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于陆悠然来说,雷洛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她在这一次的会面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也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谈。
可是,他的脸对她来说却是如此的不陌生,以至于第一次见面,她就晕倒在他面前。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相像?
然而,现在细细看过雷洛的五官后,她清楚知道他们是不同的。
“他”的长相斯文,而雷洛则显得耝犷。可这仅仅是气质和一些细微末节上的差别,他们两人都拥有优雅的笑容,都拥有那样磁醇厚的嗓音,都拥有那英俊朗的五官。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戏谑的出声打断她的冥想,也成功的让她本来失去⾎⾊的脸庞染上两朵晕红。
“对不起,我恍神了。”悠然抬起眼,尴尬的笑了笑,她居然在讨论企划案的时候恍神!
“为何不多休息几天,反正这个企划案陆董事长会亲自跟我讨论。”在她卧休息的这几天,一直是她⽗亲亲自与他洽谈的。
“我没事了。”她不愿深谈的摇了头摇,不知道为什么,她全⾝的细胞和理智都在提醒她,她必须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
因为他不是“他”!他和“他”长得如此相像,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反而是一种磨折、一种界限。
她得和他保持距离!
“我看,今天就讨论到这里。”看着她再度恍神的模样,雷洛果断的合起企划书。
世通公司跟陆氏一起合作建立新公司的计画已经通过,现在进⼊筹备阶段。未来一段时间,他会留在湾台,直到公司真正上轨道,他才会离开。
时间还涸祈裕,他不需要在一天內就做完所有的事。他希望眼前的女子可以懂得这个道理,因为她的脸⾊依旧苍⽩。
“可是我们才刚开始…”
“午饭时间要到了,吃饭比工作重要,不是吗?”他洒脫的笑了笑,向她伸出手去。“陆姐小,愿意赏脸一起吃个饭吗?我在台北实在是没什么朋友。”
“你那几个国美来的朋友呢?”她记得当时在会议室里看见好几个外国人。
“他们只是同事。”他耸了耸肩膀。“工作以外,我们从不联系。”
悠然思索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的要求,可是,他都已经表示他在台北没有朋友,如果她还拒绝,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毕竟,他们还要在一起工作好一阵子,她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说:“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请。”
“那你来介绍一些不错的中式餐厅吧,在国美吃惯了西餐,回国来还是想要多尝尝家乡菜。”他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冷冷的。
看起来,她的⾝体依然很虚弱,为什么要硬撑着回来上班?眼里闪过疑问,他却什么也没问。
“雷先生也是湾台人吗?”她稳定住自己慌的心神,他只是个陌生人,只是个新认识的合作伙伴而已!只要这样想,就可以自在的相处了吧?
毕竟他不是“他”也本不会是“他”
“我的⽗⺟都是湾台人,只是我五岁那年跟着⺟亲去了国美。”
苞着⺟亲?那么他的⽗亲呢?她心生疑问,却没有多问什么。别人的私事,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陆姐小去过国美吗?”他放开了她的手,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问。
“…没有。”她的回答有丝迟疑。
“那有空可以去LA,换我做东带你去好好游览一番。”
LA?她的脚步顿了一下。“雷先生的公司不是在纽约吗?”
“我的家在LA。怎么了?”他彷佛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他居然也住在LA!这对悠然来说,又是一个惊讶的消息。这个男人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好想问清楚,可每次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反正也不会是“他”他们拥有不一样的⾝份,不一样的名字,不一样的职业,不一样的经历…是的,他和“他”是不一样的,雷洛只是雷洛而已!
“你的脸⾊很不好呢,陆姐小,我送你回家如何?”走到电梯口时,他关切的望着她。
“不、不用…”她的确感觉有些头晕,医生已经说她没事了啊,她这才安心的来上班。
“我看还是送你回家休息吧!”他当机立断的扶住她瘦削的肩膀,一手按了电梯的按钮。
“又要⿇烦你,真是抱歉。”她从同事的口中得知,那一天是他抱着她去医院的!
已经昏的她早已不记得那些细节,只是昏昏沉沉的感觉到,她似乎靠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里。
“其实你不必送我回去,通知我⽗亲的司机一声,他可以送我。”她低着头,刻意的不抬头看他那双深邃、彷佛洞悉一切的眼。
“你是不是在刻意逃避我?”狭窄的电梯里,他忽然问出这一句。
她微微一怔。“雷先生,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晕倒在你面前,我实在很难正常的面对你,请你体谅我的心情。”她替自己找到一个很完美的借口。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这样拘小节的女孩。我已经说过不在意,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随着电梯的下降,他的声音也渐渐低沉,甚至有了丝威严。
悠然回首看他,他的眼里闪烁着某种她所悉的光芒,那种光芒几乎让她无法站稳脚步。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长得如此相像吗?还是,上天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再一次把“他”带到她的⾝边呢?
电梯门在此刻打开,她的目光却一直那样若有所思的落在他脸上,几乎有些痴。
雷洛侧过头,上她的直视,低沉的说:“到了。”
悠然蓦地转过⾝去,心跳如擂鼓般剧烈跳动着。刚才她望着他时,脑海里彷佛闪过许多画面,那些应该被遗忘的,已经深蔵的各种画面…
他轻轻的将恍神的她带出电梯。
“我送你回家。”没有多余的问题,他带着她走向门口。“你好好休息。”
“可是新公司的筹备,还有许多问题…”
“这个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他停下脚步,略带严厉的望着她说:“工作的时候应该投⼊,如果你总是这样恍惚,能把事情做好吗?”
“我想,我们没有悉到你可以教训我的地步。”她收回自己的心神,感到有些恼怒。雷洛本就不是“他”“他”绝对不会如此和自己说话!而自己为什么会一再的在他面前失控?
“是吗?”他突兀的反问了一句,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次举步向前,这一次,没有扶着她。
这个男人太没有风度了吧!悠然蹙起眉头,大步跟上说:“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家,而且…回不回家,也应该由我自己决定,不是别人替我做主。”
“既然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就不要再这样恍惚下去。”他抿紧嘴角,用一种让人难解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悠然沉默不语。恍惚?她真的有恍惚吗?她只是有瞬间的失神而已…
“好好休息,调整好你的心情,我们在工作上才能合作愉快。”他打开车门,送她回家的决定没有改变。
“雷先生,不论我给你怎样的印象,请你相信,我们公司的所有职员都是很专业的人才,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和你一起搭档工作,我也可以退出…”
“陆姐小,令兄告诉我,与你一起工作是件愉快的事情,他对你的能力也赞不绝口。我不想失去一个好的工作搭档,我希望同你一起工作。”他挑了挑眉⽑,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可我不想啊!
悠然直肩膀,微微迟疑了一秒,还是坐进他的车里。
“你刚来台北,自己开车没有问题吗?”她看着他坐进驾驶座,惊讶的问。
“我会看地图,也认识通标志,请问还有什么问题?”他系上全安带。
悠然有些生气的咬了咬嘴。“如果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如何谈合作愉快?”
“陆姐小,我刚才的态度让你不⾼兴了吗?”他转头看着她,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没有!雷先生,请开车吧。”她闭上眼,不再理他。既然他觉得她的⾝体不舒服,那么她就当作自己不舒服吧。本来,她的心情就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雷洛望着她的目光更深沉了几分,那种目光不像是看一个工作伙伴,也不像是看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女人。那种目光似乎太过深沉、太过专注。
他没有再说什么,发动车子,平稳的驶上道路。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谈,似乎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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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不想再参与新公司的那个case,你把我调回原来的部门。”早餐的时候,悠然对⽗亲说。
“不是说好,在吃饭的时候不谈公事的吗?”连淑贤不悦的看着女儿。
“妈,我这样做是有违公司规定的,本来董事长安排我去哪里,我就应该去哪里。可我现在是以女儿的⾝份在请求爸爸,所以我觉得在家里说才合适。”悠然用坚定清澈的眼神看着⽗⺟。
陆非凡和子都感觉到气氛的不一样,他们相视一眼。最后连淑贤开口问:“出了什么事?因为那位雷先生吗?”她的口气微微带着迟疑。
“可以不要问理由吗?”理由她说不出口,也永远不会说。即使是⽗⺟,她也无法说出口。
“可是你哥哥觉得你们应该可以相处得来,而且我看那雷洛也像个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男人。”陆非凡说。
“总之我想回去原来的部门,爸,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算我求你!”悠然没有看向⽗亲,只是低着头说。
陆非凡皱起眉头,女儿从没有请求过他什么…他看向子,她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担忧。
“好吧,我答应你。”他没有再说什么,或许待会他应该跟雷洛谈谈。
悠然在跟雷洛见面的第一天就忽然晕倒,虽然医生说是贫⾎,可真的只是因为⾝体不舒服吗?
“小然的⾝体也不适合做太忙的工作。”连淑贤对丈夫说:“她应该在家好好休息,或者该放个长假…”
“妈,医生说我已经没事了,我只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工作。”悠然打断⺟亲的话,小心的咬着荷包蛋,她一向只吃蛋⽩,不吃蛋⻩。
“你从小⾝体不好,就是因为这个挑食的⽑病。”陆非凡再一次对着女儿皱起眉头。
“养成的习惯,没有办法轻易改掉。”她露出微笑。“爸,如果我让你戒烟,你也一定不会成功。”
“所以我说你们⽗女俩都是一个样!”连淑贤冷冷地说。
悠然与⽗亲对望一眼,笑了出来。
她的⽗⺟在一起三十几年了,感情还是一如以往,向来严厉的⽗亲,也只有在⺟亲的面前才会显出温柔的表情。如果,她也可以得到这样一份至死不渝的感情,该是怎样幸福的事啊?
然而,世上的事似乎总是事与愿违。她想追求的幸福,总是背对着她,任凭她怎么追,也只能追到一个背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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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位于陆氏办公大楼十二楼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然而在这样的深夜里,却还有人在工作。
陆悠然盯着手里的设计图,举棋不定。这一次新产品的宣传海报到底应该用哪一张好呢?
今天部门开会的时候,大家就争执不下,而她居然也思考到现在,还是无法决定。
她望着手里的两张设计图,明天就要送工厂印刷的宣传海报,她必须在今天拿定主意才行!
她放下图,叹了口气,她不是这样迟疑不决的人,可是这两张设计图,无论构思还是颜⾊以及所要表达出的产品概念,都和她心里想要的效果一样。
只是两位设计师运用了两种不同的方式去表达,却都符合这一季彩妆…轻、薄的特点。
她起⾝站在窗前,望着脚下的一片灯海,如果是“他”会如何设计这样的宣传画呢?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诧异的回头,这么晚了,谁还留在公司?
她还没有开口,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走进来的居然是“他”!
吃惊的剎那,她蓦地回复神志,不、不是“他”是雷洛。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她惊讶的问。
“门口的警卫告诉我,你还在工作,所以我想请你吃宵夜。”他举起了手里的塑胶袋。
“不吗?”他挑了挑英的眉,看起来精神熠熠。
“当然不会。”她嫣然一笑,此刻的她,的确需要有个人可以跟她说说话,放松一下她紧绷的神经。即使是他…也没有关系。
这些⽇子,他们虽然不在一起工作,却总有见面的机会。偶尔也在电梯里说上几句话,甚至一起吃过几顿饭。
“你⽗亲约我这个星期去你家吃饭,你会在家吗?”他走到沙发旁,将塑胶袋里的饭盒摆上茶几。
“你怎么知道我喜吃这个?”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打开盖子,露出香噴噴的螃蟹油饭,一般人不会给女孩子买这样油腻腻的东西。
“你喜吃?”雷洛只是微微的抬起头。“只是因为我喜吃,觉得蒸出来的螃蟹油饭特别香。”他的确知道她喜吃这些,可是现在,却还不是可以告诉她的时候。
“还有卡布其诺咖啡?!”她瞇起眼,看着他彷佛变魔术般拿出各种她喜吃的东西。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抬头望向她,这几天他看着她工作,这才知道她工作起来果真没⽇没夜。
可是,他并不为此感到⾼兴,心里反而有些隐隐的愤怒。这个女孩,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的⾝体!
她不得不回视他的目光。“大概十点了吧。”
“已经晚上十点,你却没有吃晚饭,这样怎么可能会没有贫⾎和胃病?”他指了指⾝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这么晚,你是去哪里买到这些东西的?”没想到他会带了宵夜来找她,这让她太过惊讶,惊讶到忘记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
“我让家里的佣人做的,她的手艺很不错。”他咧子邙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下班的关系,此刻的他看起来非常的放松,刚的脸上闪着光的笑容。
她微微皱起眉头。“这需要花许多时间,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我会加班?”
“陆姐小,你的问题很多,等吃完宵夜,我再一一回答,可以吗?”他递给她一双筷子,微笑说着。
悠然望着那香噴噴的油饭,才真正察觉到自己肚子空空,再看了眼他带来的泡菜和凉拌菜,更加饥肠辘辘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是啊,何必问这么多,有的时候糊涂比清醒更有好处。
雷洛替她打开咖啡的盖子,然后就专心进攻自己面前的那盘饭。
悠然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他紧盯着自己吃饭,她一定会感觉拘谨又奇怪。她吃饭的时候不喜被人注视,虽然别人不会感觉到她的拘谨,但每次有人与她一起用餐,并且不时的望着她时,她的胃口就会变小。
所以她喜一起用餐的人只专注于自己的食物,而且不要跟她说话。这个习惯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雷洛,也没有再同她说话,他知道她吃饭时不喜被人盯着看,直到她差不多吃完这盘饭,喝着咖啡时,他才再度开口。
“你经常独自工作到这么晚吗?”他喝口咖啡,用保温壶装着的咖啡依旧带有浓醇香。
是经常吗?她侧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似乎是经常。”
“这么喜工作?”他眼里的光彩锐利了几分。
“也不是。”她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只是经常会有忙不完的事,不知不觉就待到这么晚。”
他放下咖啡杯,闪烁着矍铄光芒的眼掠过她,同样看向窗外。“当你⽗亲告诉我,你不与我搭档工作时,我有些失望,不过,我现在觉得或许我们不在一起工作对你会比较好。”
她瞇起双眼问:“这话怎么说?”
“你在逃避我,不是吗?”他嘴角勾起的笑痕里透露出些许落寞。
“我不是逃避你。”她的确不是在逃避他,她只是逃避自己而已。
“不管怎么样,你和我在一起工作,会让你觉得不自在。”他的声音肯定而坚决。“我宁愿你不和我一起工作,然后多多休息。”
他转头看着她。“可是,却没想到你每天都加班加到这么晚。”
她眼里闪过诧异,看向他。
“…所以,你今天就带了宵夜来给我?”她眼里露出一抹了然。“难怪你会让家里的佣人替你准备这些。”
“我宁愿你不在这里,已经回家。”雷洛的声音里带着些无奈。
悠然沉昑着,蹙了下眉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我对你的态度总是不太友善啊?”
“你也承认你对我的态度不友善?”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和,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容。“对素昧平生的人,你总是如此防备吗?害怕被人靠近,所以先竖起⾼墙立在我们之间?”
悠然沉下眼,她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防备,但是她也不是个容易敞开心的女人,更何况,他总是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
可是,正如他所说,他和她是素昧平生的人,他并不是“他”而且随着接触的频繁,了解的深⼊,她更加确定他不是“他”!
甚至,她还隐隐感觉到他对自己那超乎平常的关心…虽然她和他才刚认识不久。
“对不起,雷先生。以后不会了,我向你保证。”她露出释然的笑容,既然他不是“他”她又何必如此在意?
他一直向自己表示友好,一直那样关心她,她的拒绝是不是有些可笑呢?
“叫我雷洛,不要叫我雷先生。”他喝光杯子里的咖啡,对她露齿而笑。
现在才是朋友吗?好吧,那么就从朋友开始。
“好,雷洛。”她念出他的名字,心里似乎有个地方松动了,觉得轻松无比。
是啊,他是雷洛,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