子竟是她老爹新纳的小妾,而且还正得宠呢!
她却是见人家漂亮,跟在庇股后面一径地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没完,一旁的儿急得⼲跺脚,最后,还大声问了夏老爷一句:“爹,姐姐是你哪位夫人生的女儿啊?真漂亮,一点儿都不像你!
全场寂静,推杯换盏声,无。谈笑庆贺声,无。老爷子胡子抖了抖,然后,七七便被下人押回所居的悠闲阁,夏老爷当众警告七七的娘,不许再随便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七七倒是浑不在意,趁别人不注意时,悄悄地对那位美人姐姐眨了眨眼睛,便蹦蹦跳跳地在下人的押送下离开灯火辉煌的大厅。
除此之外,夏老爷倒是没有再责怪过七七,本来嘛,一个痴儿,责罚也是无用的。
七七有些奇怪,她往年是如何过除夕的,儿说她以前胆小怕生,本不愿意出屋的,谁知今年却改了情,不但去了大厅,还敢在众人面前说话了!虽然那句话,把老爷气了个半死,把夫人吓了个半死,把公子担心了个半死,把众人惊了个半死!
⽇子静静地流过,转眼间,冰雪消融,舂暖花开,七七不再怕冷地天逃阢在屋中,不时会到屋外走动走动,只是神情却一直蔫蔫的,像大病初愈一样,没有半点儿精神。
儿在院中一块低矮的墙头上找到了她,七七正倚坐在上面,糊糊,一副昏昏睡的模样。
“姐小,快下来,别在上面睡啊,摔下来怎么办?”
“我只想晒晒太,不会睡的!”七七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舒服地伸伸胳膊,打个哈欠,突然原本搭在她胳膊上的一块布却因她的动作飘落于地,没等儿弯检呢,七七“腾”的一下,已由墙头跳下,自己拾起,然后宝贝似的收进怀中。
儿不觉失笑“姐小,那块布太脏了,你若真喜,儿拿去洗⼲净了,你再收起来好吗?”自那块布由伤口上取下,七七便一直带在⾝边,连觉睡的时候都是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真不知那块染⾎的布好在哪里。
七七只是头摇笑了笑,颇有些神秘,没人知道这块布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并非是因为翼枝曾经用它给她包扎过伤口那么简单!那块布其实是…她第一次要给翼枝绣荷包的那块布啊!没有绣成,还沾上了她的⾎,她后来没找到,还以为被儿扔了呢,没想到却一直被翼枝收在怀中!想至此,七七又是甜甜地一笑,转过⾝,又要爬上墙头晒太,被儿拉了下来。
“姐小,公子叫你去呢!”
“大哥?”七七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又是让我去酿制酒吗?我说过了,只有看见美人,我才酿制得出,他那张脸我不喜。”
儿的表情有些僵,其实公子在她心中是最好看的人呢,但看七七的表情,还是没敢说出口。
饼完年以后,不知怎的,夏家酒坊的生意一直不好,夏俊岩便把主意打到了七七⾝上,也找来了各种各样的美酒摆在七七面前,希望她再次瞎猫碰死耗子,再酿造出一种好酒。
七七只丢下一句:“你长得没有翼枝好看,我酿造不出。”便转过⾝不再理他。
夏俊岩被七七的一句话堵得脸⾊发青,嘴巴动了两下,最后拂袖而去。没想到今天竟然又来了!
“姐小!”儿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道“公子把府里面漂亮的小厮都找来了,说要让你去亲自过目,看看…喜哪个?若是相不中,公子会到府外面去找!”
“啊!”七七惊讶地张大嘴巴,⾜⾜能塞进去一个蛋,这也行啊!
于是乎,七七宛若皇帝选妃般哭笑不得地坐在珠帘后边,一个个地筛选美人。
“不行!这个人脸太黑了!”夏俊岩一挥手,这个退下,又进来一个。
“不行!这个脸太⽩了,像个病表似的!”夏俊岩咬了咬牙,又换进来一个。
七七仍是头摇“嘴太大!”
“眼睛太小!”
“眉⽑太宽!”
“啊!”七七忽然一声惊叫,吓了大家一跳。
“他行吗?”夏俊岩急忙问道。
七七眨了眨眼睛“他有眼屎!”
“刷”的一下,再看夏俊岩青绿的脸已经转黑了!头顶上好像还冒着火星。
一咬牙,一跺脚“好,我去府外给你找,就不信没你看上眼的!”说完蹭蹭蹭,大步流星地冲出悠闲阁,所经之处,竟然飞鸟惊散,尘土飞扬。
“咳咳!”七七挥了挥眼前的尘埃,转过头,表情有些傻傻地看向儿“儿,大哥没疯吧!”
儿表情僵硬地笑了笑“不会的!”若是一个疯儿,一个痴儿,夫人的命还真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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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看人看得眼花缭,脑袋摇得头晕目眩,夏俊岩仍然是锲而不舍,永不放弃,七七哭得心都酸了!
“啊!”蓦地,又是一声惊叫响起。
夏俊岩“蹭”的一下站起,跳到那人面前,仔细看了又看,回头对珠帘內的七七大吼道:“你叫什么,这人脸上没有眼屎!”
“就是他,就是他!”七七的语气有些动“大哥,就是他了,他最漂亮!我要他!”
“真的?”夏俊岩顶着数⽇的黑眼圈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道。
七七一下子掀开珠帘,冲了出来,小眼睛晶晶亮地抓住那人的手,蓦地又摸摸那人的左手臂,上摸,下摸,満脸喜,接着又围着他转了两圈。不时像小狈一样,把鼻子凑到人家颈边嗅嗅,然后又神秘兮兮地捂着自己的嘴,看着人家傻笑个不停。
夏俊岩看得浑⾝汗⽑直竖,觉得自己的妹妹两眼放绿光,简直像要把人家吃了一样。再看那人神情呆呆,直直地盯着七七,怕是被吓着了。
“咳咳!”夏俊岩轻咳一声,亲切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许诺道:“工钱我会加倍付给你!”可千万不许说不⼲啊。
那人呆怔的眸光由七七⾝上收回,一施礼道:“谢谢公子!”
夏俊岩満意地点了点头,多⽇的辛苦终于没有⽩费啊!“七七,那你…”“没问题!有他在,我现在就可以酿酒!呵呵,呵呵!”黑漆漆、晶晶亮的小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上,格格地笑个没完没了。
夏俊岩听得耳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再一看七七,呃?怔了一下,这痴儿,怎么笑着笑着又哭了?哭得稀里哗啦,难看至极!也不知她究竟是笑还是哭?
夏俊岩并没多想,只要这痴妹能帮他酿制出新酒就行。依照七七的吩咐准备好房间,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酒。
七七说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人內,连儿都被隔绝在门外。只有她跟那人走了进去。
罢开始站在门外的人,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到后来便一点儿动静都没了!⽇升⽇落,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出来了!夏俊岩心急地敲敲门,不见回应,脸⾊微变,忙命人将门踹开,定睛一看,屋里空,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屋中间桌子上摆着两碗酿制完的酒,碗下面庒着一张纸,夏俊岩拿起一看,上面是七七歪歪扭扭的小字,详细地写着调制此种酒的步骤与方法。下面还有一段话:“你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好商人!包不是个好哥哥!但你却是个孝顺的儿子!好好照顾娘!儿喜你,娶了她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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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答应我放过大哥吗?”
“我说话算数,人我早撤回来了!
“那大哥酒坊的生意,为什么还不见好转?”
“那我怎么会知道?你就知道大哥,大哥!你什么时候能关心关心我?别忘了,我这只胳膊到现在还痛!都是被你大哥害的!”
“你怎么诬赖人?明明是那长脸鬼害的,现在他已经变成真鬼了,你不许再打大哥的主意。娘亲年老⾊衰,我爹不宠她了,若是大哥负责的生意不好.娘在夏府的⽇子就不会好过,我不是关心大哥,我是关心我娘…好嘛,好嘛!大哥我也关心一些,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你瞪什么眼?是你说胳膊没有事的!
“我说没事就没事吗?我那样说是让你安心,我这么体贴你!谁知你呢…”
“我怎么了…”
接着只听噼里啪啦!砰砰哐哐!然后是一声震天巨响“嗖”的一声,房门再次被踹飞,躲在屋外的下人们很有经验地猫躲到柱子后边,闪过这大巨的暗器。
再看气势汹汹的两人,一起冲了出来,互瞪一眼,然后,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齐步…走!
两人走远后,下人们才从柱子后、假山后慢悠悠地转出来。
今天的第一回合争吵结束!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每人手里皆拿着一件工具,有人拿着抹布,有人手里端着⽔盆,有人拿着扫把。哎呀,该打扫被两人破坏殒尽的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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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嫁不嫁?”
“不嫁!”
“为什么?”
“我才十四岁,还是小孩子,怎么嫁人?”
“你不是昨天才过完十七岁生辰吗?”
“那…又怎样?”
“你说十七岁以后嫁我的!”⽩哲的脸⽪微微泛起晕红。
“我…我说过吗?”她困惑地抓抓头发。
“夏七七!”翼枝涨红着脸气得跳脚“你敢抵赖…还有不许再抓头发了,再抓下去就跟后院的秃⽑一样了!”
“瞪什么眼,眼睛大了不起啊!就算我说过,那也是十七岁以后,又没答应你一定要十七岁成亲!我还要⼲出一番大事业呢!不然,我是不会成亲的!”
“哦,师弟要成亲了吗?”二师兄站在院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二人。
“二师兄!你来了!”翼枝转过头。
“二师兄!”
七七大喜,张开双臂就要扑仁去。被翼枝一把拽住脖领,甩到⾝后,低吼道:“只可以抱我!”
“我没要抱啊,”七七委屈地道“我只是想问二师兄这次带了多少银票来…二师兄,这次带几千两啊?放心,我只是有收蔵银票的爱好而已,绝对不是爱钱!呵呵,呵呵!”
二师兄苦笑。
“七七,你不是刚刚研制出一种新茶吗?还不快去沏一壶让二师兄尝尝?”
“对啊,二师兄,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七七一离开,两人同时松口气。
二师兄温文儒雅的笑容中竟泛出一丝苦意“七师弟,我这次⾝上只带着三百两银子,恐怕不够…”
翼枝也不吱声,直接由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二师兄。
“师⽗说这一年多来,你把生意打理得不错,颇有经商的天分,决定将燕城那儿的生意也给你负责了。”
“哦,那四师兄做什么?”
“师⽗另有任务!以后江湖上的事情你不必再揷手,只管打理天绝宮的生意即可。”
翼枝看着自己的左臂,苦涩地一笑“师⽗怕我做不好吧?”
二师兄微微一笑“别瞎想,师⽗可是很疼你呢!”
翼枝又自嘲地一笑“那师⽗为何不让我回天绝宮呢?”
“这个…”二师兄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师⽗不是不让你回去,而是怕七七回去!”
“啊…”“除非你考虑一下娶九师妹。”
翼枝双手支着下领“让我想想…”
“翼枝!你敢想!”嗖,滚热的茶壶面砸来“我…我不理你了!”七七眼睛眨啊眨,眼圈红啊红,小嘴一撇“哇…”
“别哭!”翼枝大惊失⾊地飞奔过去,抱起她“我没想啊,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啊!我哪敢想啊?我、我我最想的就是与你成亲啊!别的啥都不敢想…”
二师兄拍了拍⾐襟站了起来,悠哉地走出跨院,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给我准备热⽔,这一路周车劳顿,还真是累了,要好好地洗一洗啊!
“是!”下人领命而去,对院中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唉,没办法,谁让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呢!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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