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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血色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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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三

  说不准他真是这么想的。

  文飞那个人…

  我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上是怎么写的?

  除了剑谱…我尽力回想那信上写的每句话,我都写过什么?

  可那封信里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附了一份剑谱。

  那份剑谱是苏还山前辈付与我的,是他早年得的,但是不适合他的路子。苏前辈刚猛持重,剑路大开大阖,那套剑法却是轻灵多变,剑路诡谲。听⽗亲说我在寻剑法,就让人将剑谱捎给了我。

  我手头已经有两三套剑法,不过若与文家的心法相配,与文飞一向剑路相剑的,还得数这一套。

  说起来,我能找到沙湖这里,现当年于⽩屏和甄慧的斩蛟遗迹,也是因为苏前辈的指点。

  姨⺟眼圈微微红:“当初我觉得齐泰生心地不善,劝姐姐不要轻易许嫁,可是她不听我的,反而伤了我们姐妹之情,多年都不往来。直到…我也没见着她一面。”

  是啊。

  ⽟河…倒很象从前的我。

  为了情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是死在文飞手上的。

  她的死,绝对和齐泰生脫不了关系。

  一样的傻。

  我们从青鸾夫人那里出来,终于‮开解‬心中一个谜团,可是并不觉得轻松。

  师公重重握了一下我的手:“你是不是又觉得于镖头那些人是因你而死?”

  我看了他一眼,夜⾊中师公的目光幽邃如深潭。

  “夜蛊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从无害人之心。为什么非要把别人作的恶算在自己⾝上?”

  我垂下头:“你不懂…”

  看到宋家那热闹的大宅,一个活口都没剩,尸横就地,死寂一片的情形,我当时站在那儿只觉得自己一定还没有醒来,这只是一场噩梦。在梦里,你只有恐惧,后悔,却不能动弹,不能出声,不能逃走…

  如果不是我和姚自胜一时好奇逞強,最终制出了夜蛊,那些人就不会无辜惨死。世上不会出现那样可怕的景象。从宋家那件事之后,我屡屡在梦中回到那个时候,推开那两扇朱漆大门,门后面不是书香繁华的世家景象,而是一地无声无息的尸。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亡。

  可是我第一次那样惊惧悚然。

  就象…我和姚自胜,一起‮开解‬了口袋,放出来一只不由我们控制的恶鬼。

  死于夜蛊的不止宋家一家。

  远的不说,还有雷家庄。

  一眨眼,上千条人命…

  “我当然没把那些人都当做我杀的。可是毕竟是受了我的连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想起来的越多,我反而越后悔…”

  原来被卷进那个‮大巨‬的致命漩涡里的人,有那么多。他们之前不认识我,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遭遇了飞来横祸。连这一世的⺟亲⽟河,姨⺟齐笙,连齐靖齐涵,连雷芬和雷芳…她们都还在被当年我做下的事情连累。

  师公的手一带,将我紧紧抱住了。

  我两眼酸热,刚才还能忍得住,现在却觉得眼泪马上就要淌下来了。

  冬夜里的风象刀子般利,脸上被割得生疼。

  师公的手捧起我的脸,他的熨贴在我的上,就象一抹舂天的光,暖融融的。我的手有些无力的抬起来,紧紧攥住了他的⾐袖。

  泪⽔还是流了下来,齿厮磨间,⾆头上尝到了淡淡的咸涩味。

  师公半扶半抱把我带回屋里,口气比往常轻快,拿了镜子给我:“你瞧瞧,跟花猫一样。”

  头也了,眼泪被寒风一吹,脸上现在又是红,又是紧,好不难受。

  师公吩咐僮儿打了⽔来,我洗了把脸,又把头梳齐。要系带时,师公却把梳子接了过去。

  “我来替你梳一回头。”

  我小声问:“你会么?”

  “一次不会,两次不会,次数多了就会了。”

  我脸上微微热,转过头来。

  师公的动作轻柔——当然,不是很练。

  我在镜子里看见他眉宇间极为端凝认真,仿佛在做一件至为重要的事情。

  唔,他在练功、思索的时候,也都是这样子的。

  …梳个头,用不着如临大敌啊。

  我忍着笑,师公替我把头挽了一下,拿了一⽟钗替我簪在间。

  “看看怎么样?”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大概是怕扯疼了我,所以挽得太松,没一会儿肯定会松脫的。但是松落落的有股慵懒意味,倒也不难看。

  我点头说:“嗯,手艺不错。”

  ‮腾折‬了这‮夜一‬,天已经要亮了。

  我猜文飞、齐泰生他们昨天‮夜一‬大概也没有睡。齐泰生和魏氏多半在和那支假的信筒较劲,文飞和越彤夫妇俩一定在琢磨那几张旧纸残图。

  那图…是沙湖的山势地形。

  他们来找的,必是剑仙遗迹。

  据说越彤的那个越家是剑仙于⽩屏的后人,那么有些残图秘本,也不是太奇怪。

  只是——这些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来了…实在不是一个巧字就能解释得过去。

  “在这儿歇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

  以前我也在师公这里过夜——不过是各据一个蒲盘打坐。

  现在我却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歇着。

  师公坐在我⾝畔,一只手还被我握着。

  “那些人做的恶,与你没有关系。难道強人为了金银害人命,却要把罪责归在金银上?若不是那些⻩⽩之物,世人怎么会动了贪念?又或者按你的想法,那被劫之人本就有错,他本不该带金银在⾝上,不然也不至于丢了命。”

  我眯着眼,低声说:“这不一样。”

  师公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我侧过⾝,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

  师公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管你想起什么来,那天我对你说的话都不会变,你也要…牢牢记着。”

  我记得的。

  不管这世上的人怎么看我,他总是信我。

  不管我做过什么,他一样对我不离不弃。

  自怨自艾于事无补,如果做错了,那就尽力去补偿。

  是的…

  旁人欠我的,我终要讨回来。

  而我亏欠旁人的…还能够偿还吗?

  我闭上眼,师公的头轻轻落在我的额上,低声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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