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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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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夫人,‮姐小‬来了。”跟在⽟如霞⾝后的颖儿叩叩门,扬声喊了喊。

  “进来。”

  姜幼⽟偏过⾝子,毫无食地看了颖儿端来的食物一眼。

  “这儿没你的事,下去吧!”她示意颖儿。

  “阿姨有事情代?”⽟如霞微笑问道。

  姜幼⽟摇着扇子,锐利地扫过她一眼。⽟如霞一僵,在那样的目光下,她瑟缩了下。

  “我听说,这几天无谦都留在川风苑。”

  “是的。”

  “可知他照顾的是谁?”

  “知道。”

  檀木香扇悠然被收起,接着重重击向桌面,⽟如霞吓得抬起头来。

  “简直胡闹!一个小小的下女,也值得他浪费时间!”

  “不是这样的…阿姨,那丫头是为了救雪才受伤的,于情于理,谦哥都应该…”

  “还敢顶嘴!”

  她咬噤声,没敢再说下去。

  “无尘已经没有希望了,你还不加把劲在无谦⾝上!”姜幼⽟恼怒地横过她。“你是狄家未来的二夫人,怎么能容许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浪费时间?”

  “阿姨,我…”

  “你什么你?你真是教我失望透顶!枉费我教了你这么多年,结果呢?你做了什么?你回报了我什么?要不是我,你能绫罗绸缎、锦⾐⽟食地留在狄家?要不是我,你还不是跟那些丫头一样,连个东西都不是!”“我…”不争气的眼泪浮上眼眶,而她一如往⽇,只是顺从地垂下头。“如霞知错,请阿姨…请阿姨…不要生气…”

  “如霞,别怨阿姨对你凶,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你好。在狄家堡,你要是称不上个狄夫人,咱们娘儿俩,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我知道。”她咬流下泪来,背着姜幼⽟点点头。“阿姨的苦心,如霞知道。”

  “很好,回房去吧!”姜幼⽟満意地点点头,突然有了吃东西的心情。

  门掩住了,更多的眼泪了⽟如霞的⾐袖,她安静地走在花园小径,一举一动都透着斯文娴雅;除了新⼊门的清黎郡主,狄家堡里,再也没有其他女子才貌胜过她了。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姿容,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担惊受怕不是底下佣人的权利,她也有她自己的心情和畏惧;面对姜幼⽟所扮演着既是⺟亲、又是长者的角⾊,她的⽇子过得比谁都来得小心翼翼。

  “如霞,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听到那声音,她转过⾝勉強一笑,夜⾊把她浮肿的泪眼隐蔵得很好。

  “没什么,跟阿姨问安。谦哥,你怎么也没睡?”

  “我到川风苑去。”

  “杨大夫不在哪儿吗?”阿姨的话如芒刺在背。之前⽟如霞不管事的,但此时,不在乎的细节,全问得小心翼翼。

  思及杨炎那火冒三丈的脸,狄无谦一阵失笑。

  “他不会做的。”

  “那…我来好了。”

  “不用了。这两天做惯了,换了外人反而奇怪。”

  原来,跟谦哥生活这么多年,她充其量只是个外人。⽟如霞的委屈加上了一层霜,心头不噤酸涩起来。

  “前两天听颖儿说,你出了事?”

  她僵住了,急急‮头摇‬。

  “没…没事,只是场…暴风雨。”只是一场不该有的暴风雨,她早忘了。有关风雨中的记忆…她记不得,她也不要记得。

  “我很好,累得谦哥替我担心,真对不住!”

  “这么说不是见外了!不过,下回你要是再碰到这种情形,千万留在牧场里过夜,别急着赶回来,因为碰到像那天的情况,我是没法子分心照顾你,了解吗?”

  她抬起头,狄无谦的眼眸流动着温暖,适意的关怀令⽟如霞的伤心一扫而去。她点点头,有些‮涩羞‬地笑了,为自己方才的刻薄及多心感到惭愧。

  “换葯的事,还是让我来吧!”她动手接过狄无谦手里的葯箱。

  “不了。”他淡淡一笑。“你不适合做这种事。”

  “但…这些事也不该由你亲自动手。”

  “她救了雪,就这点,狄家就该当她是个恩人。”狄无谦凝视着她。“你今天晚上有些奇怪,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陪你去看看珞江,好吗?”

  原以为这一次会跟上次一样痛彻心肺,结果只是几阵在她忍受范围內的痛楚;显然地,这几⽇的悉心照料,产生了相当大的功效。

  当狄无谦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的伤口,曲珞江才打定要恨他的心思又恍惚了,这一刻,她昏昏然凝视着狄无谦的口。

  再一次,她在这样強大的昅引力之中惑了。

  “一会儿我让颖儿吩咐厨房,要他们熬碗参汤。”

  ⽟如霞温暖如⽔泽的声音丰润了曲珞江,她想拒绝这心意,却拒绝不了那温柔的眼眸。

  “给你补补⾝,早些好起来。”⽟如霞客气地笑笑。

  那抿着嘴的笑容是如此娴雅端庄,曲珞江有些羞赧,只能垂头称谢。

  她无法讨厌⽟如霞,就像她无法拒绝狄雪一样。

  她们两人,一个温柔如彩霞,一个无琊如朝,笑起来总有这么点儿与世无争的纯净。相较起来,她像条被霜封的江,冰块底下结了一团恩仇,看似安静无声,只突显了自己的悲凉可怕。

  “参汤一会儿小采就会送过来。”狄无谦的话打破沉默。曲珞江抬起头,看见⽟如霞一脸的尴尬。

  “哦!我不晓得谦哥已经吩咐…”

  “不⿇烦堡主和⽟姑娘。”曲珞江在两人间揷进话,她实在不习惯自己成为事件的中心。

  “别争辩,你太瘦了,前两天是因为你人还不宜进食这些补品,所以我才没吩咐下去。从今天起,我会要他们多注意些。”

  “奴才不是雪‮姐小‬。”那唯我独尊的命令口气把曲珞江的神经绷得愠怒起来。我也不是习惯让你哄骗的孩子!她多么想加上这一句,尤其当她想起狄雪那双盛満寂寞的眼睛,曲珞江差点要吼出声;但最后,她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嘴上卑微的说:“奴才向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劳堡主费心。”

  狄无谦的角倏地从平和至拉紧。他不是瞎子,那不屑的态度,⾜以说明一切。他在心里咒骂了数声:该死的女人!只要她张开眼睛,就不断地挑起他的脾气。

  先是拒绝他,再来是话中带刺地讥讽他。

  “那又如何?”他挑起眉,冷冰冰地反问。

  看着曲珞江仍是漠然地不置一辞,一旁的⽟如霞完全被这种情形弄得错愕不已。

  她不明⽩,狄雪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也不了解,狄无谦那突然的怒火所为而来?

  “奴才只知道,参汤…”曲珞江嘲弄地弯弯嘴角:“不是给我们这种奴才喝的。”

  狄无谦的火气迅速被挑起。

  她拒绝的态度和朱清黎一样坚决、一样让他难堪。对于朱清黎,至少他还有一层罪恶和眷恋情绪遮掩,并強烈温柔地包容着,但对于曲珞江,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待遇。

  “一个护主的奴才例外!”他恼声低吼,低头快步走出。

  ⽟如霞被那声量吓了一大跳!她看着紧咬着不吭声的曲珞江,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出了问题,只觉得在花园內那种不舒服的心情又开始延伸。

  除了姜幼⽟派给她的贴⾝侍女颖儿,她从来就不允许跟其他下人亲近,所以面对这种情形,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奴婢谢谢⽟姑娘关心,夜深了,请姑娘回去吧!”上的女孩涩声开口。

  “那好,你休息吧!”⽟如霞随口说着,循着狄无谦的方向,急急地走了。

  懊死!他在乎她,刺骨冷风中,狄无谦忿怒地朝着寒雨纷飞的天空,握拳相向。

  “谦哥哥…”

  狄无谦冷漠扫过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你在乎珞江,是不是?”

  思及曲珞江受伤的几夜失眠,狄无谦心底的结,突然因这个问句豁然开朗。

  但在⽟如霞面前,他不愿承认太多。

  “也许。”

  她错愕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一会儿,狄无谦明⽩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她的⾝分很悬殊,但我想这并不构成我不能关心她的理由。”只是…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冷淡?究竟要把他到什么程度,才能换她一个微笑?

  ⽟如霞直觉不对劲。狄无谦那软弱的神情是她不曾瞧见的,在她心目中,狄无谦一直是个強者,他呵护她、照顾她,事事为她担待。

  她从不以为姨娘所代的话是个使命。很久以前,她早就把狄无谦当成她一辈子的依靠;她崇拜他、尊敬他、爱他,因是他是她永远不会变的谦哥哥!

  可是如今,这个谦哥哥竟露出这般忧悒的表情,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那个叫“珞江”的女孩。⽟如霞太清楚了,狄无谦是个不会施舍怜悯的男人。

  难道…⽟如霞想起姜幼⽟的话,心里更慌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她太多心了,还是…在那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如霞,回房去吧!”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机械化地移动脚步,心里仍盘据着不安…

  听到门外那轻缓的脚步声,曲珞江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小心翼翼地起⾝。伤口在这半个月內复原得极快,这全要归功于那个跋扈的狄无谦。他把自己当成濒临死亡之人,处处限制她,有几次,她几乎让他给得要动手相向。

  她知道他想控制她,不只是⾝体上的,连意志上,他都不愿放过她!

  悉的步履愈来愈近,直到门口,曲珞江惊愕得睁大了眼。

  巫青宇拉下蒙脸的巾子,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师兄!”她呐呐地喊道。

  分开的这几个月,她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这绝不是因为那⾼贵汤葯所调理出来的姿颜;她的人比以前丰润了许多,也美丽多了,但这都不是他在意的。

  她那冷锐如刀的心正在蜕变,那才是巫青宇在乎的。

  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谁?

  “你看起来比想像中的好。”他走近她⾝前,温和地说。

  “你不该到这儿来,太危险了!”收住那乍见亲人的喜悦,曲珞江缄默了。

  “我知道。”他仍定定凝视着她。这个从小他看着、守着、一点一点呵护大的女孩,再次重复着心底的祈求。不要让感情那种事发生在她⾝上,毕竟,她承受痛苦的程度也许不⾼。

  师⽗和杜秋娘,就是最好的例子。末了,青舂年华老去,只有一辈子的遗憾。

  曲珞江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样看我?”她拢起眉心。

  他不语。

  “真有事,就别瞒我。”她作势要起⾝离,被他揽下。

  “没什么…”

  “你告诉我!”她猛然扯住他。

  “你变了,珞江。”他凝瞅着她。

  “我也许变了,但我一样在乎你们。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你能跟我回栖枫山吗?师⽗的病愈来愈严重了。”

  她脸上闪过震惊和不信,然后是怒气。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提⾼音量。

  “这一趟是瞒着他走的,他认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难道就为了七采石?曲珞江两手叠,无力地垂下⾝子。

  “曲承恩那边呢?有没有说什么?”

  “樊家订的婚期没有变。你爹和师⽗一样,希望你拿到石子,早点回去。”

  两人间沉默了许久,突然她下定决心地抬起头。

  “再给我时间,我会拿到东西的。”她抿着嘴角,很有信心看着他,但在脑子里,恍惚飞掠过一双眼睛…那男人啊!总是严厉得不肯掺杂任何情绪。

  当他抱起自己的时候,当他命令她褪下⾐服、为她一次次上葯,甚至当她试图怒他的时候,都是那种眼眸。

  只有每晚濒临夜⾊时,他宽厚背影所透露出的脆弱,其余的再也没有了;然而,那便⾜以让她分心了。曲珞江秀眉轻轻蹙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些⽇子里,她的心思总会不自觉地绕着那个男人打转?

  那片刻的失神并没有逃过巫青宇的眼睛。从小一同生活,没人比他更了解曲珞江。

  虽然心里开始揪疼,但是巫青宇却没说什么,只是探手握住垂在她襟口前的小香囊,角浮起淡淡的笑。

  那个男人是谁?做了什么?竟能轻易改变了她的心?有几次,巫青宇想开口问她,但最后总是沦为沉默。有些事情,好像只适合自己挖掘,不容他人置喙。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当曲珞江终能了解情为何物时,那么,他对她的责任便已了了。

  “珞江…”

  “嗯。”眼前那狄无谦和七采石,似乎就够她烦了。如果缘份真是注定,她想挡,只怕也挡不了。

  “有些事不是师兄能帮的,这其中,就看你怎么做取舍了。”他颇有深意地开口。

  她当然知道他在指什么;有关于七采石,他从来就不赞成那个荒唐的计划。

  “我了解,你在哪里落脚…”

  门被推开之时,巫青宇拉上罩子,遮去半张脸,手指倏然扣上曲珞江的喉咙。

  “什么都别说!”他低沉地吩咐。面不改⾊地瞄过门口的狄无谦。“起来。”巫青宇拉起了曲珞江。

  事非得已,他绝不动手杀人;再者,狄无谦是曲珞江拿到七采石的关键,此人动不得,但如果没事一样地溜走,又怕给曲珞江带来⿇烦,此时此刻,巫青巫只能利用她脫⾝。

  “放开她。是个男人,就别拿女人做盾子!”狄无谦的眼睛眯了眯,杀气陡然升起。他注视着对方扣在曲珞江喉上的手指,愠怒自心底窜升。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透不过气的感觉,仿佛那只手同时也捏住了他,令他绝望而无力。

  即便这名男子并非等闲之辈,那股气势从容不迫,修为更⾼过一般武林中人;但狄无谦不在乎,只有涉及曲珞江,他可以变得不在乎。他为心中所起的誓言负责,绝下放过任何意图伤害曲珞江的人。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曲珞江忍着痛,顺从地跟着师兄离开

  三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当曲珞江再度上狄无谦,一时间,这样危险的对峙中,她竟忘了危险!狄无谦那严厉的眼神,竟不再有往⽇的強硬;在忿怒底下,竟是脆弱无助!

  巫青宇挪开一步,一步才踏出房外,一阵寒光便随着飞掠而来。他菗出匕首挡开一刀,半抱半护着曲珞江偏头闪过第二次击杀,狄无谦的怒喝声传来时,昏眩的痛楚已在巫青宇手臂上似花般迸流。

  她脖子上蓦然一阵刺痛,温热的⾎迹溅上脸颊,惊醒她的恍惚。

  “珞江在他手里,别动刀!”狄无谦跃⾝而上,双掌翻飞,拦去杨炎的大刀。

  “他的!你当老子瞎了还死了,我当然瞧见有人在他手里!可老子要不杀了他,哪能把这丫头给救回?”被夺刀的杨炎,气得一阵哇哇大吼。好不容易偷袭成功,眼见就可以把刺客手到擒来,偏偏给人坏了事,怎不叫杨炎懊恼!

  狄无谦没时间与他争执,只是愠怒地摇‮头摇‬,回⾝将刀扔向喋喋不休的杨炎,朝曲珞江和青⾐男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巫青宇的伤看在曲珞江眼里,不论轻重,都胜过自己的安危。奔进一个花园后,她当下推开他,整个人跪倒在地,不肯再走一步。

  “走,我来绊住他!”

  “珞江…”

  “快!”她低喝一声,眼底闪着执拗。

  不再多言,巫青宇点头,扭⾝攀过墙,几滴⾎掠过地面,他的人顷刻间消失在池塘的另一侧。

  曲珞江迅速地躲在一堆花丛之后,在枝叶间看到二十几名持着火炬的护院已迅速随在狄无谦⾝侧追来。

  有关绊人,最实际的作法,不是在他人⾝上留下伤口,就是⼲脆杀了对方。所谓的“狐媚”是一种她本毫无概念的东西。虽然看过不少女人表演过,可是她却从没实际练过。

  扁是想到要那样做,就已经让她无法忍受了;而现在,她还得对狄无谦表演这一幕!

  当瞧见狄无谦时,曲珞江忿怒地叹口气,很努力地“假装”呻昑了一声。

  那呻昑在脚步杂沓和纷扰的火光之中,是如此的不起眼,但狄无谦却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示意其他人继续寻找。

  曲珞江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她成功了,也许软弱是她最不屑的事,但对狄无谦来说,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狄无谦回头,看见一双眸子就在花丛后,幽幽如星。

  “飞箭传书吩咐下去,关上堡门,今晚堡內彻夜搜索,要所有的丫头不准走动,所有护卫加強防守。”

  “是!”从下达命令到⾝后的随从分批散尽,狄无谦的眼光一直没离开她,就怕一闭上眼,她又被人带走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惊吓。

  “他伤了你吗?”本要脫口而出的吼声,不知是否也为此,气势完全急转而下,反而成了他自己也不悉的软弱关怀。

  曲珞江摇‮头摇‬,伤口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奔走而裂开,坦⽩说,她现在面临的是比伤口裂开还要严重的情况。狄无谦遽来的温柔,教她忘了该继续编织下去的谎言…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在他的注视下,她似乎连句话都说不完全了。她呑呑⼲涩的喉咙,才能继续开口。

  话还没说完,她的人已经腾空浮起。狄无谦抱起了她,穿过石径,走回川风苑。

  “不用⿇烦,奴才可以…”

  “别说话。”严厉的表情回到他脸上,曲珞江识趣地闭嘴。

  将她放回上,狄无谦抬起她的下颚,仔细检视着刺客是否在她雪⽩的脖子上留下了痕迹;而这么做,再度令曲珞江慌了手脚。

  “我没受伤,堡主不必多此一举。”她尴尬地痹篇他的手。

  “你的荷包呢?”

  曲珞江闻言一愣!这才感觉颈子上那股辣辣的疼,整个人突然着慌了。荷包对她来说,意义的深远⾼过了价值,她不想失掉那样事物。

  “我去找回来!”她起⾝下,未料际却让他给拖回。

  “堡主这是做什么,”她忙不迭地痹篇他的手,整个人朝內缩进。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心里却沉无比。该死!他生得很丑恶?长得很恶心吗?为什么她总表现出他像是个怪物似的?

  “躺好,我叫人替你找回来。”

  “不用了,奴才自己去…”撇掉那分心,她倔強地撑起⾝子。那是她的荷包,那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没有人知晓过;她生命里头曾经沉静柔软的记忆,全锁在那小小的香袋里。

  “对别人而言,也许只是个小荷包;对你而言,却不是。”他没好气地开口。

  她僵住了!感觉那锐利的眼神又发出锋芒,想要穿透她。

  “我说对了吗?”

  她不情愿地别过脸,表情净是忿然。

  “好好睡一觉,你受到太多的惊吓了。”他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推她躺下,散了小采替她绾上的发髻,几丝长发直落而下。

  “我说过我不…”

  她收住话,为狄无谦的眼神怔住了!他的眼光移至因袖口推⾼而露出的手臂,在她手肘上,有道细长泛红的疤痕,映着她的肌肤,备觉狰狞可怕。

  “怎么来的?”替她更⾐查伤时,他并没注意到;现下瞧见了,狄无谦的沉全爆发了。

  “什么?”

  “怎么来的?这道伤痕,我问你怎么来的?”那语气愈来愈恶劣,也愈来愈⾼昂,简直存心找她吵架似的。

  肘上那道疤痕,是多年前因为练剑留下的,他没提,曲珞江几乎都要忘了。如今只能依稀记得,当时她流了不少⾎,是巫青宇的费心照料,才得以复原。

  “忘了。”她简明地回答。

  “你不是忘了,你是不想说。”他知道自己这么指责她,非但毫无气度,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但对于她的敷衍,狄无谦气坏了。

  记得又能怎么样?她不想说的事,谁能強迫,曲珞江冷冷地盯着他,只是‮头摇‬,显然打定主意不说话。

  所有的失态皆映在那双琥珀⾊的瞳子里,教狄无谦想逃也无处逃去,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又瞧见那道颜⾊不一的伤痕。

  “我要知道。”

  “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她被他的顽固追问给弄得火气上扬。她恨自己不会说那些刻薄话,好早些把他气走。

  “那是我的事!总之,我不许你忘掉!告诉我,这道伤是怎么来的?”他让她的不在乎搞得怒不可遏。

  曲珞江昅气、再昅气、最后很快冷静下来。她暗咒自己的任,要是让狄无谦离开川风苑,追上师兄怎么办?

  “鞭子。”她的表情软化了些。那伤口若強指说像鞭痕并不为过,如果好奇心能绊住狄无谦,别让他去找人,那么,她多编些谎言算什么。

  只是他也真无聊,不过是一道年代久远的伤痕,也能NB462NB462嗦嗦问这么多。

  结果这个假答案所得到的结果是…狄无谦的怒气和音量各加強了一倍。

  “道观的师⽗用鞭子菗你?”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好奇,更不是同情,说是一种突然受到重创却无法回应的震惊还比较恰当。曲珞江被吼得错愕莫名,不解他又怎么了?

  “犯…了错,本来就该受罚。”她答得有些结巴。

  “你师⽗…简直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他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并假想自己的手掌正扼在那些‮态变‬道姑的脖子上。

  “不准辱骂我师⽗!”一句话让曲珞江失去了自制。在她听来,甄铭受辱是事实,无关她的谎言,忍不住怒气,她跟着提⾼音量。

  “我师⽗没有错!犯了错本来就该罚,你凭什么骂他?”她气得连礼节都忘了。

  看不出她冷冰冰的格下,居然也会有在乎的人;狄无谦暴跳如雷,他真会被她气死,那个臭女人这么打她,她不但不记恨,还这么死心塌地地护着对方;而他对她做得仁至义尽,结果换来了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躲避和拒绝!

  “只有一个疯子才会拿鞭子打人!”

  “那是我的事!”曲珞江忘了自制,嫌恶地痹篇他伸过来的手。

  可是狄无谦的动作永远快了一步,没等她侧过⾝去,早就把她手腕牢牢地扣回掌心。曲珞江也因这一推一拉,整个人被掼进他怀里,她仰首,被迫上那含着忿怒的眼睛。

  他盯着她,那熊熊怒火是如此‮大巨‬,仿佛随时都能把她整个人燃烧到连灰烬都不留。曲珞江从没胆怯过,可是这一刻,她浮上了惧意…为他!

  “这是第二次,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尝试第三次甩开我的手!”

  才一会儿,她的惧意消失了,忍着气,动也不动地回瞪着他。

  “堡主不该辱骂我师⽗,如果没有他,珞江不可能活到现在。”

  “是的,或许我该感她,让你活着练出这一⾝的傲骨!”他口气充満嘲讽。

  畏惧消失了。眼前若不是以师兄的安危为要务,她绝对会要他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那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管这么多?”她已经气到主仆不分,忘了要尊敬他。

  凭什么?凭什么?狄无谦全⾝细胞气得活窜跳!她居然敢这么质问他?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良心?

  “也是我的事,记得,你是狄家的奴才,我是狄家的主子!”

  花了一番努力,曲珞江才咽下梗在喉咙里的耝话,接着,她不怒反笑,谦恭地垂首行礼。

  “当然,你是奴才的⾐食⽗⺟,奴才该死,奴才逾矩了。”

  懊死的女人!狄无谦倏然放开她的手腕,狠狠地扭开⾝子。

  这一刻他宁可放弃当人的权利,像个没教化的野兽折辱她,而不是竭力维持着可笑的尊严,来承受她那轻蔑又残酷的眼神。

  这全都是因为他该死地在乎她!偏偏她瞧他,就是比不上庄院里的一条狗!

  “堡主留在这儿太久了。”她握着手腕,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很小心,没有留下痕迹,也没有让她大难受,很难相信在盛怒中的人居然有这样坚強的自制力。曲珞江捏紧拳头,知道自己在这场意志的争战里,彻底地败了。

  因为狄无谦的言行,完全让她失去了控制。之前,她从不愿面对这些;但是现在,她必须承认,她输得很渗。

  不知为什么,一股疼痛源源不断地涌上曲珞江的心头,仿佛被抓住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在灵魂的更深处,她隐隐觉得,另一个不悉的自己,正在为这种无限的张力而跃跃试着,准备破茧而出。

  天哪!她居然难受得想要哭泣!

  她明明是恨他的,为何偏又如此地在乎他?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矛盾的一面?

  或者这种感觉早就在累积,只是尚未到⾜以爆发的地步。她无法平下来静心思考,亦无法制止这种情况发生。

  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还没拿到七采石,人就先葬送了。

  曲珞江闭上眼,不敢让担忧形于⾊。

  “你脸⾊怎么这么⽩?”

  “没有,没事。我大概累了。”她灰心地开口。

  “好好躺下,我出去了。”他扶她躺下,又轻柔地替她盖好了被子。

  看着她的睡颜,狄无谦伫⾜在前,仍舍不得出门。

  是什么牵绊住了他?她对他做了什么,让他甘心如此?

  而川风苑外、狄家堡內,彻夜未眠的守卫失去了刺客的踪迹…

  “谦哥,你在找什么?”

  狄无谦摇‮头摇‬。“没什么,不过是样小东西。”

  “是枚小荷包。”

  “是雪的吗?你什么时候送了她小荷包?我怎么都不知道?”⽟如霞⼲笑了两声,语气有些痛苦。

  “不是雪的。”他左右张望,有些心浮气躁。“你没睡好吗?一大早脸⾊这么难看?”

  不是雪的,也不是她的,那么,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如霞愕然地盯着他看。

  “如霞?”

  “呃…没有,没有…”她抚着心口,摇‮头摇‬。

  狄无谦没有再问什么,脑中思索着那一晚曲珞江被刺客挟持所行经之路。

  那深思的表情,令⽟如霞忽然惶恐了。

  “荷包…怎么会不见的?”她轻声问道。

  “可能是昨晚刺客带她离‮房开‬间的时候弄丢了。”

  果然是…⽟如霞震惊地捏紧袖底的手绢儿,脸⾊变得苍⽩。

  “对了!我还没…还没问过珞江…她好不好?昨晚…昨晚一定把她吓坏了!”

  “她受了点惊吓,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没事了。”

  “你…整晚都在川风苑里陪她?”她看着他的表情,心底的不安愈来愈多。

  不悦于那试探的口吻,狄无谦皱眉。“如霞,你是怎么了?”

  “没有…没事!”她很快地回话,然后退了一步。

  “你在想什么?”

  她呑呑口⽔,鼓起勇气一提:“我只是想…照常理推断,我在想…那刺客为什么不潜进房里直接杀了珞江?这不是很…”

  “你说什么?”

  狄无谦的声音整个都剑拔弩张起来!一提到那样的可能,他瞪着⽟如霞,后者被他蓦然凶狠的脸⾊骇得又退后一大步。

  狄无谦从没对她这么凶过,⽟如霞受惊地想。他也从来不会为个女人放下手边的事物,而亲自去找寻一枚不重要的小荷包;他更不会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彻夜守在一个丫头的⾝边,这一切一切的不对劲,全部从那个曲珞江受伤开始。

  她知道心底那怪异的感觉为何会蔓延开来,狄无谦在乎曲珞江的程度比她想像的还多,他…他是不是真的喜上那个孤独又⾼傲的女孩?

  “我…谦哥,我没别的…意思。”

  “我不希望任何人拿珞江来当假设。”

  “我只是…只是在推演那种…可能。”

  “连推演都不要!”

  ⽟如霞踉跄地靠在石柱上,覆着嘴,忍住尖叫的冲动。

  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是狄无谦最在乎的那个人,她是狄无谦的子!从她八岁那年,就负着这个阿姨为她塑造的理想过活,即便是六年前他娶了永家的姑娘,但她从来不担忧这个问题,因为她相信、毫不怀疑谦哥的一切。

  这些年来,只有她脑瓶近狄无谦⾝边,因为,她是他最重要的女人啊!

  “对不起,如霞。我不晓得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似乎每件事都不能如愿。”他知道他吓着她了,平常他从不会这样对她吼叫的。但是这两天,他失去了冷静和理;先是那无视狄家堡的该死刺客,再者是那个⾼傲的小女人,他该怎么样才能打动她?

  喟然叹了一声,狄无谦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如霞盯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突然为那时光飞掠的变化而惊悚了!她慢慢地回想着狄无谦和曲珞江之间所发生的一切,慢慢地整个人瘫跪在地上,任无声落下的泪沾了襟前一片⽑裘。

  她必须…找个人谈谈,找个人帮她解决这些事。⽟如霞捏着荷包,拼命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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